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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回去的路还是来时的路,教学楼还是那些教学楼,行道树还是那些行道树,短短十几分钟,一切都没有變化。

    只有安漾的世界天翻地覆。

    滿心期待的星空地露营連说出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落空了。

    他简直像个一直守着宝箱的探险者,恪尽职守兢兢业业,都不知道宝箱里面究竟装的什么就给弄丢了,惶惶不安却又束手无策。

    那么长的路,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他花了很长时间去接受,接受自己在最开始竟然会梦游,在跟周彻最不熟悉的时候抱着最不单纯的心思,三番四次梦游爬上他的床。

    接受周彻从一开始就对他所有自以为无人知晓的想法了如指掌,为了顾全他的面子看破不说破,费时费力费心配合他的表演。

    接受在自己最自作多情揣测周彻心思的时候,周彻只是心无杂念地在打算带他去看医生,自己滿以为在等待回應的漫长一天里,周彻只是在向医生了解他的病情。

    以及,接受周彻原来根本没有跟他谈恋爱的想法,过往种种都是他腦补过度,周彻只是在幫他。

    他的心思不纯为达目的努力和讨好,为了圆第一个谎而接二連三拼凑出来的拙劣借口,被捉到小尾巴后死不承认的狡辩和掩饰……

    他简直要无地自容。

    周彻那么好,周彻原来什么都知道。

    所以这场衍生于欺骗与配合的恋爱要结束了嗎?

    他们要分手了嗎?

    明知早会有这一天,安漾却好像在不觉中陷入了反向脱敏的困境,越是随着时间推移,越无法坦然接受。

    他从没想过这一天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到来,更没想到最后可能会由周彻主动提出来。

    離家,上学,口欲期加重,遇到周彻,接近,恋爱一切顺理成章,就差最后一步收尾。

    都是好事。

    可是为什么他会是这样的心情呢?

    你情我愿的互幫互助因为披了一层光鲜亮丽的外衣而悄然變质,现在这层外衣被扒掉,本质竟无法再被心无芥蒂地接受了。

    安漾闷不作声又一反常态,开始自顾自躲着周彻。

    他已经没有了冠冕堂皇继续贴上去的理由,周彻也不会在跟从前一样主动抱他亲近他。

    但是好像只要他们都保持沉默,维持现在的距離,不想面对的那件事就永远不会发生。

    只是他忘了自己一向定力不足,耐力有限。

    才一夜过去他就忍不住了,短短的半节课,无数次打开手机又关上,关上手机又打开。

    怀着忐忑的心情,他終于小心翼翼试探地,若无其事地,像平时一样给周彻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心跳在等待的时间里上浮下沉。

    二十分钟过去,周彻没有回复。

    四十分钟过去,周彻没有回复。

    一个小时过去,周彻没有回复。

    血液在短时间的等待中升温沸腾,在长时间的未响應中落寞降温。

    啊,差点忘记了。

    他挫败地想。

    原本做这些都是想要补偿周彻,想要做个合格的男朋友。

    可实际周彻并不需要什么完美男友,现在也不用在配合他玩过家家的真人恋爱小游戏了。

    一直到中午,周彻終于回复他两个字:【有事?】

    安漾盯着这两个字,都能想象出周彻的表情和语气。

    冷淡的,疏离的,就跟他们还是普普通通生活没有交集的室友一样。

    佯装无事发生的计划彻底失败,他心有戚戚地回复一个【没】。

    “诶?周哥今天午休加训啦?”

    艾飛对安漾久违的和他们一起吃午饭的行为感到意外,一脸稀罕地:“体院的老师中午都不放人吃饭?”

    安漾摇摇头。

    陈观南:“没加训?”

    安漾闷头吃饭:“我不知道。”

    陈观南:“?”

    艾飛:“?”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

    平时精神连体婴一样的两个人,竟然有一天会对对方的行踪答不知道?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见了明晃晃的八个大字:有事发生,静观其变。

    安漾对他们无声无息地默契一无所知,只是很认真地吃完了饭。

    然后在拧瓶盖喝水时卡顿了一下,用纸巾擦嘴时又卡顿了一下,最后慢吞吞放下手,表情有些失落。

    回到宿舍发现周彻也在,他比他们还要先回一步。

    安漾已经在控制了,视线还是总挣脱束缚,数次飘到周彻身上。

    周彻完全没有看他,一眼都没有。

    安漾默默拉开椅子坐下,在應该上床休息的时间打开了电腦。

    盯着满屏应用又不知道该做什么,耳朵捕捉到的都是周彻产出的动静,就这么发起呆。

    直到陈观南在阳台跟周彻打了声招呼,接着周彻的声音传过来,他才如梦初醒。

    他们分手了吗?

    没有人提过啊。

    那周彻是不是要跟他分手了?

    是的吧?

    不再回复他的消息,不再陪他吃饭,目光不再落到他身上,也不再跟他进行多余的交谈。

    他们要退回原点了?

    未知的恐慌突如其来,在周彻收拾完离开宿舍后,他忍不住在艾飛和陈观南诧异的目光下仓促追出去。

    午休时间,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安漾追着周彻跑进楼梯过道,后者听见他的脚步声,停在原地等他。

    两相对视,安漾脚步慢下来,带着满腦子自己没能力理清的思绪,脚步踌躇着走到周彻面前。

    周彻垂着眼神态平静,等待几秒后,用同样平静的口吻询问安漾:“有事?”

    看吧,安漾悻悻想。

    和他想象中一模一样表情一模一样的语气,可是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张嘴时后知后觉发现追出来只是因为一时情绪冲动,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但是周彻好像有事要忙,他这样莫名其妙把人叫住耽误时间,说不定会让周彻对他不耐烦。

    他不想周彻对他不耐烦。

    进退两难,他憋出一声带浓重求助意味的“哥哥”,没想到下一秒连称呼都被对方否定:“安漾,你不用这么叫我了。”

    话里潜台词太过明显,安漾心头一凉,第一次有这么强烈的预感,预感到自己一直逃避不想面对的事将要被周彻亲口说出来。

    能不说吗?

    能不能不说?

    他的请求被堵在喉咙,想去拉周彻,全身筋肉却僵硬一般将他束缚在原地,无助等待命运主宰的审判。

    “是我的错。”

    审判开始,从周彻嘴里风轻雲淡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瓦解安漾大脑深处潜存的意志。

    “就算只是名义上,结束的时候也应该正式说清楚。”

    “安漾,大家目的都已经达成,关系就到此为止,我们都不用继续为多余的事情浪费时间了。”

    *

    *

    阳光在午后躲进雲层,下午满天乌云密布,看起来暴雨将临。

    安漾坐在电脑前盯着作业表又一次走了神,直到宿舍门被打开,一份打包的鸡排饭被放在他桌上。

    他愣了半秒,看清楚是周彻,睁圆的眼睛没来得及发光,就见周彻将手里另一份放在了艾飛桌上。

    艾飞缩着脖子把大大的怂字写在后脑勺,双手虔诚捧起鸡排饭,把道谢重复得狗腿味十足,等周彻去了阳台,他夸张地松了一大口气。

    安漾:“?”

    艾飞脑袋一扭,对一脸茫然的安漾指了指手机,示意他看微信。

    安漾打开微信,收到艾飞发来的一张聊天记录截图,以及强烈怀疑人生的感叹号:

    艾飞:【我本来是想卖个惨让陈观南快点回来给我们带饭,结果这龟孙换了个跟周哥相似度百分之九十的头像!导致我把消息误发给周哥了!!!】

    艾飞:【等我发现想撤回已经来不及了,我尴尬我惶恐,我以为周哥肯定得无视我,可是他没有!!他没有无视我!还问我们吃什么!!!】

    艾飞:【我何德何能,只好说是你想吃鸡排饭,然后周哥又问我是要哪个食堂的鸡排饭!!!现在竟然真的帮我们带回来了!!!】

    艾飞:【妈妈我又出息了!!!冠军哥给我带饭了!!!】

    ……

    原来不是单独给他买,只是顺手帮忙,不是只有他有,室友也有。

    所以他也只是普通室友了,他们又变回普通室友了。

    安漾头顶的小花短暂支棱一秒就焉掉,努力冲艾飞扯出一个笑,脑袋一转,弧度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好几天了,他都做梦一样,可是现实就是现实,现实是周彻就是跟他分手了,还口口声声不会再对他浪费时间。

    不习惯,特别不习惯。

    感觉弄丢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身体也跟着缺了一块,冷风呼啦啦地往胸腔里灌。

    涂嘉星:【我懂,刚分手是这样,人就是很难摆脱生活的惯性。】

    涂嘉星:【不过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啊,你看,你的毛病被治好了,也不用愁怎么开口说分手了,一举两得,堪比天上掉馅儿饼。】

    一举两得,天上掉馅饼。

    像他这样兵荒马乱的心情竟然可以用褒义词形容吗?

    安漾很努力地想要从乱麻中理出一点头绪,还想要问些什么,可涂嘉星根本不给他思考提问的机会。

    涂嘉星:【反正你一直都想分手不是吗?恭喜你终于得尝所愿。】

    涂嘉星:【你男朋友,哦不对,你前男友,即使是分手,从另一种层面来说对你也算有求必应。】

    涂嘉星:【不要觉得不好受,由奢入俭难,虽然一直被捧在手心突然要适应独立行走是有点艰难。】

    涂嘉星:【要是实在适应不了,把一切交给时间,没了个男朋友而已,多多忍耐总会习惯,加油!小蠢蛋!】

    第32章

    安漾再也没有理由给周彻发消息,也没有理由再去找他了。

    他惊讶发现自己原来这么胆小,但是从前分明不是这样。

    从前如果和同桌闹了别扭,不出半天,他就会开始对对方死缠烂打装乖讨好,直到把对方捂热,两个人重归于好。

    可是对周彻,他不敢。

    不敢这样死皮赖臉,怕周彻捂不热,怕周彻用不耐烦的眼神看他,问他这样有意思吗,问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即使知道周彻不可能会说出这种话,可万一他这样想呢。

    落差太大,光是想到周彻有可能会这样想他,他就難受得不行。

    和周彻退回原本半生不熟的关系,同住一个宿舍却再也没有交集,直到毕業,然后永远失去联系。

    怎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瞻前顾后陷进了困局,吃饭也想,睡觉也想,最后终于想出一个可以给周彻发消息的合理理由。

    周彻还有好多钱在他这儿!

    他立刻把钱给周彻轉回去,故意没有一次性全部轉完,而是谎称自己的账户有每日轉出额度限制,一天只能转一千。

    他为自己卑鄙的阴谋感到羞愧,更羞愧的是周彻拒絕了他,还把他转过去的钱原封不动退了回来。

    周彻:【给了你就是你的,不用还给我。】

    安漾看傻了眼,这么多钱可以说不要就不要。

    可周彻是会为了上学买一套大平层然后空置,这样一想又很合理。

    那算是……分手费?

    一般给分手费是什么意思呢,让对方不要纠缠?

    安漾越想越拧巴,五脏六腑都要打结了,打了字又删除,又重打又删除,反反複複组织不出一句发得出手的话。

    也许是他持续的正在输入太碍眼,周彻又大发慈悲赏他一句回复:【还有事?】

    这是他们几天来第一次说话,安漾舍不得就这么结束,现场绞尽脑汁,竟真被他想出了第二个借口:

    安漾:【有事!】

    安漾:【我想你吃饭可以吗?你帮了我那么多,我都还没有感谢你。】

    周彻:【不用。】

    周彻:【我帮你不是为了要你的感谢,别在这些事上费心思了。】

    又被拒絕了,还是被拒绝了。

    安漾再也想不出第三个将对话维持下去的理由,難以言喻的无力感涌上心头,黯然放下手机。

    不止是身体,没了周彻,好像连他的生活都空了好大一块,偏偏存在感那么强,不知道该怎么把它填上。

    涂嘉星告訴他万能的时间可以解决一切,他目前尚且辨别不出这句话的真伪,只觉疑惑越来越深。

    这是他和周彻原本的距离吗?

    他们原本的距离有这么远吗?

    就算不谈恋爱了,那连做朋友也不行吗?

    *

    *

    郭霆游完两圈爬上岸,甩着水珠往周彻方向走,拿起搭在一旁的浴巾邊擦邊问:“最近怎么没见安漾过来了,这也没到考试周啊。”

    周彻:“分手了。”

    “哦,是吗?”郭霆最懂胡说八道该怎么往下接:“谁提的?肯定是安漾吧,安漾终于受不了你这根木头了?”

    周彻:“我提的。”

    郭霆哼笑:“你提的?你主动跟我们安漾宝宝分手啊?你舍得啊?还真挺会往自己臉上贴金。”

    周彻仰头喝了口水,沉着脸没有说话。

    郭霆瞥他一眼,又瞥一眼。

    感觉事态有点不对劲,好像不大像是在开玩笑。

    “什么意思?”他笑容敛了些:“别告訴我你来真的,真分了?”

    周彻:“嗯。”

    “不是,你们在一起过吗?”

    郭霆三观要炸了:“什么时候的事?人家安漾不是有女朋友吗?你真当上小三了?”

    周彻:“他没女朋友。”

    郭霆:“???”

    郭霆:“当初不是你信誓旦旦告诉我他有女朋——”

    周彻:“是我。”

    郭霆:“友……”

    周彻:“一直都是我。”

    郭霆:“……”

    炸了。

    不是三观炸了,是郭霆他人炸了。

    郭霆一个激灵站起来:“所以安漾来找你就是因为你俩谈上了?你俩那么早就谈上了?在我眼皮子底下那么早就谈上了?”

    “我早就跟你说过。”

    周彻声音有些冷硬,听不出情绪:“是你自己不相信。”

    “你说的那么假谁能信?”

    郭霆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游得不注意脑子进了水,导致上岸产生幻听。

    他很努力接受消化了,新问題又冒出来:“那你为什么分手?人家安漾外院高材生诶,长得好看脾气又好,训练这么无聊的事都能陪你一整天,你不感恩戴德你还……你是真舍得啊?”

    周彻扯了扯嘴角:“舍不得。”

    郭霆:“那你还分?”

    周彻:“总要分一次。”

    “?”郭霆满脸写着三个大字:我不懂。

    周彻转过脸看着他,半晌,忽然没头没尾地问:“你会不会被短暂的嗜甜影响判断,分不清究竟喜不喜欢一块蛋糕?”

    郭霆一头雾水:“蛋糕?什么样的?”

    周彻:“一块从一开始就被你一眼选中,就算没了毛病也放不下的蛋糕。”

    “肯定不会呗。”

    郭霆十分自信:“就算有毛病那也是喜欢,不然这全世界那么多蛋糕,我怎么就偏偏选了这块,不过这跟你和安漾分手有什么关系?”

    周彻:“安漾会。”

    郭霆:“?”

    周彻收回目光,视线漫无目的落在前方:“我们必须分开一次,不然他可能浑浑噩噩永远都不明白。”

    必须分开,一次?

    这是什么话?

    郭霆盯着他,费解地嘶了声:“什么意思?你们不是都分手了吗,而且为什么我感觉你们be了还在往我嘴里塞狗粮?”

    周彻眼睫一动,再次瞥向他。

    郭霆:“做什么这么看我?”

    周彻:“谁跟你说我们be了?”

    郭霆:“……?”

    没be在这儿又是分手又是蛋糕的跟他叭叭半天,玩儿他呢?!

    有病。

    *

    *

    音乐社的副社长最近接了个新活儿——给毕業季的学长学姐录纪念视频的BGM,还是自创版。

    谱子当天分下来,每个人熟悉自己乐器的部分,其中钢琴伴奏占比很重,几乎得从头弹到尾。

    安漾试了下调子,弹到一半就不行了,找了个需要消化情绪的借口,拿上手机默默起身去一边自闭。

    这是什么毕业神曲,分明是分手神曲,残忍凌虐他幼小脆弱的心灵,还要让他自己拿刀。

    能不能不要让他弹这种伤感情歌,有没有人考虑一下他都好多天没跟周彻说上话了。

    以前不觉得,原来他们的课程重叠度这么高,减去一起吃饭的时间,再减去他见缝插针往游泳馆跑的时间……几乎就见不到了。

    忽然很后悔后悔当初问周彻想不想他时没有等一个答案。

    所以在他们分开的时间里,周彻到底有没有想他呢?

    不用很想很想,只要有他的一半,或者一半又一半,他就很开心了。

    不过这样会不会太贪心?

    周彻已经对他够好了,被他占了那么多便宜还能事事照顾他。

    反观他,这么久了连完美男友的必修课都没有完成,至今没办法摸清周彻的情绪变化规律,说的好听话不够好听,总是猜不到周彻究竟在想什么。

    两个人的聊天记录被他翻了一遍又一遍,每一遍都会让他控制不住地生出周彻怎么会这么好的感叹。

    可是这么好的周彻不是他的,不仅不是他的,甚至会在某一天忽然变成别人的。

    周彻也会对别人这么好吗?

    或者说更更好,比对他这个虚假的恋爱对象还要好上一千倍?

    可是周彻对他都够好了,再好一千倍,是要把那个人含在嘴里一天十顿地供起来?

    “嘿,想什么呢?”

    林展詩伸手在安漾面前酷酷打了个响指,把人唤回魂:“毕业曲太共情了?那几个大三的都没反應呢,怎么你一个大一的反應这么大?”

    “没有啊。”安漾打起精神矢口否认:“我没有一点反应。”

    林展詩凑近观察他:“真的么,那为什么你看起来快哭了?”

    “啊?”安漾欲盖弥彰摸了摸脸,眼神躲闪:“可能昨晚没睡好,我刚才一直打哈欠……”

    “行,姑且相信你。”林展詩:“换个话題,周彻最近怎么都不来接你了,你们吵架了?”

    安漾:“……”

    不是说好换个问题吗?

    安漾想说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了,结果开口刚吐出一个字,一股苦情的酸意直冲鼻腔。

    怕自己真的会哭出来,他只好临时改口,囫囵肯定林展詩的猜测:“嗯……嗯。”

    林展诗:“你们俩这性格居然也能吵起来,这么久了还没和好?”

    安漾:“没……”

    “难怪最近看你一直愁眉不展,哎呀多大点事。”

    林展诗拍拍他肩膀:“该算了就算了,你看你这样也不好受,估计周彻也不好受,早点和好皆大欢喜。”

    “我不会。”安漾小声说。

    林展诗:“不会什么?”

    安漾:“不会和好。”

    林展诗:“这有什么不会的,你哄一哄不就好了?”

    安漾摇摇头,眉眼耷拉着:“哄不好。”

    “这能哄不好?你是犯了多大事?”林展诗咋舌。

    安漾倒是希望是他犯了事,那样至少还有道歉挽回的机会。

    而不是像现在,周彻功成身退,他像个小丑自以为是蹦跶半天,最后被丢在原地找不到出口。

    “我还是觉得问题不大。”

    林展诗想了一阵,仍旧得出同样结论:“别人犯事可能真没希望,可是现在是你诶,周彻能跟你较什么真,你随便撒个娇不就解决了?”

    “撒娇?”安漾茫然:“我吗?”

    林展诗:“不然是我?”

    安漾抿了抿唇,挫败摇头:“不行,他不会吃这套的。”

    林展诗:“怎么不会,我看他最吃你的这套,平时来接你眼珠子都粘你身上,没空多看我们闲杂人等一眼,跟个大型专属等身挂件似的,关羽和张飞都没你们好。”

    是么……

    安漾眼睛里为林展诗的话亮起一点微光,可转眼又灭了下去。

    周彻只是单纯不喜欢交际。

    至于大型专属等身挂件,要是真的就好了,他愿意去哪儿都挂在身上。

    有人在喊展诗过去,林展诗得忙了,走之前匆匆握了一把安漾的手:“相信我说的不会有错,加油我看好你,等你好消息!”

    安漾也很想相信,但是他没办法告诉林展诗事情跟她想象不一样,他们不是吵架,是分手,是周彻意志坚定地和他分手。

    最后结束离开,人群三三两两散了,安漾害怕又被其他人问起同样的问题,故意落在后面磨磨蹭蹭地收拾,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敢出来。

    没想到江树也还没走。

    见他出来,江树面上微微诧异,很快又转换成一贯温和的笑容,向他发出邀请:“一起回去?”

    第33章

    桐海早在从入秋起就正式进入雨季。

    刚下过一场小雨,乌云未散,地面湿漉,风从道路尽头吹来,又从路人周身掠过,留下残余潮湿的凉意。

    往常这个时间这条路,安漾都是和周彻一起走,今天换了个人,心理落差太大,安漾丧丧的,不知道能和对方聊些什么。

    在他以为这段路会结束在沉默中时,江樹却忽然语出惊人:“你和周彻分手了?”

    安漾脚下一停,睁大眼睛错愕看向江樹,后者微微一哂,又两手一摊:“别误会,我不是幸灾乐祸,只是想看看我有没有机会。”  ?!

    又是一记惊雷,安漾甚至来不及反應:“什么机会?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周彻——”

    反應过来了。

    但是晚了。

    要是江樹只是仅靠猜测在试探他,那么他已经露馅了。

    不过江樹显然并不是猜测,他没有“果然如此”的反应,从容镇定回答安漾的问题:“他把你看得很紧。”

    安漾听不明白:“看得很紧是什么意思?他从来没有限制我的自由。”

    “倒不是那个意思。”

    江树无奈:“是他太早察觉到我的心思,记得医务室那次么,他甚至不许你把注意力分一点在我身上。”

    如果不是对他讲述的事件记忆清晰,安漾也许会怀疑他经历的和自己经历的并不是同一件事,因为他所说的这些安漾完全没有意识。

    “你的意思是周彻吃醋?”这是安漾说出来自己都觉得离谱的程度:“他不会的。”

    江树:“你就这么笃定?”

    安漾闷闷点头,这么久了,他从没有感受到周彻有任何类似吃醋的情绪,何况他们都不是真真正正在恋爱。

    “也许他只是觉得我不像个好人。”

    江树顿了顿,继而自嘲:“又也许他只是不想把负面情绪发散到你身上,才让你察觉不到。”

    看安漾微微怔忪的表情,江树很轻地蹙了下眉头,片刻放开:“我是不是一不小心说了竞争对手的好话?”

    安漾想摇头,又觉得很奇怪,就好像委婉承认了江树是自己的追求者。

    他心里一直把对方当作德高望重可亲可敬的社长来着,太突然的身份轉换接受不来。

    万幸笨拙的沉默不用维持很久,不够憋到气氛尴尬,住在另一个宿舍区的江树已经要和他分道扬镳了。

    江树临别时还跟他说了什么来着,好像是说让他不要有心理压力,让他考虑好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然后答复他,或许还有一些毛遂自荐的自夸……

    安漾统统没听进去。

    从江树说周彻在尽量避免把负面情绪发散到他身上时,他就已经听不进去别的话了。

    这真的是周彻嗎?

    第一时间发现潜在情敌,把他圈入可控的势力范围,不愿意他把注意力分到其他追求者身上。

    江树的话在他耳边反复回响,一会儿又變成林展诗的声音,说他在周彻面前最特别,只要有他在周彻就不会去注意别的任何人,一心一意都扑在他身上。

    真的是这样嗎?

    都说旁观者清,他们眼中的,是不是真的是他认知之外那个周彻?

    他没有答案,呼吸却已经随着揣测中加快,复燃的火苗烧着胸膛,血液蒸出水汽从喉咙吐出来,他整个人變得轻飘飘,唯有脚步急切。

    回到宿舍,陳观南在打游戏,艾飞在拖着陳观南打游戏。

    周彻刚和合上柜门,听见声音朝他看了一眼,随即去了阳台。

    安漾被那一眼勾住了心神,自动寻路就跟了过去。

    陈观南注意到了,余光追随安漾直到消失,才伸头看了一眼,艾飞就只哇乱叫喊他:“怎么不动了好兄弟怎么不动了?!快快快冲团了!”

    “……”陈观南极度无语地瞥他,放弃探寻真相,继续陪他打团。

    当初怎么就觉得两个人有默契了呢,果然幻觉就在一瞬间。

    周彻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哗砸进洗手池,水花溅在他衣摆上,也溅在紧随其后靠过来停在他旁边的安漾衣摆上。

    像是才发现安漾的存在,周彻关了水,轉过头看他。

    安漾回来路上几乎一路小跑,呼吸没有缓过来,没有给冲动预留降温的时间。

    仅仅被周彻这样看着,他就已经丢盔卸甲,不经润色的话脱口而出:“江树看出来我们分手了。”

    说完,他眼巴巴望着周彻。

    江树和林展诗的话还在影响他的判断,他期望从周彻嘴里听见一个好听的回应。

    也不要多好听,至少不要那么置身事外,让他知道他们的退回原点不是变成陌路人,让他知道周彻对他还有——

    “他没有看出来。”

    周彻淡淡开口,不带任何他所期待的情绪波动:“安漾,我们不算谈过恋爱。”

    没有好听的回应,周彻甚至否定了他们曾经的关系。

    安漾脸上属于期待的那抹光终于还是一点一点慢慢黯淡,直到被尴尬和难堪覆盖,变成有些迟钝的呆愣。

    他因为自己冲动后的一败涂地显得手足无措。

    可也许是不甘心,又或者不死心,他鼓起勇气:“江树说他想追我。”

    空气经此彻底安静,风也没有,隔着一扇门艾飞濒死的嚎叫成了此刻唯一的背景音。

    安漾的大脑在等待中无限趋近空白,已经快要捕捉不到自己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周彻终于开口,声音不再是毫无起伏,却也只是多了一丝平静的疑问:“你告诉我是希望我说什么?”

    你为什么告诉我。

    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

    说出来轻飘飘的字眼,却沉甸甸地落进安漾心里,眼底仅存的微弱光芒也被彻底砸得熄灭。

    “没,没有希望什么。”

    他努力保持呼吸,张了张嘴,听见自己的声音仿佛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只是想说……”

    很奇怪,今夜明明是没有风的,他却忽然觉得很冷。

    凉意从脚底渗入蔓延全身,让他连难堪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剩滿目茫然。

    是啊,他告诉周彻这些是希望他说什么呢。

    一个他自己都不清除答案的问题,怎么就兴奋地揣了回来,滿心期许想要周彻给他一个答案。

    分开这么多天了,他总是在想不習慣不習慣。

    不習慣周彻不回他消息,不习惯不能总是跑去游泳馆,不习惯周彻晚上不去接他,不习惯没有周彻一起吃饭。

    到现在他才发现这些根本微不足道。

    最不习惯的是他现在感到特别特别难受,周彻就现在他面前,却不会再关注他的情绪,也不会再抱他了。

    他们彻底无话可说。

    安漾艰难找回呼吸,接着找回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转身几乎逃也似地离开了阳台。

    周彻停留在原地,直到余光里的身影消失,他闭了闭眼,垂在身侧的手终于松开,掌心印着指尖深嵌的痕迹。

    重新打开水龙头,俯下身将凉水一捧接一捧浇到脸上,最后看着滴落的水珠,撑着池沿沉沉吐出一口郁气。

    幸好。

    至少在这一刻,他该庆幸安漾的不坚持。

    但凡安漾再多停留几秒,再用那样可怜的眼神多看他几秒,他大概就要忍不住抱他了。

    *

    *

    “看表白墙了嗎?”

    “看了,今天动态好多你说哪一条?”

    “当然是热度最高的那条,据慧眼人士透露,周彻分手了。”

    “真假的?他怎么会知道?”

    “靠分析啊,人家不是都说了,气场,面相,MBTI塔罗牌——”

    “说人话。”

    “找熟人问周彻游泳队的朋友了。”

    ……

    安漾来得晚,一进教室刚坐下,呼啦啦几个女生占了他前排,目光炯炯盯着他。

    安漾:“?”

    安漾稍稍往后靠了些:“有事吗?”

    “有事啊,要紧事。”

    为首的女生笑眼弯弯:“听说周彻分手了,是不是真的呀?”

    安漾眼睫一颤,不自在地避开女生的目光:“这个我也不清楚,应该是吧……”

    “我悟了大师,之前你一直说周彻不方便指的就是这个对不对?”

    “我也悟了,那现在周彻分手了,是不是就方便啦?”

    “肥水不流外人田,漾宝漾宝什么时候幫我们递个联系方式呗?”

    “再顺便幫我们打探一下周彻喜歡什么类型好不好呀?”

    安漾被她们叽叽喳喳围在中间,他当然记得当初给出的承诺,只是此刻一点帮她们兑现的想法都没有。

    周彻喜歡小狗,他见过周彻壁纸里的那只小狗,奶黄加白色,很可爱,眼睛又大,看着镜头忽闪忽闪,特别真诚。

    而围着他的这些女孩儿每个都是大眼睛,每个都可爱,要是按照周彻的喜好,哪个都有可能讨他喜欢。

    一想到这里,安漾打心眼地抵触,油然而生的自私让他自己都唾弃。

    可一边唾弃,一边又无比坚定践行:“你们会游泳吗?周彻喜欢会游泳的,最好是能游得跟他旗鼓相当那一类。”

    “?”

    “??”

    “???”

    上课了,女生们带着满头满脸的问号和不可置信回归座位。

    不止他们,一旁的艾飞都听傻了眼。

    “真的假的?”

    他把书本支起来作掩护:“咱周哥口味那么独特的吗?”

    安漾点头,说得多了,自己都有信念感了:“真的,他亲口跟我说的。”

    “我勒个乖乖啊。”

    艾飞恍惚感慨:“要游得比他还快的,这怎么找,上国家队去找吗?”

    陈观南深沉摸下巴:“嗯,虽然清奇,但是个思路。”

    艾飞跟他争辩:“那要是找不到呢?单身一辈子?不得吧,总要找个人谈恋爱的啊。”

    啪。

    安漾的笔掉在桌上,因为没人拦着,滚了几圈又啪地掉到地上。

    艾飞转过头来,安漾已经弯腰去捡了,头埋得很低,挡住自己脸上不好看的表情不让人看见。

    是啊,不管什么理想型不理想型,周彻用要和别人谈恋爱的啊。

    所以他现在是在做什么,赌气捣乱?跟周彻?

    周彻帮了他那么多,不仅没有得到他的感谢,还要被他恩将仇报,这是什么道理?

    完了,他近乎绝望地想。

    怎么会这样,升米恩斗米仇的事故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他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他一点也不善良了。

    ……

    安漾的情绪被手环捕捉,又被实时共享给另一只手环,不愉悦持续了近三个小时,没有回暖的迹象。

    “赶紧换衣服了。”郭霆催他:“还看什么,研究自己心率呢?”

    “没什么。”周彻将手环熄屏放进柜子,蹙紧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我之前就想问你了,你什么时候有了戴手环的习惯?”

    郭霆脱了上衣和裤子,翻出一条黑色泳裤往腿上套:“而且你这手环眼熟,是不是安漾也有一只?整情侣手环,分手了你还——诶,你去哪?”

    周彻忽然将刚脱下的衣服又穿回去,转身大步往外:“出去一趟,不用等我。”

    第34章

    “序号的贴紙吗?有的,要多少?”

    “三十张。”

    “那还够,不过这个贴紙是不防水的哦,我得提前告诉你。”

    “嗯。”

    “行,那等我弄完这……诶,安漾,你快过来一下。”

    安漾原本在乐器室里给林展诗做伴奏,结果往钢琴前一坐,满身的低气压就出来了。

    一首舞曲弹得郁郁寡欢,林展诗实在听不下去,强行把他拉起来要推他出去轉悠一圈,心情好了再回来。

    没想到出去就看见了正在和副社长交談的周彻。

    “哇哇哇,来找你求和的吧?”

    林展诗压低了兴奋的声音,见副社长在叫安漾,赶忙推了发呆的安漾一下:“还发什么呆,快去呀!”

    安漾讷讷走过去,听副社长让他带周彻去器材仓库选序号贴。

    他能感覺到周彻的目光似有似无落在他身上,可他不敢抬头,也没有勇气跟周彻对視。

    去仓库要上三楼,穿过一条走廊再左拐一直走到尽头。

    不算短的一条路,他们一前一后,沉默着谁也没有开口。

    安漾其实想说的,他想跟周彻说话,可是不知道可以说什么。

    难道说我刚刚才恩将仇报,在别人面前胡说八道断了你的桃花么。

    推开器材仓库的门,灰尘的味道混合在空气里扑面而来,阴暗潮湿,簡直就是他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安漾花了半分鐘回忆副社长让他拿什么东西,又花半分鐘回忆那个东西在哪儿,发呆的时间周彻一如既往的耐心,没有催他。

    贴纸在靠下方的柜子里,安漾把所有种类的贴纸都拿了出来,沉默地摆在柜面,让周彻随便挑选。

    然而周彻一直没有动。

    安漾等了一阵,忍不住抬头,几乎同一时间,他感覺到嘴唇一热,是被指腹贴合带来的触感。

    “不是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咬。”

    周彻的声音在过分安靜的空间清晰可闻,鼓点似的敲在安漾心上。

    安漾睁大了眼,几乎要不敢呼吸,可是久违的亲近簡直强行让空气倒灌入肺,膨胀到大脑短路缺氧,双目晕眩。

    他就是很没出息,周彻簡简单单一个意义不明的动作,就能轻而易举将他击溃,让他陷入兵荒马乱。

    那一瞬间他简直想要不管不顾拉下周彻亲上去,就像之前每一次那样。

    想要告诉周彻自己有多想他,想要任性地让周彻撤回那些话,撤回说他们到此为止的所有话。

    可是周彻没有给他机会。

    在他将冲动践行的前一秒,周彻已经将手收回去:“别让我覺得这么长的时间我在做无用功。”

    毫无预兆地按下开关,却又自顾自切断电源,安漾恍然间觉得自己的情绪就是周彻股掌里的玩物。

    他直勾勾看着周彻,看着他挑好贴纸,最后拿起中间的一叠,确认好数量后轉身就要离开。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該怎么称呼,情急之下抓住周彻的衣摆。

    很容易就能挣脱的力道,但周彻还是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他。

    “我……”

    太多话堵在喉咙,安漾还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每次冲动都没有然后,只能失魂落魄把手松开。

    意外的是这一次周彻没有直接轉身离开。

    他靜静看着安漾。

    半分钟后,抬起手掌轻轻压在安漾头顶上:“晚上回去再说。”

    *

    *

    “你们和好了吗?”

    “我不知道。”

    “他不是过来跟你求和的?”

    “我不知道。”

    “你不是当事人吗?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

    安漾也有同样的困惑。

    他分明是当事人,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地知道,那就是周彻仅凭简简单单一句话,将他本就不平静的内心搅得更波澜起伏。

    也许人在逆境中最不应該的就是三番两次对同一件事抱有期望,那万一呢?

    如果不是有转机,周彻为什么要关心他,为什么要摸他头,又为什么要留下那句回去再说?

    “快了。”他捂着心口这样认真展诗说:“我们就快要和好了,真的。”

    “你刚刚不是还说不知道吗?”

    展诗对他无奈,不过作为好朋友,还是祝福为先:“那就恭喜你了,什么时候和好了记得告诉我一声,我等你好消息。”

    安漾很郑重地答应了展诗。

    可惜现实总是不朝他期待的方向发展,他又一次食言了。

    所谓的“晚上回去再说”根本什么也没有说,周彻很晚才回来,所做的也只是在临睡前给了他一张名片,一张姓魏的心理医生的名片。

    安漾不可置信地盯着名片看了许久,呆呆望着周彻的背影,直到后者拿上睡衣进了浴室。

    没过一会儿艾飛凑过来,趁着周彻不在的间隙打探八卦:“你们分手这么久了还没复合吗?”

    “?!”安漾倏然回神,震惊地看着艾飛:“什,什么分手?”

    真的有这么明显吗,怎么一个两个都看出来了?

    “嘿嘿,我瞎说的。”

    艾飛全然不知自己一句玩笑话在安漾心里掀起多大波澜:“主要你这眼神就很有一种分手之后求复合不成的哀怨,特别形象。”

    安漾:“……”

    安漾:“我没有,你看错了。”

    “那就当我看错了。”艾飛不在意这些,他更在意安漾手上的东西:“周哥刚刚给你什么了?”

    安漾迅速握住名片,拉开抽屉放进去再合上抽屉一气呵成:“没什么,一个……一个餐厅的联系方式。”

    “是么?”艾飞狐疑,不过很快被忽然想起的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对了,那天就想跟你说来着,要不你把之前存的那些联系方式给周哥吧?”

    安漾动作一顿,下意识往阳台看了眼:“怎么突然说这个?”

    艾飞张口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犹豫了,直接原因答应过要保密不能告诉安漾,他只能说个大概:“不突然,记得那天晚上我和周哥一起下楼买水吗?”

    安漾点头说:“记得。”

    艾飞:“当时我们随便聊了一下,我才知道周哥其实挺想談恋愛。”

    安漾:“……?”

    安漾:“他告诉你的?”

    艾飞:“啊,虽然没有直接说,但是字里行间的潜台词我听得出来,所以我觉得咱该帮就帮一下,别卡着什么会不会游泳了,让周哥自己选。”

    十一点到,熄灯了。

    艾飞关了电脑上床跟女朋友聊天去了,安漾在桌前多坐了一会儿,也跟着爬上床躺下。

    时间越来越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耳边一直回响着艾飞说周彻想谈恋愛的声音,一闭眼就是周彻和一个女生手牵手走在他面前的画面。

    最后干脆翻身把整张脸埋进枕头里。

    他快要心梗了。

    夜渐深,艾飞和陈观南床上的灯光相继熄灭。

    又许久,周彻手机忽然亮起,他下床去阳台,放低声音接了个电话。

    等他接完电话转身想要回去,却被不知何时跟着起来的安漾堵住了来路。

    他没有开灯,月光下安漾的面孔是模糊的,只有一双眼睛格外亮,用一种走投无路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可怜巴巴看着他。

    周彻占尽他的注視,片刻后问:“这么晚怎么不睡觉。”

    “我不舒服。”安漾说。

    这句是真的,但是下一句他就撒了慌:“口欲期又犯了,我很难受,睡不着。”

    周彻:“你已经好了。”

    安漾:“没有。”

    周彻:“至少在可自控范围。”

    安漾执拗:“没有。”

    周彻不再说话了。

    安漾感受到一种极其冷漠的不信任,眼眶转红的瞬间,下颌一紧。

    周彻稍稍用力抬起他的脸,低头蹭上他的唇瓣,继而轻车熟路撬开唇缝和齿关,舌尖探至最熟悉的深度。

    久违的亲吻让安漾的意识瞬间剥离身体。

    呼吸转眼乱作一团,震荡的情绪撞得他几乎全身都在颤抖。

    他用力抓住周彻的手臂,仰起脸,笨拙又迫切地想要回应。

    可是他没有多少时间,周彻很快就退开了,唯有钳着他下巴的手没有收回,好像料到了一旦松开,他就会第一时间追上来。

    “你没有犯病,也不难受。”这是肯定的陈述句,不需要安漾回答。

    安漾非但没有被短暂的亲吻安慰到,反而让他觉得重新拉开的距离比刚才更难以忍受。

    他干涩的喉咙努力一句:“那你为什么还要亲我?”

    “我是你的戒断物,我有责任帮你。”周彻在他下巴尖轻轻摩挲了一下,终于放开:“但是安漾,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

    耳膜嗡地一声,安漾什么也听不见了,连视线也跟着模糊成一片。

    第一次感受到心脏被强力挤压的感觉,比他口欲期症状最严重时还要难受不知道多少倍。

    他不想听什么最后一次,明明这么近的距离,明明是一伸手就可以抱到,为什么要说什么最后一次。

    他也不想看见周彻和别人谈恋爱,训练那么累,上课那么累,为什么非要谈了恋爱。

    涂嘉星骗了他。

    时间根本治愈不了一切,都这么久了,他还是习惯不了没有周彻。

    他明明越来越放不下了。

    第35章

    安漾觉得自己好像一夜没睡着,又好像做了一夜的噩梦。

    早上一睁眼,宿舍里已经空了。

    陈观南给他留了信息,说看他脸色不好就没有叫他,让他留在宿舍好好休息,上午的课会幫他答到。

    还有很多未读信息,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来自涂嘉星。

    最晚的一條信息在半夜三点,涂嘉星轰炸式问他人还好吗,怎么没声儿了,不会是想不开了吧。

    想法真的很大胆,安漾看得想笑,尝试扯了扯嘴角,沮丧地发现自己其实笑不出来。

    才没有想不开,大差不差而已。

    周彻那句“最后一次”简直像是对他精准打击又阴魂不散的诅咒,醒也放不下,睡也忘不了,在胸腔里结出一团气状物,每次呼吸都能清晰感受到它在给自己添堵。

    他想给涂嘉星回消息,断断续续打完两个字又走了神,满脑子的周彻,影响到他的正常思维。

    最后比他的回复更先到来的是涂嘉星的电话,安漾接起喂了一声,听见对面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是你本人。”

    涂嘉星的夸张不是夸张,是真的担心他:“我真是生怕别人接你电话说你出意外了,那我真是万死難辞其咎。”

    涂嘉星拔高的声音虽然有点吵,但感染力满分,让安漾终于感觉到一丝生活的生气:“没有哦,还不至于那么严重,我挺好的。”

    “真的吗?”涂嘉星不大相信:“你这听起来可不像挺好。”

    安漾虚心请教:“那像什么?”

    涂嘉星:“我心已死,有事烧纸。”

    安漾:“……”

    好贴切,老师不愧是老师。

    涂嘉星:“言归正传,昨晚为什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吓得我一晚上没睡知道吗,要是你这会儿还没结,我就要直接报警杀到你们学校了。”

    安漾也想告訴他自己也几乎一夜没睡,还想告訴他周彻好像真的不打算要他了,他甚至不承认他们曾经有过恋愛关系。

    想来想去,把自己想得眼眶发酸,最后说出口却是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不想他跟别人談恋愛。”

    涂嘉星:“……?”

    涂嘉星:“什么玩意儿?”

    “我不想他跟别人談恋愛。”

    安漾重复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对这个想法有种执拗的坚定:“我不想给他介绍女朋友了,我不想看到他跟别人談恋愛。”

    “他真的很好,明明没有义务还要幫我,还要陪我談恋爱,陪我玩那些想一出是一出的小游戏,被我占了那么多便宜还那么耐烦。”

    “一直是他在照顾我,之前是,谈了恋爱是,分手之后也是,他还给了我好多分手费,甚至不需要我表达感激请他吃一顿饭。”

    “艾飞跟我说他是想谈恋爱的,是不是这也是突然要跟我坦白分手的原因?因为不希望我占着位置耽误他。”

    “可既然都是谈恋爱,为什么要分手呢,都可以和别人谈,为什么不能一直和我谈?”

    那头涂嘉星好像被他突如其来的长篇大论震驚到,半天没声音。

    又过半晌,方才冒出语气古怪的一句:“你说你想跟他谈恋爱,是指正正经经的,没有奇怪目的的那种恋爱?”

    安漾:“他不是想谈吗,我可以陪他。”

    “不是。”涂嘉星纠正他:“你不要用反问回答我的问题,我要听你主观的回答,是,还是不是?”

    安漾:“这有区别吗?”

    涂嘉星:“区别大了,我这么问你,自打你俩分手,让你念念不忘的訴求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一直放不开手?”

    他有放不开手么。

    安漾不知道,他只能想到意识里最浅显的东西:“我希望他开心——”

    “喔~希望他开心~”

    涂嘉星阴阳怪气:“那也许他跟别人谈了恋爱就开心了呢,你为什么又不希望他谈恋爱?”

    安漾一哽:“我不是——”

    涂嘉星:“你不想跟他退回原地变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你想跟他做朋友,想看着他跟别人走到一起,然后当他婚礼上最贴心的伴郎?”

    什,什么?!

    安漾瞪大了眼睛,听得差点要背过气去:“我没有这样想!”

    涂嘉星:“没有这样想,那你怎么想?你毛病都好了,不需要靠跟室友接吻续命了,怎么还这么心心念念?”

    “小蠢蛋啊,叫你一句小蠢蛋你还真是花式蠢给我看,我就不懂,承认一句喜歡有这么難?”

    “我不是——”

    “……?”

    安漾不说话了。

    安漾思维停转了。

    安漾彻底傻掉了。

    涂嘉星的话不是驚雷,是闪电,可以在定格时间的同时高速贯穿它的大脑,将他那些浅薄笨拙的逻辑炸得四分五裂。

    “喜欢周彻……?”

    “啊,那不然呢?你这脑瓜子天赋全点好看上了吧,本来以为分手能刺激一下你的情商生长,谁能料到你脑回路有这么稀奇古怪,要不是昨晚被你吓一跳我才不说,我就看你轴到什么时候……”

    涂嘉星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安漾听不进去了,怔忪看着前方,满心只剩下一句话:“我喜歡周彻……”

    喜歡周彻……

    安漾喜歡周彻……

    嗒。

    停摆的时针转了一下。

    嗒。

    又一下

    嗒。

    接二连三。

    定格结束,独属于安漾世界的时间重新流动,被炸成了飞灰的碎片如洪流无声倒涌进安漾的身体。

    “我喜欢周彻。”

    这简直是打破诅咒的特效配方,堪比云开雾散的一刻,所有堆积已久无处宣泄的情緒终于有了落脚点。

    因为喜欢,所以心心念念。

    因为喜欢,所以放不开。

    因为喜欢,所以心甘情愿成为周彻专属的提线木偶,情緒都任他驱使牵动。

    全身脉搏好似也在为他的醒悟欢呼沸腾,唯有脸上冰凉滚落的温度格格不入,抬手恍然摸了一把,才发现自己淌了满脸的眼泪。

    周彻说分开的时候没有哭,昨晚最难过的时候都没哭,现在却怎么也忍不住。

    也许用震撼来形容显得太夸张,可是安漾真的想不出别的词了,好像连灵魂都有了依托,在犄角游离太久,终于找到正确的方向。

    “我喜欢周彻!”

    “听到了你要重复多少遍?”

    涂嘉星简直恨铁不成钢:“笨死了,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怎么会现在才发现?”

    安漾这次是真的想笑,可是眼泪止不住,张口就尝到咸湿的味道:“可是,我就是很笨啊。”

    总是在努力学习怎么感知别人的情绪,却忘了自己也有情绪。

    从小烙进身体的口欲期让他习惯过度了依赖身边的人,恋家和长情的性格又总是让他对分别过分的抵触,还要再加上对周彻的感情前所未有到让他陌生。

    所有的干扰项加起来简直就是铜墙铁壁,也许最后还要添上涂嘉星点名的一个,天赋点全点在好看上了,才会导致情商过度迟钝。

    如果周彻没有跟他分手,两个人保持亲密又糊涂的现状,他可能会这么一直不明不白赖下去,永远不会发现他竟然这样深刻地喜欢上了一个人。

    “我没有想过会喜欢上一个男生。”他揉了几下眼睛,咧着嘴巴又哭又笑。

    我从没有想过有一天会这么喜欢一个男生。

    *

    *

    “什么时候he啊?”

    “这都多少天了?”

    “安漾怎么还不来找你啊?”

    “你不会玩儿脱吧?”

    周彻手臂一撑上了岸,郭霆坚持不放弃,聒噪地追出水。

    “你动作能不能快点啊?”

    “有什么问题不能先复合再解决?安漾喜欢什么蛋糕你告诉我,我来买还不行吗?”

    “谈的时候不告诉我,分了通知我了,知道我这几天什么心情吗?”

    “我越想越气,居然错过那么多嘲笑你男友奴的机会。”

    “我至今一口正牌狗粮没吃上,还没玩儿过在你俩秀恩爱的时候搁旁边当大瓦电灯泡阴阳怪气,我实在不甘心。”

    周彻被他吵得烦了,皱眉想说什么,余光却先捕捉到出现在泳馆大门口的安漾。

    他的眼神停顿很明显,郭霆跟着回头,看见安漾后戏很多地哇哦一声:“需要我帮你传达你不在吗,分手哥?”

    周彻停在原地没有动,直到东张西望的安漾发现他了,他转身往更衣室方向走,给郭霆留下不冷不热的一句:“不需要。”

    安漾简直是全世界最好钓的一條小鱼,都不用挂饵甩钩,只需要周彻露个面,他就乖乖游进网了。

    他追着周彻的背影进了更衣室,这个时间大家已经正式开始训练,更衣室里除了他们没有别人。

    周彻背对着他,喝了两口水后拧上瓶盖将瓶子放回柜子,又从里面拿出了那条黑色的手环。

    他一直低头在看手环,安漾猜测他在应该是在看时间,天气,或者一些未读信息。

    从宿舍到这里,安漾需要穿过整个宿舍区,一个不大的篮球场,三栋教学楼,一条河,还有大片的绿化区。

    以为跋涉一路心情稍稍降温,见到周彻才知道都是异想天开。

    那道身影他只是看着就已经眼热,风吹不熄的火苗再次躁动,烧掉了多余的顾虑和踌躇,只剩莽撞強硬推着他来到周彻跟前。

    “我知道答案了。”

    他一双眼睛亮得出奇,直勾勾望着周彻,呼吸一点也不稳。

    第一次有喜欢的人,第一次跟喜欢的人告白,毋庸置疑的人生大事。

    他等不及想要说出来,炫耀展示,恨不得能把自己满腔的曲折辗转全部告知给他。

    “我知道那些问题的答案了。”

    “为什么见你送别人回家会不舒服,想知道你喜欢的是男是女有没有谈过恋爱,为什么口欲期好转了也不想分手,还特意告诉你江树想追我。”

    “因为,因为我喜欢你!”

    他终于说出来,最重要的事迫不及待分享给最重要的人,骄傲又自豪,纯真又坦率,敞亮到全世界的乌云都在这刻散去。

    “我喜欢你,所以才觉得你什么都特殊,才不高兴你丢下我去送别人,才不想分手,跟你说起江树是因为他告诉我你会吃醋,我不帮那些女生都是因为不想你谈恋爱。”

    “如果你真的很想谈恋爱,和我谈吧!我知道你可能一时很难接受男生但是……但是我们都有感情基础了,就看在我们还要做三年室友的份上,给我一次机会,可以吗?”

    一口气全说了。

    好听的不好听的全说完了。

    剩下来耳边全是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扑通,扑通……

    吵了好久好久,他开始思考如果周彻不愿意,如果自己被拒绝怎么办,他要不要卖个可怜,或者该用什么姿势死缠烂打?

    反正他不会放弃,他真的太喜欢太喜欢周彻了,喜欢到火山喷发,喜欢到洪水倒灌,只要想到可能和周彻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他简直要噶吧原地死一下——

    咔。

    周彻把手环放回柜子,转过头看他。

    安漾乱七八糟的想法瞬间被清空,只剩下好喜欢他好喜欢他,如果被拒绝,那他就要手段強硬地原地强吻他。

    然而意外地,周彻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他只是语气平静地问安漾:“你觉得我不能接受男生?”

    那双眼睛里深沉黝黑的一片,装着满满当当安漾看不透的东西。

    但安漾清楚知道这个时候不适合点头,所以小心翼翼地反问:“你可以吗?”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周彻还是没有回答他。

    但接下来,他给了安漾比回答更好一百倍的答案:“难道你觉得无论是谁,我都会同意给他亲,给他抱,跟他形影不离谈恋爱?”

    我大概被涂嘉星打通到任督八脉了,安漾恍惚地想。

    放在以前这句话也许够他思考很久,但是在这一刻,他几乎顿悟。

    “所以是……只给我亲吗?”

    比期待更超出期待,这简直是白日梦级别,让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所以……所以你也是喜欢我的,是吗?”

    “是。”周彻如同他过去承诺的那样,有关他的事只要安漾想知道,只要安漾问出来,他都很干脆坦白:“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强制爱计划失败,他们的关系从单相思一跃变成两情相悦。

    巨大的惊喜冲撞着安漾的胸腔,他表情空白地睁大眼睛,对自己的幸运指数感到不可置信,甚至局促得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表达他的感恩戴德。

    “但是你呢?”周彻直视他的眼睛:“究竟是喜欢还是习惯,或者只是一时不适应下产生的错觉,你可以分清楚吗?”

    “我可以!”

    安漾急切表达自己的信誓旦旦:“我真的可以,就是喜欢我分得清。”

    周彻:“是么,从什么时候,为什么之前不说,又在结束之后突然告诉我?”

    “……”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

    安漾又一次陷入哑口无言的状态,可是这次不一样,他努力回想,确信给不出确切的时间线。

    从他们分开前最后一次在沙发上接吻,到周彻去沙滩上看他演出,再从他生病周彻照顾他一夜,再到他追去邻市陪周彻比赛……

    事件往前一推再推,他说不出节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好像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对周彻动心。

    “安漾,我是喜欢你,没有选择继续下去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懂,把我们的关系从头到尾当作利益的交换。”

    周彻俯身和他对视,近到足够呼吸交缠的距离,安漾以为他会吻自己。

    而事实上他只是将手掌贴上安漾脸颊,指腹擦过他余留着红肿的眼尾。

    “你说喜欢我,想和我谈恋爱,但是真正恋爱不止你以为的那样,很多事不是亲亲抱抱撒个娇就能解决。”

    “安漾,我要看见你的喜欢。”

    第36章

    瞌睡虫泛滥的午后,台上老师唾沫横飞,台下学生昏昏欲睡。

    艾飞和陈观南都趴下了,剩下安漾一个精神奕奕,托腮望着窗外,盯着蓝天里的一片云发呆。

    盯着盯着,忽然掏出手机对着那片云拍了张照片发给周彻:

    安漾:【图片】

    安漾:【看,这朵云好像你。】

    对面很快敲过来一个问号。

    安漾再去看照片,再抬头看那片云,不对,又不像了。

    云只是普通的云,怎么会像周彻呢。

    安漾有些失望,更多是高兴,因为周彻这次回他信息很快,尽管对方可能只是正好在看手机。

    安漾:【好吧,不像。】

    安漾:【只是我太想你了。】

    安漾:【我马上就下课了,可以去游泳館找你嗎?】

    安漾:【321,倒计时结束,没有拒绝就是同意,我马上来。】

    安漾:【/小狗狂奔jpg.】

    时间掐得刚刚好,下课了。

    安漾抛下两个睡眼惺忪的室友直奔游泳館。

    经过一番深刻思量,他已经精准找到自己的定位——周彻的追求者。

    谈恋爱之前都应该要有追求的步骤的,这很合理,上次碰大运不算,这次他要好好给周彻补上。

    进了游泳馆之后找了一圈没找到人,追求者安漾随便拦了个同学,问他有没有见到周彻。

    男生:“周哥啊,刚有人过来还器材,周彻去器材室登记了。”

    安漾:“器材室在哪?”

    男生给他指了个方向:“那个通道看到没,拐进去有道门的就是。”

    安漾道了谢转身往器材室走,拐过通道看见虚掩的门,他刚想推开,听见一个女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或许对你来说太突然,但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从开学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应该不记得,当时我的行李箱太重上不去那个台阶,是你路过帮我拎上去的。”

    “我一直都有关注你的消息,但是不敢贸然打扰你,后来听说你交了女朋友,我就更没有接近你的理由了。”

    “可是最近我又听说你和你女朋友分了手,我就想……就想总要鼓起勇气创造一个机会,万一下一个就是我呢?”

    女生说完后,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周彻是什么表情,一鼓作气把一份信封一样的东西塞进周彻手里:“我想说的都写在里面了,还有我的名字和联系方式……我先走了,再见。”

    门一拉开险些和安漾撞上。

    想到表白可能被听见,女生的臉顿时变得更红,埋下头匆匆离开。

    安漾等女生走得看不见了,慢吞吞走进器材室,周彻低头在记錄册上划了几个勾,合上之后问安漾:“怎么过来了?”

    “给你发了消息,你可能在忙着收器材,没有看见。”

    安漾和周彻之间隔着一张桌子,说话时,目光落在周彻手里的信封上就没有移开过。

    说是信封,其实就是用一张浅蓝色的纸叠成的矩形,没有什么装饰品,更没有露骨的粉色爱心,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里面应该装着情书。

    这么古早又诚意满满的示爱方式,他怎么就没有想到?

    而周彻收下了,是不是就代表……

    “你也要给她机会嗎?”

    安漾说完,忽然感到一点委屈,声音闷闷的:“我还以为只有我,实际上所有跟你表白的人都能得到机会?”

    “没有。”周彻回答。

    安漾:“没有什么?”

    周彻:“没有给她机会。”

    安漾:“那你收了她的情书。”

    周彻:“跑太快不想追,”

    哦,也有道理。

    可是安漾还是看那信封不顺眼,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直到臉颊被警示般轻轻一捏,周彻低声:“怎么又咬,放鬆。”

    安漾连忙鬆开齿关,才发现自己无意识地又开始咬嘴唇了,他就说没好,周彻还不相信。

    “她喜欢你。”

    他终于舍得移开目光,从信封移到周彻脸上,直勾勾的:“她很喜欢你。”

    尽管周彻已经说过不会给她机会,但安漾还想从周彻嘴里听到更明确的话,比如“我不喜欢她”“我不可能会喜欢她”。

    周彻却说:“你也喜欢。”

    安漾愣了下,很快重重点头:“对,我也喜欢,我最喜欢!”

    周彻看起来对他的话很满意,眼神化开些许,语气虽淡,却带着意味不清的引导:“不用过度关心别人,现在是你说爱我的时间。”

    安漾眨了眨眼,低头,目光再次回到信封上,片刻之后,忽然伸手把它从周彻手里抽走,背到身后。

    “现在是我说爱你的时间。”

    他现学现用,当场把话还了回去:“所以在这期间,你就不要看见别人的喜欢了。”

    *

    *

    安漾打算第一步给周彻錄一首鋼琴曲。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既然有一个还算浪漫的特长,当然要充分利用。

    他的喜欢无孔不入,要用各种方式表达出来。

    可能目前他能接触到的就只有社團那一架鋼琴。

    说实在那架鋼琴已经有些老了,音质也不算上乘,平时做社團活动随便彈一彈就算了,要用来彈给周彻的表白曲,远远够不上标准。

    要不要回家一趟?

    就是比较远,一来一回很麻烦。

    他把这作为实在没有合适钢琴的备选项,然后去找了万能的副社长,没想到对方还真给他想出了个不麻烦的点子。

    “艺術学院有啊。”

    副社长边说边回忆:“我去过一趟,也是借乐器来的,当时有路过一个合唱班的琴房,偌大的教室就摆了中央一架钢琴,什么牌子我也没看清,不过看起来就很贵。”

    安漾惊喜:“可以借用嗎?不用很久,大概半小时就够。”

    “当然可以。”副社长说:“不过你得去找一下社长,他在音乐学院有人脉,他一开口,准行。”

    安漾转头就去了,用一顿饭作为报酬请了江樹帮忙,江樹动作也很迅速,当天下午就带他去了艺術楼,找到那架副社长口中很贵的钢琴。

    施坦威NOE,确实贵,安漾看见的时候都惊了一下。

    難怪都说艺术学院和生化学院是桐大最豪横的两个学院,确实名不虚传。

    安漾试弹了一下,音质没话说,他已经能预料到再回去弹社团那架旧钢琴时自己的心理落差了。

    “跟合唱班的老师打过招呼了,他们说今晚7点后会用这间教室。”

    江樹提前跟安漾说清:“所以你只能留到七点,一个半小时够吗?”

    安漾点头:“很够了,我练两遍再录一遍,大概只要二十分钟。”

    江樹弯了弯眼:“能听一下吗?”

    恩人的请求,安漾自然慷慨答应:“当然可以。”

    他绕到钢琴后坐下,闭眼回忆了一下谱子,揭开琴盖,旋律流畅地从指尖倾泻,环绕整个教室,很久没弹的一首,万幸他还记得。

    江树说听一下,真就留下来耐着性子听了完整的一遍,结束后询问:“这首叫什么?”

    “是李斯特的爱之梦。”

    安漾回答完,迫不及待地想要寻求客观肯定:“你觉得怎么样,还行吗?”

    “我不懂钢琴曲,你要是问有没有弹错,我听不出来,要是问我听后的感想,”江树微微一笑,给予肯定答复:“很好听,有种梦中舒缓的浪漫,足够打动人心。”

    这算是很高的评价了,安漾很高兴。

    江树:“能问一下你录曲子是要做什么吗?”

    安漾很坦诚:“我想送给周彻。”

    “送周彻?”江树眉尾轻轻一挑:“你们,不是已经分手了?”

    “嗯。”安漾低头敲着几个比较手生神话到音节,认真回答:“所以我在重新追他。”

    江树眼帘抬起来,靠在琴身一侧沉默看着安漾,忽地一声轻笑,笑容里透出几分释然的无奈。

    安漾茫然抬头:“怎么了?”

    江树:“小漾,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安漾:“嗯?什么事?”

    江树:“是不是忘记了我也喜欢你,我也想追你。”

    安漾愣住不知该作何回答。

    江树平静温和注视他的眼睛:“所以才这么不顾忌地找我帮忙,再告诉我你有多喜欢另一个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想要把那个人追回来?”

    还,还真是。

    安漾放在琴键上的手指有些僵硬,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真的忘记了,选择性忘记一些主观上難以接受的事也不知道是人类的本能还是只是他的本能:“社长,抱歉……我只是……”

    “不用跟我道歉,小漾你没有做错什么。”

    即便是在这种时候,江树的声音仍旧从容体面,多的一抹不明显的自嘲丝毫不损他的形象:“从另一种角度的拒绝也是善意,免了我一番注定无用的追求,是我应该谢谢你。”

    当面谈这个,安漾简直快要无地自容了。

    大概看出他的手足无措,江树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分心安慰他:“这首是送给周彻的告白曲?我很荣幸能做第一个听到的观众,这么想来,我也不算输得太凄惨了。”

    一句半真半假缓解尴尬的玩笑话,然而本该被他逗笑的安漾却像是想到了什么,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显得更局促,几次欲言又止。

    江树见状,不禁叹息苦笑:“小漾,真的不用觉得对不起我,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我不希望我的感情成为你的苦恼……”

    “不是。”安漾终于艰难开口,几乎是硬着头皮:“社长你……实在抱歉,不过你可以先去忙其他事吗?”

    “我想重新录一首……”

    “毕竟表白的曲子,我还是希望周彻能是第一个听众。”

    第37章

    表白曲录完了,下一步要写表白信了。

    是的,古早又诚意满满的表白信,别人能写他也能写。

    只是,要怎么写才能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呢。

    他对自己的恋爱脑有很清晰的认知,估计想破头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所以毫不犹豫请教外援——某涂姓高级恋爱脑。

    涂嘉星:【情书?好土,不过你用应该正好,毕竟负负得正。】

    安漾:【?】

    涂嘉星:【启用你的特长,你能想到钢琴,怎么就想不到你的专业?】

    安漾:【啊?】

    安漾:【用法語写?】

    涂嘉星:【可不是?保准他没收到过,你的独一份。】

    安漾:【可是他会不会看不懂?】

    涂嘉星:【誰让你给他看,你就不能念给他听嗎?】

    安漾:【我念的他就能听懂?】

    安漾:【鲸呆jpg.】

    涂嘉星:【……】

    涂嘉星:【听过外語歌嗎?都能听懂嗎?听不懂耽误你觉得它好听嗎?】

    涂嘉星:【你到时候曲子一放,气氛一烘托,管他听不听得懂,知道你感情到位就成功一半了。】

    好有道理。

    安漾又悟了。

    不过眼下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安漾:【老师我才大一,学业没那么精进,独立完成一篇小語种情书这件事对我来说其实很困难。】

    涂嘉星:【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需要我给你介绍一下豆包的正确使用方法吗?】

    当然不需要。

    说了要诚意满满,当然得要亲脑想,亲手写的才算。

    安漾给了自己三天时间,三天时间倒腾单词语法顺便翻阅名著引经据典,担心被室友或者当事人发现,一有空就往图书馆钻。

    终于三天后大作完成,他读了两遍,越读越觉得涂嘉星给出的这个主意简直大善。

    一旦这些肉麻兮兮的文字变成中文,他大概率就念不出口了,语种切换果然是抒情最好的遮羞布。

    上午特意抽空去了一趟播音主持学院;天气預报说今夜有风无雨;游泳队今晚没有训练。

    天时地利齐备,就差主角登场。

    安漾提前约了周彻去外面吃饭,挑了家人气很高的店,如果不提前預约至少得排队一个小时。

    安漾没有预约,他就是故意的,知道不管多久,只要他表达出想吃的意愿,周彻都会陪他等。

    好有一种恃宠而骄熊孩子的感觉,小安同学好愧疚,可是除了这样,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合理拖延时间。

    等着等着,愧疚就被愈演愈烈的紧张给压过去了。

    真的紧张,生怕到时候燈光不好影响阅读,吃个饭都忍不住分心默默背诵。

    结果一不小心背出声被隔壁桌听见了,对方犹豫再犹豫,最后满臉好奇地问他:“同学你信耶稣吗?”

    安漾不解:“什么意思?”

    对方:“你剛剛是不是在做饭前祷告?”

    安漾:“……”

    安漾悻悻说没有,只是在普普通通自言自语,一转头对上周彻似笑非笑的目光,心情又豁然开朗了。

    丟臉就丟脸呗,他抿起嘴角滋滋地想,能逗周彻开心就没有白丢。

    吃完饭出来,天色将黑未黑,安漾说出早就想好的借口:“我有点撑,我们要不要散个步?”

    然后拉着周彻直奔播音主持学院教学樓旁边的林荫道。

    离八点还有七分钟,六分钟,五分钟……两分钟,一分钟!

    剛刚好!

    音乐从教学樓顶广播传出,肖邦第二钢琴协奏曲,那天下午他独自在琴房录了三遍,挑选出的最完美的版。

    安漾深吸一口气酝酿好情绪,准备掏出告白信开念,然而动作进行一半,却发现周彻已经在看着他了。

    ——好像是因为他刚刚那口气吸得有点大声。

    ……尴尬。

    怎么办?

    两个人面面相觑,广播里音乐都快过半了,安漾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当着周彻的面继续将信掏出来,僵硬展开。

    内容他已经很熟悉了,甚至刚刚吃饭还默背了一遍,眼下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掉了链子,念得磕磕绊绊。

    中途忍不住抬头看了周彻一眼,更是直接大脑空白忘了下一句,低头笨拙地从从字行间找了半天。

    完了,气氛全没了。

    他简直绝望。

    准备万全有什么用,还是搞砸了。

    更绝望的是就算搞砸了,紧张仍旧不减半分,周彻一直不说话,他顶着周彻的目光更是挫败又局促。

    在他流程完美的预想里,他们此刻应该深情对望,接着深情拥抱,说不定周彻还会由于过于感动亲他一下。

    然而事实上他只能把被他捏得起皱的告白信强行塞到周彻手里:“这,这是原文,背面有中文翻译,你要是听不懂可以看,看一下……”

    周彻低头看了眼,还是没说话。

    安漾已经紧张到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忐忑buff叠到满层,脑袋短路,忽然凑上去吧唧亲了周彻一口。

    周彻轻轻一挑眉,安漾搓着背在身后的手,睁大眼睛先斩后奏:“我写这个花了很大功夫,先讨一点奖励……不过分吧?”

    “噗——”

    周彻没出声,是旁边树荫底下突然冒出的两个人:“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偷听,我们刚在这儿找耳机来着。”

    两个人来到路燈下,脸上挂着同款促狭的笑容,男生不认识,至于女生,好巧不巧是安漾学委。

    安漾默默倒吸一口气,他的生活果然没有最完,只有更完。

    这回是真的完了,今天被学委知道,明天就会被班里所有女生知道。

    然后大家就会发现他的心口不一,卑鄙无耻,监守自盗。

    学委目光炯炯绕着他俩转悠一圈,一张嘴,安漾心肝猛颤,差点忍不住要给她手动消音。

    意外的是学委并没有指责他,非但没有指责,反而浑身上下透露出一种凑热闹不嫌事大的热心劲。

    “是情书吗?哇好淳朴好浪漫,哎呀可惜,前面太长我没记住,光记住后面两句了。”

    她挽着男朋友手臂,对周彻热心解释:“安漾说你是他此生唯一挚爱,是不可或缺的氧气,是生命至高无上的意义哦~”

    “……”

    到底还有什么事能比肉麻兮兮的表白词被人当场翻译出来更尴尬,安漾七窍冒烟,简直要无地自容。

    老天爷,他今晚真的好失败。

    但是失败的他下一秒被人牽了手,裹着他的掌心宽大干燥,有些粗糙,带着他特别熟悉的温度。

    周彻牽他了。

    周彻在他们分开后第一次主动牽他了。

    霎时所有想法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不知道广播是什么时候停的,不知道周彻是怎么跟学委和她男朋友道的别。

    他飄飄然被带着走出去很远,路过很多棵树很多盏路灯,直到周围只剩他们两个。

    周彻松不开手了,因为早被安漾牢牢反握住。

    后者眼睛一眨不眨看着他,像最亲人的大眼小狗,一双眸子流光溢彩,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漂亮。

    “你牵我了。”小狗兴奋激动的尾巴摇成螺旋桨。

    周彻视线笼在他身上:“录曲子,写情书,费心费力准备这么多,不值得牵一下?”

    小狗眼睛更亮:“你知道?”

    周彻好整以暇:“全校只有播音主持学校会在八点准时播放二十分钟广播,散步非要来这里,我只能猜到这个原因。”

    天,他的心上人好细心,连这都能发现,都能听出来。

    安漾一下在悸动情绪漫溢,快乐得要飘起来,忽然觉得就算氛围被他破坏得彻底也没关系,只要周彻看见了,那他就没有白努力。

    “那我算成功一点了吗?”

    他欣喜难抑,不加掩饰全写在脸上:“我现在的喜欢多得快要溢出来了,你看见了吗?”

    风从头吹来,从尾飘走,周彻站在风里,身后是枝桠摇晃的树冠,是朦胧的路灯,是璀璨的星空。

    这些安漾统统看不见,他只看见周彻,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潮意,偶尔滚起浪花,又被强行遏入深处。

    当他沉醉地觉得自己也快要被卷入海底时,周彻勾住他的腰捞出水面,掌心托在他脑后,给了他一记比海水浮沫更粘着的深吻。

    呼吸间储存着割舍不下的气息,安漾浑身发软,觉得自己快要溺死在空气里。

    双耳因过度的兴奋和舒适产生嗡鸣,严重影响听觉,唯独周彻的声音不受拦截,畅通无阻:

    “你啄那下最多算个甜头,这才叫奖励。”

    *

    *

    安漾在教室门口踌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一鼓作气迈进去。

    果不其然,班里那群女生一看见他,呼啦啦一下全围了上来。

    却没有他想象中的愤怒指责,反而都用和昨夜学委一样炯炯的眼神盯着他,情绪高涨得硬是把艾飞和陈观南全挤到一边。

    “终于来了等你半天。”

    “天知道我今天起多早。”

    “来来来坐这儿坐这儿,先坐下咱们再好好聊天~”

    安漾不懂了,一句茫然贯穿他眼下精神状态:“你们……不生气吗?”

    “啊?生什么气?”

    “我们为什么要生气?”

    安漾万分愧疚,艰难措辞:“就是,我骗了你们,那个周彻喜欢的类型是我乱说的,我也没有帮你们把联系方式递给他……”

    “这有什么?本来就是凑个热闹,也没想过真能和周彻谈上呀。”

    “我要是你我肯定也不愿意男朋友加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人。”

    “就是说咯,何况比起自己谈,我还是更喜欢看别人谈,特别是看你们这样的谈~”

    “不是不是。”

    安漾惶恐:“误会了,周彻不是我男朋友,我们没有谈。”

    “嗯?没有吗?”

    “说了只是在表白表白表白,你下次能不能阅读全文?”

    “可是不是说亲了,还牵手了?这样表白都没成功?”

    她们带着相同的疑惑齐刷刷又盯过来,安漾同学被围在中间,弱小无助地坦诚:“还在追……”

    锅又小小炸开了一次。

    女生们眼里闪烁的兴致勃勃更上一层楼,迅速打探过情况后开始七嘴八舌给他出主意:

    “情书都送过了,花送过了吗?”

    “追人当然要送花啦。”

    “还有自己做的爱心甜品爱心蛋糕,我有烘焙房人脉哟。”

    “哎呀送什么花做什么蛋糕,麻烦,追男生尤其追周彻那种男生,直球才是最快的方法。”

    “直接A上去,亲弯他,誰能拒绝我们外院之花。”

    “是追求不是勾引啊喂,瞎说什么呢?”

    安漾很想说一句但插不进话,此时某位长发女同学突然发现华点:“昨晚不是亲过了吗,周彻没有躲,还主动牵他了。”

    “根本不是弯不弯的问题,你们现在就不属于纯粹谁追谁的阶段,说是暧昧期才最不是吗?”

    “暧昧期就别搞太纯爱了,关系的瓶颈就该用亲密接触来突破,做点暧昧期里该做的事情。”

    这是高手,一语中的,一众半吊子诸葛亮纷纷向真正的大师竖起大拇指。

    唯有当事人陷入怔忪的沉默,久久一语不发。

    长发女同学看向安漾,再次确认:“安漾,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不会的话需不需要我教你一下?”

    安漾眨了下眼,又眨了下,不知想到什么,眼神忽闪,耳尖迅速变得通红:“谢谢,不用了。”

    这个,他好像真的会。

    第38章

    同学介绍的蛋糕烘焙房还是派上了用场。

    安漾提前报了名,周日当天花费几乎一天的时间亲手做出了一个蛋糕。

    卖相十分不错,教做的蛋糕师傅一直誇他心灵手巧有天赋,问他什么专业,以后打算从事什么工作,要不要直接提前转行做甜品师。

    安漾最怕别人怼臉誇他,还一直夸,夸到最后他都不会说话,只会面红耳赤阿巴阿巴。

    蛋糕做好都没敢多留,被拉着拍了几張照片就匆忙跑掉了,怕师傅一激动要他跪下行拜师礼,当场收他做亲传。

    好吧,其实也有一点得意。

    至少证明他的新生作品今晚会非常拿得出手,不用担心会破坏气氛了。

    返程时已经是傍晚,为确保萬无一失,他在车上给陳观南发信息,再次确实他和艾飞都没有在宿舍。

    陳观南:【没呢,早上不跟你说过今晚我和大飞要网吧二连坐不回来了嗎,这么快忘记啦?】

    安漾:【嗯嗯记得记得。】

    安漾:【/小狗点头】

    陈观南:【你也想来玩?我们包间还有台空机,你来的话记得带身份证。】

    安漾:【不咯/小狗摇头】

    安漾:【我马上回宿舍,就是想问问你们要不要我帮忙带饮料。】

    安漾回复后放下手机,又认真欣赏了一遍自己耗时一天的杰作。

    完美,满意。

    就等周彻回来了~

    *

    *

    下午六点半,游泳队本学期最后一次周末加训结束。

    哨声一响如返祖现场,欢呼怪叫在空旷的游泳馆久久回荡。

    “我今晚大吃特吃!”

    “烧烤烤肉?还是火锅海鲜大餐?”

    “出去了再说,郭子周哥,一起啊?”

    “没问题!”郭霆刚从水里爬起来,摘了泳镜一口答应,浑身湿淋淋就要去搂周彻肩膀:“一起啊。”

    “有事。”周彻干脆拒绝,在他碰到自己之前将毛巾塞他手里:“你自己去。”

    郭霆胡乱擦着头发,把自己擦成炸毛猪:“你能有什么事?安漾找你?”

    周彻嗯了声,往更衣室走。

    “真假的,我猜这么准?”

    郭霆嘿嘿一笑,折服于自己的聪明才智:“找你什么事,一起吃饭?”

    周彻:“不清楚。”

    郭霆:“不清楚什么事你就答应,你们复婚了?”

    周彻:“没。”

    郭霆:“那你这么随传随到,酷哥大变忠犬妻管严啊你。”

    周彻凉飕飕瞥他:“不行?”

    郭霆:“行,当然行,你们有老婆的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们这些没老婆的萬年单身狗哪儿敢有意见。”

    郭霆终于有机会小试一下他阴阳怪气的牛刀:“就是不懂啊,有些人,恨不得跪着趴着被老婆三百五十度地溜还梗着脖子不复合,跟有那个啥倾向似的,病得不轻。”

    “不懂没关系。”

    周彻拉了下他的毛巾,无情盖住他整張臉:“等有人愿意溜你就懂了,没老婆的万年单身狗。”

    周彻回到宿舍,门虚掩没有关严,他推开走进去,安漾站在靠牆的公共用桌前背对他,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

    周彻关上门他没发现,走近了他也没发现,往桌上放了半瓶水,安漾被吓得一抖,捧着的东西差点打翻。

    周彻及时帮他托了下,看清是一个小尺寸的蛋糕,圆形,奶白色,做了简单的裱花和水果点缀,很漂亮。

    他另一只手还没松开矿泉水瓶,这样就像从背后把安漾搂在怀里,安漾坚强地在逼仄的空间转了个身,把蛋糕捧他面前。

    周彻视線从蛋糕移到他臉上,淡淡吐出一句客观事实:“今天不是我生日。”

    “我知道啊。”安漾大眼睛看着他,一双浅色瞳孔清澈见底,装的都是他:“这不是生日蛋糕,你把它当作一个甜品礼物就好,我亲手做的礼物。”

    “你做的?”周彻视線再次回到蛋糕上。

    挺神奇,刚刚看起来只觉得圆润工整的蛋糕如今像是被蒙上一层特殊滤镜,变得精致漂亮且造价昂贵。

    “对,我做的。”安漾很清楚现在不是谦虚的时候,他极力推销自己,在烘焙房听到不好意思继续听的话,这会儿红着臉一字不漏都说给周彻。

    “我们一起学习的有好几个人,但是老师夸我做得最好,最有天赋,第一次做就有这么优秀的卖相,还想收我做徒弟,做个专业甜点师。”

    “他问我是不是兴趣,我就告诉他我不是喜欢做甜品,只是喜欢给我喜欢的人做甜品,如果他能喜欢吃,那我就会一直喜欢做。”

    安漾脸有些红了,是很漂亮的颜色,衬得他眼睛更亮,也衬得他手里的蛋糕更加可口。

    他从桌上的包装袋拿出一只小叉子,和蛋糕一起递高了些,緊張和期待都写在脸上:“嘗一嘗嗎?”

    周彻接过叉子,挑了邊缘一块放进嘴里,柔软的蛋糕裹着滑腻的奶油,不用咀嚼几次就可以吞下。

    安漾看见他喉咙有吞咽的动作了,眼睛睁得更大了些,緊抿着唇试图从他的微表情里得到最直观的评价,可惜以失败告终。

    安漾只好直接问:“怎么样,好吃吗?会不会太甜或者太不甜?”

    可是周彻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自己没有嘗过?”

    “嗯……”安漾不好意思地点头:“第一次试成功我就直接做了,中间一直在想你,最后想起来该嘗尝甜度时已经裱好了花做好了装饰,不可以动了。”

    周彻:“想我做什么。”

    “就是想你啊。”安漾理所当然:“我心里装了你,自然是有事想你没事也想你,啊,我知道我为什么忘记尝甜度了。”

    他在瞬息间恍然大悟,好听话张口就来:“就是因为我一直想着你,脑袋里面甜度超标,才会主观以为甜度足够不用尝。”

    他的话让周彻表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可能是想问他为什么狡辩,也可能是想问他哪里学来的花言巧语……

    都没有说出来,因为在此之前,安漾抿了抿唇,忽然单手勾住他肩膀,踮脚亲上去。

    先是试探地舔舐唇瓣,然后轻易叩开齿关,轻易深入。

    他在接吻这件事上很少主导,也不如周彻那么熟练,笨拙,生涩,但贪心不足跃跃欲试,是引诱有心人的最佳良药。

    他为所欲为,又在周彻反应之前及时退出,张着鲜红水润的唇小口喘息,呼吸间唇舌间都是清甜的蛋糕味。

    周彻视线牢牢锁着他的眼睛,黝黑的眸子比刚才更沉,像一面会吞噬人心的镜子,此刻照见谁,动动手指就能据为己有。

    “你的奖励是不是要得太频繁了。”他这样问安漾,然而没有任何责怪的语气,连疑问的语气都很淡。

    见他没有拒绝,安漾剩下一点緊张化作理直气壮,即将得寸进尺:“不是奖励,我只是想尝一尝,上次你也是这样尝的,不是吗?”

    片刻,周彻很轻地嗯了声:“结论呢。”

    安漾想点头,却又在转瞬间福至心灵:“郭霆很久之前告诉我你爱吃甜品,是不是也是胡说?”

    周彻:“你又信了他的胡话。”

    “也不是完全信他。”

    安漾语速很慢,邊想边说:“我有一点自己的判断,上次你尝过说很甜,是你吃过最甜的,我就觉得你是真的喜欢。”

    周彻目光移动了几寸,轻飘飘落在他微微红肿的唇瓣:“我没有尝到。”

    安漾:“什么?”

    周彻:“蛋糕。”

    安漾歪了歪头:“可是你说很甜。”

    周彻:“嗯。”

    他们在沉默的对视中度过了十几秒,预料之外的发展让安漾呼吸乱了些,不清楚是因为緊张,还是突然丛生的猜测。

    “你尝到了我。”他很小声,看起来是怕自己自作多情,又异常的勇敢坦诚:“所以是说我吗?”

    周彻没有说话。

    这种情境下的沉默和默认没有两样。

    安漾呼吸更不稳,眼神闪着细光,情绪里开始有了情难自禁的东西。

    最后忍不住凑上去又亲他一下,亲在脸上,像小猫蹭过稍纵即逝,放轻的声线黏糊:“那我可以,我可以做你的小蛋糕。”

    吞了吞口水,又亲一下下巴:“就当我是你的专属小蛋糕,你喜欢就可以随便尝。”

    再亲一下嘴角:“只有你可以尝。”

    下一秒手里空了,他的蛋糕被拿走放在一边,人也被抱起来放在桌上。

    周彻站在他双腿之前,捏住他的后颈,一吻劈头盖脸长驱直入,舌尖肆意掠夺尝尽每一寸甜味,将他被迫后仰的腰折出漂亮的弧度。

    安漾舒服得蜷紧了脚趾,酥麻一阵一阵爬上背脊,后腰被按着紧紧贴合面前这具身体,一丝一毫的变化都被他恍惚的神志捕捉。

    短暂被放开透气的空隙,他晕乎乎抓着周彻胸前的衣料,感觉到周彻用指尖在捻他的耳垂,湿漉的呼吸缠绵耳际。

    “不禁吃。”他还听见周彻这样说。

    如果他现在是清醒的,就会意识到周彻只是说他接吻时不会换气。

    可是他现在不清醒,歪曲了意思。

    “不够吃吗?那还可以尝尝其他的。”他的勇气源自于混沌。

    侧过头流连地蹭着周彻的嘴唇,左手鲁莽下移,按住周彻身上让他感知到最明显变化的地方:“要不要你的小蛋糕帮你?”

    揭下含蓄外纱的直白简直是足够让世界崩塌的开关,和动作格格不入的纯真表情又添一把火,

    握在他腰上的手猝然收紧,勒得他难受,他想推开些,却再度被人用力衔住唇舌一把抱起来,保持着接吻的姿势一路来到浴室。

    落锁的声音惊了一下安漾的耳膜,他清醒了两分,想告诉周彻艾飞和陈观南今晚不会回来,现实却是他已经失去了自由开口的时间。

    水没有打开,隔壁宿舍的人似乎也不在,狭窄的浴室安静得出奇,将呼吸声放大到明显。

    安漾过剩的勇气从此刻开始耗尽。

    周彻没有继续吻他,他背靠在冰冷的牆上,右手紧紧攥着他的手臂,呼吸随着他生疏的动作越来越粗重。

    偏偏面无表情,眼神一如俘获笼罩他全身,等待捕食的猛兽一般牢牢盯着他的脸。

    安漾哆嗦着,觉得自己像极了游走在深潭水边的战战兢兢的冒险者,必须要用尽全力小心翼翼,才能保证不会失足跌入,被蹲守在里面的怪物拆吃到骨头不剩。

    原来周彻的吻才是万能药,他想,可以切断他的逻辑意识,让他说出清醒时说不出的话,做出理智不允许做的事

    …………………………………偏偏周彻不肯施以援手,扮作一个旁观者,用最大的耐心接受给他笨拙给予的一切。

    安漾当然不会发现,浮现在他脸上的臊意和赧然简直是助燃火苗的滚油,无声而炽烈地灼烧周彻的神智,滋长无穷尽的贪念。

    过度膨胀的意识被不得章法杀死之前……………………………………………………

    ………………………………呼吸让空气也烧出了火星,噼里啪啦的火光迅速燃尽氧气。

    安漾觉得自己很热很晕,大脑一直在缺氧……

    他很努力地呼吸汲取氧气,吸入肺部的气体重度感染了周彻的味道,让他开始对周彻感受的一切感同身受,他比周彻更晕眩。

    直到头顶灯光被眼里的水汽折射得光怪陆离,闷热的气体从全身每一处毛孔排出,审核大人大人啊我真没辙了真没辙了我也没写什么啊又要划这么多让我改改了字数又不够让我怎么办?

    逼仄的空间终于多了哗哗的水声,周彻沉默着取下喷头帮他冲水,擦干。

    温度没有退尽,存在感似乎也还还残留,安漾慢慢呼吸,怔怔看着周彻将喷头放回原位,握着他的手低头在他手掌心亲了一下,又倾身过来温柔地亲亲他耳朵。

    他反应迟缓地享受着心上人餍足后的安抚,结果都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下一秒他就被猛地一把抱起来,两人位置眨眼调换,他的后背抵在墙上,疾风骤雨般疯狂的亲吻很快将他的后脑勺压进紧贴墙壁的掌心。

    他紧搂着周彻脖子,抓着他背后的衣料,为了不掉下去,双腿牢牢盘在周彻腰间。

    此刻心跳和他的人一样不上不下剧烈撞击胸腔,他的后背不慎抵到开关,水从头顶浇下,很快两人淋了个透。

    喘息声才有冒头的迹象就被强行吞噬,舌根被吮得生疼,而安漾被囚困在周彻怀里一方天地,早已经七荤八素,浇在身上是热水是凉水都分不清。

    第39章

    陳觀南:“昨晚上我和大飞没回来,宿舍里就你和周哥在哦?”

    安漾点头,筆记才记一半,动作仿佛被按下暂停。

    陳觀南:“你们昨晚上没发生什么事吧?”

    安漾点头,视线落在自己手上。

    陳觀南:“发生了?发生了什么?你们没吵架吧?”

    安漾点头,盯着自己的手神游天外。

    陳觀南:“???”

    陈观南:“在听我说话吗?你们究竟是吵架了还是和好了?”

    安漾还是点头,绯红逐渐爬上后颈,又滿滿爬上耳根。

    陈观南戳戳他后背:“傻了?”

    “傻了?谁傻了?”前排的男生扭身过来凑热闹,顺便展示他的新技能:“我会看手相了,巨准无比,你们谁想试试,安漾?安漾来一个!”

    他作势去拉安漾的手,才碰到,后者触电般极速弹开收回,捂住自己的手眼睛瞪大了看着他:“做什么?”

    男生:“?”

    男生摸不着头腦:“我没干啥啊,就看个手相,你对男人过敏吗?”

    安漾:“……”

    这会儿回神了,绯红开始向脸颊蔓延,欲盖弥彰咳了两声:“有,有静电,别电着你,你还是帮别人看吧。”

    “是么,我怎么没感觉,我皮这么厚的?”

    男生说着话转回去找前桌了。

    安漾松了口气,一转头,对上陈观南若有所思打量的目光。

    安漾心虚攥手:“怎么了?”

    陈观南:“我发现你今天奇奇怪怪,是不是有事儿瞒着?”

    安漾否认:“没有。”

    陈观南眯眼睛:“真的?”

    安漾:“真的,我们一个教室又一个宿舍,我能瞒住你什么。”

    陈观他盯着他思索片刻,在安漾后背发毛时终于松口:“好吧说的也是,不过你怎么老是盯着手发呆,一上午都好几次了。”

    “我昨晚做梦梦见我能手心煎鱼,沉浸式回味一下。”

    安漾胡说八道蒙混过关,等陈观南终于不再关注他,低头看着手掌心,总感觉那里又在隐隐发烫。

    他终于深刻体会到了周彻说的那句话,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恋愛不止这些”。

    对象是周彻,他并不排斥,只是条件太优越,记忆太深刻,发散的画面太限制,导致一回想就控制不住两脚发软,头顶冒烟。

    不行不能想了。

    再想下去要腦中毒了。

    他尝试寻找别的事来转移注意力,剛好涂嘉星发消息过来问他眼下情况如何。

    安漾:【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涂嘉星:【放。】

    安漾:【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喜欢周彻了?】

    涂嘉星:【是啊。】

    安漾:【为什么呢?你是怎么知道?】

    涂嘉星:【你现在是在小看我的恋愛脑?】

    安漾:【不敢!】

    安漾:【/小狗趴地jpg.】

    涂嘉星:【只能说他对你还是太有所保留,才会把你的小蠢蛋属性激发得这么淋漓尽致。】

    安漾:【嗯……你说的对。】

    安漾:【要是他早这样做,也许我早就悟了/趴/趴】

    涂嘉星:【早怎么做?早把你往床上带?】

    涂嘉星:【你们做了?】

    涂嘉星:【几次?他肯定很行,你还行吗?】

    “……”

    安漾迅速退出对话框,几个深呼吸,手扇了几下试图降温,但降温失败。

    不行不行,这种时候和涂嘉星对话不仅不能解决问题还会火上浇油。

    他决定及时止损,解铃还需系铃人,转手点开周彻头像,编辑文字,发送:

    安漾:【晚上可以一时吃饭吗?】

    发完左看右看觉得少了些什么,默默酝酿几分勇气后忐忑补上一句:

    安漾:【哥哥?】

    大約忐忑了五分钟,对面回复了:

    周彻:【晚上隊里有聚餐。】

    聚餐,好吧希望是真的。

    安漾一下焉了,还以为经过昨晚,今天可以直接将进度条拉到百分之九十八……至少百分之九十五。

    他没精打采把手機放在桌上,一个字一个字地戳“好,聚餐愉快,那我们明晚可以一起吃吗”,戳到一半,对方发来第二句:

    周彻:【要不要一起。】  !

    他就知道!

    删除一长串文字替换成一个【要】时,他终于意识到另一件更值得开心的事——周彻没有纠正他的称呼。

    人一旦快乐到某种程度,周身就会小花乱飞,陈观南无辜被波及到,筆头戳安漾手肘:“傻乐什么?”

    安漾点击发送把手機收进抽屉,拿起笔,用笔头和陈观南的笔头认真对了一下,咧出一个漂亮又傻气的笑容:“室友,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

    说是聚餐,安漾跟着周彻去了才发现也没有多少人,不过都是周彻隊里的,没有生面孔,郭霆当然也在。

    露天的烤肉店,环境不错,热闹但不会很吵,顾客几乎都是桐大的学生,他们这桌几乎都是人高马大的男生比较扎眼,时不时有人往这儿看。

    菜單拿上来都让给安漾先点,但是安漾第一次吃这家不是很点得明白,郭霆自告奋勇,往他身边一凑跟他一起看。

    “看见那边儿几个人了吗?”郭霆在安漾耳朵边小声说。

    安漾:“嗯?哪儿?”

    郭霆:“就你现在的位置十点钟方向,悄悄看,别太明显。”

    安漾表示明白,掀起眼皮飞快瞄一眼,收回:“看见了,怎么了吗?”

    郭霆:“艺术学院画画的。”

    安漾:“你要約稿?”

    郭霆:“我不约,不过不出意外的话,他们马上要过来约你哥哥了。”

    安漾:“?”

    郭霆说完没过一分钟,艺术生扎堆那桌起了一阵低哄,最后一个穿着时髦扎着小辫儿的男生站起来,拿着手機往这边走。

    他的朋友一直望着他,时不时发出莫名其妙又意味深长的声音,当男生在周彻身边站定,他们声音变得更加怪异,表情也更夸张。

    安漾好像明白郭霆的意思了。

    果不其然,小辫儿男生脑袋一歪两眼一弯,递出手機在周彻面前晃晃:“你好,可以加个微信吗?”

    手肘被用力拐了一下,安漾扭头,看见郭霆朝他呲牙咧嘴,又朝周彻的方向挤眉弄眼。

    周彻在回消息,略微偏头解救出自己的视角,没有多余目光分给不速之客:“不方便。”

    小辫儿男生完全没有被拒绝的自觉:“你们直男都这么拒绝别人的吗?真的很没有创意,加一个呗,我朋友都看着呢,我会很没面子的。”

    他故意放轻的尾音像撒娇。

    对着一个陌生的好感对象撒娇……郭霆悄悄嘶了一声,摇头晃脑听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彻掀起眼皮,有人动作比他开口更快,还捂住他的手机:“不好意思同学,他不方便。”

    小辫儿男生一愣,视线从周彻转移到安漾身上,安漾对他呲牙一笑,傻气不掩美貌。

    邻桌那群人还在看热闹,小辫儿男生脸色变得不太好看,若有若无瞪了安漾一眼,重新看向周彻:“扫个码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好友位满了?”

    然后安漾就直接把周彻手机抽走了自己拿着,仍旧好声好气:“看,他都没有手机可以扫你了,真不方便。”

    “……?”小辫儿男不可置信,盯了周彻好一会儿,见他没事人一样完全不表态,笑容消失,转身就走。

    郭霆对安漾默默竖起大拇指。

    安漾拿着手机想了想,干脆不还给周彻了:“万一又有人来,我帮你收着,你可以用我的手机看新闻,都是一样的,行吗?”

    说完也不等周彻答应,自顾自就把自己的手机塞进周彻手机,他一直没有改过手机密码,和周彻一样。

    他这一番举动,除了郭霆,剩下几个人都看呆了。

    关键周彻看起来一点意见没有,还真用他的手机看起了新闻,气氛到这里变得离奇起来,好兄弟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多问。

    异样的气氛在饭桌上流淌开,安漾却没事人一样,菜上来了他认真烤,虾烤好了他认真剥,剥了一小盘子全送到周彻面前,万分诚恳:“给你吃。”

    上次在更衣室撞见他俩面对面深蹲那哥们儿也在,看看周彻再看看安漾,挠头开玩笑:“安漾,你不是在追我们周哥吧?”

    没想到安漾很认真地点头:“对啊,我就是在追周彻。”

    “……”

    “……”

    “……”

    闷雷劈中天灵盖,满场沉默神情各异,除了三个人,周彻,安漾,还有郭霆。

    周彻淡淡扫了安漾一眼,低头吃虾,安漾继续剥虾,郭霆拍拍安漾肩膀,以口无遮拦的方式打开一种不顾队友死活的节奏:“其实你根本不用追。”

    安漾扭头:“什么?”

    郭霆:“昨天我们也聚餐了,让老周去老周不去,我问为什么,他说我这种没老婆的万年單身狗不懂。”

    安漾:“你单身?”

    郭霆:“是啊,很奇怪吗?”

    郭霆:“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昨晚约他的是你吧?”

    安漾:“是我。”

    郭霆:“他都承认你是他老婆了,你还追什么追?”

    啊……老婆?

    安漾剥虾暂停,眨巴两下眼睛看向周彻。

    周彻恍若未觉,吃完了虾开始动手烤别的,烤好了都放进安漾碗里,守着安漾吃完,问:“饱了?”

    安漾点头。

    周彻抽了张纸巾帮他把嘴擦干净,起身:“那就回去了。”

    安漾视线追随,继续点头,点头……点到周彻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点到迟缓的大脑绕过弯,终于如梦初醒,腾地起身追上去。

    郭霆在安漾跑开瞬间就被一直等着吃瓜却碍于当事人威压不好开口的队友团团围住,马上被严刑逼供还不忘朝安漾招手大声喊:“端一下啊安漾,别让那逼爽到了!”

    安漾没听见,安漾追着周彻拐过弯,一路往学校走,一路盯着周彻,漂亮的一双眼睛光彩四溢,亮得出奇。

    周彻似乎完全没有发现他的欢欣雀跃,神态淡定,步伐不紧不慢,分明不赶时间,却要时不时抬手看一眼手环。

    终于走到无店无人的围墙路段,安漾试探着把手塞进周彻手心,没有被拒绝,反而被那只大手很自然地牵住。

    安漾深吸一口气,眼睛里简直要掉出星星来,又得寸进尺地绕到他面前,周彻顺势停下来,安静看着他。

    安漾拐弯抹角:“剛刚郭霆那样说,你怎么都不反驳?”

    周彻:“他说的是事实,为什么要反驳?”

    安漾压不住嘴角:“事实?”

    周彻:“嗯。”

    安漾:“我是你老婆?”

    周彻:“不是?”

    安漾:“我们复合了吗?”

    周彻:“我从来没有拒绝过。”

    安漾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那种微妙感简直就像心脏生出了一双翅膀,带着他的灵魂冲出云层,迎风畅游在星辰大海!

    他表达快乐的方式一向匮乏,用力抱一下,再踮起脚重重亲一口,再亲一口:“你明明说要先看见我的喜欢。”

    “是让你自己看见。”周彻扶住他的后背:“我早就已经看见了。”

    安漾:“多早?”

    “你说想我的时候。”周彻掌心往上,贴住他的后颈:“记得我抱你喜欢右手在上的时候。”

    安漾惊叹:“为什么会那么早?”

    周彻:“因为喜欢。”

    安漾:“多喜欢?”

    周彻轻轻眯眼,手上力道重了些:“你不知道?”

    安漾故意:“我不知道。”

    周彻拆穿他:“不知道,不知道怎么敢一认识到自己的心就迫不及待来找我,不怕被拒绝?”

    安漾眨眨眼,嘴角弧度更大:“那也许……知道?好吧,你不该那么早告诉我答案的,那样我就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周彻:“什么答案?”

    安漾:“在我开始追你之前,就告诉我你对我有多喜欢。”

    周彻:“你也说了。”

    安漾:“我忍不住。”

    周彻:“在你眼里我定力很好?”

    安漾不知道周彻定力好不好,他只知道自己又要忍不住了,膨胀的情绪急需宣泄:“我们开始正式谈恋爱了对吗,老……公?”

    周彻闭了闭眼,亲他额头,亲他鼻尖,不管会不会那么不巧刚好有人经过,把人用力按进自己怀里:

    “不是一直在?”

    第40章

    课上,艾飛把书本支起来挡住脸,扭头问安漾:“哎,你跟周哥和好了嗎!”

    坐在安漾另一边的陳观南跟他一样支起书:“是啊,这么久了,又没吵架什么的,也该和好了吧?”

    两个人一左一右,像安漾的左右护法。

    安漾坐中间,为了不显得格格不入,也把书支起来,郑重通知他们:“和好了,我们昨晚上一起回的宿舍,你们没发现嗎?”

    艾飛摇头。

    陳观南也摇头。

    艾飛说:“不过昨晚上熄灯之后,我想去上厕所,摸黑到了门口好像听见你俩在阳台说话。”

    安漾:“???!”

    艾飛:“不过在这个宿舍关系紧张的时期,我觉得你俩可能在談心,就没敢打扰,去隔壁上了一个回来悄悄上床继续睡了。”

    安漾:“……謝謝,好贴心。”

    陳观南:“我怎么不知道,我睡着了?大半夜在阳台談心?”

    安漾正色:“是的,我们是在谈心。”

    艾飞眉飞色舞:“别纠结这些不重要的事情,和好了就是好事儿,以后咱又是相亲相爱一家人了。”

    陳观南若有所思:“所以你们到底是为什么冷战?具体原因能不能说说,要是有什么敏感事件,我和大飞也好避免一下。”

    “我们没有冷战啊,敏感事件……”

    安漾挠头:“你们以后要是有事找周彻帮忙,記得不要走歪门邪道就行。”

    艾飞:“什么事?”

    陈观南:“什么歪门邪道?”

    艾飞:“你威胁周哥了嗎?”

    陈观南:“还是欺骗周哥感情了?”

    安漾:“……”

    安漾以沉默蒙混过关,稍后悄悄摸出手机,给此敏感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发去消息:

    安漾:【大飞和观南一直在问我们之前为什么吵架,我怎么说呢?】

    安漾:【/小狗趴地jpg.】

    周彻:【/呼噜狗头jpg.】

    周彻:【我们吵过?】

    周彻:【不过你可以把责任推到我头上。】

    安漾:【怎么推?】

    周彻:【陷入爱情的人都比较脆弱,喜欢斤斤计较,无理取闹。】

    安漾:【……】

    安漾:【/猫猫听完都死了jpg.】

    安漾:【要跟你讲个差点变成鬼故事的恐怖故事,昨晚熄灯之后大飞起来过,差一点点就去了阳台/瑟瑟发抖】

    周彻:【恐怖?】

    安漾:【不恐怖?】

    周彻:【还好。】

    安漾:【不好。】

    周彻:【我们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安漾:【?】

    安漾:【要不是我按着,你都快把我上衣脱了!我现在胸口和肩膀上还到处是你的牙印/发怒/发怒】

    周彻:【我没动你裤子。】

    安漾:【?】

    周彻:【已经很礼貌了。】

    安漾:【。】

    怎么说呢,感觉很有道理的样子,安漾几经挣扎,发现自己可耻地被说服了。

    果然人一放低下限,下限就会变低。

    一节课过半,艾飞和陈观南终于放弃审问他,开始各自摸鱼,安漾記了一会儿笔記,听录音时放下笔,拍了一张窗外的云给周彻发过去:

    安漾:【图片】

    安漾:【看这朵云像你。】

    周彻:【嗯。】

    安漾:【你没有懂/小狗托腮jpg.】

    周彻:【懂了。】

    安漾:【懂什么了?】

    周彻:【你说想我。】

    啊,还真懂了。

    安漾耳朵红扑扑往桌上趴,冷静一会儿才回复周彻一个表情包,不过等了许久没再收到回复。

    猜测他可能开始训练了,安漾往上翻把两个人的聊天记录美滋滋又看了一遍,最后连发三个刚收的“哼哈嚯”的表情包,把自己逗笑。

    下课铃响时,安漾余光里陈观南起身出去了,没过几秒钟又回来坐下,教室里起了不小一陣低哄,安漾专心看手机,没有关注。

    直到不断有艾特他的消息从屏幕上方弹窗出来。

    不是班群不是社团群也不是活动群,是上次小范围东窗事发后班里女生们把他拉进的小群,非常惭愧,他是群里唯一的男性。

    没有拒绝的机会,这让安漾很是苦恼了一晚。

    不过后来发现女生们磕得太多太杂而他和周彻只是其中只算新鲜不算刺激的磕点之一时,他大大鬆了口气,默默设置了免打扰。

    大家聊的话题他通常看不懂,也没有要参与的想法,在群里存在感很低,一般不会想起他。

    他怀着疑惑点进去,愣住,迅速扭头,坐在他身边的哪儿还是什么陈观南呢,分明是分别不到一上午就被他千回百轉想了无数遍的冠军哥哥。

    “你怎么来啦?”

    磁铁南极遇见北极,他眼睛弯弯自动往周彻身边靠:“今天这么早就训练结束了吗?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发现。”

    再左右看看,陈观南绕到艾飞另一边空位坐去了,得意朝他眨了眨眼,为自己的体贴懂事小邀一功。

    “三分钟前,结束了。”周彻倒序回答他的问题:“不是有人说想我?”

    安漾:“我想你你就会出现嗎?”

    周彻:“如果条件允许。”

    安漾:“不允许呢?”

    周彻:“算你召唤失败。”

    安漾被逗笑,可惜铃响上课了,为了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上课傻乐的二傻子,他只好努力把嘴角压下去。

    “要睡会儿吗?”他把一本暂时用不到的书放到周彻面前作掩护,放低音量歪头看周彻,手痒得总想碰碰他,蹭蹭手臂,再挠挠手心。

    周彻一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摊着掌心给他玩,有一下没一下抓他的手指,懒洋洋嗯了一声,听起来是答应了,却并没有动作。

    原来正经恋爱是这种感觉。

    安漾胸膛热乎乎地想,只是很单純地坐在一起说一些没营养的话,做一些没营养的事而已,就已经觉得很快乐了。

    多巴胺真是神奇的东西,如果有实体可以被装进透明玻璃罐子,属于他的那一瓶一定是五彩斑斓,闪闪发光。

    手机弹窗更密集了,消息一條接一條,安漾想忽视都不行:

    【追上了吗追上了吗?】

    【这个节奏是追上了没错吧,不然怎么还跑过来陪课?】

    【我大外院屡战屡胜的名声又保住了,你太牛了安漾,出了名难搞的男神都被你拿下了!】

    【我就说吧,这个年头搞純爱没出路。】

    【想听具体内容。】

    【展开说说!】

    【我的漾宝你不会是色诱了吧?】

    色诱……算吗?

    不算吧?

    他只是比较诚心则灵而已。

    “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安漾故意放水让周彻捏住自己指尖,以此示弱讨好:“不过我们现在是热恋期,你听了不能生气,伤感情。”

    周彻轻轻捏着他的指腹:“你说。”

    “我们班同学都知道我们的事了。”安漾说完,觉得表达不够准确,他又补了一句:“我们班的女同学。”

    周彻:“都?”

    安漾虔诚把手机放到他面前让他自己看,周彻盯了会儿刷屏内容,安漾实时监控他的微表情,嗯,看起来情绪起伏不大,似乎没有生气的迹象。

    只有一个问题:“那天突然给我做蛋糕,也是她们教你的?”

    “不是。”提到那天安漾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想做的,再后面……我自由发挥。”

    两个人蛐蛐得蛮明显,老师好几次朝这边看,安漾怕周彻又被盯上喊起来回答问题,不敢造次了,拉拉周彻的手,埋头认真记笔记。

    他的手机没拿回来,群里也没消停,从对他的胜利赞美歌颂发展到教他如何爱情保鲜,花样层出不穷:

    【谁让安漾一看就不是会谈恋爱的样子,需要借助外力维持可持续发展。】

    【新鲜感家人,新鲜感。】

    【恋爱生活需要多一点花样来调剂,我这里有教学视频免费分享。】

    【@安漾,七天过期一定要记得接收保存,陣亡前下载!】

    【我靠你往群文件里上传什么了,我还想这个群多活一阵!】

    【算了都发了!@安漾快!】

    【就没有纯爱一点的办法吗丫头们我真的给你们跪了啊!】

    【@安漾@安漾@安漾】

    安漾:【谢谢,劳烦费心。】

    安漾:【他暂时没空看手机,我一会轉告他。】

    刷屏节奏在这两条消息出现后陡然中止,世界安静下来。

    一秒,两秒,三秒……

    【……】

    【……】

    【………OMG】

    下了课,安漾已经感受到女同学们虎视眈眈的目光,飞快起身拉着周彻就走,带午饭的重任全权交给小艾同学和小陈同学。

    周彻无条件配合,穿过小树林再过桥进去宿舍安全区域,他鬆手勾了下安漾的腰:“没人追。”

    安漾当然知道,只是脱离了当时的环境再一回忆,有点耳朵冒烟的节奏:“哥哥,你真不生气?”

    周彻:“没什么好生气的。”

    他们路过超市,周彻带他进去买了水才回的宿舍,一路没放开他的手,安漾都快屏声敛气了,能感觉到不少同学眼神偷偷往他们手上瞟。

    太光明正大了,大到安漾几乎同手同脚到宿舍,周彻终于松手,不轻不重捏了下他的脸:“回神。”

    “没有走神。”安漾自己搓搓脸,把自己搓得红彤彤,又开启了亦步亦趋嘀嘀咕咕的小尾巴模式:“小周小周,我们好高调啊。”

    周彻打开衣柜拿出一件衣服,三两下把身上的脱下:“是么,我看别人谈恋爱都这样。”

    安漾被他一身漂亮的肌肉晃了眼,一时语塞忘记要说什么,直到周彻一扬手套了件黑色休闲衬衫遮住上半身,红着耳朵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们不是比较特殊吗?”

    周彻微微侧身面向他:“是么,哪里。”

    他扣纽扣的动作慢到漫不经心,依着安漾的目光从下往上扣,才扣到中间就停了,剩下松开的好几颗,露出半遮半掩的胸肌和大片胸膛。

    安漾喉结动了动,眼神又晕又直,差点二次失声:“你不是喜欢地下恋吗,我们不偷偷摸摸了,对你来说是不是会不够刺激啊?”

    周彻:“这也是郭霆告诉你的?”

    安漾摇头:“是我自己发现的。”

    周彻:“依据?”

    安漾想了想:“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是在宿舍,艾飞也在,而且后来我在游泳馆更衣室亲你的时候,你看起来很激动。”

    周彻:“你觉得我激动是因为喜欢刺激?”

    安漾:“昂。”

    周彻在安漾出声的同时,大掌在他头顶压了一下,显得他像个一压就叫的小玩具:“吃得太饱,想得太多。”

    安漾:“?”

    “是因为你亲起人来没轻没重。”周彻收回手:“还有乱喊哥哥。”

    安漾:“咦?”

    周彻低低哼笑一声:“背着人亲两下就以为我会觉得刺激,小安同学,你在看不起谁。”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浓眉自然放松压着深邃的眼,天然优越的面部轮廓从太阳穴延伸到下颌,配合嘴角细微的弧度,以及不整的衣衫,看得安漾心一阵痒痒。

    他五迷三道凑上去想亲,周彻却像是完全没有看见他的意图,好巧不巧转过脸去,从柜子里拿出充电宝看了眼电量,放下后又拿起一根白色充电线。

    扑了个空。

    安漾悻悻缩回去,尴尬地摸了摸脖子,觉得一点点丢脸。

    不知道是不是他动作太大,吸引了周彻再次偏头看过来,眼睑微垂,那目光里深深浅浅跃动的暗光又一次轻而易举勾住安漾的心神。

    丢脸就丢脸,丢脸的人才有口福!

    安漾这次不管周彻看见没看见,捧着脸就亲上去。

    结果被反抓住两只手腕一旋身按在柜子上,两手被迫高举过头顶。

    周彻一只膝盖抵在他双腿之间,捏着他的脸疾风骤雨地亲下来,舌尖粗暴扫荡过上颚和口腔,不留余地挤压其中稀薄的空气,满足他每一寸口欲。

    意识到自己上当的下一秒脑子就七荤八素了,气喘吁吁着被放开,没缓过来还想亲,够了一下却被人后仰躲开了,表情空白喃喃问:“所以这才是你喜欢的刺激吗?”

    周彻蹭蹭他的鼻尖,轻啄他脸颊:“这才哪到哪。”

    安漾趁机扭过脸跟他亲上。

    完全被束缚的姿势,安漾没有办法拥抱对方,所以需要对方强势的态度和过度的身体接触才能弥补空缺,这一点周彻做得很好,所以安漾才会欲罢不能。

    “我下午满课。”他被松开了手腕,手便如同上了自动巡航般搂上对方脖子,迷迷糊糊说话:“我记得你也是……”

    周彻搂着他的腰嗯了一声:“现在就想跟我说再见了?”

    “不想。”安漾耳朵往下一片都敏感得不行,歪头枕在周彻肩膀上,张着嘴巴急促呼吸:“是,是提前开始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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