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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再洞房(倒v开始)

    檐下灯笼,在叶崇山朝服上镀下一层刺目的猩红。

    胸口狰狞的兽首,仿佛下一秒就要破衣而出。

    “阮阮,过来。”

    低沉而强势的命令带着不容违抗的威仪。

    可裴阮不是他的兵。

    他迟疑着摇头,“叶迁呢?”

    “阮阮,你恐怕还没搞清楚状况。”

    “罪臣叶勉有负皇恩,南下治疫肆意斩杀中军将领,劫夺粮草军备,致使军中时疫肆虐,一发不可收拾,此等行径等同谋逆。陛下已经下旨务必将其缉拿归案,一众党羽即日起撤职收监,由魏王一并审理。”

    “逆子叶迁与叛臣来往甚密,乃党羽之首。本侯只好大义灭亲,亲自拿人。不想他殊死抵抗,竟拼死脱逃。现下魏王已经发出悬赏,举国通缉他这要犯。阮阮,你是个乖孩子,应当不会想要搅和到谋反这等大逆不道的事里来吧?”

    “你胡说,少爷才不会谋反。”尾鱼听完,身形一晃。

    父子相争的戏码,竟比他预想的,来得还要更早一些。

    “主子们的事,岂容贱奴置喙?来人,教教他规矩。”

    叶崇山从来专制,又极其讲究尊卑秩序,尾鱼在他眼里甚至不比物件,这一声僭越令他极其不悦。

    婆子们分分钟反剪住尾鱼双臂,抡起蒲扇般的大掌。

    裴阮拼劲力气去拦,但他体格小,根本不是做惯粗活儿的婆子们对手。

    两个婆子死死制住他,连尾鱼的衣角都挨不到。

    “啪啪”的掌掴声凌厉不绝,在一片肃静里显得尤为摄人。

    不一会儿,小厮清秀的脸颊就肿涨起来,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

    裴阮急得不行。

    「阮阮,这老东西喜欢乖的,你顺着他一点。」

    裴阮只得忍住厌恶,留着泪求他,“快停下,求求你,快停下。”

    叶崇山瞥了他一眼,淡淡移开目光。

    刑罚声、哭泣声、痛吟声,各种嘈杂的声响汇聚成奇妙的乐章。

    他微微抬起下颌,倾听了一会,欣赏够美人的哀戚和眼泪,这才大发慈悲地开口,“行了,这次小惩大诫,再有下次,直接拔了舌头发卖出去。”

    他给了裴阮两个选择。

    “阮阮,叶迁谋逆,就算你不知情,也要连坐,没入乐籍、沦为官妓是最轻的。念在你与那逆贼成婚时日尚短,又是爹爹我亲自下的聘,我可以保下你,留你在府里,甚至一切用度仍按主子规制。这小厮规矩虽差些,看在你用惯的份上,我也可以不杀他,留着他继续伺候你。”

    “只要……你肯乖乖听话。”

    说出这句话时,叶崇山语气从容而残忍。幽深的眸子里,满是赤果果的欲念。

    裴阮有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

    “呜呜呜!”尾鱼被婆子控制着,不甘地冲他摇头。

    好似是在说,不必管他。

    嘴角的血红得刺目。

    叶崇山冷笑一声,信手取过一把重弩,弯弓搭箭一气呵成。

    泛着寒光的箭头,直指尾鱼。

    “阮阮,爹爹耐心有限,我数到三,他能不能活就看你了。”

    裴阮缓缓垂下眸子,宽大的袖袍下,细弱的指尖因为恐惧轻轻颤动。

    但他还是一步一步,向着叶崇山走去。

    “我……我听话。”

    是一副全然臣服的姿态。

    叶崇山缓缓笑了。

    堆成小山的尸体,卷了的刃,暴戾的兵卫。

    目光所及,喷溅状的血污还没来得及处理,已经粘稠发黑。

    纤弱的哥儿一身白衣纤毫不染,乖乖巧巧站在其中。

    素净的鞋履,不慎染上点点的红。

    如误生于炼狱的一抹纯白,最能勾起人心最深处的黑暗,让人不由想要彻底弄脏他、撕碎他……

    每一寸血肉都不放过地……嚼碎吃掉。

    恶念有如实质,空气都变得凝滞。

    裴阮长睫翕动。

    他努力放松僵紧的喉头,好半晌才鼓起勇气,怯怯抬眼,“我会听话的,爹爹。”

    变故来得太突然,突然到他来不及思考,只能选择先服软保命。

    “真是个乖孩子。”

    而他所谓听话——

    竟是再洞一次房。

    婆子们拖走尾鱼,另有几个胁住裴阮带进松涛苑。

    苑内一改那夜肃静清幽。

    大红灯笼高高挂起。

    处处喜气洋洋,红绸、窗花、喜烛,新房更是穷奢极欲,堆满宝石玉器,珊瑚砗磲。

    若是裴阮婚前启蒙教育学得认真些,便会发现这一应看似装饰的摆件都是特别定制的。

    床头还放着一件新嫁衣。

    或者叫古代版情趣内衣更恰当。

    “阮少爷,是你自己换还是老奴帮你?”

    王嬷嬷卷土重来,老脸上狰狞的鞭痕已经结痂,像一条丑陋的蜈蚣吸附在面颊。

    她目光里透着一股子狠辣,好似只要裴阮说不,她就可以借机磋磨。

    然而,裴阮很是能屈能伸。

    “当然是……是我自己换!我只穿……穿给侯爷一人看,你快出去。”

    “巧言令色!老奴要在这里盯着你。”

    裴阮急得不行,干脆破罐子破摔往大床上一滚,开始撒泼打滚,“你这老太婆不要脸,非要看我脱衣服,我要告诉侯爷你对我有非分之想?!”

    王嬷嬷脸上的疤抽了抽,赶忙上来捂他的嘴,“你个小贱蹄子胡说什么?!”

    裴阮眼睛一亮,很快摸情王嬷嬷的七寸。

    “不是对我,难道是对侯爷?”

    眼见着他越说越离谱,王嬷嬷左眼直跳,“好好好,我这就出去,你给我安分些,今日府里可是死了许多人。”

    裴阮立马抿唇。

    那模样要多乖巧有多乖巧,婆子差点以为方才是自己眼花。

    “快些换好,我就在外头看着你。”

    “嬷嬷这样慈善,等会儿侯爷来了,裴家逼我这个劣等哥儿替嫁,而你是共犯这件事,我一定不说出去。”

    他说得真心实意,“我死了不要紧,不能连累嬷嬷你。”

    王嬷嬷脚步一顿,蓦地一虚。

    裴家临阵换儿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以残次充极品。

    以叶崇山冷酷无情的性情,事情一旦败露,头一个就要把她们这群陪嫁的奴才杀了泄愤。

    “少爷说笑了,你若真是劣等哥儿,叶迁如何能折腾一夜?”她陪着笑,半哄半试探。

    “那是叶……叶迁演的,他说举了才能当世子,他……他还要我假装怀孕。”

    王嬷嬷一愣,恨不得捂起耳朵当作没听到。

    新婚夜她奉命监视,叶迁举了一事,她视作头号机密,第一个报给叶崇山。

    若圆房是假,错误军情惹得叶崇山急不可耐对亲子下手,这这这……她怕是死十次都不够叶崇山泄愤。

    王嬷嬷差点给裴阮跪下,“少爷,祖宗,这种话可不兴乱说!”

    “那…你…你对我好点,我就不乱说。”

    裴阮黑白分明的眼里一派纯良,威胁的话说得也好似打商量,王嬷嬷却诡异地汗湿了后背。

    「阮阮真聪明,无师自通学回了威胁恐吓、恩威并济。」

    「也……也不是无师,抄……抄的叶崇山的作业。」

    即便只是依葫芦画瓢,底气不足,手段也生疏,但吓唬吓唬王嬷嬷这等粗仆足够了。

    老婆子吃了瘪,骂骂咧咧,“对你好点?!哼,等你失宠就知道我现在对你有多好!”

    她还不算太蠢,抱怨也不敢高声,只敢不甘不愿地小声哔哔。

    伴着摔门的山响,很有几分虚张声势的嫌疑。

    裴阮松了口气。

    「阮阮,刚才你都没怎么结巴!」

    再也不是初见时那个遇到陌生人就会手足无措的小可怜了。

    肉眼可见的成长,令系统有点欣喜,又有点怅惘。

    「是……是吗?」社恐拍了拍胸口,「可能是根本顾不上。」

    下一秒,他突然哭丧起脸,「统统,叶敏说的不会是真的吧?叶崇山真是因为我才要弄死叶迁?」

    「不用自责,你只是一个导火索。叶崇山对权势的贪恋,注定他容忍不了叶家还有人能越过他,更容忍不了旁的人染指他的东西。」

    「我才不是东西!」

    系统一顿,「对不起。只是就事论事,在叶崇山眼里,阮阮就是一件物事,是他碾压反抗父权的儿子大获全胜的勋章。」

    「我才不是他的挂件。」

    裴阮有些羞耻地打量一眼那件近乎透明的嫁衣,以及红纱上躺着的金项圈。

    缠枝扭丝花纹繁复,几个精致的铃铛缀在上头,可以想见套到美人颈项,床帏间随着撞击叮铃作响的淫靡。

    大婚那夜叶崇山将他顶在桌上的种种,蓦地浮现在脑中。

    显而易见,老色批是想做完那天没做完的事。

    还想玩得更花一点。

    那可不行。

    他烫手般将项圈丢出去,「我才不要像小狗一样戴这种东西。」

    「更不要当着叶崇山的面戴。」

    即便他对爱玉仍旧一知半解,但本能让他下意识抗拒同旁人的亲密。

    好似一些懵懂的情愫已然无声扎根,他像只认主的小动物,只有对着他认定的人时,才肯全权交付身心。

    系统看在眼里,愁在心里。

    「唉——」它叹了口气。

    「唉——」裴阮跟着也叹了口气。

    「得想个办法,让叶崇山对我提不起兴趣。吐他一身?」

    说着,他尝试着干呕几下,发现吐不出来。

    孕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好了。

    「我现在胃口倍儿棒,不止吐不出来,还有点饿。要不,打晕他?」

    他起身活动活动,可大腿还没人家胳膊粗,此路也不通。

    「喂药怎么样?」

    他一阵捣鼓,从空间掏出香丸花露,又烫手般将香丸扔回去,秀气的眉头攒紧。

    「统统,你说黄管事这瓶一天一滴的去父留子药,我一次喂半瓶行不行?」

    话音未落,他又自己摇头,「额,好像不行。万一真把人毒死,我承受不来。」

    「算了,还是躲进空间比较好。」

    系统看不下去,摇头阻止道,「阮阮,晚了。现在四双眼睛在盯着你,突然消失会暴露,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

    裴阮完全没心思去想,四双眼睛到底是哪四双。

    「那……那该怎么办?」

    他飞快转着脑子,转着转着,人也开始在屋里打转。

    像只热锅上的小蚂蚁,可怜又可笑。

    被一根绸缎卷进大床深处时,裴阮整个人都是懵的。

    小兔子瞪大清凌凌的双眼,盯着凭空出现在床帏里的人,嘴巴缓缓张成了一个“O”字。

    叶勉温和的脸上带着安抚的笑意,食指轻轻抵上他的唇,“嘘——”

    第24章 试探

    男人指腹柔软温热,带着些许细茧的粗粝,印在唇上。

    亲昵到越界的动作,像一点火星,瞬间燎原。

    裴阮脸颊烧红,一动都不敢动。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都没有声音!」

    「刚刚就跟你说了,四双眼睛看着你,除了王嬷嬷,就是他咯。」

    「……」

    「他一定是来救我的!」

    「难说。」

    「我说是就是。」

    「是是是。」

    他脸上表情实在精彩。

    “侄媳别怕。”叶勉脸色带着不正常的苍白,见状桃花眼弯得更厉害。

    似是怕王嬷嬷发现,他压低身子,将裴阮扯进婚床角落,凑近附耳,“现在我放开你,但阮阮要答应我,不许出声。”

    “同意的话,你就眨眨眼。”

    “不同意的话……”男人温柔扼上他咽喉,拇指抵住小小的、颤动的突起,“那我只好拧断阮阮脆弱的脖颈了。”

    不须怎么使劲,呼吸就困难起来。

    裴阮拼命眨眼。

    「呜呜呜,他真的不是来救我的!」

    恐惧迅速汇聚成两湾泪,挂在眼角。要掉不掉,很是可怜。

    任谁在生死跟前,都很难不色变。

    没痛哭流涕他已经很勇敢了。

    叶勉一松手,他就慌忙向后疾退。

    直到后背抵上拔步床坚实的床柱,这才捡回一点点活着的感觉。

    捂住泛着钝痛的喉结,他努力克制着咳嗽的冲动。

    「呜呜呜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人能笑得这么可怕,比叶迁,不,比叶崇山那样的凶神恶煞还要可怕!」

    「阮阮,有句老话叫会咬人的狗不叫,心理变态的人老笑。」

    「……」好像哪里怪怪的,但又十分有道理。

    裴阮忍不住,又朝后挤了挤,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床头里。

    “阮阮这么怕做什么?”

    叶勉问得漫不经心,似是真心不解,“难道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叶迁的事,所以见到我才这般心虚?”

    边问,他还边掏出一张带血的帕子,慢条斯理擦拭指尖。

    一副嫌裴阮脏了手的洁癖精模样。

    “不……”提到叶迁,裴阮的眼泪终是掉了下来,小心扯住眼前人袖口,“叶……夫君,夫君他在哪儿?”

    “不清楚。”叶勉垂目,似是在分辨他神色的真假。

    “我才回京就收到叶迁传信,约我到府有要事相商。若不是察觉不对,此时我恐怕也被叶崇山一网打尽。至于叶迁……”他摇了摇头,“他重伤出逃,我也不知他生死。”

    裴阮失望地松开手。

    小巧的鼻头红红的,长睫沾着泪,蝶翼似的缓缓垂下。

    像只弄丢主人的小猫小狗。

    真是会哭。

    叶勉瞧着,心上像落了根羽毛。

    有些痒,又有些蠢蠢欲动。

    好似一个恶劣的主人,见着宠物蔫头耷耳,不去安慰,反倒愈发恶趣味地逗弄。

    “阮阮想不想帮帮叶迁?”

    “想……想的。”裴阮立马抬眼,眸子里闪烁的希望,比脸颊湿漉漉的泪痕还要透亮。

    叶勉心尖一颤。

    有一瞬间,他几乎快要相信裴阮的无辜。

    “要……要我做什么?”

    男人迟迟没有下文,裴阮急切地扑近,分毫没有察觉到二人距离,早已超出了社恐同陌生人的安全范围。

    这幅模样落在叶勉眼中,便是坐实了他的图谋不轨。

    呵,演技拙劣,居心叵测。

    叶勉后退一步。

    “那阮阮就换上嫁衣,先稳住叶崇山吧。”

    裴阮一愣,片刻后脸颊上血色尽失。

    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叶勉,“为……为什么呀?”

    为什么你要和黄管事做一样的事……

    叶勉笑意淡了下去,“因为涩诱,不是阮阮的拿手好戏吗?”

    “我……我没……”

    “阮阮想帮忙,动作就要快些,叶崇山快过来了。”

    「阮阮,别听他的。」系统高频的噪鸣让裴阮愈发心烦意乱。

    他憋住眼泪,咬住下唇,难为情地背过身,细瘦的指尖缓缓搭上腰带。

    「可是不听他的,叶崇山来了,我们也没什么好办法。」

    系统急了。

    世界意识坚定地推动宿主发展多人关系。叶崇山是继黄书朗这个启蒙者之后,第二个重要的攻位角色,也是开发宿主的主力军。他经验丰富,玩法众多,还生冷不忌男女通吃。在这一阶段的拉扯中,原宿主会彻底觉醒双星体质。

    然后吸收掉叶崇山拥有的一切。

    但换成裴阮,那些东西显然他不想要,也要不起。

    「阮阮,我可以……」

    我可以帮助你躲过叶崇山的纠缠。

    也可以帮你找到叶崇山的弱点,以另一种方式斩获“叶崇山”这条资源线。

    但裴阮却轻轻打断了它,「你可以帮助叶迁脱离危险吗?」

    系统默了。

    它要怎么告诉宿主:你心心念的人,才是真正的危险?

    他怀疑你、试探你,在你跟前,正同你玩着卑劣的猫抓老鼠的游戏。

    系统不由开始后悔。

    不该为了那点好处,选择隐瞒真相。谎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大到眼下再戳穿叶勉,对宿主来说无异于一场雪崩。

    它暗自磨牙:狗男人,你最好祈祷别真的爱上宿主,不然以后有的你后悔!

    但该劝的还是得劝,它坚决不允许宿主犯傻。

    「阮阮,叶迁肯定不许你用自己去换他。」

    「小叔那么厉害,又是叶迁最信任的人,听他的应该没错……你不是也说叶崇山喜欢乖的?」

    「我那只是权宜之计!」

    系统简直心梗,傻宿主,狗男人跟它能一样吗?

    质地上乘的真丝袍子丝滑潋滟,衣带一松便水波一样褪去。

    圆润的肩头,可爱的肘突,细瘦的腕骨,一点点暴露在眼前……好似最上等的白玉,生生把腰间那枚御赐的羊脂都比了下去。

    晃得叶勉眼疼。

    眼见着裴阮连亵衣也一并褪下,叶勉唇角公式化的笑容终于消失。

    他绷着脸迅速用被子将人裹住,“你怎么这样笨?叫你换你就换?还换得这么认真,连里衣都要脱干净!?”

    骤然被叶勉拢进怀里,即便隔着一层被子,裴阮僵硬的身体还是颤了颤。

    男人身上浅淡的松木香,若有若无闯进鼻腔,他听到心脏复苏般猛烈地蹦跳起来。

    砰,砰,砰。

    “原来不……不用脱的吗?”

    亵衣披挂在肘间,露出一大片单薄的胸膛。

    裴阮虽瘦,却也有肉,该丰腴的地方半点不马虎。

    叶勉余光一瞥,心神又是一晃,指尖似乎本能地回忆起那夜温腻的触感。

    被刻意压抑的某些东西,在他雅重禁欲的表皮下,如野草般悄悄疯长。

    叶勉不动声色移开眼。

    不过,那里似乎更加鼓胀了一些?

    是怀孕的关系吗?

    想到这,冷血政客突然心软。

    碍于那片温香暖玉实在摄人心魄,他喉结滚了滚,话说出口却成了——

    “就算你不在意,也该想想迁儿,怎能如此经不住试探,轻易就答应与公公苟且?”

    “……”

    无理的指责令裴阮瑟缩了一下。

    他垂着头闷声不响,既怪自己笨,不懂变通,又怪自己底线太低,总是轻易被带歪,从来不记得所谓的礼义廉耻,以至于在叶迁最敬爱的小叔跟前,落下个浪荡名声。

    眼泪很快打湿了衣襟。

    等到叶勉松开被子替他拉好衣衫,触手却是一片湿凉。

    男人一惊。

    捏着下颌将人转过来,裴阮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原本还有些血色的唇也白得吓人,抖得似雨中蔷薇。

    不只是唇,他整个人都在抖。

    显然是欺负狠了。

    叶勉难得生出一丝悔意。他摸了摸小笨狗的头,柔下声音哄道,“刚刚小叔吓唬你的。你是迁儿媳妇,小叔怎么会让你被叶崇山欺负?”

    越哄,裴阮越觉委屈。

    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滚落。

    胸口越发濡湿,几乎透明。

    叶勉无奈,掐起裴阮下颌,在他震惊的目光里,温柔吮上通红的眼角。

    “乖,不哭了。”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

    比体温不知灼热多少的软肉贴上来的瞬间,裴阮呆愣愣打了个嗝。

    他无措闭眼,鸵鸟一样逃避,视觉短暂的缺位,却令触感更加鲜明。

    冰凉的泪痕被温热的舔舐替代,叶勉的唇舌同他这个人一样,看似温和内敛,实则霸道非常,气息的交缠,绵密的酥麻,很快就令裴阮丢盔弃甲。

    他无意识地抓紧衣襟,大口大口喘息,双唇乖巧张开,好似等待着男人垂怜。

    有什么迅速升温。一股热流倏地在腹部蒸腾。

    裴阮像是被惊醒一般。

    泪水是止住了,某些水却偷偷开始泛滥。

    他不动声色绞紧腿,如同小时候尿了床急于藏匿罪证,分毫不敢挪动一点。

    「统统,怎……怎么会这样?我是不是坏掉了?」

    裴阮羞窘地几乎快要哭出来。

    「没有坏掉,这是孕热。哥儿怀孕三个月后,靠近孩子父亲都会这样。咳……孕后期必要的纾解不仅有利于生产,也有利于崽子成长,阮阮不必过分抵触。」

    「纾……纾解?叶勉不会直接把我丢去喂狮子吧?」

    裴阮分分钟抵住叶勉胸口,慌乱阻止男人落在他下颌的吻,“小……小叔,你可不可以离我远一点?”

    他问得小心翼翼,但拒绝的意图毫不遮掩。

    叶勉脸色不算很好地让开。

    为了掩饰失态,他竟端出一副长辈姿态,“快些穿好衣服,如此衣衫不整,又梨花带雨,要是勾得叶崇山兽性大发,看你怎么收场!”

    到底是谁兽性大发?!系统咬碎了牙。

    「阮阮,等崽子顺利出生,咱们必须考虑换个对象……」

    裴阮躲在被子里窸窸窣窣穿衣,闻言抿紧了唇,敢怒不敢言。

    待他收拾好,除了空气里还残留着一抹甜腻的蔷薇香,一切好似恢复了正常。

    一时,二人相顾无言。

    突然,叶勉哑着嗓子提醒,“他来了。”

    裴阮脸色一白。

    “不要跟他来硬的,只要撑过柱香时间,你就安全了。”

    “柱香时间?”裴阮半懂不懂。

    “会没事的。”叶勉将他粘在脸颊上的一缕发丝拨开,“乖,现在,闭上眼睛。”

    裴阮再睁眼,床上已空无一人。

    好似方才一切,都是他极度恐惧下的黄粱一梦。

    唯有叶勉呆过的地方,大红的锦被上落下几道暗影,裴阮嗅了嗅,是血的腥气。

    「他……他受伤了?」

    叶崇山推门而入时,裴阮正抱着膝缩在床上。

    眼眶红红的,连鼻头都是可爱的粉透色。

    听见动静,他受惊抬眼,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像一对被蛛网缠上奋力挣扎的漂亮小蝴蝶。

    叶崇山神色顿时柔和下来。

    玄色朝服换成大红喜服,衬得他也有几分俊逸。

    “阮阮怎么还没换上喜服?”

    说话间,叶崇山的手已经摸上裴阮腰间,“难道阮阮在等我亲自服侍?”

    裴阮抖着手按住他,但叶崇山最是老奸巨猾,深谙声东击西的道理,俯身就在他鼻尖啄了一记。

    裴阮大脑瞬间清明。

    他侧过脸闪避,可想起系统提示,原本的挣扎推搡又软和下来,瞧着竟像欲拒还迎。

    他鼻头本就酸涩,很快就挤出几滴泪来。

    “你别过来,我……我害怕。”

    属于儿子的小美人,此刻又乖又软地躺在身下,纵使眼里有不甘和恐惧,也只能怯懦懦地向他讨饶乞怜。

    这场景极大地满足了叶崇山变态的掌控欲和征服欲。

    他笑着松开手,挑起美人下巴。

    “不怕,夜还长着,爹爹就陪阮阮……慢慢玩。”

    第25章 密室

    怎么玩,叶崇山但笑不语。

    但他掏出来的东西,叫裴阮瞬间变了脸色。

    「统……统统,那……那是什么?」

    「铜祖。」

    「干……干什么的?」

    「干你的。」

    「……」

    叶崇山欣赏着他的羞窘,“看来阮阮认识它。”

    裴阮瞥开眼,装作没听见。

    叶崇山摩挲着上头足以乱真的纹理,心情很好地吩咐外头送来热水,并将狰狞丑陋的物事递给裴阮。

    “乖阮阮,注满它。”

    裴阮慌得一批,「叶崇山怎么……怎么这么变态,难道他真的不行?」

    「因为他修的是一门双修邪术,无限制采补的同时,还须守好元阳,否则就会功亏一篑,此前采补的功力,也会悉数便宜受方。」

    听上去好厉害的样子。

    他不接,叶崇山也不气,反倒借机玩起情趣,亲自握着裴阮的手操作起来。

    铜制玩具的进水口很小,配以一只精细漏斗和注水壶,叶崇山的手冰冷,注进去的水滚烫,冰火两重天叫裴阮禁不住一颤,几乎拿不稳东西,热水自然也洒了个七七八八。

    叶崇山喜欢极了他瑟瑟发抖的模样,明知故问,“这个温度,阮阮喜欢吗?”

    裴阮不知怎答。

    总觉得不管答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会有很可怕的事在后头。

    但不答叶崇山也会自行找补。

    “阮阮真是个坏孩子。既然答应嫁来换裴家富贵,怎么能见异思迁出尔反尔?还妄图同叶迁那小子一道,闹着与我分家?”

    裴阮缩了缩脑袋,“我没……没有。”

    “没有?那阮阮这几日去了哪里?”

    “都说鸨儿爱钞,姐儿爱俏,阮阮也一样呢。”

    “相比富贵,原来阮阮更贪图叶迁年轻健壮的身体,可是阮阮,还没试过,你又怎么知道本侯满足不了你呢?”

    裴阮哪里听过这样的虎狼之词,尽管心中又怕又气,但双颊还是被激得通红。

    十分可口开胃。

    叶崇山满意地捏住他下颌,盯着他淡色蔷薇般的唇色,意有所指道,“不诚实的孩子,是要挨罚的。”

    “唔……”

    「不……不能慌,黄管事说过,对付叶崇山,要虚与委蛇。」

    裴阮一害怕就习惯同系统絮叨。

    系统也很配合,「他说的不是叶迁吗?」

    「不,不管了。他教我逢场作戏,可是他怎么不教清楚床戏到底怎么作哇呜呜呜——」

    「……」

    裴阮崩溃抵住逼向唇间的东西,双眸湿润又惊惶。

    他尝试着将东西推开一些,小小声讨饶,“它……它太丑了,你……你拿开一点好不好。”

    小心翼翼抬眼觑着叶崇山神色,他可怜巴巴,“阮阮真的怕。”

    叶崇山笑了,松开手将人推上大床。

    “怕就对了,宝贝儿。它越狰狞丑陋,你就越舒服。不叫你怕的话,你可要小心了。那说明……它是个废物。”

    裴阮似乎懂了一些,脸上热意更甚。

    “极品哥儿必得这等大小才相宜。你仔细看看,比起叶迁,我这玩意儿是不是伟岸许多?”

    “我……我又没看过怎么知道?!”裴阮头昏脑涨,又觉得危险,又觉得刺激,不由带出哭腔。

    “难道你不曾见过?所以……那晚叶迁其实根本没与你圆房?”叶崇山神色微动。

    裴阮摇头如鼓,胡乱编排,话都说不利索。

    “叶……叶迁脾气古怪、性情暴戾,呜呜呜蜡油好烫,滴在身上好疼……现在你也要欺负我吗?”

    他生得实在漂亮,纵使演技拙劣,但毫无攻击力的美貌就是最无害的麻醉剂,饶是阴险狠辣如叶崇山,也不由放松警惕。

    社恐的他又十分容易招狼,叶崇山几乎绝迹的怜惜之情,瞬间如老树逢春,花繁叶茂。

    “只滴点蜡烛,这种程度也叫欺负?”男人喉头滑了滑,用铜祖刮去裴阮眼角的泪花,低哑着调笑,“阮阮这么娇气啊。”

    裴阮红着脸将头埋进枕头,“我今天真的又……又累又困,求求你,让我睡觉行不行?”

    叶崇山哪里看不出他的小心思。

    奈何小东西装得实在可人,这样乖顺精巧,又是初次,他突然不忍戳穿,只将他抱在怀里,宠溺道,“既然阮阮都这样请求了,今天就暂且放过你。”

    “不过明日如论如何都不许惫懒,本侯已经……等不及了呢。”

    “好……好的。”管他三七二十一,boss说什么都先回复收到。

    态度如此端正,当然深得boss偏爱。

    叶崇山亲了亲他额头,“睡吧,宝宝。”

    早知你这般可爱,一开始我就该八抬大轿亲自迎你。

    婆子战战兢兢进来熄了灯。

    裴阮缩进被子,只觉劫后余生。

    他心有余悸道,「没想到叶……叶崇山还怪好说话的嘞。」

    好说话?你是没看见丹房那些被采补得不成人形的前辈。

    宿主太容易被旁人的丁点儿善意打动,也太容易轻信世界本美好这种谎言,这样不好。

    「叶崇山好说话,还不是因为宿主你太会了!」

    喊宿主,说明系统不高兴了。

    裴阮半点不敢贪功,「哪……哪有?都是叶迁会,滴蜡真的太好用了。」

    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举了个例子,「上次跟黄管事这样说,他也变得很好说话呢。」

    呵。

    同样的话,从叶迁嘴里出来,是为了卖破绽给对手引蛇出洞,可从宿主嘴里说出来,就是纯纯的挑逗加勾引。

    没见到一个两个的都快被钓成翘嘴了嘛?

    简直是天赋异禀,系统已经无力吐槽。

    「那你很厉害了,还会举一反三。」

    「那是,我的学习能力强到可怕。」

    要是妈妈当年不断他的网,他会的一定更多。

    不就是不小心刷到一两篇小黄文,他哪知道会就此失去上网的自由呢?

    现在想想,还是妈妈太保守了。

    系统忍不住打击他,「阮阮这么厉害,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要救叶迁,你可一点进展都没有呢。」

    得意小狗瞬间萎了。

    「要我说救什么救?宿主你的道德底线也没那么高,临时换个爹也一样。这种事只要你开心,跟谁演都是演,也不是非要和叶迁嘛。」

    「叶崇山年纪是大了点,但有权有势,样貌英俊。只要咱们利用得当,同他双修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裴阮震惊了,「统统,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不是说,做那种事挺舒服?跟谁做不是做?」

    「那不一样!」

    如果裴阮再经历多一点,就能分辨清楚,只有身心合一才叫舒服,此时他懵懵懂懂,只会本能地抗拒这个提议。

    「可是叶崇山让我不舒服。」

    「……」

    笨蛋宿主,怕是真的爱上那个骗子了。

    好在还在不自知的阶段。

    系统确认完毕,故作怀疑地反问,「你确定吗?叶崇山刚刚只是稍稍对你好了那么一点点,你就觉得他人怪好的,若是以后他对你更好,比叶迁还要好,好到恨不得把命都给你,你还会觉得不舒服吗?」

    「你再说我要生气了。」

    裴阮说不过它,可是这个假如令他心里十分不舒服。

    未没成型的喜欢,三言两语之间,似乎变得面目全非。

    他不愿深想,甚至有点回避这个话题。

    「好嘛。」

    系统见好就收,挑唆成功就十分慷慨地放过了他。

    但宿主低落的心情还是让它有些心虚。

    不过是小小地给宿主打一次渣男预防针,它应该,不过分吧?

    惊心动魄的一天总算落下帷幕,裴阮迷迷糊糊将要睡去,这时,屋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通禀。

    “侯爷,魏王来了。”

    华管事苍老的声音带着无机质的公事公办。

    黑暗中,叶崇山倏地睁眼,像一只小憩中被惊扰的豹。

    系统掐了掐时间,魏王来的不早不晚,正正好是一炷香的功夫。

    「原来狗男人说的一炷香是这个意思,算他还有点良心,还知道替你解围。」

    「他……他好厉害,好像神仙一样。」裴阮真心实意地佩服着。

    系统忍不住怼道,「神仙怎么还让你硬顶十五分钟?要不是阮阮厉害,十五分钟够射两回了。」

    「……」

    魏王深夜到访,一时间府热闹起来。

    屋里掌灯的、梳洗的、更衣的,数个丫鬟婆子忙忙碌碌,没人顾得上床上。

    裴阮抱着被子睁一只眼偷窥,猝不及防就同叶崇山阴鸷的视线对上。

    他吓得慌忙闭眼,就听叶崇山吩咐王嬷嬷,“看好这里,不许任何人进出。”

    “是。”

    「咱们不出去,才怪!阮阮,看到叶崇山喜服里那块八卦佩了吗?」

    「看……看到了。」

    「魏王来的也算是时候,要不是叶崇山急着去见他,漏了破绽,平时想从他手里拿到这把备用钥匙,难着呢。」

    「备用钥匙?」

    「对咯,华管事握着另一把。接下来咱们要去办大事了,阮阮,areyouready?」

    裴阮黑线。

    「对了,阮阮你打过地鼠吗?」

    「没……没有。」

    系统只好亲自辅导,「喏,拿起那个花瓶,悄悄推开房门,王嬷嬷一伸头,你就砸她后脑勺上去。」

    怕裴阮手软,它还特意补了一句,「放心,以你的手劲最多晕一会儿。咱们还得速战速决。」

    如是敲晕了老婆子,裴阮心跳如雷。

    「还好不是十八个婆子。」

    「十七个在外院,这时候就要感谢叶崇山穷讲究,不喜内苑人多。」

    按照系统提示,裴阮很快找到那天叶敏带他去过的“丹房”。

    里面比裴阮想象的要大得多,正中一只等楼高的大炉子汩汩冒着白烟,一股又香又臭的诡异味道随着白烟飘散。

    裴阮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这里面是什么呀,闻起来好恶心?」

    焚尸炉这个词太吓人,系统保守道,「咳,一个炉灶,别管它,看到炉子上那个八卦钥匙眼了吗?现在,把钥匙插进去。」

    一阵轰鸣后,石楼一侧的石壁骤然对开,露出一条黝黑的通道。

    通道尽头,有什么窸窸窣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细响。

    裴阮简直要哭出来,「我非……非得进去吗?」

    系统坚定地点头,「阮阮,趁着现在没人,咱们要尽快。想想侯府的鸡鸭鱼肉,狠狠心干完这一票,以后你就是侯府的老大。」

    裴阮迷迷糊糊,他对侯府的老大没什么概念,但对鸡鸭鱼肉憧憬得不得了。

    于是,他低声给自己鼓了鼓气,“加油阮阮,为了侯府的大鱼大肉,冲呀!”

    第26章 疫鼠

    甬道里潮湿阴冷,泛着一股刺鼻的腐臭。

    「呕——要要吐了。」

    裴阮赶紧捏住鼻子,可张嘴呼吸,好似是将那些腐臭直接吃了进去,他脸憋得通红,反胃更严重了。

    「阮阮,不许娇气。」系统正色道,「现在我们要做的事很重要。」

    「好……好嘛。」裴阮拍了拍肚皮,「听到没,叫你不许娇气。」

    系统气笑了,「你还挺会找人背锅。」

    冗长的甬道尽头,是一间巨大的暗室。

    骨鞭,刑枷,牢笼,奇奇怪怪的木马、吊环,数不清的刑具在阴森的油灯下泛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油光。

    裴阮看得心脏发紧。

    角落的木笼里,一个衣不蔽体的人形蜷缩着,卡在油灯的暗影里,黑黝黝一团。

    要不是系统提醒,裴阮几乎认不出来。

    他眯着眼靠近,勉强认出是那晚的哥儿。

    「他叫闵越。」

    秋夜地下森寒,他却连一条薄被都无,整个人抖得不成样子。

    高热通红的脸隐在湿粘的长发下,双唇干裂枯槁,苍白如纸,昏迷中犹在嗫嚅着冷。

    裴阮一时忘记所谓的大事,「统统,他看上去快要死掉了,我可以救他吗?」

    灵泉可以治伤,但空间既然是系统带来的,使用前自然要先征求它这个真正主人的同意。

    显然,裴阮还没有什么主人翁意识。

    系统无奈叹了口气。

    「阮阮不必征求我的意见,记住,你才是空间的主人。」

    而我,总要有离开的一天。

    「好嘛。」

    木笼子没有上锁,裴阮不敢将人拖出来,只好钻进去给闵越喂了点灵泉。

    沉重的机关石门这时突然发出闷响。

    裴阮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猫在笼子里,不知所措,反倒是原本昏迷的人,虚弱地睁开眼,费尽力气将他推倒,藏在身下。

    好在这处角落本就昏暗,来人又是直奔更隐秘的内间而去,无人留心关押废弃玩具的小笼子。

    凌乱的脚步声打破静寂,密室深处窸窸窣窣的声响骤然尖锐起来。

    像是有什么,在暗处疯狂涌动。

    “殿下,第二批疫鼠已经养好,比裴远道的方子喂出来的毒性更强,也更加凶猛,只要被它们咬上一口,三日内症状宛如天花,任谁也查不出人为的痕迹。这几只母体更厉害,一口能够毒死一头牛。”

    是叶崇山的声音。

    “是吗?”魏王低嗤一声,“侯爷吹嘘得这般神奇,可曾在活人身上验证过?”

    “这……”叶崇山迟疑道,“外头笼子里已经备好人牲,只要王爷首肯,臣即刻安排。”

    “记住,这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男子粗粝的嗓音如砂纸刮过,带着疯狂的震颤,“这么多年,本王一直被那孤儿寡母强压一头,已经急不可耐等着他们跪地求饶了!哈哈哈……这天下早晚都是我的。”

    “还有叶勉和他的那群走狗……本王一个都不会放过。”

    “只是……殿下,臣不敢隐瞒,此疫并无解方,一旦投出,后果不堪设想……”

    “哼,哪个王朝更替不是血流成河?没有解方,届时统统杀了烧光便是,叶崇山,枉你纵横沙场数年,怎么,人老了,刀也钝了,这还要我教你?”

    “臣……受教。”

    “行了,三日内,我要听到你的好消息。至于你那好大儿,几次三番坏我好事,你知道怎么办。”

    “臣定然全力搜捕。”

    “吱吱吱——”小笼子里的母体愈发狂躁。

    它们上蹿下跳,尖利的爪牙撕咬抓挠,在精铁笼骨上留下道道抓痕。

    一只只灰皮老鼠肥硕异常,亮得惊人的细小鼠目里隐隐泛出红光,相比于笼子角落残留的腐肉,难能一见的活人气息更令它们兴奋。

    “啧,果真凶悍。”魏王十分满意,他提起最凶的那只,挑起一支喂食用的竹筷,逗鸟儿似的拨弄。

    “月底太后生辰,叶勉设下鸿门宴想当众揭发本王,本王也应回赠他一份大礼。”

    “就它好了。”

    “也不知皇帝太后那一身精贵的皮肉,可经得住它一爪子。”

    ……

    「统统,我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秘密。」

    「不然你以为我让你来是纯纯当活雷锋的吗?」

    「好嘛。」

    裴阮乖巧趴在笼子角落,直到魏王一行人远去,这才推了推身上人,“好……好了,刚刚谢谢你。”

    闵越恢复了一些生气,他羞耻地拢住身上几乎遮不住三点的破布,“是我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不……不用谢。”

    “你是叶崇山新抓来的哥儿吗?”

    裴阮心里着急,编不出什么假话,胡乱点了点头,“我……我要去里面看看,你……你可以帮我保守秘密吗?”

    闽越虚弱地点头,眸子里才亮起的一点光又寂灭了。

    “你放心,死人是不会泄密的。”

    他声音太轻,裴阮压根没有听清,他匆忙循着窸窣的声响闯进密室的核心。

    在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吱吱叽叽声里,裴阮见到了此生最可怖的场景。

    满满三个大笼子,数百只灰皮老鼠齐刷刷望向他。

    密密麻麻亮起的红点,每一个都带着鼠类特有的阴森和贪婪。

    裴阮不由后退了一步。

    他闭了闭眼,稳住心神。

    「原来我……我有猫粮密集恐惧症。」

    系统:……

    「所以统统,你是要我拯救全世界吗?」

    「我可没那么说!你不是有老鼠药?咱们药死这些老鼠,让叶崇山没空觊觎……喂,等等,停下,你你你想做什么?」

    「药死多可惜,我先抓一只给咪咪尝个味儿。」

    「???」

    「它喝灵泉长大,应该跟我一样百无禁忌?」

    系统简直要摔桌,「我给你的灵泉不是这么用的啊喂!」

    「你刚刚才说我是空间的主人,怎么使用不必再问你。」

    「……」这宿主特么是天生来克我的吧!

    偏院荒凉,常年无人问津,一旦黄书朗不在,婆子丫头就会克扣裴阮的食用,老鼠可是难得的荤腥美味。

    所以常人眼里可怖的鼠群,落在裴阮眼里,同储备粮无异。

    他并不害怕,就是数量略多,味道太臭,令他有些不适。

    鼠笼分为两拨,桌上一排独栋别墅关的是母体,剩下三只大铁笼里是体型略小的鼠群,也是传播鼠疫的主力。

    「这波猫粮好肥,咪咪应该会喜欢。」

    「咪咪喜不喜欢我不知道,但是宿主你敢把它们抓进空间,我们就绝交十分钟!」

    「那你开始计时吧。」

    裴阮艺高人胆大,拉开一个母体笼门,徒手就要掐向巨鼠后颈,突然一股强力将他扯开。

    他差点惊叫出声,一道凌厉的呵斥却抢了先,“你在干什么!?”

    叶勉盯了叶崇山数月,好容易等到老鬼松懈摸到密室位置,一进来就看到裴阮涉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揪住,身体先于大脑动作起来,甚至忘记自己也不过是肉。体凡胎。

    凶悍的老鼠吱叽一声,蹿上他的手臂死死咬住。

    即便立即拔剑斩杀,疫鼠身首异地,鼠头却还嵌在皮肉里,不肯松口。

    乌黑的血很快溢了出来。

    裴阮:“……”

    「什么情况?」

    叶勉脸色难看,他迅速划破伤口,将污血放出来,可排毒并不顺利,血流了一地,伤口没有一丝好转,连掌心也开始发黑。

    “怀着孩子还敢来这种地方,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

    裴阮被他吼得呆了一呆。

    三两句话,信息量太大,裴阮应接不暇,脑子里只剩那句“怀着孩子”在回荡。

    「他……他都知道了。」

    「他怎么会知道……」

    裴阮吓得连退几步,「呜呜呜他一脸要杀人的样子,一定是怀疑我心怀不轨。」

    「不……不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他被咬了诶,可是我抓猫粮而已,他为什么要冲上来?」

    「。」

    系统甚至有些同情崽子他爹。

    不过一息之间,叶勉本就苍白的脸已经面如金纸。

    疫毒太霸道。

    他倚着墙,长剑跌落,强撑着撕下衣摆简单止血后,眼前开始阵阵发黑。

    魏王谋反之心昭然若揭,他藏身侯府数月,终于抓到鼠疫这个线头,只要找到魏王勾结侯府豢养疫鼠的证据,就能人赃并获一举拿下这群乱臣贼子,没想到最后关头竟出了这样的意外。

    千防万防,竟没防住这最老套的美人计。

    急怒攻心之下,他蓦地喷出一口黑血。

    “呵,真是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拭去嘴角血污,叶勉自嘲一笑,即便到这种境地,他也不曾迁怒到裴阮身上。

    “小骗子,不管你是谁的人,有什么目的,快些离开这里。”

    “走得越远越好。”

    带着肚子里的小东西。

    裴阮指了指自己,瞠目结舌。

    目的?什么目的?

    只想给孩子找个便宜爹的哥儿欲哭无泪。

    「所以统统,他怎么老是把人想得那么坏?!」

    「还好我听统统的,从没指望过他。」

    「但是……他是夫君最敬爱的小叔,他死了夫君应该会很难过。」

    「所以,为了夫君,我还是得救他。」

    裴阮洗脑一样,说服了自己。

    “咳咳,阮阮要是还能念我两度救命之恩,就帮我带句话出去,告诉京畿备左彰——”

    叶勉交代遗言一样,又丢出一枚炸弹。

    “不惜代价,即刻斩杀魏王一党。”

    带什么带,要说自己去说。

    裴阮果断摇头,鼓起勇气伸手去扶人,却被叶勉猛地推开。

    一时不察,他狠狠跌了个屁股蹲。

    “离我远点!”

    男人的冷脸叫裴阮愣了愣,心底涌上一股委屈,「他……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阮阮,不是讨厌,是怕鼠疫会传染给你。」

    裴阮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真的吗?」

    「真的。方才叶崇山的话你忘了吗?这种新型鼠疫堪比天花,传染性很强,致死率也很高,母体毒性还要更加霸道一些。」

    裴阮擦了擦眼睛,「那我大方一点,原谅他好了。」

    「恩,要尽快将他带到灵泉清洗伤口……」

    方才一幕系统看在眼里,生死关头能下意识保护宿主的男人,系统决定勉强大方一回,再给他一次机会。

    「阮阮,要快一点,时间不多了。」

    「好……好吧。」

    为了求快,直球小社恐干脆一个闷棍。

    某人昏迷前的眼神,叫裴阮没来由后背一凉。

    「呜呜呜,我感觉他醒来会弄死我。」

    撒娇归撒娇,裴阮没忘记外头还有一个,果断又打了一次地鼠,将两具半死不活的“尸体”一起拖进空间。

    闻到生人气味,咪咪弓起背,对着入侵者发出戒备的低吼。

    裴阮没有时间安抚它,他将猫咪抱起,丢进密室,“乖,你先在外面玩一会儿。”

    闵越的伤好治,难的是叶勉。

    扒开上衣,裴阮这才发现他的后心竟还有一道血肉模糊的箭伤。

    脑中一晃而过叶崇山弯弓搭箭的模样。

    裴阮抿了抿唇,“不知道叶迁伤得重不重……”

    他用帕子沾上灵泉,小心擦拭,经历几次提升的泉水很快发挥作用,伤口肉眼可见地开始愈合。

    「好厉害。」

    「阮阮别高兴得太早,这箭伤看深度,怕是伤及脏腑,按目前灵泉的效果,很要几天功夫方能痊愈。」

    更棘手的是疫鼠的毒素。

    果然,灵泉附上,叶勉掌心处的黑印也只淡了些许。

    想要彻底清毒,还不知要多久。

    纵使心急,裴阮也只得将人暂且丢在空间,他还得赶在叶崇山发现之前赶紧跑路。

    只是,当他重新回到密室,却被眼前景象惊得两眼一黑。

    第27章 猜疑

    密室里一片静谧。

    静可闻针。

    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窣声——

    全!部!都!消!失!了!

    所有的铁笼空空如也,干净到找不到一根鼠毛。

    唯有一只橘色虎斑猫慵懒地趴在桌子上舔着爪爪,小肚子像怀了孕一般鼓鼓囊囊。

    哦豁,罪证全无。系统冷酷地想。

    裴阮心下也一个咯噔,他沉痛地问,「统统,老鼠呢?」

    「就是你想得那样。」

    不过裴阮忧虑的东西就很简单,「真……真吃了啊。那……猫会不会感染疫病?」

    「……不会。何况咪咪是灵泉喂大的,早就不是一般的猫了。」

    裴阮顿时胸口不闷了,气也喘匀了。

    提起猫脖子,看着大了一圈的喵,他瞠目结舌,「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就用这只胖jiojio把笼子门全都掏开了?」

    猫咪呆萌地抻着四肢爪爪,粉粉的肉垫开出花来,还委屈地“喵”了一声。

    裴阮捏了捏小花,有些暴汗,“原来喵喵这么能吃的呀,对……对不起,一天一只小老鼠,是我给你饿狠了。”

    他又看了一眼密室,「大量猫粮,哦不,毒老鼠神秘消失,统统,你说叶崇山看见会不会疯?」

    「你再不跑,我得疯。」

    这下是真坏了大事。

    本来想给叶崇山来个人赃并获,这下好了,成了替他销赃。

    系统无语凝噎。

    裴阮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但极其听劝,将猫扔进空间,果断开溜。

    只是——又溜回了他的房间。

    系统满脑门的问号,「狗洞,钻狗洞出去!路线我都给你规划好了,你跑回来做什么?!」

    裴阮理直气壮,「不成,我得带尾鱼一起走。何况这时候跑岂不是不打自招?」

    「叶勉还带着未知的疫病,谁知道灵泉管不管,万一治不好,要嚯嚯也先嚯嚯叶崇山!」

    「……留下更危险啊笨蛋!」

    「怎么会呢。」裴阮板着小脸认真分析,「叶崇山真要怀疑,也会先怀疑失踪的闵越。我只要藏好他,够咱们拖延一阵子的。」

    系统R1模式思考三秒钟,「对哦,闵越不见了。比起你,叶崇山第一个怀疑的应该是他。」

    「为了报复侯府,逃跑前放走了所有老鼠……合情合理,啧,会还是你们人类会。」

    它装载了宅斗权谋两个大模型,都赶不上宿主自学成才的速度。

    没想到这块软软糯糯的兔子糕,扒开了竟然是黑芝麻馅儿的。

    系统看裴阮的眼神都变了。

    裴阮眼神清澈,神情无辜,「是你把事情想复杂啦,换位思考你是叶崇山,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有理有据,无可辩驳。

    「可是一旦东窗事发,侯府戒严,你再想出去就难了。」

    裴阮摇了摇头,「那就东窗事发了再说,现在我得想法子说服王嬷嬷,让她帮我瞒下偷偷溜出去的事情。」

    抓耳挠腮想了会,他决定故技重施。

    掏出替叶勉治伤用剩的手帕,就着一点残余灵泉,敷了敷嬷嬷后颈,裴阮期期艾艾摇醒了人。

    “嬷嬷,嬷嬷,您……您怎么睡着了?”

    他还是有些害怕王嬷嬷,话又开始磕磕巴巴,“虽然我……也想叫您多睡会。可等会侯……侯爷回来见您在这睡大觉,将您打杀出去,阮阮舍不得!”

    顶着那张纯稚无害的脸,明明是恶人先告状,愣是叫王嬷嬷生出一种真被心疼着的错觉。

    她黑着脸。脑子里最后的记忆是被这小贱蹄子一闷棍敲晕,可摸了摸后颈,竟一点事没有。

    好半天,她才疑神疑鬼爬起来,怒骂一句,「你个贱蹄子……别叫我抓到把柄。」

    裴阮被她推得一个趔趄,委屈极了。

    “我知道您一直喜欢裴允……可为什么要对阮阮这么凶?!”

    送客归来的叶崇山,打眼就是一副恶奴欺主图,在魏王那受的仙气正无处发泄,抬脚就是一个窝心踹。

    王嬷嬷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急忙跪表忠心,“侯爷,老奴知错,今后必定好好伺候阮少爷,绝不敢再有怠慢。”

    糊里糊涂,她竟然就这么昧下了裴阮偷跑出去的事实。

    后知后觉的嬷嬷两腿一软,欲哭无泪。

    明明心里恨他恨得牙痒,身体却很诚实地一步一步沦陷为他的忠仆。

    王嬷嬷越想越觉得惊悚。

    “不,我一定要撑住,绝不能被这贱蹄子迷惑!”

    ……

    这头,叶崇山温柔小意地将裴阮抱进屋里,万分柔情地替他擦去眼角的水意,“阮阮别哭。”

    “明天就给你换几个听话的奴才,你不是很喜欢叶迁那个小厮吗?明天就把他还给你。”

    裴阮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oi,统统,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乖乖窝在叶崇山怀里,眼里盛满叶崇山的影子。

    “爹爹真好。裴远道都没有对阮阮这么好过……”

    他说得可怜兮兮又真心实意。

    叶崇山受用极了。

    被小美人儿大而黝黑的瞳仁全心全意仰赖着,叶崇山英雄气概膨胀,恨不得现在就抄了裴家博美人一笑。

    一贯一言堂的他还变得十分好说话,当裴阮提出还想继续去裴家铺子学医理,他甚至笑着毛遂自荐了一把。

    “这几天外头乱,爹爹亲自教你也使得。”

    “丹房里还有很多妙处,阮阮试过一定会喜欢。”

    这可使不得。

    “呜呜呜叶迁都让我去的,爹爹为什么不行?”

    “行行行,都依你。”提到叶迁,叶崇山兴致都淡了几分。

    「嘶,统统,你好厉害!按你说的做,叶崇山真的被我拿捏得死死。」

    系统呲了一声,语气开始飘,「父权NPD嘛,最喜欢你这样顺从性一百昏的大白兔软糖。你以为他在满足你?不,他是通过满足你来证明自己的强大。对付他顺毛撸+不断cue对手的存在,一定会有意外之喜的。」

    「啧,说起来你们也算是相性度100%了,要不阮阮试试他?」

    裴阮指了指门外,「你走,我没有你这样没有节操的统。」

    「……」

    第二天,裴阮早早就醒了,睁眼第一句话就是,“我鱼呢?”

    叶崇山气笑了,“小皮猫,这下装都不装了?”

    他一把将人拉起,“起来伺候我更衣……”

    一只大手顺势滑到他身后,托着屁股将人按到身上,“伺候好了,什么都依你。”

    技巧性十足的揉捏让裴阮毛都炸了起来,好在密室被洗东窗事发,华管事急匆匆来报,“侯爷,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他瞥了眼裴阮,戛然而止。

    叶崇山懂了他的暗示,拍了拍肉感十足的位置,“晚上再来收拾你。”

    显然,他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裴阮捂住脏了的屁屁,等人走远,才敢小小声骂了句,“老色批。”

    转头正要扑床,就对上叶勉黢黑的脸,那神情乍一看,跟叶迁很有几分相像。

    「吓,真不愧是叔侄,连吃人的眼神都一毛一样。」

    「……」

    「可是我救了他诶,他为什么要吃我?」

    「因为他在隔壁,你说爹爹真好的时候就醒了,直播观围观了你红杏出墙,哦不,虚与委蛇的全过程。」

    嘶——这就有点要命了。

    揣着小叔的孩子,嫁给了大侄子,现在又陪公爹睡觉,裴阮粗略地捋一捋,自己都觉得自己罪大恶极。

    「不行,这侯府是不能呆了,等会儿尾鱼来了,一水儿敲晕,全装空间里带走。」

    「别想,装两个人已经是上限了。能装几个完全取决宿主你睡过几个人。要是全无限制,岂不是能把整个大梁都装进去?」

    「睡……睡几个?你还想我睡几个QAQ!」裴阮惊掉下巴,「这都是些什么离谱的设定?!」

    呸,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系统果断缩头装死。

    关键时候卡人头,系统都怀疑,世界意识是不是故意惩罚宿主没有老老实实和攻二睡觉。

    好在裴阮也没心思深究,醒着的叶勉,可不像很好敲晕的样子。

    裴阮甚至不敢同他对视,“小……小叔醒啦?有没有好点?我……我这就去给您拿药。”

    他脚底抹油,掉头就想开溜。

    叶勉轻而易举钳住他手腕,缓缓挑起了一抹令人发寒的笑。

    “阮阮敲晕我的事,还没有好好说道,这就想跑?”

    要死了。

    裴阮人一麻,求生欲令他不敢多辩解一个字,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句“疼”。

    像极了才干完坏事的那只虎斑猫。

    “惹这么大祸事,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看得出来,叶勉是真气狠了,裴阮手腕硬是被他抓出一道乌青痕迹。

    “你……你冷静点!那个老鼠咬了,有……有解药。求求你松开,我真的好疼,呜呜呜……”

    糯叽叽软绵绵地求饶叫叶勉生起一股邪火,他将裴阮甩回大床,制住四肢开始严刑逼供。

    “你怎么知道叶崇山的密室?去那里有什么目的?”

    “这鼠疫叶崇山都没法子,你怎么会有解药?”

    “那些老鼠究竟是不是你放出去的?你这小身板,怎么将我和那哥儿弄回来?共犯还有谁?”

    每问一句,他脸色就沉下一分。

    幽深的眸子里全是裴阮看不懂的情绪,“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秘密?恩?”

    裴阮哪里见过这样可怖的杀气,愈发慌神。

    小小的一只缩在身下,抖抖嗖嗖,如风中摇晃的花朵,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这么会装的吗?”叶迁狠狠心掐住他脖颈,“被你骗过一回,岂会再被骗第二回。”

    “唔……什么……第一回?”

    无端的指控让裴阮委屈极了。

    也害怕极了。

    他的眼睛本就大而清澈,即便在极端的恐惧之下,也保有最纯稚的天真,噙满泪的模样,愈发无辜纯良。

    挣扎中,几滴泪甩到叶勉的手上。

    竟有些烫手。

    “你以为眼泪会叫我心软?”

    想到他在叶崇山跟前也是一样的装乖卖怂,叶勉狠了狠心,卡在喉头的指掌一点一点加重力气。

    窒息的痛楚令裴阮本能地攀住男人手腕,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可惜纤弱的哥儿跟男人根本就不是一个量级,蜉蚍撼树的结果,就是他如一朵落败的花,软软滑落进男人的怀抱里。

    直至昏迷,都没有问出一句话。

    哪怕是骗他的话。

    纤密的睫毛缓缓掩住那双令人心烦意乱的眼睛,叶勉蛰手般卸去力道。

    “黄书朗,还有他背后的人,就这么值得你用生命去袒护?”

    第28章 墙纸

    鸡鸣声起,裴阮缓缓睁眼。

    天色还没大亮,雾蒙蒙的视野里,是陌生的床幔,陌生的被子……

    他揉了揉眼睛,「这是哪儿?」

    「侯府归澜苑,分家前叶勉的住处,养伤那阵子他就是住这里。你晕倒之后,叶勉就反制了侯府。」

    裴阮怀疑自己听错了,「反制了侯府?」

    系统也有些意外,「现在看是这样没错。叶崇山这些年沉迷炼丹修仙,疏于对侯府的管控,叶迁暗中布置,早就想取而代之,就缺一个名正言顺扳倒叶崇山的机会。」

    「疫鼠之患,就是这个机会。本来一切都在叶勉计划当中,结果咱们误闯密室,不小心坏了他的事。」说到这里,系统有点心虚,「毒老鼠一夜消失,他又感染鼠疫,事发突然他索性不装了,先发制人拿下侯府,可惜叶崇山老谋深算,还是趁乱逃掉了。」

    「呜呜呜他们不会秋后算账都来找我麻烦吧!?」

    裴阮捂着脖子开始慌,也就忽略了某些不对劲的地方——

    既然叶勉占据着压倒性优势,那叶迁重伤失踪至今杳无音讯就十分不合常理。

    可惜恐慌吞噬了他的脑子,只能被狗男人骗得团团转。

    「叶崇山误以为是闵越做的,将错就错认下这事,叶勉的心思都在灭鼠平乱上,暂时都不会怀疑到你。」

    安全了!

    裴阮长长舒了口气,「虽然知道这样不对,但还是祈祷叶崇山别被叶勉抓到,这样我就不会穿帮了。所以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所以你现在好像进入了墙纸play那一环,但是对象从叶崇山变成了叶勉。」

    「哈?!」

    「你看看左手边。」

    裴阮战战兢兢转头,看清什么后顿时脸红脖子粗起来。

    脸红,因为他竟然同叶勉——他夫君的小叔睡在同一张床上。

    小叔还衣衫不整,酥。胸半露。

    系统黑线,「阮阮,这个词不是这么用的。」

    裴阮脸红,「明明就很贴切。」

    这样的胸……好酥。

    叶勉瞧着清瘦,衣服底下却十分有料。

    睡梦中他衣襟微敞,饱满厚实、形状完美的胸线轮廓若隐若现,冷瓷般紧致细腻的肌理随着呼吸起伏,每一寸血肉都是极致的诱惑。

    很……很好摸的样子。

    「所以阮阮你是胸控吗?」

    「还是肌肉控?」

    「怎么看到就想上手?」

    「哪……哪有!」好像重生以后,男色被无形中放大了。

    他开始看谁都迷糊。

    裴阮羞耻地将视线挪到叶勉的脸上。

    凤目紧阖,睫毛又长又直,鸦羽一般轻颤,看得人心痒痒。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薄唇还有些苍白,但一点不似一般读书人刻薄,睡梦中嘴角也微微挑起,是一副霁月清风、温和儒雅的皮相。

    谁能想到高高在上、不染纤尘的宰辅大人,衣服底下竟这般涩欲横陈?

    禁欲克制的脸搭上荷尔蒙爆棚的身体,竟比叶迁那样的型男更加蛊惑人心。

    「不不不……不行,不能看了。」

    思想开了会小差的裴阮猛地醒神。

    这可不是他能肖想的人。

    脖子还在隐隐作痛。

    昨天的掐痕经过一夜,已经变成一圈可怖的淤青,肿胀感挤压着声带,让裴阮发声都有些困难。

    是真脖子粗。

    甚至,差一点点就断了。

    记忆回笼,早起的迷糊劲儿终于彻底褪去。

    「呜呜呜,统统你之前的警告还是太保守了,他怎么能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说杀人就杀人。」

    「我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他凭什么想杀我就杀我。」

    「皮囊再好看也没用,人太坏了,呜呜呜专制、冷血、没有同理心。」

    「我讨厌他。」

    「叶迁到底在哪里,我真的……嗝……真的想他。」

    系统满腔的心疼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突然破了防。

    「别想了,他死了。」

    侯府这头都收网了,叶勉怎么可能再继续扮演大侄子?

    不出意料,太后寿诞上魏王伏诛,他就会公布叶迁死讯,并借此请功,替叶迁的胞弟叶棠请封世子。

    “你说什么?”裴阮委屈撒娇悉数卡在喉咙里,愣了愣似是没有听懂。

    眼见着宿主情绪濒临失控,竟直接将心声说出口,系统连忙改口安抚,「我说别想了,那个死鬼。」

    裴阮这才狐疑着放过它。

    「我真的想他。」

    挂着满脸的泪痕,还滑稽地冒出个小小的鼻涕泡,他却十分坚持地又小声强调一遍。

    「很真很真的那种。」

    「不行,我得赶紧离开这里。我可不想再死一次。」

    收起色心,裴阮蹑手蹑脚爬下床摸向门边。

    可是等等,拉……推不动?

    「统统,我是被他关这里了嘛QAQ?」

    「……不然怎么叫墙纸。」

    「救命——」

    “呵,一大早阮阮就这么精神?”身后传来恶魔的低语。

    裴阮整个人一抖,简直想嚎啕大哭。

    「天都没亮,他起得比鸡早干什么?!」

    骂归骂,他还是老老实实贴门立正,“小叔……早。”

    “侄媳……早。”

    男人嗓音里带着些许晨起的沙哑,神情慵懒而随意。

    可裴阮一点不敢松懈,他紧紧抵住门,双手握拳,“我……我怎么在这里?你……你怎么能跟我睡一起……还穿成这样……”

    他心虚地又看一眼,越问越底气不足。

    叶勉饶有兴致地盯着他,“阮阮是真想不起来,还是在装傻充愣?我留你在这不是享受,是给我疗毒的。按你身份,给小叔侍疾理应在床脚打地铺,可你却扯住我的衣服死不松手……”

    他不咸不淡扫过床尾,天青色的外衫皱成一团,还沾着某些可疑液体干涸后的淡淡纹渍。

    “呜呜咽咽喊肚子痛,非要上床才肯消停,这要怎么说?”

    “怎……怎么说我也救了你,上……睡……睡个床不过分吧!”裴阮差点被他带歪,“不对,侯府有那么多房间,你明明可以送我回惊雷院!”

    “救我?”叶勉睨他一眼,带着些笑谑,“阮阮,要不是你,这会儿我已人赃并获将叶崇山下了大狱。本官不治你的罪,已是看在先前你献药有功的份上,你还敢同我说救命?”

    “那……那你也不能不讲叔媳大防!”

    也不知怎么回事,叔媳这个词儿烫嘴得厉害,裴阮说完,脸红得要滴血。

    他越这样说,叶勉越想逗他,闻言刻意挑开被子起身,当着裴阮的面慢慢褪去凌乱的寝衣。

    冷白肤色,衬得颈边几道未消的红痕尤其醒目。

    “所谓的大防在生死跟前算不得什么。谁叫这鼠疫,只有阮阮有解药?”

    他就这样光着身子,一步一步逼近,“换做阮阮腹痛,即便当着叶迁的面,小叔也会抛开世俗,嘴对着嘴、唇贴着唇,勾着你下巴一口一口哺气替阮阮安抚。”

    他不光说,还上手,无限贴近的五官让裴阮招架不住,好似下一秒他真的会贴上来。

    裴阮慌忙挡住嘴,“唔你……你怎么这样……”

    密闭的卧房,昏暗的光线,杀伤力十足的男色,再加上熟悉的松木香,每一样都足以叫裴阮心脏砰砰乱跳,像藏了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

    额头在这时突然被狠狠敲了一下。

    好痛QAQ。

    裴阮忙又去捂泛红的脑门。

    “你这幅样子,像被我占了便宜?”

    叶勉若无其事地越过他,从衣柜挑出一件新衣换上。

    “我瞧着更像是你在意银我的身体。哥儿大多性银,极品哥儿更是。与你一间屋子,该担心的是我。”

    “……”

    “所以,乖乖收起你那些风月心思,做好你的本分,听懂了吗,我的……小侄媳。”

    再抬眼,他已穿戴整齐,又是那副清心寡欲的神仙模样。

    反倒裴阮,就像上百人大课看小黄漫被抓了现行,从头到脚都写满了羞耻和尴尬。

    眼睛红通通的,湿漉漉的。

    好欺负到让人根本停不下手。

    “啧,如果你真的不想跟我独处一室,现在就该快点给我上药,而不是杵在这里磨蹭。”

    说着,叶勉撩起袖子,露出满是黑红肿胀溃斑的手腕,“拜侄媳所赐,鼠毒没有清除前,我都要呆在这里,与你日夜相对,运气差点,或许还要与你生同衾死同穴。不过,或许这正中阮阮下怀。”

    “毕竟坊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说裴家哥儿日日将我画像挂在床头,夜夜都做着与我颠鸾倒凤的美梦。”

    “……”裴阮破防了。

    「那个花痴是裴允好嘛?!」

    「生同衾死同穴?我可不敢跟他一个墓穴,指不定哪天心情不好,能微笑着给我骨灰扬了……」

    「还美梦,他根本就是噩梦!也就裴允眼瞎……」

    裴阮气鼓鼓取出瓷瓶,先用灵泉替他清洗伤口,到了内服环节,问题又来了。

    「他醒着要怎么喂呀?这一喝不就知道是白开水了嘛……」

    「阮阮随便开个方,在药汤里兑上灵泉就成。」

    「对哦!」

    「稳妥起见,咱们列个清单,假装自己配药,这样谁来都看不出破绽!」

    「统统真棒!」

    说干就干。一人一统愉快地达成一致。

    近日“学有小成”,裴阮不假思索就将新学的药物默了一个长串,然后捧着墨迹未干的单子找叶勉配货。

    只是他不知道,叶勉师出守一道人,是个山医命相卜五术兼修的奇才,李先生就是他亲师兄。

    歪七扭八的单子到叶勉手上,男人只看三行就忍不住挑眉。

    淫羊藿?补肾阳;巴戟天?温肾阳;肉苁蓉?益精;菟丝子?固精缩尿;还有锁阳、杜仲、熟地黄、山茱萸、鹿茸……

    顶着最纯的脸,给他下最猛的药。

    叶勉似笑非笑,“阮阮确定……这是给我疗毒的?”

    “也……也不全是,我还是要复配一下的!”

    “是吗?”

    “……”他一笑,裴阮就有点虚。

    “不过,阮阮有空还是少钻营些奇技淫巧,多练练字是正道。毕竟日后若成一代名医,这医方写出来不能叫人笑掉大牙不是?”

    这是在变相说他字写得丑!

    就好气!

    “这狗刨体……可……可是名医标配,为的就是叫旁人辨认不清,防止处方外泄!是……是小叔不懂!”

    他也学薛掌柜拽文,可简单一句话却说得磕磕绊绊,笨拙得可爱。

    “这样啊,那我就等着名医的良药了。”

    不一会儿,大管家叶成急匆匆赶来,身后还跟着满眼青黑、打着呵欠的李先生。

    裴阮已经编好了一套说辞。

    “那……那个,宰辅大人为了救我不慎中毒。我在叶崇山的丹房找到解方,麻……麻烦按照这个备好药材给我,只要连服几日,大人定能清毒。”

    隔着门,老管事忠厚的脸上满是犹疑。

    且不说这药材没一个正经,单是叶崇山逃跑前就信誓旦旦,称这新养出来的鼠疫无药可解,这又是哪里来的解方?

    昨日大人拒绝李先生诊治,自行入了隔离房,他已是满心地不赞同,这会又将性命交付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哥儿,叶成脸色一白,“大人,您还是让李先生……”

    “成叔。我自有分寸。”

    叶成默了,好半晌才低低回了一个“是”。

    “叶崇山这些年用的最多的,确实是这些药。”叶勉笑得意味深长,“所以我也好奇……阮阮用这些药,究竟怎么治我这身疫。”

    他语气清淡,可从小看他长大的叶成还是听出了其中的玩味。

    老管事心下一个咯噔,要不是主子品行过硬,他都要怀疑主子也学了那些腌臜事。

    侯府兵戎起家,武将南征北战,难免留下些暗伤,年纪一上来房事上就容易有心无力,不管是老侯爷还是叶崇山,惯会吩咐药房开大补的方子,辅以极品哥儿腺液,每每起兴能关起门多人大战个几天几夜。

    那时侯府采买最频繁的药材,就是单子上这些。

    眼下叶勉也关起门服壯阳药,怎能叫他不多想?

    老管事努力绷住老脸,暗暗告诫自己:绝不会的,主子厌恶极了侯府秽乱,怎么会做出同老侯爷一样的荒唐之举?!

    这么想着,他不住朝李先生使眼色,企图感化老先生从专业角度说点什么让他定定心。

    结果李先生一捋须,“少夫人受孕四个月,算起来第一次孕热也快到了。”

    老管事顿觉天塌了。

    他身形一晃,一头撞上廊柱,“孕热?!”

    即便他终生未娶,也听说过极品哥儿孕热的可怕,比作黑洞都不夸张。不止腺液没了助兴强身的奇效,还十二万分的需索无度,有时甚至需要几个人才能填满他们无尽的欲壑。

    所以我那光风霁月的大人,也到了应接不暇需要用药的地步了吗?

    第29章 孕热

    说一个谎容易,圆一连串的谎难。

    自从裴阮写下方子,叶勉好似寻到志同道合的小友,一得空就开始与他探讨药理。

    越探讨,裴阮越心慌。

    「这薛掌柜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怎么净叫我背那种药?我默的时候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咳,他也教了别的,是阮阮自己选了这些。」被批审核把关不严的系统有苦难言,谁能想到世界意识见缝插针,连这点漏子都钻?

    整得他们真会用这些药给叶勉炖大补汤似的。

    好在五天后,叶勉手腕余毒总算清干净,裴阮再不用被他逼着默什么“菟丝子、车前子、覆盆子、枸杞子、五味子”之类的壯阳名方了。

    「有一说一,这个小灶开完,以后我开个男科诊所糊口,问题不大。」

    「也不是不行?」

    只是过了这么久,还是没等到叶迁的消息,裴阮有点急了。

    尤其他还被叶勉以保护为由,扣在了归澜苑。

    “阮阮,叶崇山不除,始终是个隐患,若是叫他知道你有鼠疫解方,必定不会放过你。你须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安心,对迁儿也好有个交代。”面对质疑,首辅大人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好似全都是在为他考虑。

    “……”裴阮头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者,”男人突然探手,点了点他微微隆起的腹部,“这里越来越明显,我可不想让它成为叶崇山要挟我的筹码。”

    那根手指像是有着什么诡秘的魔法,叫裴阮全身的毛都炸了开来。

    他再不敢讨价还价,老老实实拎着自个儿的小包袱就搬进叶勉隔壁的屋子。

    「统统,他要这样关着我多久?我还要多久才能……」

    「见到叶迁」四个字猛的哽住。

    他一推门……就跟王嬷嬷阴湿老鬼似的女脸撞个正着。

    不止王嬷嬷,还有……「尾鱼、闵越……额为什么王嬷嬷会乱入在里面?」

    王嬷嬷好似被摧残得十分厉害,一见裴阮老脸褶成干菊花,扑过来抱住他大腿就是一通哭嚎,“少爷,老奴为了你甘愿煨汤倒火,求求您放过老奴吧?”

    “是赴汤蹈火。”一道清亮男声条件反射地纠正。

    是闵越。

    一时几人目光都落到他身上,他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不合身的外跑,默默垂下了头。

    裴阮清咳一声,有些疑惑,“嬷嬷……你怎么了?”

    王嬷嬷刚张嘴,余光瞥到他身后的叶勉,整个人一抖。

    宰辅大人她是认得的,毕竟是裴允心尖尖上的男神,想作裴家忠仆,必修课之一就是记宰辅画像、背宰辅基本资料,没事去打听宰辅大人行程动态。

    但她不知道,传说中温和儒雅的宰辅大人,背地里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啊!

    十八个老姐妹,一夜过去只剩一个她……

    真可怜弱小又无助。

    “前两回见你调教这刁奴有模有样,留着给你继续练手,毕竟……你现在可是侯府长媳,或许将来还能成为……侯府主母。”

    裴阮抖了抖,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话痨的尾鱼一反常态,躲在角落不敢上前,眼里的自责和痛惜看的裴阮有点头大。

    「感觉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没有误会,整个侯府都知道叶崇山在你房里过夜了,也知道你和叶勉孤男寡男关起来五天。」

    「!!!」

    「他以为你是为了他先委身老色批,又为了叶迁不顾名节去救叶勉,已经哭了一天一夜了。」

    这该死的流言蜚语,如果叶迁回来,一时还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裴阮好愁,可他还要靠着叶勉探听叶迁的下落,想偷跑都迈不动脚。

    叶勉不比叶迁,近距离观察,才知道他有多忙。

    即便被皇帝下令缉拿,也统掌天下大事,说是大梁的无冕之王也不为过。

    每日早朝后,就有无数官员便服进进出出与他密报工作。归澜院里来来往往,不知多少生人。

    裴阮不自在极了,偏偏叶勉还不放过他,放着管事小厮不用,非要他端茶倒水当杂役。

    待他会完群臣,裴阮又成管吃管住的小保姆。

    午时,裴阮烟熏火燎地烧起炉子,才把粥架上,又开始煎药。

    叶勉却一身素白锦衣,悠悠靠在摇椅上,趁着大好天色翻着书卷晒太阳。

    「好恶劣,怎么会有这样恶劣的人。」

    「他明明有那么多人使唤。」

    「裴允真是眼盲心瞎,竟然还迷他迷得要死。」

    系统瞧着毫无进展的这俩,为裴阮的肚子暗自发愁。

    这个世界的设定里,哥儿腺体不似女子子宫,孕育胎儿先天就不足,腺囊如果长时间吸收不到来自XX的浇灌,就会停止生长,崽子也会憋死在里面。这段时间为了保住裴阮的肚子,空间抽取了大量能量,继续这样下去,很快就会入不敷出。

    它不得不打起助攻,「阮阮,他是在给你打掩护呢。」

    「什么掩护?」裴阮憋着气,手上力道也大了起来,小炉子小灶愣是被他弄出御厨的动静。

    「若是这些经了旁人的手,很快李先生就会知道,药方是你随便配的补茶,而你所谓的外敷秘药就是无色无味的清水。」

    「这……这样吗?」

    乒乒乓乓的声响总算消停,一旁留心着他的闵越忍不住侧目。

    他悄悄问,“阮阮你行不行?不行放着让我来。”

    其实他也是个半个生手,但好在手脚稳重,显得十分游刃有余。

    “不……不用。”

    裴阮明显有些心虚,他将药和粥里的井水倒出去,支支吾吾。

    「那……那行吧,既然他是好心,我就用灵泉重新再给他熬一锅好了。」

    系统:「……」

    真幼稚。

    又有点可爱。

    午饭整整迟了半个时辰,粥有点稀,药十分苦。

    宰辅大人对上面前的两只海碗,有种被小动物报恩,咳,报复了的错觉。

    可裴阮眸光坦荡,小心翼翼将碗又往他跟前推了推,“为了感谢你派人去找夫君,这……这是特别服务,巩固疗效哦。”

    “一定要都喝掉!”

    一句话,让叶勉无从拒绝。

    他端起碗,泰然自若地干下小半缸分量的汤水,放下碗时盯着裴阮皮笑肉不笑。

    “阮阮心意,小叔却之不恭。”

    嘶,有点冷。裴阮搓了搓胳膊,往阳光底下凑了凑。

    气氛一度十分“和谐”。

    只是深夜无人时,裴阮躺在空落落的床上,就不和谐起来。

    身体不自觉泛起浓烈的空虚。

    情思像江南不尽的梅雨季,在他的梦里也蒙上一层化不开的雾汽。

    他蜷缩着,小声嘤咛,死死咬住被角,不可自抑地梦到那几场混乱却噬魂的情事。

    腹部一阵阵的酸坠让他无措到想哭。

    “叶迁……夫君……想要,阮阮想要……”

    嘴里这样喊着,梦里追逐的,却是另一个人的样子。

    那人俯身压近,笑谑低喘,额间渗着薄汗狠狠撞击着他,一声比一声沉地轻唤着他“小兔子”。

    “呜——夫君——”

    无意识的呢喃叫推门的手一僵。

    月色将来人的身影拉得细长,影子尖尖恰好落在裴阮厮磨中敞开的领口。

    白皙的胸前隆起一个十分暧昧的弧度。

    粉色尖端俏生生立着,像颗初熟的果实,又圆又大,诱人采撷。屋内似有似无的甜香,像一种无声的邀约。

    “这么喜欢他啊。”

    人影叹了口气,悄声走到香炉边,冷瓷般白净的指尖默默替他燃起清热安神作用的熏香。

    “可是,我偏偏想看你醒着来求我。”

    “所以,你要怎么做呢?”

    ……

    连着几夜,裴阮都在情玉蒸腾中睡得极不安稳,白天也跟着蔫巴下来。

    他十分羞耻,又不知道怎么办,只好避着人,无头苍蝇似的挑了个无人的墙角,可怜巴巴地蹲下戳泥巴。

    早上才换的亵衣,这会儿又已经湿漉漉。

    他急得掉下几滴眼泪,「怎么办统统,我好像变成一个怪物了。」

    他心事重重,没注意另一道身影已经在身后看了很久。

    “阮阮怎么了?”苍白的手递来一张帕子。

    裴阮呆呆的也不知道去接,闵越抿了抿唇,“新的,不脏。”

    “不……不是。”裴阮手忙脚乱,他看了看满手的泥,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是我……我怕脏了你的帕子。”

    “噗——”闵越轻轻笑出了声,“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拉过裴阮的手细致擦拭,每一个指缝都一点点清理干净。

    “所以一大早,阮阮怎么就哭了?”

    他神态自然,语气舒缓,关心的话好似闲谈,娓娓出口,叫裴阮很轻易地放松下来。

    初秋的晨光是浓烈的橘色,斜斜穿过树梢,落在他半边脸上,温暖又柔软,神情像极了妈妈。

    「按年龄推算,如果他没有遇到叶崇山,一生顺遂的话,孩子也该打酱油了。」

    裴阮不自觉用上同妈妈说话时的撒娇语气,“没什么,就是我现在变得好奇怪。我一点都不喜欢哥儿的身体。”

    “是吗?我也不喜欢。”闵越垂下眼。

    “我们是一群被神明遗弃的怪物,可怎么样也要挣扎着活下去……”

    裴阮没有听清,疑惑地望向他。

    闵越笑了笑,“没什么。不过阮阮不用担心,你救了宰辅大人,以后他会护着你的。”

    裴阮皱起眉,满脸的怀疑。

    闵越显然误会了裴阮的意思,点点他脑门,“你还别不信,知道宰辅是多大的官儿嘛?”

    为了提振裴阮的信心,他开始细数叶勉的光辉事迹。

    “大梁建朝以来,一直都是左右两相分庭抗礼,文武两帮势均力敌,直到先帝昏聩打破了这种平衡。短短二十年时间,朝中刚正之士不分文武悉数被构陷至死,奸佞之徒却得到提拔重用。”

    “最后先帝自食恶果,惨遭宦官幽禁,内侍刘三保身披黄袍意欲逼他传位。彼时还是中书行走的叶勉敏锐察觉不对,识破宦官奸计,救下先帝,大梁这才没有改朝换代。”

    “又三年,先帝驾崩,新帝以十二岁稚龄登基,西宜和南虞便趁此机会,联手攻打大梁,内忧外患之下,大梁差点亡国。叶勉再次临危受命,披甲上阵,同叶崇山一左一右悍守边关三年,终于保下大梁这万里江山。”

    “新帝感念他两度匡扶社稷,文官武将没一个官职品级能配得上这等功勋,这才首开先河为他钦定了超一品的‘宰辅’一职。”

    “阮阮,有他在,没人再敢觊觎你。”

    “你要做的,就是相信他。”

    当然,我也会保护你的。

    即便只有萤火微光,也不遗余力。

    “他……他这么厉害的吗?”

    殊不知裴阮听完,不仅不觉心安,反倒更加惶惶。

    「完了统统,我没记错的话,那天他是想杀了我!现在圈养我,是想养肥了再杀嘛?」

    系统有些纠结,索性摆烂,「没事的,水来土掩,兵来将挡,现在只有你会解鼠疫,至少真相大白前你很安全。」

    「……」更没有安全感了。

    但是怕也没辙,想跑门都没有,外头不知到多少人盯着他。

    「既然你也没什么好办法,那就先拿对付叶崇山的那一套试着吧……」

    裴阮强打起精神,顶着一双兔子眼乖乖去给“大魔王”送药。

    「不管怎么样,都要先打听到叶迁的状况……」

    第30章 寿宴

    不发飙的宰辅大人,确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几天的朝夕相处,裴阮对他有了一些不一样的认识,但见到他心里还是发憷。

    尤其密室里,他笑面虎一样戳穿了裴阮的肚子,此后再闭口不提,这样高深莫测的态度让裴阮十分忐忑,愈发想要躲得远远。

    他开始尝试旁敲侧击,从叶成管家和李先生嘴里打探叶迁的消息,可每敲一次,都会被对方脸上微妙又诡异的神情吓到不敢张口。

    「总觉得他们都知道我揣了小叔的崽。」

    自信点,把“总觉得”去掉。

    系统想了想,还是没敢继续吓唬他。

    它尝试着拙劣地安慰,「叶迁没有消息,对你来说反而是个好消息。」

    「你只要按照黄书朗的计划,安心做好侯府长媳,生下侯府长孙就好。没了叶崇山窥伺,裴家的嫁妆也够你养崽,这样的日子不好吗?」

    到这,系统也悟了。

    叶勉在抓黄书朗和他背后的那条线,为了引狼出洞干脆将计就计,顺了他们的意图将侯府双手送上。

    虽然宿主不小心又成男人明争暗斗的筹码,但叶勉这个男人狗归狗,给的确实没话说,钱财、地位、安稳……宿主该有的都有了,未来日子被安排得还挺滋润。

    可惜——偏偏宿主是裴阮。

    一点不吃这一套。

    「不好!」裴阮嘴笨,说不上来哪里不好,一股气憋在心里极其难受。

    「统统,我不想这样。」说到这裴阮有些低落,「找到叶迁,我们就离开侯府好不好?咱们开个男科诊所,到时候再替崽子找一个愿意接受他的爹。」

    「*(%……)」系统抽了抽,弹出一串乱码。

    相比于嘴里没一句真话的政客,裴阮显然更喜欢嘴坏但直性子的武将。

    他虽然单纯,可也较真,越喜欢就越不愿欺骗,也越不能容忍欺骗。

    眼看着他越陷越深,系统捂脸,难以想象满心愧疚不想骗人的宿主,最后得知自己才是被骗的最惨的那个,触底反弹起来到底会有多可怕。

    要是可以选,它铁定不会给宿主挑叶勉这种炼狱级难度的对象。

    按世界设定看,叶勉可是原宿主最后才要去挑的终极boss,甚至能不能挑成功都是未知数。

    没想到新宿主阴差阳错,一来就睡了个最大的。

    现在崽子都有了,它除了尽力撮合着看看,还能怎么样?

    默默替狗男人挽了最后的尊,系统狗腿附和,「那我们不吃侯府的,到时候开个男科诊所养活自己,有我在包阮阮一年上道。」

    裴阮点头,「再苦不能苦教育,我们还要找个有文化的后爹。他养孩子我养家。」

    「???」不是,你还真盘算起来了?

    一场秋雨一场凉。

    九月的最后一天,裴阮已经盖上了冬被。

    新装的棉絮带着阳光的味道,但裴阮睡得却并不安稳。

    天蒙蒙亮时,有属下匆忙来报,裴阮隐约听见叶迁的名字。

    他一咕噜爬起,顾不上披衣,蹑手蹑脚贴到墙上听隔壁动静。可惜屋檐雨声太大,他听不真切,除了染上一身寒凉,就只见到叶勉整装待发,还带走大半精锐力量,留下小甲几个心腹看守他。

    雨终于停下,屋檐细细碎碎还有些水珠滴答。

    男人站在门外,温声叮嘱,“务必看好了他。”

    小甲答得信誓旦旦,“小的必不辱使命。”

    结果逃遁已久的老丁乍然归来,小甲分分钟辱了。

    裴阮被老丁扛在肩头几个纵跃跳出侯府围墙时,人还是懵的。

    腹部顶在肩头,很快剧烈的颠簸让他脸色苍白起来。

    “放我下来,求求你,黄叔叔。”

    他死死揪住黄书朗背上的衣服,干呕了几声,阵阵刺痛自下腹传来。

    黄书朗放下人时见到那张煞白的脸,心疼了一瞬,喂裴阮服下一粒止痛补气的药丸,他摸着裴阮的头,神色里有一丝裴阮看不懂的癫狂,“阮阮,不舒服也要忍一忍,今天可是我们最重要的日子。”

    “什么日子呀?”下腹的坠感越来越重,裴阮蜷起身体,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舔伤。

    黄书朗揭开脸上的人皮,露出那张久不见光白的发冷的脸,“阮阮去了就知道。”

    外头响起一声鸟哨,时间仓促,他不及深究裴阮的异样,又从整箱的皮套里选出一张不起眼的脸,匆忙抱起裴阮就走,这回不敢粗暴蛮来,用了公主抱。

    裴阮得以打量沿途所见。

    「不用看了,这是皇宫。」

    裴阮愣了愣,「到皇宫做什么?」

    系统捋了捋设定,突然高深莫测道,「啧,阮阮,你信命吗?」

    「不……不知道。」

    「来这个世界之前,我是不信的,现在我有点信了。」

    「说人话,咱们不做谜语统。」身体上的不适令裴阮整个人都恹恹的。

    「好嘛,那我冒着扣工资的危险再稍稍给你剧透一丢丢好了。今天魏王要篡位。」

    「这算什么剧透,我已经偷听到了!」

    「恩,但叶崇山也想分一杯羹。这些天他买通京中大小大夫,放出天花的消息,伪造了京中大乱的假象,骗得魏王打前锋,他跟在后头就等着捡漏。」

    「他不是魏王的人吗?」

    「当然不是。那个老东西野心大着,最容不得别人压他一头,庶出的叶勉不行,魏王也不行。」

    不知黄书朗抱着他,在冗长又没有尽头的宫墙里走了多久。

    他强打起精神,「好复杂啊,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系统顿了顿,「阮阮,你不是一直好奇,你是谁的孩子吗?今晚或许会有意外之喜。」

    「可是我好疼,跟崽子比起来,那些好像都不是很重要。」

    这种程度的颠簸,会有这么严重的副作用,纯粹就是孩子爹出工不出力的锅!

    「阮阮忍一忍,吸收些灵泉等会儿就好了。」

    裴阮虚弱地闭上眼睛,「还好有统统你,可是真的好疼啊。」

    黄书朗对皇宫竟也很熟悉。甚至熟悉到足够刷脸的程度。

    他就这样抱着个大活人,穿行在各个宫殿之间,竟没一个人敢拦他,甚至连盘问都没有。

    有些品级再低些的太监宫女,还要对他避让行礼。

    裴阮疑惑极了。

    “黄叔叔,我们……究竟要做什么?”

    “嘘——”

    黄书朗垂首用鼻尖抵住裴阮的唇,示意他噤声。

    过分贴近的距离叫裴阮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羞恼的红。

    黄书朗无声笑了。

    长长的廊道走完,他抱着裴阮进入一间荒殿,也不知道怎么动作,殿内一块石壁突然转动,露出一条昏暗的地道。

    没一会儿,裴阮就被放到一堵风墙前。

    透过墙上细密的风孔,竟能无死角看到寿宴大殿的全貌。

    裴阮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黄书朗。

    他的黄叔叔只淡淡笑了一下,伸手将他的脑袋掰正,贴着他的耳朵道,“阮阮,我们现在好好看戏。”

    今年既非整寿,又逢灾年,京城鼠疫连着天花,都不是什么好兆头,加之国库累年吃紧,是以太后的寿辰办得也低调朴素。

    歌舞宴乐悉数取消,君臣同乐只取个形式,宴会规模不大,除开皇室亲眷就是太后心腹。

    即便如此,花销亦是不小,也是得了裴家的一点孝心,这才勉强撑起皇家体面。

    可一场其乐融融的宴会,却被一阵铿锵的金革之声打断。

    不知何时,步列整齐的中军先锋营竟已悄无声息围堵了整个颐宁殿。

    魏王,不请自来。

    干瘦精明的中年男子盛装华服,穿着只在帝王登基或驾崩这等场合才会上身的最高制式朝服,闲庭信步般提着一只金丝笼子慢慢走近。

    笼子里不是它物,正是一只饿到双眼通红的硕鼠,那鼠凄厉地叫嚷,尖长的指甲不要命似的抓挠着金属笼子,发出细密而尖锐的声响。

    一时间,整个大殿谈笑皆止,静可闻针。

    唯剩笼子里的动静响彻全场。

    魏王提着笼子,不疾不徐绕场一周。

    那笼子间隙被刻意放大,有那么几次,尖利的鼠爪突然窜出,出其不意差点挠上人脸。

    渐渐有些年纪小的宗亲子弟吓到呜呜哭出声来。

    魏王绕到殿中站定,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百态,阴鼠一般的目光最后落在殿上母子之间。

    “皇侄,这皇位坐着还舒坦吗?”

    竟是对前来护驾的禁军弓弩视而不见。

    “哎呀皇嫂,我们要以和为贵嘛,叫你的狗听话些,放下武器。”说着,他作势要打开鼠笼,“不然我这手一抖,就不知你们当中谁比较不幸,要先走一程了。”

    太后攥紧了丹寇,厉声质问,“魏王,你这是谋逆,可想好了后果?”

    魏王却摇了摇头,“谋逆?不,我是在匡扶社稷。”

    “这张本属于梁家男人的龙椅,何时轮到你们两个小贱人假凤虚凰、雀占鸠巢了?”

    此话一出,太后皇帝齐齐变了脸色。

    “魏王,休要信口雌黄!”一旁的宗亲长老也拍桌子呵斥。

    魏王嘲讽一笑,“本王信口雌黄?”

    他缓缓从腰封中取出一瓶合欢散,“那你敢不敢叫小贱人喝下验证一下?各位宗亲皆在,咱们这位皇侄到底是男子还是哥儿,一验便知。”

    “若是男子,这药不过劳烦皇侄宴后宠幸个妃嫔,哦,叔叔忘了,侄儿后宫空虚,还未行人事,今日也算叔叔帮你,便狠狠心破了那戒,好好找个男人……疼疼你。”

    “若我没看错,侄儿你看叶勉那厮的眼神,都快恨不得骑到他身上驰骋了……”

    眼见着他越说越过分,小皇帝忍不住砸了一只御杯,“来人,给我拔了他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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