踏入那片区域时,脚下的世界彻底崩解为碎片重组的结晶结构,四周的地面是倒映的天空,而天空之中漂浮着千百张模糊的人脸——有的熟悉,有的陌生,有的正是他们自己。
“这地方让我很不舒服。”佐助的声音略有一丝低哑。
荒川叶走在最前方,蓝色眼瞳中波澜不惊。他能感觉到某种目光正从四面八方凝视他,不是敌意,而是……欲望。
对他记忆的、身份的、甚至是命运轨迹本身的读取欲望。
“主意识在下面。”山姥切说道。
“真的是个好奇心过分的坏孩子。”纲吉收紧指骨,双手燃起轻微的火焰,却始终没有松开。
“更准确地说,它想成为我们。”五条悟忽然道,他一边懒洋洋地调动咒力屏障,一边望向那些漂浮的影像,“看,它在试着拼凑叶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落向裂缝深处——
那里,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正缓缓从地底升起。
它没有脸,也无法被赋予任何形体或名称,只是一团不断蠕动的虚影,如梦中未曾拼好的碎镜,将现实、回忆与幻觉融合进一片模糊的波纹之中。
透明的涟漪自它脚下层层荡开,如同湖面被无形风指撩拨,溅出一幕幕被封存、却从未真正忘却的光影。
那是一双蓝色的眼睛,藤丸立香的身影隐没在残垣与光焰之间。
他始终静立在风暴前方。
下一幕,是三日月宗近的剪影。
风,席卷而来,带着时间深处崩塌的余波。
裂缝如同燃烧的伤口,赤裸地裂开在现实与非现实之间,碎片浮空,光芒刺目,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被一只无形的手,缓慢而残酷地撕裂。
荒川叶立于风暴的核心,衣角被撕扯成残边,碎裂的痕迹从手臂一路蔓延至喉颈。他的眼中倒映着天空倾塌的倒影,裂缝如潮水般试图将他吞噬。
他没有动。
三日月宗近冲了过去,刀还握在手里,袍角飞扬,金蓝交错的身影越过重重风壁,靠近,却始终追不上。
荒川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说话,唇角动了一下,像是在笑,也像是在说再见。
灵基崩坏的光芒在他胸前炸开,一道道魔力刻痕顺着身体裂开。他像玻璃人偶一般,从内部开始碎裂,光从指尖透出,躯体开始化作星尘。
三日月伸出手,终究只接住了风。
风铃响起,那是错位的声音,从本丸穿越时空传来的微弱回响。
三日月低着头,肩膀微颤,手指扣着地面,骨节泛白。
没有言语,没有哀鸣。
只有风穿过他披散的发梢,一遍又一遍。
再下一幕,便是雪地。
荒川叶半身埋在雪中,眉睫凝霜,血迹冻结在指尖。他的眼神还留有清明,但没有人再出现在那场风雪之后。
而更早些,是竹林。月色照见他跌倒又爬起的身影,细小的身形被影子拉得极长,追兵声重重围绕,连月光都变得寒凉。
随后,是腐臭弥漫的垃圾山。
孩童模样的荒川叶将同样年幼蓝发金瞳的伙伴推向通道尽头,而自己则转身,在废铁与倾塌之间面对无法抵御的巨大黑影。
再下一幕——
战场。
火光中,山姥切国广半跪在荒川叶身边,衣甲上满是裂痕,鲜血染透刀鞘。他抱着濒死的主君,金发凌乱,绿色的眼睛里泛着无法抑制的水光。
荒川叶身上的伤已无法计数,呼吸微弱,血一滴一滴从指缝滑落。
他看着山姥切,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山姥切死死抱住他,仿佛那样就能挽住一切。他喉间颤动,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荒川叶的眼神飘向空中,唇角有个微小的弧度。
他的身体在怀中慢慢冷却,山姥切没有放开。
那一夜,风雪交加。
这些记忆的碎片,在地底升起的影子波纹中交叠、旋转。
它们无声地提醒着——
荒川叶曾不止一次死去。
每一次,都没能被挽回。
可如今,那些光与影再次浮现,是被重新拾起。被铭记。被温柔地,接住了。
荒川叶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变得轻缓。
“这玩意儿是在……回放我?”他语调一变。
“它想取代你,大将。”止水语气压了下去,“它锁定了你作为世界关键节点的结构特征。”
那道模仿体终于开口了,声音空洞如破布划过铁片,既像荒川叶,又像某种模仿失败的拼接体:
“你已经足够……完整。”
“让我出去。”
“我会是……更好的你。”
“我不会失去……”
“不会害怕……”
每一句话都像锤在他们每个人心头——尤其是荒川叶。
那些话不是空穴来风,是来自他心底最深处的动摇与痛。
他没出声,只是一步一步朝那具模仿体走去。
“纲吉。”
纲吉立刻回应道:“叶?”
“我在确认。”荒川叶的声音像冰。
“确认什么?”
“我现在就很好!”
他拔出了刀,灵力如丝缠绕在指尖,一瞬间整片领域像是被点燃。蓝色的光从刀身涌起,带着真正本人的意志与认知结构狠狠碾压上去。
但已经晚了。
佐助瞬身出现在另一侧,雷遁如鸟,猛然斩下。
止水封住外围通道,咒术屏障由五条悟撑起——无下限术式接收,整个区域在下一秒陷入极短的反作用冻结。
“荒川叶。”模仿体歪着脑袋,残存的声音里依旧在试图纠缠。
“我不需要替代品。”
“我会亲手把这玩意儿砍干净。”
他冷笑着。
那一刻的刀光,如同切断现实与妄念的界限。
人格核的主意识发出震颤性的哀鸣,开始崩溃。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另一侧——
某个实体的意识被唤醒了。
一双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那是藤丸立香。
而他身后,有一个声音轻声问道:
“你感受到了吗?”
藤丸立香抬起头,静静望向荒川叶所在的方向,沉声回应:
“……他开始拒绝了。”
藤丸立香睁开眼时,眼前还是那片静默的灰域。
这里没有风,没有光,只有时间剥落后的空壳。就像一个世界死亡后,被封存在意识深处的残响。
他静静地坐在结晶石板上,蓝色的眼瞳倒映出远处缓慢收缩的裂缝光影。
那是一种心跳之外的震荡——如共鸣。
他知道,那边的荒川叶已经行动了。
“你也感受到了吧。”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淡淡的温和。
一个身影从灰域深处走来,金发短发,蓝色眼瞳。身穿沉稳的长外套,气息不像战士。他的步伐稳健,神色温和,手中拿着几片青铜制的残破饰板,像是在仔细思索某个未解的线索。
藤丸立香微微抬头,朝他点点头:“他切断了链接。”
“是吗。”彭格列一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那正在关闭的裂缝,“那孩子……果然做出了和你一样的选择。”
他在藤丸立香对面坐下,膝边落着一层尘灰,像是多年前的梦境未曾清扫。
藤丸立香垂下视线。
“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可能会犹豫。”
“他没有。”彭格列一世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种怜惜,“不管是你,还是他……你们都已经承受了太多。这份责任本该属于我们这些老去的人。”
“可是你还在。”藤丸轻声道。
“是啊,我还在。”彭格列一世看着那块青铜碎片,手指轻轻摩挲着模糊的刻痕,像在抚慰某个早已破碎的誓言,“所以,我才希望至少能为你们挡掉一部分——就算是一点点也好。”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望向远方那微弱波动的光,“叶……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对这个世界的意义。等他真正明白过来,恐怕已经站到最前面了。”
藤丸立香沉默片刻,随即问:“你准备好要过去了吗?”
彭格列一世点头。
“该动身了。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照顾他。现在,也该履行这个承诺了。”
藤丸立香起身,拍去外袍上的灰尘。
“我们要一起去。他现在不是一个人。”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彭格列一世站在他身边,目光温和地看着前方。
“但我想他一直不这么觉得。”藤丸立香微微一笑,“这次,就让我们亲口告诉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荒川叶,我们来了。”
这句话如同从撕裂的空间缝隙中渗出,掠过风声与灰尘,带着令人心头一紧的熟悉与陌生。
荒川叶没有立刻抬头,他只是静静站在焦土与裂岩交错的地带,脚下的土地布满了烧灼与冻结交错的痕迹,像是被不同属性的能量反复撕扯过。空气中飘浮着尚未散尽的魔力灰烬,天空灰暗得仿佛永远无法见到完整的太阳。
藤丸立香踏入这片区域时,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裂痕与血迹。他身后的三人并不陌生——飞坦、芬克斯与侠客。灰尘中他们步伐稳健,仿佛才刚从战斗中脱身,却仍带着说不出的从容。
“你这边,看起来更惨。”芬克斯笑着开口,语气却带着不加掩饰的压迫,“这里刚才,是地震还是谁炸了一座山?”
“裂缝崩了一半,地形塌了。”荒川叶答得随意,蓝色的眼瞳淡淡扫过几人,“你们从哪里找到他的?”
“半路撞见。”藤丸立香走近几步,神色平静,“我们正在被追,他出现在我预定要去的那条断层边缘。”
“然后我们合作了一场。”侠客淡声补充,“这里的东西不光能吃人,还会模仿念的结构。那不是生物,更像……是时间和空间的废料混合成的东西。”
飞坦拉了拉衣领,蓝发下那双金色的眼睛锐利:“不过很好玩。”
“你没事吧。”藤丸立香的声音轻下来。
“死不了。”荒川叶低声应着,像是习惯了这样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