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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叛变

    禁卫军首领领命,提剑就要攻向魏王。

    竟是一点没将魏王手中的毒鼠放在眼里。

    裴阮看得心中一紧,他攥紧黄书朗袖口,“不能让他放出那只老鼠!”

    他的声音不小,幸而外间打斗掩过,黄书朗干脆捂住他的嘴,紧紧将他卡进怀中,“晚了。这禁卫军统领是太后一手提拔的亲信,最是善妒不能容人,叶勉越是叫他们小心疫鼠,他就越不信邪。”

    果然,魏王被利剑逼得节节败退,索性将鼠笼打开,一股脑儿朝对方扔去。

    灰色毛虫十分迅捷,眨眼功夫咬伤首领在内的三人,就窜得不见踪迹。

    “好言拦不住想死的鬼。阮阮你看,这些人找死,那便让他们死。”

    那鼠虽凶,毕竟是鼠。

    皇室养尊处优,没受过鼠疫之苦,开始并不以为意,直到被咬的三人伤处乌黑肿胀,中邪一般抓挠嘶吼起来,才生出一丝惧意。

    “护驾——护驾——”太监尖利的叫嚷,宫女惊哭躲避,宗亲王室色厉内荏地怒骂……殿上乱成一锅沸粥。

    毒鼠受惊,行动更加迅捷疯狂,护驾的禁卫军斩杀不及,又叫它咬伤几人,而禁卫军统领此时惊恐地瞪着乌黑的手腕,抵柱慌乱不已,哪里还有方才不听劝告刻意叫板时的硬气。

    直至一支冷箭,嗖得破空而来,直朝小皇帝面门而去,殿中才安静下来。

    “噗兹——”箭矢破体的轻微钝响后,皇太后保养得当的脸上爬满惊惧与后怕,“皇儿,我的皇儿!”

    梁英也软了身体,不觉从龙椅上滑下。

    他的颈侧,闹得满殿惊惶的灰皮毒鼠被一箭穿膛,深深钉在龙椅之上。

    箭羽尤在嗡嗡轻颤。

    几滴污血溅在梁英脸颊,带着些火辣辣的触感,可他分毫顾及不上,一双眼只又惊又怕又痴迷地遥遥望向箭射来的地方。

    目光却在望见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时,露出深切的失望。

    男人手起箭发,又毫不留情射杀被咬几人,这才放下长弓,皱了皱眉,“若是再有人坏事,一律格杀。”

    左彰应命。

    魏王早已趁乱退出正殿,与外头接应的同党汇合。

    被一群亲卫拱护在中间,他哈哈大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联合叶勉那厮做戏,故意装出君臣不合的假象诱我上当,这不,鸿门宴我来了,叶勉还躲躲藏藏不上主菜,等什么呢?”

    张狂的笑声在大殿内回荡,众人噤若寒蝉,唯有太后强撑着镇定,冷冷道:“魏王,你既知道,还敢来送死?”

    “鹿死谁手,还未可知。皇嫂,你真以为叶勉能来?”

    妇人一双眼睛锐利,一眼扫过外围救驾的左军,不见叶勉,心下也有些惊疑,面上却不露,只怒斥道,“梁元生,大梁还轮不到你一个丧家之犬狺狺狂吠。你与这些叛党,已被三军合围,还不速速投降?”

    “三军合围?皇嫂,你哪还有三军?中军由我姨夫统率,余下二军,叶崇山的右军已被我策反,而你最忠诚的狗,叶勉弃左军不顾,正往眠山救他那大侄子,此刻想必早已入了我姨父的埋伏,所以你只剩一个左彰,真以为能胜我和叶崇山两路人马?”

    “莫要张狂,便是只用左军和皇城近卫,拿下你也不在话下!”魏王攻进大殿的人马不多,太后说得也极有底气。

    “是吗?我好怕哦。”魏王露出一个诡异的笑,“不知皇嫂可曾听过阴兵?”

    太后蹙眉,后宫妇人确实不曾听说。

    但已有宗亲脸色大变,“梁元生,你竟敢动如此阴邪的心思?也不怕天谴!”

    裴阮这才注意到,魏王带来的人,脸色无不泛青,神情痛苦中掺着麻木,少数几个盔甲之外裸露的脖颈上,甚至能看到猩红的斑点。

    “哈哈哈,算你们还有人识货。兵不贵多而贵精。我带的这些,可都是签下生死契,与阎王借命背水一战的死士,他们与那疫鼠一样,以身饲喂疫气,皇嫂,侄儿,你们确定……靠群龙无首的左军能胜得过他们?”

    “这可是连血肉都带毒的人形兵器,只要沾上……”

    像是应证他的话,小皇帝突然捂住染血的侧脸,神色痛苦地哀吟起来。

    “疼,母后,宰辅大人,我疼……”

    梁英指缝间,原本细嫩的肌肤肉眼可见地化脓溃烂。形似天花,却比天花凶恶百倍。

    一时间,殿内殿外人心浮动。

    不少军卫脸上都露出退缩之色。他们不懂鼠疫,但他们知道天花。

    左彰一见情势不对,立马高喝一声,“莫要自乱阵脚,若那些士兵真的染疫,魏王怎敢站在他们中间?众将士听令,魏王谋反,罪无可赦……”

    “同谋者,即刻斩杀,不留活口!”他话未说完,另一道熟悉的声音平静下达军令。

    视野受限,裴阮看不到殿外情景。但他认得这声音,是叶勉。

    「所以他藏在这里,根本没去救叶迁?!」裴阮急坏了。

    「嗯,敌人调虎离山,他应是没有中计,阮阮宽心,或许另有旁人去了呢。」

    裴阮勉强坐定。

    只是听着叶勉冷静到好似没有感情的声音,心中浮起一种他果然如此的念头。

    看似温柔,实际最是无情。

    「他要是真的温柔和善,这时候也应当先劝降。」

    魏王该死,但不得不听令于他、甚至被逼着以身饲疫的军士何其无辜。

    「阮阮,这个世界通行的规则,是强者为尊,适者生存,你把它当做动物世界去看就好了。」

    这种宿主同定制世界价值观打架的情况极其少见,系统不得不试着矫正。

    「可我是人……不想生活在只有性和杀戮的动物世界。」裴阮没有一刻意识到,他与这个世界原来如此格格不入。

    一人一统争辩几句的功夫,双边已然交锋。只是不消片刻,混乱的惊叫哀嚎再起。

    魏王所谓的阴兵不像来作战,更像是同归于尽似的冲进禁卫军中,刀剑入体发出阵阵噗呲噗呲的闷响,溅起的血水不知染了几人手脸。

    可与往常的浴血不同,那些血碰触到皮肤,如同热油烧灼,很快禁卫军开始浑身瘙痒,疼痛难当,伸手去抓,竟能撕扯下几块溃烂皮肉。

    皇宫瞬间化作阿鼻炼狱。

    而炼狱中心,魏王倨傲地仰起头,“都到这地步了,皇嫂还要嘴硬吗?今日,这皇位我是坐定了。”说着,他晃了晃手中的空鼠笼,“宫外还有我的三万阴兵,只要我一声令下,就能让整个京城万劫不复。”

    “负隅顽抗是最没意义的事,真要毁了这繁华国都,对我们谁都没有好处。”

    在阴兵的恐怖的战力前,护驾的禁军早被打乱了阵势,被毒血感染的人丢盔弃甲,其他人也纷纷生出退意。

    魏王干瘦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他掏出一只瓷瓶,“皇嫂,皇侄的解药在这。只要你们肯降,我保证所有宗亲继续安享荣华富贵。至于你们,”他环顾四周,对着援军谆谆诱导,“只要你们肯降,我保证都能拿到解药,性命无虞。”

    渐渐,已有一些人动了投降的心思。

    大殿之上,太后在宗亲的施压之下,也露出两难的神色。

    魏王愈发自得,“识时务者为俊杰。诸位若能及时弃暗投明,事后本王定会论功行赏,还会予他高官厚爵、黄金美人。”

    “兄弟们,谁当皇帝不是皇帝?!”

    几乎话功夫,形势骤然逆转。

    尤其中了毒疫的禁卫军,头一个反扑。

    左军军心涣散、节节败退。

    “哈哈哈什么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的左军,也不过是丧家之犬。”被胜利冲昏头脑的魏王完全没有意识到,他胜得有些太过轻易了。

    大殿上,太后遥遥望着战局,心中只生出一个念头——大势已去。

    这一次,她再没那般好运,迟迟没有等来力挽狂澜的那个人。

    看着亲子几乎乌紫的半张脸,她咬唇做出抉择,“好……我们降。梁元生,记住你答应哀家的条件。”

    “槽——”京畿备左彰浑身浴血,裸露在外的手脸也已溃烂,他削掉了近前一个阴兵的头颅,一脚将尸体踹回混战的人群中,听到太后投降,一惯守礼的他都忍不住骂了声娘。

    望了眼身边隐身的大佬,他边战边退边骂,“这对母子是真他妈蠢,梁家气数已尽,大人扶他们上位不如……”

    不如趁机都杀了自己登基!

    叶勉并未理会他眼中急切,只睨了眼殿上,“还不是时候。”

    只是这处小小动静,在逼宫的混战中,彷如沧海一粟,并未引起任何一方的注意。

    系统啧了一声,「确实蠢,那根本不是疫毒,魏王也根本没有解药。」

    左军败走,最大的威胁一铲除,魏王很快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年迈的花国丈在两名美婢的搀扶下,拄着拐缓缓踱来,到了殿前,他无牙的嘴嗫嚅几下,露出一个丑陋的笑,接过魏王手中的瓷瓶,他颤巍巍倒出里头汩汩的液体,那液体色泽浑浊,气味刺鼻,一落入青石板上,就发出呲呲异响。

    “哈哈哈,这是王水,可不是什么解药。这毒老鼠啊,根本没有解药。”

    太后这才知道被骗,她颓然跌坐在地,脸色一片青灰。

    “还有哦,”魏王洋洋得意地接腔,“这些也不是什么阴兵,而是我与国丈略施小计,以中军老弱病残牵制左军精锐,这样就可腾出姨父的精锐赴眠山围剿叶勉,令叶崇山全力迎战京畿备。所谓的天花,不过是混战中撒了些王水。哈哈哈哈哈,谁知你们竟如此之蠢,还真信了。”

    “不过,”他突然正色,目光落在小皇帝脸上,“旁人的是王水侵蚀,唯有皇侄这脸,可是货真价实的鼠疫。皇嫂,不是我不想履诺,为了抑制疫情传播、保京师安宁,我只能大义灭亲。来人,即刻封锁大殿,所有与疫鼠接触之人悉数焚毁。”

    “一、个、不、留。”

    「这魏王多少有点不要脸了。」

    死了那么多人,裴阮有些生理性不适,半天憋出这么一句,一看就是又慌了开始没话找话。

    「皇权至上的朝代嘛,为了争夺那个位子,什么事做不出来。」

    很快,就有亲军封起殿门,又有宫奴抬来干柴火油,早有准备似的纵火。

    小皇帝惊怒不已,“你竟想残杀所有宗室?!如此……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死后你有何脸面对列祖列宗?!”

    魏王摇了摇头,胜利冲昏了他的头脑,竟叫他一时忘记危险,凑近小皇帝跟前,“脸面?你母亲谋害先帝,残害先帝子嗣,有你们先下去打前锋,我怕什么?”

    他一甩袖,“你们就安心去吧,待我登基,自会替你们寻一处风水宝地……啊——”

    安葬二字还未出口,他猛然捂住耳朵痛叫出声,尔后一脚将梁英踹倒,“你……你……我要杀了你——”

    梁英满嘴的血,吐出一只新鲜的耳朵,瘫倒地上仰头大笑,“皇叔,现在你也染疫了,哈哈哈哈就同我们一同上路,黄泉路上有你,朕和母后也不寂寞。”

    「额,这是什么急转直下的剧情走向?」不止裴阮,连系统都看楞了。

    「……」

    殿内数十人短暂的惊愣后,全都涌向门边,魏王惨遭暗算,竟叫守卫愣在原地,完全不知该拦不该拦。

    场面极其滑稽。

    混乱中,不知哪个聪明蛋子手一抖,火油落地,爆炸般燃起,剩下的宫奴得了信号也纷纷扔下油火,很快红松铸造的宫殿就彻底烧了起来。

    守卫这才醒神,也不管叛变首脑魏王还在殿中,赶忙将人悉数踹回大殿。

    他们可不想染上这怪疫。

    厚重的殿门缓缓闭合,一时间,撞击拍打声不绝,火舌的舔舐又叫里头的人不得不退回大殿中央,高温、烈焰、浓烟,死亡……绝望一点一点将他们淹没,最终高高在上的天潢贵胄们无不崩溃哭叫,有的甚至跪地磕头,只求一条生路。

    花国丈有些乱,他无牙的嘴嗫喏着大喊,“魏王还在里头,还不速速救他出来!”

    这时,黑暗中一人袅袅走了出来,语气温柔,神色高洁,“国丈,慌什么?你也该进去陪他才是。”

    她一个眼神,搀扶花国丈的两名美婢竟是眼也不眨,趁着大门闭合的最后一丝间隙,将老人一并推进火海。

    灼热气浪卷起妇人衣摆鬓发,冲天烈焰印在她温柔美丽的脸上,有种菩萨浴火而生的圣洁感。她淡淡看了一会儿,不止没有半点犹豫,还令宫人们务必加大油火。

    好似燃的是一场无间业火,烧掉的不止是大梁大半个皇族,还有一些永不再见天日的秘密。

    这可不行。

    城墙外,另一支军队正有条不紊地攻进皇城大门。

    为首的将领横跨汗血宝马,眼神锐利如豹,身披古铜铠甲,右手执一柄丈八朴刀,肩负十石重弓,一路所向披靡,直直杀入内城。

    人未至,遥遥一箭率先射来,擦着面门打断女子的谋算。

    “阮淼淼,本侯答应合作,可也没许你如此自作主张。”

    叶崇山与平日所见全然不同,横刀立马的模样,叫裴阮信了他也曾是一代名将,有过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气概。

    反观阮淼淼,被他神来一箭吓得花容失色,被两名美婢搀扶着才勉强站稳。

    火海中的魏王见到此等情景,还有什么不懂,他气急败坏,口中怒骂,“叶崇山,你这两面三刀的狗东西,竟然临阵叛变?!”

    “叛变?”叶崇山一哂,“你也配?”

    至此,三股势力汇齐。

    叶崇山可没有不杀降的顾忌,迅速将魏王与太后的人斩瓜切菜般被清理干净。

    一边是喊杀声震天刀光剑影的交锋,另一边是火光通天的鬼哭狼嚎,最大的靠山摇身一变成为平乱的主力,魏王简直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殿中本已绝望的太后和皇帝似乎又见希望,梁英撕扯着被浓烟呛得嘶哑的嗓音大喊着,“叶侯救驾有功,待混乱平息,朕……朕封你为超一品摄政王……”

    叶崇山一身玄甲,犹如天神,他一脚踹开宫门,执一把朴刀立于关口,冷眼望向灰头土脸、为了求生恨不得向着他三跪九叩的败寇们,冷冷抛出一句。

    “想活?”

    大殿横梁轰塌、大火即将屠戮一切,火舌几乎舔到发丝,里头的人推搡着往殿前推挤,“想——我们想——”

    “想,那就好办了。”

    “且把当年先王驾崩、阮相急殁的真相一一道来,谁说得好,今日本侯就给谁开这一扇生门。”

    第32章 修罗场(修bug)

    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呛得人无法呼吸。

    洞开的殿门成了唯一的生机。

    几乎不用叶崇山威逼,火舌卷上衣袖时,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就连滚带爬求到殿门前,将主子下药谋害先皇、以哥儿充太子的事招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不知何时,火场外已经聚齐了文武朝臣,逼宫闹剧彻底变成一场迟来的审判。

    埋藏数年的真相,渐渐浮出水面。

    大殿越来越空。

    太后抱着窒息到几近晕厥的皇帝,终是放弃顽抗。

    她连拖带拽,与火舌争命,将皇帝往火势稍弱的殿门处挪动。妇人本就力气小,她又养尊处优,从皇座到殿门的短短数步,成年哥儿并不沉重的身躯,竟似小山般拖拽艰难。

    偏偏还有魏王疯狗一般,扯住梁英脚踝要拉他们陪葬。

    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顷刻间迸发出极致的凶性,昔日美丽温柔的凤栖花指甲,竟生生挠瞎梁元生一只眼睛。

    彷如一场困兽的殊死搏斗。

    但到门前,她还是被叶崇山拦下。

    “成王败寇,我无话可说。但叶崇山,哀家与顺帝就算是死,也该有个皇家体面。”

    身后是热焰,身前是冷刃。

    无声的对峙中,烈火几乎要冲出大殿,叶崇山冰冷的铠甲亦被炙烤得滚烫。

    精心打理的文人须被卷燃,血污毛发遇火,散发出刺鼻焦臭,可他浑然不在意。

    火光印在他眼中,像权欲在燃烧。

    “想活,就总要拿些东西来换。”

    敦慧皇太后闭了闭眼,松开皇帝,挺直了佝偻的身体。

    “先帝薄情寡义,昔日我于氏举全族之力助他登基,他许我皇后之位,却又屡次戕我皇嗣,断我亲族,叫我空守着一个冷冰冰的后位,什么都没得到。”

    “可谁叫我十几岁起就爱慕着他?即便什么都得不到,能与他长相厮守我也认了,只要我还是皇后,就是他唯一的妻,也是死后唯一有资格葬在他身旁的人。可是这最后的奢望,也被阮淼淼这贱人夺走了!”

    说到这,她怨恨地瞪向阮淼淼,“我与他相携一生,最后他却被阮家蛊惑,要改封这贱人为皇后!还要落下我腹中孩儿为她的孩子让路!”

    “凭什么?”她笑得癫狂,“自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所以我重金购得秘药,也要叫他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我要他盛年早衰、缠绵病榻,失去健康的体魄;我要他不再人道,失去男人尊严;我要他看着爱人委身商贾、夜夜遭凌辱;我要他培植的势力全部落入我手,失去无上的权柄;我要他最后,被我扼住咽喉,失去性命。要不是内侍刘三保坏事,我怎么会轻易叫他死?我必要叫他陪我一生纠缠一生,到我死前才亲手带他下地狱!”

    好……好疯,也好狠。

    一时间,场中众多爷们儿竟被一个女子震慑,鸦雀无声。

    敦慧太后轻蔑地笑了笑,“还有这贱人,既然她做初一,以未嫁之身勾引帝王夜夜流连阮府,那我就做十五,叫整个阮府万劫不复!”说着,她望向叶崇山,“是我赐阮相毒酒,这贱人当初若不是你这乱臣贼子竭力要保下,我也不会容她活到今日!”

    “我只恨当初没有斩草除根!”

    这番话算是坐实了阮淼淼同先帝的关系。也认下了谋害先帝的罪行。

    阮淼淼却像个斗胜的母鸡,高昂着头颅,柔柔一笑,温顺似水的话语里,满是无声的挑衅,“承蒙太后关照,妾身不止活了下来,还成功诞下陛下的血脉。”

    嘶——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群臣中老谋深算些的,已然看出了叶崇山的打算。

    他这是打算重新洗牌,彻底撇开皇帝和魏王,扶一个新人上位。

    事情发展得十分顺利,叶崇山神色松动,硬挺冷感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也伺机揭开了他最大的底牌。

    “乱臣贼子?不,陛下驾崩前亲自托孤,秘传圣谕令本侯务必找到贵妃阮氏和她的孩子,并竭尽全力辅佐他登基即位。本侯卧薪尝胆数年,幸而不辱使命。”

    “这两纸诏书,一则册封阮氏为后,一则立阮氏之子为太子,诸位宗亲大臣都在,可亲自验一验诏书真伪。”

    被火焰燎得跟黑猩猩似的宗亲们应声,如蒙大赦般冲出殿门,用他们烧的只剩眼睛的老脸肃穆阅过,煞有介事点评道。

    “是先王笔迹没错。”

    “这玉玺也没问题。”

    “诏书也是内务出品。”

    他们都是人精,最会见风使舵,一人甚至颤巍巍替叶崇山递梯子,“不知这太子如今身在何处?”

    叶迁刚要道出人选,阮淼淼柔声抢道,“为了保住这个孩子,我与皇商裴远道演了数年夫妻,为防太后戕害,更是只敢将皇子当做抱养的孩儿抚养长大,允儿,还不速速快来见过宗亲各位长辈。”

    人群后,裴允被侯夫人簇拥着登场。

    盛装华服的他,出现在血战后满目疮痍的熙宁宫,站在一身血污死伤惨重的将士们中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但他浑然不自知。

    被阮淼淼精养多年,他性情虽有娇纵,但不发脾气时,一张脸、一身气度很是上的了台面,被众多宫婢簇拥着走上前来的模样,还真有几份皇家贵胄的风范。

    就是,新太子又是个哥儿,这事有点梗嗓子。

    众大臣一声太子呼也不是,不呼也不是,约好似的一同望向叶崇山。

    拳头大的嘴硬,他们都懂。

    但叶崇山竟不在状态。看到来人并非预想中的小可怜,他脸上表情过分精彩,精彩到群臣不敢多看,裴阮也有些于心不忍。

    「哎呀,谁能想知道,叶崇山一辈子要强,自诩英明神武,到头来竟被阮淼淼和裴远道这等小人物公然摆了一道。」系统在线吃瓜,津津有味。

    裴阮也终于开了窍。

    「所以叶崇山想要裴允,根本不是贪图什么极品体质,而是看中了他的皇子身份?」

    「他所谓双修,也……也不是真要采补,而是……而是留下自己的血脉,扶皇子即位后好把梁家天下彻底变成他的?」

    「是这样的没错。」系统点头。

    「……好可怕。」细思极恐,裴阮双眼包着泪,愈发坚定了远离叶崇山的决心。

    「但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哈?」

    「别忘了你身后这位也还没登场呢。」

    “这……叶侯,我大梁可从未有过哥儿登基的先例。”场中,也有不怕死的,以右相为首的几位老臣就满脸的不赞同。

    叶崇山沉着脸,阴恻恻的目光从阮淼淼和侯夫人脸上移开,望向脚边虚弱的小皇帝,“谁说没有?咱们这位陛下不就是个哥儿,假凤虚凰骗了咱们十八年?”

    梁英痛苦地蜷缩在滚烫的石板上,面部鼠血沾染的地方糜烂溃败,加上火焰长时间的烧灼,已然神志昏沉。明黄的龙袍几经摧残,再也遮掩不住后颈鲜艳的红痣。

    “是,他是哥儿,那又怎样?这些年我皇儿励精图治,勤勉慎行,不曾有一日懈怠,究竟是哪点不如男子?”

    太后发鬓散乱,诞辰特制的万福万寿凤袍焦黑斑驳,华贵的黄金护指也不知遗落何处,保养精细的丹蔻因为用力过猛而折断数根,指尖鲜血淋漓,她却感受不到痛似的。

    即便凤仪不在,话语也铿锵。

    “哀家垂帘听政,辅助幼帝,十八年来我们母子可曾行差踏错?大梁蒸蒸日上、国富民强,再不惧南北豺狼环伺,百官各得其用、政务清明,百姓安居乐业,为什么……为什么……你们宁肯纵容先帝魏王祸乱朝纲,也不肯给我们机会?就因为我们是女子、哥儿?”

    “慎言,慎言啊!”

    “是啊,祖宗之法,自古朝政就是男子之事。”

    “再者,若是没有宰辅大人,但凭你们孤儿寡母,又岂能建此等功业?”

    “母亲……”皇帝混沌中攀住她的腿,微微向着她摇了摇头。

    “呵呵……”敦慧太后泄了气般,最后看了眼朝臣,像是第一次认清他们。

    泪从眼角滑落。

    可这是权斗中最不值钱、也最易被人轻视的东西。

    她凶狠拭去,终是垂下头颅,向着叶崇山跪下,“按侯爷说的,哀家都招了。但事情是我一人做下,稚子无辜,还请侯爷依约放过我皇儿。”

    叶崇山拧紧了眉,缓缓将战袍从她手中扯出。

    “并非本侯言而无信,他与魏王身中鼠疫,无药可解,为了天下,今日他必须死。”

    “至于你与花国丈,一个谋害先帝、鸩杀忠臣;一个串通皇商裴家屡次豢养鼠疫、谋反作乱,恶行滔天,就一道上路吧。”

    沉重的殿门缓缓闭合,也关上了敦慧太后最后的希望。

    烈火如飓风似的卷来,她大脑一片空白,身体第一时间紧紧护住了她唯一的孩子。

    亦是杀了夫君才保下的孩子。

    可那孩子同她一样执迷不悟,死前仍攥紧她的衣摆,睁开虚弱的眼睛,死死盯着虚空。

    “母后,他为什么不来?”

    “因为,他从来就没有爱过你。”

    一如你的父亲从未爱过我。

    不远处,花国丈厉声哀嚎了些什么,可惜大殿不堪重负彻底崩塌,他苍老嘶哑的声音淹没在火海里。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殿外百米处,阮淼淼睨着大火,脸上露出一个微妙的笑。

    阮珏,最后还是我赢了,不是吗?

    我终将取代你的一切。

    喷涌的热浪冲进风墙,黄书朗眼疾手快捞过裴阮。

    “该我们登场了,阮阮。”

    也不知他动了哪处机关,就在大殿坍塌的一瞬,青石地板瞬间开合,命悬一线的四人瞬间跌入地下。

    人体坠落的钝响,卷着万千零星火石,像在暗沉的地宫打了一场血腥的铁花。

    “到底谁是阮贵妃,谁又是皇子,现在就妄下结论,未免言之过早。”

    熙宁殿废墟之后,凭空出现几名宫人,气息内敛、步履沉着,拖拽着半死不活的魏王、花国丈,扔麻袋似的抛到众人跟前。

    局势再一次逆转。

    “这是……暗部密道?”叶崇山面露意外之色。

    “怎么……怎么回事?”阮淼淼再见花国丈,脸色大变。她后退一步,惊怒道,“叶崇山,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弄死这老东西。”

    面对阮淼淼的斥责,叶崇山冷笑一声,“呵,你还有脸同我提要求?太子何时从裴阮变成了裴允,你还欠我一个交代!”

    二人竟是不顾场合,直接撕破了脸。

    黄书朗牵着裴阮的手,缓缓登上暗梯。

    “阮阮你看,人心多么肮脏。”

    二人都是生面,却在皇城来去自如。逼宫夺位这等生死大事,不过谈笑之间。

    如此气度,叫众人惊悸不已。

    唯有阮淼淼,瞧见裴阮,戴了半生的菩萨面彻底崩裂,“这小贱人怎会在此?!”

    吓得裴阮往黄书朗身后躲了躲。

    殊不知那依赖的模样,叫场上另外两人都黑了脸色。

    叶崇山威仪地声音暗沉沉压过来,“阮阮,还不到爹爹身边来?!”

    黄书朗捏了捏裴阮冰凉的手,甩手一枚暗器直奔叶崇山面门,“叶崇山,敢在太子跟前称爹,单这大不敬之罪,暗部就有权先斩后奏。”

    暗部,是历代君王的暗卫,先帝驾崩后,暗部已销声匿迹数年。

    叶崇山惊疑不定,锐利的目光在裴家真假两个少爷之间犹疑不定。

    黄书朗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愚蠢,被妇孺玩弄于股掌,连真太子都能弄错,难怪斗不过叶勉那庶子。”

    这时有宫人一桶水泼醒了昏迷的花国丈。

    老东西年事虽高,但命却很硬,没一会儿就缓过劲来,秉着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心思,他颤巍巍指向阮淼淼,“毒妇,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冒顶宫妃,欺君罔上,还企图混淆王室血脉,其罪当诛!”

    在他断断续续地招供下,阮淼淼极度想要掩藏的真相被挖出。

    “康运十二年中秋宴上,先帝在前朝宴饮群臣,阮相这好女儿,竟买通宫人女扮男装,冒充他双胞胎兄长阮珏模样混进宫来,还妄想下药一步登天,既如此银贱,我当然要替先皇分忧。”

    “那晚先帝将阮淼淼赐给了我,允我肆意享受,同时也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无论如何要将阮相亲子阮珏诱进宫中,并让他喝下阮淼淼准备的那盅淫酒。”

    说到这里,不止宗亲大臣,连太后都忘记仇恨,露出震惊的神色。

    “没错,陛下口中的贵妃,不是阮淼淼,而是……阮相亲子,当年的状元郎阮珏。”

    裴阮一怔,这个陌生的名字莫名让他心弦震颤。

    “这……荒唐,阮珏分明是个男人,如何能受孕产子?”有老臣表示怀疑。

    “荒唐?哪里荒唐。”花国丈似是想到什么,口角溢出一丝无耻的涎水,“阮相这位独子,平日里作男儿装扮,但实际上非男非女,亦不是哥儿,而是个雌雄同体的妙人,长着一对令天下男人都食髓知味、销魂蚀骨的小洞。”

    “可惜,美人儿性子烈,那夜承恩后誓死不愿入后宫,陛下也娇惯,竟也允他继续在朝为官,只修了这偌大的地宫,联通阮相后宅,日日夜间将他压在身下不死不休。”

    “至于阮相父子为何惨死,那就要问阮淼淼这贱人做了什么!她恨兄长夺爱,故意装作承恩模样刺激于皇后,借刀杀人除掉阮相不算,还刻意以言语挑拨离间,透露陛下意欲封兄长为后的消息,叫阮珏误以为陛下要将他收作禁脔,连夜乔装出逃。”

    说到这,他戛然而止,“我……我知道的就……这些了。”

    “是吗?”黄书朗踩上他血肉模糊的指掌,“花国丈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不记得刚刚火场的绝望了吗?”

    “不……不是……”后面的话,他实在不敢说。

    将功补过似的,花国丈一骨碌将阮淼淼秘密全倒了出来,彻底堵死了她狡辩的可能。

    “这贱人是个被我玩烂的破鞋,我玩腻时肚子都三个月,快要遮不住了,如何当得了宫妃?诸位若是不信,只管扒了她衣服,她腿间可还有我当初烙下的银奴二字!”

    “……”

    阮淼淼神色苍白,目光中迸发出浓烈恨意,竟是出其不意拔下簪子直直刺入花国丈胸口。

    鲜红的血染了她满脸,她挂起体面端庄的笑,“如此淫言秽语实在有污诸位视听,他是什么阴邪之人,大家都知道,说的话又怎么能信呢?”

    她越说,越自觉信服,“我与陛下伉俪情深,就因于皇后妒心,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父兄一生清正,枉死仍要被这等奸佞诋毁清白,实在是令人齿寒。”

    魏王还欲张口,也被她反手一簪封喉。

    阮淼淼好似疯魔一般,祭出了遇神杀神的气势,最后还将簪子对准了叶崇山,“你们这群色欲熏心的伪君子……该死……都该死……”

    叶崇山可不是魏王那等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孬种,朴刀一扫,阮淼淼登时就飞了出去。

    妇人重重撞上石柱,吐出一口血来,缓了良久才爬起,充血的双目盯着黄书朗,神色癫狂。

    “你们这些杂碎,一个一个的喜欢阮珏又如何?知不知道我是怎么对他的?我将他扒光绑在青州最大的花楼条桌上,挺着孕肚任人奸。污,你们爱他不染纤尘、爱他干净纯粹,知不知道就他那副怪物般的身体,被。操出银性后跌下神坛究竟有多脏?”

    “呵,临死都不老实,还妄想泼他脏水。”黄书朗神色蓦然阴冷,一脚踩上她的嘴,碾下几颗牙来,“那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脏?”

    “你以为只有花国丈玩过你?呵,那你是不知道先帝的狠辣,这么多年,我潜伏在你身边,就是奉命为你挑选恩客,乞丐,龟公,流氓,地痞……知道人尽可夫四个字怎么写吗?”

    “你打算对他做的,最后全都一一应验到自己身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阮淼淼疯了似的摇头。

    这时她才猛然认出,眼前这个太监装扮的人,竟是失踪已久的黄书朗。

    她自以为养熟的狗,没想到是只不会叫的狼。

    “当年我初入京城遭权贵毒打,马车上素手救我的,是他吧?裴远道进城,第一次见到的女装丽人,也是他吧?那乡巴佬将你误认作他孜孜不倦追求时,出面替他解围说好话的,还是他吧?”

    “你这种一辈子活在妒忌和不甘里的臭虫,端着这张与他八分相似的脸,日日东施效颦,学他温柔浅笑,学他言笑晏晏,学了一辈子却什么都没学会,还是只能靠他的余荫度日,一定……也活得很艰难吧?”

    “他即便深陷污泥,只要挣出依然风荷正举,而你,自始至终都是一滩见不得光的污泥。”

    “说他脏,你也配?”

    一番话激得阮淼淼绝眦欲裂,竟生生又呕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黄书朗将脚在她肩头擦了擦,“心这么脏,就按她自己说的,送入京城最低贱的妓寨,做那不要钱的迎客堂倌吧。”

    “……”

    语罢,他不忘去找花国丈的麻烦。

    老头还没死透,心头犹有余温,他取出一瓶药水,倒入花国丈口中,就见原本死狗样的人突然抽搐几下,眼睛猛然睁开,胸膛金簪刺进的伤口又开始汩汩往外冒血。

    黄书朗一脚压住血口,俯身笑问,“我要听真话,你知道的,暗部有的是法子叫你求死不能。”

    花国丈眼球突起,面色却越发红润,胯间淅淅沥沥,可谓是惊惧到了极致。

    几息后,他才找回声音,“鬼七大人,我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我垂涎阮珏许久,是以他才逃出京城,就……就被我截下……”

    “我……我猪油蒙了心,将他囚禁数月,只等着他诞下皇嗣就……就尝个味儿,谁知他……他竟刚烈至斯,也不知何时藏了利刃,未足月就自行剖了肚子,一尸两命,我便将他和孩子一同扔到了乱葬岗……”

    黄书朗这才收回脚,向着另一个宫人道,“既如此,就将他也剖了肚子,扔去乱葬岗好了。”

    怕吓到裴阮似的,他全程都以背影相对。

    “所以那个孩子,究竟是裴阮还是裴允……来人,将裴远道带上来。”

    裴远道早就吓尿,不用黄书朗开口,一骨碌全都交代了。

    “当……当年阮淼淼这毒妇诓骗我,阮珏遭先帝厌弃,被赐给了花国丈,叫我务必盯紧花府,救出……救出她兄长,裴……裴阮就是乱葬岗捡回的那个孩子。”

    “她装得冰清玉洁,先时称不甘我和她的亲子碌碌一生,所以将允儿扮作养子,将来好顶替裴阮认祖归宗,谁知裴允根本不是我的种!事情败露,她又骗我裴允是先帝临幸她所生……”

    “大人,小的糊涂,着了毒妇的道儿,还请大人看在我养育太子一场的份上饶我一回吧。”

    “饶你?当年南郡大疫,死去的百姓可会饶你?被你藏匿幽禁十八年的真太子可会饶你?”

    “你说呢,我的……太子殿下?”

    说着他转过身,笑吟吟望向裴阮,单膝跪地,俯首执暗卫面圣的最高礼,“暗部恭迎太子回宫。”

    随着他这一声,宫奴宫婢中陆陆续续数人跪下,“恭迎太子回宫!”

    大梁最神秘的力量迎主,莫名震慑人心。

    裴阮还没从混乱的宫斗中回神,一见这阵势立马有些慌,他后退几步,想要避开众人朝拜,可无论往哪个方向,都是乌压压低垂的头颅。

    叶崇山盯着他可爱的反应,越看越觉心尖柔软。

    他不否认,最初是权力和欲望驱使着他,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这小东西,但现在他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污浊之地生出一朵纯白之花,作为第一个发现的人,这朵花必须是他的。

    不论是玷污,抑或是守护,谁也别想染指。

    朴刀一震入地三分,他一撩护甲亦单膝跪地,“臣叶崇山奉旨恭迎新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有他这一声在先,右军无不匍匐。

    尸山血海里茕茕孑立的文臣班子见这势头,立马也跟着山呼。

    所有人伏地行礼的间隙,唯有叶崇山不曾低下头颅。

    他目光灼灼,以唇语低喃,“阮阮,今日我以江山为聘——”

    “你只能——是我的。”

    裴阮简直尴尬到要哭出来。

    「统统,这也太荒诞了吧QAQ。」

    「别慌,还有更荒诞的。」

    「什……什么?」

    「你孩子他爹,此刻怒意值100。」

    裴阮如有所感地回头,就见本应佯装退走的叶勉,不知何时已卸下伪装,亲率左京二军,将叶崇山同他这个新鲜出炉的太子团团围住。

    而刚得势就失势,鹌鹑一样缩着脑袋尽量减少存在感的裴允,还有历经几次生死已经虚脱的小皇帝,二人也看到了叶勉大军压境,一同兴奋起来。

    裴允含羞带怯,笑得浪荡又勾人,“宰辅大人,您见到密信了吗?我……我才是真正的先皇遗孤!”

    小皇帝死灰般的心又重新燃起希望,双眼晶亮如启明星,“宰辅大人,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怎么会无动于衷……”

    “……”左彰脸皮抽了抽。

    叶勉蹙了蹙眉,场中大臣们也神色微妙。

    该说不说,叶勉很是有些蓝颜祸水的劲儿在身上。

    这一溜排三个极品美人,除开赢面最大的那个茫然放空,有些不在状态,剩下两个无不使出了浑身解数勾引……哦不,拉拢。所以,宰辅会怎么选?

    众人抓耳挠腮。

    却见光风霁月的叶大人目不斜视,石破天惊,“阮阮,肚子都四个月了,还玩篡位这么危险的游戏,我同意了吗?”???

    纳尼?

    这新帝竟恐怖如斯,连叶勉也成他裙下之臣?

    顾不上众人此起彼伏扶下巴的声音,也顾不上裴允梁英喷火的目光,被cue的裴阮只觉快被近前两个男人利箭般的视线射穿。

    黄书朗缓缓起身,小意温柔,“四个月?”

    叶崇山拔出朴刀,阴恻恻开口,“谁的?”

    真究极修罗现场……

    谢邀,社恐真的会死QAQ。

    第33章 地宫

    东方亮起一抹微白,长夜过去,裴阮等来的却不是光明。

    三道充满压迫感的暗影背着光步步逼近,他仿佛回到四月前的眠山,心底生出被兵痞1V3围堵的荒谬错觉。

    喉头不安地颤动,后腰抵上宫灯冰冷的石柱,雕花飞檐膈得他眼圈微红。

    “别……别过来……”他咽了口唾沫,不敢看其中任何一个人的脸。

    太魔幻了。

    四个月前他还是被关在裴家破落偏院、无人问津的劣等小傻子。

    四个月后却被大梁最有权势的三个男人困在皇宫正中央。

    莫名其妙成了皇帝不算,还要被逼问怀孕这么私密的事情。

    「所以说,要信命。」

    「这样都能被拱上皇位,只能说努力在天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我怀疑你在阴阳我,但是我没有证据。」

    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地盯着他,熟悉的心慌和焦虑紧紧攒住心脏,裴阮额头沁出薄汗,像一块被架在火上炙烤的兔子肉,快要焦掉了。

    「还是叶迁好。」

    「?」没头没脑的一句叫系统愣了愣。

    「如果他在,这时候早拉着我躲到没人的地方去了。」

    「。」

    “阮阮,过来,想要这江山,就乖乖听爹爹的话。”

    “阮阮,到我这里来。大仇得报,这些年苦了你。皇城多无趣?叔叔答应你,今后定带你游遍大好河山,品鉴天下美食。”

    “阮阮,叶迁因为你生死未卜,难道你不想知道他的下落?”

    “……”

    这盛情,裴阮承受不来。

    他们的饼画得太大,以至于裴阮不仅不心动,被骗怕了还直觉有诈,不由往石柱后头躲了躲。

    男人们眉压眼,下意识就要将他扯进怀中好生教育,却又彼此掣肘,一时僵持不下。

    裴阮慌得一批,「统啊,这个世界是不是崩了QAQ。」

    「他们一个个的,怎么全都那个表情,好像是我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坏事?」

    系统啧了一声。

    本以为老婆只是出个轨,没想到一碰头,发现老婆背地里修了座立交桥。

    多么热血的多人修罗场雄竞标配脸!

    就喜欢看他们打的一地鸡毛,谁也讨不到好的样子。

    不过考虑到宿主的精神状态,系统还是将到了嘴边的“终于爽起来”又吞了回去。

    它小心翼翼道,「咳,按照原宿主的设定,现在这个不过是个再常规不过的小场面,毛毛雨啦。」

    裴阮还在迷糊原宿主的设定是什么,脑子里突然弹出一条语音播报。

    【叮——监测到本世界top3攻位角色收集完成,多人对峙修罗场达成。恭喜0000号宿主,成功解锁限制级世界总受最高成就。】

    「限制级世界?总受?」裴阮呆滞住。

    虽然他常识匮乏,可此情此景,几乎不用系统解释,他就悟了这两个词的意思。

    也才迟钝地发现,阴差阳错之下他究竟是上了一条什么样的贼船!

    「呜呜呜,统统你一直在骗我。」

    「难怪无论是叶迁、叶勉还是叶崇山,你都劝我说可以。」

    「呜呜呜,妈妈~我要报警,这个系统诱拐未成年,世界奇奇怪怪,性别奇奇怪怪,不仅要我生孩子,还要我违背公序良俗揣着崽子玩多人play!」

    系统被他呜呜呜得脑壳痛,「你早就成年了。」

    「所以成年就能乱来吗?!告诉我投诉通道在哪里?我要申请精神赔偿。」

    「……」啧,学坏了。

    无理取闹结束,裴阮濒临崩溃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一些。

    然鹅,播报还没结束。

    【叮——截至目前,0000号宿主定制世界适应期结束,请宿主选择下一阶段喜好倾向。】

    【宿主可选择接受以下一个或多个攻位角色供奉,恢复太子身份,即位为大梁新一任君主。请宿主勾选:A、叶勉;B、叶崇山;C、黄书朗】

    难以想象他这样说话都磕巴的怂蛋,当了皇帝会以什么姿势亡国。

    就不丢这个人了。

    「我一个都不选!」

    意外的答案叫播报系统卡顿了一下。

    【好的,您的选择已收悉。现在请宿主对当前三位攻位角色评分。(此次评分将作为世界意识分配后续攻位角色权重的重要参考)】

    0分!0分!0分!

    裴阮毫不犹豫,一视同仁,评分栏一拉到底,快得叫系统想拦都来不及。

    裴阮还在不满地抱怨,「为什么没有叶迁?他都那么努力了!差差差评!」

    「毁灭吧。」系统决定先崩了。

    场上,三个男人全然不知已被裴阮无情直拒,犹在为谁可以带走裴阮斗得不可开交。

    叶崇山的虎头朴刀率先挥了出去,骤然劈在叶勉的长剑上,“阮阮,就是这奸佞小人回护于氏母子,害得你流落在外十八年,今日我便替你除了他永绝后患!”

    二人缠斗几个回合,叶勉一脚将叶崇山踢开,还未站定,黄书朗祭出长鞭,眉眼在晨光里泛着冷意:“我守了他十八年,什么时候被你这登徒子捷足先登?!今日我必要讨一个说法。”

    叶勉并不言语,以一敌二竟也显得游刃有余。

    场中自有他的嘴替,小甲不知什么时候赶到主场,摇旗就开始呐喊,“你二人嫉妒也没用。新帝同咱们宰辅大人相识于微末,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尔等何必自取其辱,是不是啊夫人!”

    儿子,老子,小叔。

    养父,还是母父的旧情人。

    啧,瓜太大,众人吞咽不及,被呛得惊咳不止。

    裴阮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瞄了眼身后,地宫的暗梯近在咫尺,所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忍下腹中难受,他强打精神,趁着所有人目光都聚在三人身上,一个箭步冲进地宫。

    他一心只想躲起来,也学着黄书朗扳下地宫机关。

    巨石缓缓落下的瞬间,三人同时停下动作,幽暗的瞳孔里怒意滔天。

    叶崇山沉脸,一刀劈开汉白玉宫灯,“这次咱们公平竞争,谁先找到他,他就是谁的。”

    黄书朗收了鞭子,“呵,那抱歉了,地宫我经营十几年,二位可就输定了。”

    叶勉不置可否,这个规则于他毫无意义,“你们将大梁搅得天翻地覆,这笔账咱们还没细算。”

    “那又如何?”右军一战扬名,士气大增,叶崇山此刻分毫不惧,“你以为我当真怕你?”

    黄书朗轻笑一声,与其做无谓的争斗,不如拱火挑起敌人内斗,他好全身而退,专心去抓不听话的兔崽子。

    于是,他一把提起梁英,掷于叶勉怀中。

    “魏王当死,可顺帝无辜。这鼠疫能不能解,被咬过的宰辅大人最有发言权,你自诩忠义纯臣,总不好医了自己却眼睁睁看旧主死于非命,是也不是?”

    梁英闻言,拼尽全力攀住叶勉的腰。

    血污之下,他双目脆弱而清明,与黄书朗视线交错,心照不宣。

    “至于你,叶崇山,先帝托孤可不是你私修丹房、祸害少男少女的借口,你先想好怎么解释满园的尸骨,再来与我争阮阮吧。”

    ……

    大战才休,一时间三人谁也压不过谁。他们很快默契地分出地盘,叶崇山不客气地霸占了帝王寝宫,叶勉寻常出入御书房和议事殿,而黄书朗蒸发一样,无处不在又无处可寻。

    骄傲自负的男人们无不胸有成竹,都十分自信能赶在对方之前揪出不听话的猎物。

    然鹅,事实却无差别给了他们一人响亮的一巴掌。

    皇城的地宫古老而神秘,换做旁人,不出几日就会因饥渴和孤寂而主动求救,可裴阮这样大开着金手指的社恐不一样,钻进无人的地宫,简直如鱼得水。

    有吃有喝,有荤有素。

    还有人工智能实时播报,替他绘制地宫平面图。

    他很快掌握了地宫的妙用,在四通八达的地道暗室里,不仅成功躲避三方势力的围捕,还有效实现反侦察。

    他对江山没有兴趣,对出游兴趣有但绝不是和黄书朗,三人开出的筹码里,唯有叶迁对他有足够的吸引力,让他有耐心不分日夜地跟在叶勉身边探听消息。

    顺便吃了无数宫女太监、后宫前朝的瓜。

    新帝临阵脱逃,废帝命悬一线,大梁差点乱作一锅粥。

    国可以无主,但事不能无主。暗部不涉朝政,叶崇山没有治国之能,最后上位管事的,自然就成叶宰辅。

    他日日鸡鸣达旦,不止劳心劳力维持大梁日常运转,还要肃清余党、善后安民,时不时还得应对武将弹劾、朝臣攻讦。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手握大权、地位尊崇、长相俊雅,还从不为难手下人的叶勉,自然是魅力中的魅力,神仙中的神仙。

    王朝掌舵人的威仪,叫太监看到他腿软,宫女看到他脸红,连属下也经常在议事中盯着他走神。

    御书房一时成了宫中最炙手可热的地方。

    除开商议政事,每日还有十几个宫女剪烛添香,十几个太监送茶研墨,另外还有十几个同僚领着自家儿女前来推销。

    既然开了荤,大人不如再多开几个。

    每每这时,同僚墨迹半天,假意告退后,又要单留菇凉小伙儿再磨叽半天。

    弹琴的,唱曲的,吟诗的,作赋的。

    最夸张的一个,一曲舞跳着跳着,衣服掉着掉着,最后竟只穿着一条开档小裤坐上了叶勉的大腿根。

    裴阮一时也分不清他顶着宰辅缓缓厮磨的动作,是才艺的一部分,还是相亲的一部分。

    「叶勉向来薄情寡欲,据说爬他床的男男女女,最后都被丢进皇帝的狮林做了小点心。」

    统子的话言犹在耳,裴阮默默替哥儿捏了把汗。

    果然才磨了一个回合,叶勉将人往地上一扔,“来人,拖去狮林。”

    本以为杀鸡儆猴管点用,没想到前些日子没被扔狮林的那些个,各个以为宰辅不杀即为有情,一时间回马枪杀得更勤了。

    裴阮经常听到他们在偏殿候场时的互相嘲讽。

    “都说了宰辅偏好干瘪瘦弱些的哥儿,你们这些女人没戏的。”

    “我怎么听说宰辅喜欢傻一点的,你这般精明,可入不了他的眼。”

    “你们都错了,宰辅喜欢土的,没文化的,最好乡下小媳妇那种的。”

    “……”

    裴阮不由在脑海里描绘起小婶娘的模样。

    一个熟悉的文学经典出现在眼前。

    中年闰土,除了性别全都对上了。

    「嘶——原来小叔喜欢这样的!」

    系统:微笑.jpg

    如果狗男人知道,这激将法的实时效果是这样,估计再强的心理素质也会萎了吧。

    不过,裴阮八卦也就新鲜几日。

    偷听这活儿本就不好干,躲在风墙后偷听时,因为怕不慎惊动外头的人,他经常几个时辰不敢换一下动作。

    地宫又冷,肚子本就不舒服,几天下来,还一点蹲不到叶迁的消息,再软脾气的他,也忍不住炸毛。

    「他们怎么谁都不提叶迁呀!」

    「别人不提,他也不问吗?」

    第34章 共享

    「亏得叶迁还把他当做最敬爱的小叔,他竟然一点都不关心大侄子。你看,他能吃能睡,还能吃得下酱肘子。吸——」

    系统不胜其扰,「想吃肘子就直说,阮阮,不要学那些大人拐弯抹角。」

    「直说有用吗?!」

    「有,我新检测到一条路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摸去御膳房。」!!!

    裴阮神思立马飘远,口水还没来得及擦又猛然惊醒,「哼,我先申明,不是我想吃,是他想吃。」

    说着,他拍了拍肚皮。

    日益圆润的小肚皮倒是也乐意背锅,十分配合地发出咕咕几声。

    风墙外,小甲十分警觉,“大人,什么动静?”

    叶勉慢条斯理晾干奏折上的朱批,似笑非笑朝着裴阮方向扫一眼,“大约是哪知馋猫饿了吧,近日也不知是不是入了冬,宫里猫冬的小动物也多了起来。”

    小甲狐疑地看一眼,又看一眼,大约直肠子的人都较真,没看出名堂的他还凑近了那方墙壁,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摸索起来,好似不找出那只猫不罢休。

    这可把裴阮吓坏了。

    他忙躲进空间,拍了拍狂跳的小心脏,「好险,差点被发现了。」

    早就被发现了好吗?!

    钓鱼佬甩着饵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呢笨蛋!

    腹黑男搁外头自认为是在撩兔子搞情趣,愣头青却在里头愁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这频错的,系统简直没脸看。

    不过,裴阮还是很快蹲到了事情的“转机”。

    在救治废帝这件事上,神仙一样无所不能的叶勉也遇到了麻烦。

    形似天花的鼠疫令太医院闻风丧胆,无人肯为他医治,也无人肯随行服侍,只两三日,隔离在冷宫的皇帝就已不成人形。

    敦慧太后誓死不愿同儿子分开,身上出现溃斑后,叶勉终于网开一面放任她同儿子团聚。

    李先生临危受命,前来医治。奈何这鼠疫邪门,除了裴阮留下的特效鼠耳草能压制一二,什么药都不管用。

    老大夫翻烂了医书医典,胡子揪掉了一大把,捞人没见起色,还不慎把自己搭了进去。

    发现自己胳膊上也开始长红斑溃烂,老李隔着宫墙抹眼泪,“师弟啊,不想师兄我横死宫中,且去求求你那小娘子,这疫当世恐怕只有他能解了哇。”

    叶勉意味不明睨了眼某处,笑得温柔,“师兄你且先吊着老命,生死由天。阎王功德簿上不会忘记这一笔的。”

    “……”你这个混账东西!

    眼见着皇帝活不过几日,朝中有些个老臣,仗着与先帝有几分情分,一窝蜂上书口诛笔伐,痛斥叶勉包藏祸心,明明有方不用,刻意拖延,怕是狼子野心,故意叫皇家绝后,好趁机撅了梁氏江山。

    矮子里捡长的,这时候废帝哥儿不哥儿的,也不那么打紧了。

    好在朝中尚有明事理的右相几人,据理力争,这才拦截住一波老泼皮的撒泼打滚。

    裴阮猫在一处风墙后,忖着下巴同系统商量,「你说,这时候我出去同叶勉谈判怎么样?」

    「我替他治好这几个人,他替我找到叶迁。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地鼠的日子还算滋润,就是通往宫外的几处出口,都被黄书朗截住,有点愁人。

    裴阮担心再这样拖下去,叶崇山真的暗搓搓就把叶迁噶了。

    系统检测着他的身体状况,也愁眉苦脸叹了一声。

    「阮阮,哥儿的身体特殊,揣着崽子必须定期接受孩子他爹的灌溉,否则十分凶险。你不喜欢叶勉,不愿意跟他睡觉,现在崽子全靠灵泉滋养着。」

    裴阮听懂了它的言外之意。救人也需要灵泉,甚至需要的量还不少。

    「所以,是灵泉不够了吗?」

    「你可以这么理解。这个世界的性质你已经知道了,那么空间规则我也不用再瞒你。灵泉的治疗效果,空间加速生长的功能,都需要宿主同人结合,不断提供能量才能维持。之前你同叶……额,同他们做的那几次,攒下的灵泉已经所剩无几。」

    裴阮尴尬地点了点脚尖,「三……三次,也用……用了好久。」

    系统有些怒其不争,「要是你肯多做几次,喝一次就能把这鼠疫治好!咱能不能有点追求?!所以看你咯,想救人就要想办法doi,想养崽子还是得想办法doi。」

    裴阮抱着肚子,「好……好离谱的规则。」

    不过,孩子爹达咩,叶迁……倒是可以厚着脸皮试试。

    裴阮红着脸扭捏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双手合十,「为了崽子,那我们先拿有限的灵泉去谈判,只要找到叶迁,就有源源不断的补给了!」

    想到同居的那些天,裴阮脸上热意更甚,叶迁虽凶但色,哄他do一do问题应该不大?

    「额,这种感觉好奇怪,好像我成了个靠吸食男人精气为生的妖怪。」

    系统十分中肯地点头,「事实也没差了。」

    「你就不能虚伪点,说点好听的安慰我一下!」

    「不能,虚伪是人类的智慧,滥用只会加速人工智能的消亡。」

    「!!!」什么歪理!

    裴阮单方面和系统绝交十分钟,卡着时机,悄悄从暗道摸出来,赶在叶勉之前等在了小皇帝的冷宫前。

    没想到最先等来的不是叶勉,而是神出鬼没的黄书朗。

    这次他难得换了一张俊脸,二十出头风华正茂的年纪,一身绛红色高等太监服,走在路上能叫宫女羞红脸,就是面无表情斜眼看人的样子,很有几分阴森可怖。

    裴阮愣愣躲了躲,完全的条件反射。

    显然是没认出他。

    俊俏太监周身气压更低了。

    他几个踏步逼上近前,语气里带着怒气和隐隐的挫败,“阮阮,我说过,要是叫我发现你不听话,就打晕了关起来。”

    “黄叔叔也不想这么对你,谁叫你主动给了我这样的机会。”

    “哈?”裴阮瞪大了眼,反应过来后慌得一批。

    「呜呜呜怎么会是他呀,早知道直接钻进冷宫抱着小皇帝不撒手,我为什么要选择站在这里呢!」

    「……」

    被长鞭裹进男人怀里时,裴阮还妄图靠装可怜卖萌打个商量,下一秒他就后颈一痛,人事不知。

    再睁眼,已在上次的小楼。

    一身的女子装扮让他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又来了!」

    他不敢起身,只敢小幅度转过脑袋,打量处境。

    屋里没有别人,只有他的黄叔叔在窗边纵笔挥毫。

    木窗开了大半,依稀能看见外头红叶纷飞,像一尾尾即将枯萎却拼命绽放生命的蝶。

    茶烟在冷风中凝成一道雾色涟漪。

    原来不知不觉,已是深秋。

    黄书朗这次没有假面示人,青丝白面,印着浓烈的枫血,有种动人心魄的阴鸷深情。

    书案边,挂着三副成品。

    裴阮粗粗扫了一眼,慌忙移开视线。

    这时候,他懊恼怎么自己只夜盲,看到不该看的也该一块盲下。

    画上的人,是他,又好似不是他。

    裴阮也不知道他明明穿着衣服,落进画里怎么就比不穿还情色。

    第一幅浓墨重彩,夜色下的温泉池里,他发丝凌乱,慵懒靠在沿边。水汽氤氲间,鸦青色的袍子斜落在肩头,露出锁骨与若隐若现的胸膛。大片黑白灰色系的构图里,牡丹红勾出的小点,莫名勾人神魂。

    裴阮呜咽一声,好似那里真的裸露,正在被人肆意打量,他不自觉按住胸口,听心脏砰砰躁动。

    第二幅乍一看正常多了。春日杨柳树下,他背靠着树干,只露出一点侧影。画面正中焦墨枯笔勾勒的树干带着大片留白,衬得那点鹅黄十分鲜活,只是隐约间他扬头阖目蹙眉,一手紧紧抠着树干,一手环抱着什么,脸上明明是难耐的隐忍,疼痛里却带着不知名的色气。

    细看那点淡墨,像极一抹伏在他腿间的男人冠带。

    裴阮欲哭无泪,悄悄并紧了腿。职业大拿出手,杀伤力果然比那些粗陋的婚前教材不知高出多少。

    第三幅图,他已经没有勇气再看了。

    “羞什么,皇帝老儿迫你女装同他出游,也不见你如此害羞。”

    黄书朗头也不抬,言语间带着些阴郁的快意,“不过,现在的阮阮害羞也是应当。毕竟重头来过,这一次你还什么都没经历。”

    不是,他又开始分不清幻想和现实了吗?

    被当成阮珏,裴阮汗毛都竖了起来。

    黄书朗舔了舔笔,焦墨点睛一笔到位,画中美人顿时顾盼生辉。

    只是那双鹿眼,并不是记忆中的沉敛温和。

    他蓦地停下笔,“那天阮阮你为什么不跟我走?是惦记着谁?梁元禹那个狗皇帝吗?”

    「统统……」

    「别喊,我跟你一样慌。」

    「……」

    没得到答案,他突然一把挥落桌上文房,又发泄似的扯碎所有画作。

    在一地狼藉中,他突然痛苦地捂住头,“阮阮,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看看我,为什么不肯跟我走……为什么……”

    「这个是真疯,不能按常理推断的。」

    「那……那要怎么办?」

    「千万别妄图叫醒一个疯子。看他这副深陷其中的样子,要不你试着扮一扮阮珏?千万别跟他对着来,一旦叫他发现你不是,梦被打碎……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呜呜呜,裴阮突然发现,孕夫play跟疯批play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

    “我走,我走,呜呜呜黄叔叔我现在就跟你走!”

    “我看你们谁能走得掉——”

    一记粗暴剧烈的踹门,这时竟犹如天籁。

    “鬼七,说好的我拖住叶勉,你把人带出来,结果你竟然想独占他?”

    好嘛,是叶崇山追了过来,裴阮慌忙缩进被子里。

    黄书朗瞬间戒备起来,“什么说好?不过各凭本事罢了。”

    “哼,你真以为单凭你,能守住他?”

    “没试过又怎么知道不行?”

    叶崇山很会拿捏他的弱点,“叶勉势大,根基深厚,并不好对付。你要是有把握,替阮珏复仇这点小事,还须拿阮阮做饵诱我合作?”

    黄书朗垂着眼,盯着满地破碎的美人图,罕见地没有反驳。

    “你是个聪明人,千万别像当年一样,失去了才后悔。”见他态度似有松动,叶崇山愈发上心地攻心。

    “有些事何必执拗?阮阮既是皇家血脉,你我分而佐之,共而享之,有何不可?”

    第35章 争夺(倒v结束)

    共享你妹,我又不是单车QAQ。

    裴阮蒙着头偷听,感觉三观都要碎了。

    虽然暂时他也没有什么完整的三观。

    他阴恻恻问系统,「说好的降权呢?他们怎么还阴魂不散?!」

    系统可怜巴巴,「降权的前提……是阮阮咱们得有新的攻位角色上位。」

    「我有一句MMP……」

    「不当讲,妈妈说我们要讲文明懂礼貌。」

    「黄叔叔,你坚持住,可不能答应,你要是敢答应——」

    他还没吐槽完,黄书朗就降了。

    “除掉叶勉之前,我们谁也不许动他。”

    “呵。”

    好消息:暂时安全了。

    坏消息:一场艰苦卓绝的三人行即将开始。

    打咩!

    莫名又成play一环的裴阮简直想死。

    最近肚子日益显怀,随着崽子生长,他的空间就一天不如一天。

    地里的瓜果失去灵气,新种下的药材形如野菜。

    圈舍里寥寥几只家禽瘦骨嶙峋,毛鳞稀疏。

    原先翩翩飞舞的蝴蝶昆虫销声匿迹,就连咪咪也没精打采,难得蜷在屋檐上睡觉。

    最可怕的是,灵泉静如一滩死水,毫无生气,一副快要枯竭的样子。

    大萧条来得猝不及防,裴阮好不容易抛开羞耻心,决定找叶迁do一场i救一个命,计划还没开始就宣告惨败。

    生活怎么可以这么难QAQ。

    「统统,你老实交代,你是实习上岗还是无证上岗?生活辅助,都快给我辅助到阴沟里去了。」

    宿主同世界适配度-100%,统子早被折磨得没了脾气,电子音里都透出一股肾虚,「等崽子安全降生,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去空间里吧。」

    这样它还能一辈子陪伴宿主。

    好像也不错的样子。

    裴阮却幽幽叹气。

    「叶迁人挺好的,要是他愿意,带上他也不错。」

    「。」港真?你才给人打了0分。

    「小叔那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丢在冷宫门口的那一瓶是解药哦?」

    「或许吧。」

    「统统你别这样,支棱起来。」

    “阮阮,醒了就别再装睡。”

    被子外头,叶崇山低沉浑厚的嗓音正自认为温柔多情地轻轻唤着他。

    像一位成熟年长的恋人,无底线地宠溺着年轻不懂事的伴侣。

    裴阮抖落一床铺的鸡皮疙瘩。

    被子被揭开的一瞬,四目相对,叶崇山看清美人装扮,神色微妙起来。

    鹅黄色的女装无疑放大了哥儿容色里的娇俏,少年的韧,少女的媚,杂糅在一处,天真而又放荡,不由令他食指大动。

    男女通吃的老饕脑子里瞬间翻涌过无数玩法。

    “原来阮阮喜欢这样。”叶崇山喉结滑动,嗓音沙哑,“真是迫不及待想将阮阮艸成我的专属小蕩妇了呢。”

    如果眼神可以吃人,那裴阮已经尸骨无存。

    「哔——这个变态!」

    「不,是两个变态QAQ。」

    可在一个变态火热的视监下,他只能求救地望向另一个变态。

    “我才没有这种爱好!黄叔叔,既……既然你们俩志趣相投,你们干脆凑活着过好了……”

    叶崇山同黄书朗对视一眼,一个色变,一个恶寒。

    可……若是二人将这小东西夹在中间……以血肉为囚笼,叫他花瓣一样柔嫩的唇间,除了讨饶和申吟,再发不出其他声音……

    这种的凑活着过,也不是不行。

    “阮珏是双星,那阮阮……”叶崇山隐晦又邪恶地扫过裴阮腿间。

    裴阮一个激灵,赶紧扯回了被角。

    花国丈秽乱的话言犹在耳,「不是,统统,这老色批什么意思?!」

    「咳,就是你想的意思,要是没有投放错误,那种剧情大抵已经上演过了。」

    裴阮消化了老半天,才涨红着脸憋出一句,「歪,幺幺零嘛?这里举报有人飙车,你们管管呀。」

    「……」

    好在黄书朗还坚守着为人的底线,他冷下脸,“叶崇山,收起你那些龌龊心思。”

    “怎么?鬼七,别说你不想尝尝那滋味。”

    “铿锵”一声,回应叶崇山的是一记冷击。

    二人一言不合短兵相接。

    黄书朗攻其不备,抢占先机,室内又限制了长兵发挥,叶崇山很快落在下风,手臂被暗器击中。

    梅花镖泛着蓝色幽光嵌进血肉,叶崇山看一眼发黑的伤处咬牙,“你这卑劣小人!”

    “彼此彼此。”黄书朗负手挡在床前,“你若是再敢轻慢淫亵阮阮,我必叫你不得好死。”

    也不知这个阮阮,究竟是说的裴阮还是阮珏。

    “解药!”叶崇山也不同他纠缠,“你须知道,叶勉封禁了全城,掘地三尺在找他下落,这时候与我撕破脸,对你可没有好处。”

    说着,他轻蔑一笑,“与其将矛头对准我,不如好好想想,阮阮肚子里孩子怎么办。”

    “杀了……还是保他平安生下来。”

    杀是不可能杀的,对母体伤害太大。

    但怎么保,是个问题。

    越是极品的哥儿,受孕越容易,可怀孕期间对播种人的需求就越大。

    他们谁都不想将裴阮拱手让给所谓的孩子父亲。

    不论孩子的父亲是叶勉,还是叶迁。

    这是二人默契的共识。

    “解决之道,要么我们轮番上阵,强硬地同他结合,有几率迫使这个孩子接受旁人安抚,当然,同样也有几率会叫阮阮流产,甚至丧命,你也不舍得吧?”

    “要么……就让他同我双修,我用十年元阳换他性命无虞。我想你也不想看他重蹈阮珏的覆辙,因为这个不受欢迎的孩子得不到抚慰,某一天痛苦到彻底失去理智自行剖开肚子?”

    “呵,谁也不碰他,根本就不可能,你也……心知肚明吧?”

    黄书朗沉默不语,背后掐出血迹的掌心却泄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偏偏叶崇山还在不断刺激他,“只有他胎相稳下来,我们才能全力对付叶勉,现在每拖一天,对我们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裴阮苍白的脸色和虚弱的气息都在印证着叶崇山的话。

    他经不起一点跋涉和颠簸。

    不能带着他逃,那只能守着他战。

    可一旦战,以他之短搏对方所长,无论对上叶勉或是叶崇山,他的胜算都不大。

    正面硬刚,从来不是暗部强项。

    怪就怪,他千算万算,算漏了这个孩子。

    形势逼得他好似只能妥协。

    避开裴阮祈求的目光,他盯着叶崇山,“所以,叶迁呢?”

    “死了。”提到叶迁,叶崇山神色也难看起来。

    叶迁失踪一事过于诡异。

    寿宴日魏王在眠山设伏,叶勉竟对“叶迁”这个饵全无兴致。

    种种迹象表明,或许“叶迁”本就是一个局。

    他野兽一样的直觉已精准地推断出真相,“孩子是叶勉的。我们都被骗了,这里面根本没有叶迁什么事,都是宰辅大人好算计。”

    明明是些很简单的话,裴阮理解起来却很艰难。

    他迟钝地反问,“统统,他说的……是真的吗?”

    对峙中的男人们一惊。

    叶崇山虽然疑惑“统统”是什么,可也决意斩断他念想。

    闻言他十分冷酷地宣判,“阮阮,你该庆幸他死得早,否则我也会当着你的面,亲手了结他。”

    裴阮脑袋有些木,喉头也干涩,尝试了好几遍,一句“你骗人”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是黄书朗一手养大的,从小情绪就淡,关在别院不哭不闹,甚至没什么存在感,但长久的凝视,还是让黄书朗敏锐地察觉到,他木讷的神情下,有什么在无声而迅速地崩塌,摧枯拉朽般带走他眸子里所有的狡黠和光亮。

    叶崇山还欲再说什么,黄书朗低喝一声,“闭嘴。”

    叶崇山这才发现,原本就蔫巴的小东西,这会儿脸上竟露出一股万念俱灰的死气。

    他忙上前抓住裴阮的手,轻轻拍打他脸颊,“阮阮,阮阮,你怎么了?”

    但裴阮听不见了。

    替叶勉疗毒时,系统就宣判过叶迁的死亡。

    只是那时他掩耳盗铃,现在掩不住了,他也迷茫了。

    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因为他是裴阮而对他好的人,因为他,死掉了。

    心底像突然被戳了一个大洞,漏风漏得厉害。

    整个世界突然灰暗一片,好似所有的色彩都随着叶迁死掉这件事褪去。

    他其实没想过,原来叶迁这么重要。

    只是一点点的喜欢,不是没关系的才对吗?

    ……

    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小心翼翼跳出来反驳。

    当然重要,这可是你两辈子,第一次的喜欢啊。

    是小小的蜗牛,第一次向着未知伸出触角。

    那个坏脾气,总是嘲笑你、欺负你,又暗地里对你好的人,你都还没有来得及回报他。

    鼻尖酸涩,眼眶发疼,眼泪决了堤,裴阮却一无所知。

    激荡的情绪映射在身体上,他慢慢捂起肚子蜷成一团,“呜呜呜,疼,我好疼。”

    叶崇山作势就要上前抱他。

    黄书朗却阴着脸格开他的手,寸步不让。

    裴阮一身女装,昏睡中又被特意装扮过,简直同阮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阮珏性格刚毅,也就只有被先帝强占,逼着他女装颠鸾倒凤,在床上欺负狠了时才这样哭过。

    一时间黄书朗彷如回到了十几年前,过去同现在交织,他还是那个时时蹲在梁上,竭力按捺着丑陋欲望,一错不错窥探着雨催海棠的小小暗卫。

    他恨自己无能,不能免阮珏苦难。

    恨自己大意,弄丢了阮珏。

    更恨命运的捉弄,错过了阮珏最重要也最虚弱的时光。

    一次次的,叫阮珏被狗皇帝侵占、欺辱。

    最终不堪受辱,绝望地离开这个世界。

    此刻,裴阮捂着肚子垂泪的模样,恍惚间竟与过往重叠。

    好似命运馈赠,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退让。

    “滚开,你当知道阮阮凶险。”叶崇山也急了。

    “你是为救人,还是为私欲,真以为我不清楚?”

    “权欲本就交织,互为表里,你那般高尚又何必囿于情欲?”

    “休要狡辩,看招。”

    叶崇山也被他接二连三的变卦彻底激怒,如履薄冰的合作关系彻底破裂。

    在狭小的闺房内,二人激烈交手,一个猛攻,一个死守,一个震怒,一个偏执,到底是叶崇山经验足些,拖着中毒的左臂,依然同黄书朗打得不分胜负。

    二人各有负伤,黄书朗右肩被斜砍一刀,叶崇山亦被暗器射伤多处,却是谁也不肯退让,二人床头床尾,一人占据一边,隔空对峙。

    突然风起,只听得几只羽箭破空而至,叶崇山第一反应是提刀挡箭,劈向射箭人。

    不料他这一挡,竟叫箭头一转,直直射向床上。

    黄书朗隔开命门一箭,想都不想扑向床间,用身体替裴阮挡下那一击。

    重弩强弓,箭矢力透千钧,将他心口,射了个对穿。

    他却无知无感似的,只满脸后怕的将裴阮抱进怀里,低低喃喃,“幸好,幸好这次没让你受伤。”

    若是裴阮此刻清醒,便知道他的黄叔叔眼里堙灭掉的光,好似又重新燃起。

    这时,叶勉握着弓信步踏进楼中,“鬼七,你输了。”

    黄书朗看也不看他,只俯身轻轻将裴阮颊边溅落的血渍擦干。

    “是吗,咳咳咳……”他呛出一口血,无情嘲弄,“但是你好像也没赢。”

    “疼……叶迁……我好疼……”蔷薇色的唇间,无意识呢喃。

    却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第36章 妥协

    很快,叶勉就明白了黄书朗的意思。

    他抱起裴阮时,同样遭到了强烈的抵抗。

    “走开,你们都走开……”

    即便是在神思恍惚的时候,裴阮小动物般的直觉还在。

    他一视同仁,无差别地抵触着他们每一个人。

    “呜呜呜……统统……让他们走远一点啊。”

    胡乱挥舞的手不慎打到叶勉。

    “啪”。

    神明清白的左脸顿时绯红一片。

    “……”小甲瞧着,快要裂开了。

    黄书朗被活捉,失血过多的脸白如鬼魅,开口却是句句扎铁。

    “哈哈哈哈,任你权势滔天,也斗不过一个死人。”

    “你是孩子父亲又如何?看,他根本就不让你碰他。”

    “阮阮定是也厌恶极了这个孽种,否则怎么会躲你躲得这般厉害?”

    叶勉红着一边脸颊,另一边脸阴沉得厉害。

    小甲憋不住,一个大闷拳挖下去,世界终于安静。

    裴阮的挣扎也渐渐弱了下来。

    他仿佛坠入一个冰窟,寒意穿透血肉,四面八方涌向他的下腹。

    红视的眩晕叫他蹙紧眉峰,眼前血糊糊一片,层层叠叠好似要将他吞没。他颤抖着唇想要求救,可一波比一波密集的疼痛叫他喉间除了“嗬嗬”的低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阮阮,醒醒神!」系统再顾不上暴不暴露,「咱们去空间!」

    可是太痛了,他已经疼到连躲回空间的余力都没了。

    剧烈的痛楚里,下腹的坠感越来越重,似乎有什么正在从他身体里流逝。

    当裴阮意识到那是什么时,一股没顶的绝望淹没了他。

    原来这样的疼,是他的崽崽在挣扎。

    “求……求你,救救他。”他扣紧唯一的浮木,拼劲气力终是吐出一句,随后手下一松,坠入无尽的黑暗当中。

    ……

    “四个月胎已坐稳,孕热也才开始,怎么他的脉象会弱成这样?”

    “按理是不应当。能一次受孕,却坐不住胎……奇怪。”李先生神神叨叨念着,“坊间都传,裴家两个哥儿,抱养的假少爷是极品,而亲生的真少爷却是个连红痣都没有的劣等废物。他不是也坚称自己是个劣等?想来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师弟,你可还记得初夜他的红痣什么模样?”

    “那夜昏暗,我中药亦不甚清醒,不曾留意。”

    “诶,这就对了。哥儿红痣是腺液以外,异香最浓烈之处,定会诱引男子忘情舔舐,应当不是你没留意,而是他压根没有。”

    李先生豁然开朗,“没有红痣,却有顶级腺香……这种情况只有一个可能,他是自小被人剜去腺体,硬生生作成劣等。”

    “什么?!”闵越瞪大了眼。

    “不过操刀的人大抵不懂医理,极品哥儿腺体但凡有一丝残存,都会像守宫断尾一样重新再长出来,所以就出现了这种情况。”说着,他自得地捋了捋须,“若是请我来剜,手法包专业,再辅以药物调养,不止不会再生,长大后甚至可以扮作男子,除了样貌雌雄难辨些,几乎找不出破绽。”

    “雌雄莫辨?找不出破绽?”闵越喃喃重复了一遍。

    “对呀。这世道哥儿空有男身却形如玩物,有多少人恨不得剜了那多出来的东西,过寻常的一生,可惜官府严厉禁止。我就见过不少私下自己来的,可惜手法不够专业,要么白吃了苦,要么空丢了命,唉——”

    “行了行了,”找到症结,李先生开始不耐烦,“既是腺体残缺,那受孕当然比寻常哥儿更加凶险,你们又不知怜惜,屡屡恫吓直至他忧思成疾、身体不堪重荷,这才差点滑胎,真想保住这个孩子,那就当个人,别再吓唬他,好生当个祖宗供着吧。”

    宫墙内,李先生说几句话就嘶嘶咂几下嘴。实在是鼠疫发得太厉害,他一脸溃斑,张嘴都疼,正憋着一腔火气,喷起叶勉来自然半点不留情。

    “这些师母不是都教过?你向来轻慢妇科,从来不肯认真研习,这会儿好了,自己老婆孩子出事,还要劳烦我这师兄出手,真真废物!”

    闵越越听越玄幻。

    等他捋清人物关系,终于懂了那日裴阮为什么躲起来哭泣。

    这群天杀的狗男人!早就做尽悖徳之事,他竟天真地以为叶勉能够保护阮阮!

    小哥儿暗暗握紧了拳头。

    “我这情况,也没法给他细细把脉开方,你先去我徒弟那里要几副我的万灵保胎丸吃着,等他醒了,狠狠做他个几次。”

    叶勉闻言,掉头就走。

    “喂喂喂,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李先生干脆双手做喇叭状隔墙喊话,“这种情况,一夜定要多来几次,好好安抚安抚他,你那甘露水多灌几次,可比什么安胎药效果都要好喂——”

    “闭嘴。”

    一颗药丸子精准弹进李先生嘴里。

    老头手忙脚乱呸呸几声,吐在手里一闻,顿时眉开眼笑又塞回嘴里。

    “哟,平白喂我这么大补的东西做什么?!记得明天把你小媳妇儿带来,也不知道这怪疫他到底用的什么药,这次我一定得偷到这个师。”

    叶成为难地解释,“少夫人凶险,这几日恐怕都还不能看诊,给您这药,是要您再熬几天。”

    “睡一觉的事,他还要我等多久?”他这才想起青年神仙模样的面门上那枚鲜红的掌印,不由坏笑出声,“难不成他媳妇根本不让他碰?!嘶——”

    约莫是动作大开大合,崩破嘴角一个脓包,他跳将几下,“哎哟喂——你们可速度着点,我老人家熬得住,冷宫那两位可撑不了几天啦。”

    叶成无奈,“李先生,你可省着点劲少说两句吧。”

    李先生才不,他不止不省力气,还刻意调侃,“老成啊,我这小师弟,当年刘三保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都能坦然自若地微笑,今天那急赤白脸的哟,是彻底破功了吧?啧啧,要我说这把真栽啰。”

    “……”叶成苦笑,“出了这样的事,主子定是难过不已,您还打趣他。”

    “难过?活该他难过,明明很上心,那嘴却比老。二硬,你就看着吧,就他那多疑别扭的性子,死装死装的,后头还有他后悔的时候。”

    夜色沉沉。守更太监的梆子声从夹道传来,惊起枯枝上昏睡的寒鸦。

    喂裴阮服下药,叶勉静静守在床头,每隔一息把一次脉,直至脉象完全平稳。

    闵越恨不得他快点滚,“大人,您这手臂还是去包扎一下吧。”

    白日里同叶崇山夺人,缠斗时不慎挨了一刀。

    叶勉扫一眼血污凝结的伤处,“我自会处理,你去休息吧。”

    闵越抿了抿唇,只好退下,临到门边听到男人低沉的警告。

    “你身份敏感,又知道的太多,若按以往我定不会留你。但阮阮与你亲近,他少有喜欢的人,我便也放你一马。过往种种,你务必烂在肚子里,若是敢对阮阮不利……”

    “若是对他不利,必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闵越举手起誓,“大人,我的命都是阮阮的,你多虑了。”

    木门吱呀一声,偏殿只剩二人。

    叶勉吹熄了蜡烛,黑暗中,他抓起裴阮手掌贴上脸颊,“就那么喜欢叶迁啊?”

    “小骗子,你也定不是真的喜欢。”

    否则怎么会分辨不出他来?

    绵软的手微凉,拢在他大掌掌心,小小的一只,令他心头无端生出一股酸涨。

    “等你醒过来,再好好辨认一下好不好?”

    回答他的,只有细弱的呼吸。

    打这天之后,首辅大人就变得怪怪的。

    具体表现就是,不仅日日到裴阮跟前点卯,还一来多趟。

    没事就坐在他床边尬聊,撵都撵不走。

    如果裴阮见识多些,就知道这种行径,又叫母胎雄孔的无效开屏:)

    但是只要裴阮张嘴提叶迁,雄孔雀就淡了笑意起身称有政务处理。

    越这样回避,越叫裴阮坐实了叶迁已死的事实。

    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精神头眼见着又没了,社恐症状也再次回弹。

    他开始对叶勉应激起来。

    比如同样的药,闵越端来他能顺利喝下去,但换成叶勉,腹部就开始幻痛,即便咬着牙喝下去,下一秒也会如数呕吐出来。

    吃饭也是一样。从小到大食欲从没不好过的裴阮,面对叶勉开始食不下咽,无论多诱人的肘子烤鸡,都味同嚼蜡,一旦叶勉问他怎么了,他就会低着头努力把食物往嘴里塞,最后一边无声流泪,一边又将吃食吐了个干净。

    别说亲近,话都不曾同叶勉说过一句,一遇上就成个锯嘴的小葫芦。

    几天下来,叶勉心力交瘁。

    裴阮也愈发消瘦。

    已经显怀的小肚子嵌在瘦骨伶仃的身体上,瞧上去可怜极了。

    系统拍手称赞,「阮阮,干得漂亮,就这样继续吓他,谁还不是吓大的!」

    刚吃过中饭的裴阮捂着肚子,「所以我要挨饿到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你还想不想见叶迁了?」

    提到叶迁,裴阮有了点精神,「想的。」

    「哼,那就再坚持坚持。」

    「叶迁真的没死吗?」

    「真的!我可是全知全能的系统诶。知不知道把这条信息违规透露给你,我还损失了三个月工资!」

    「那……那我给你加鸡腿?」

    「……我谢你。」

    「可是我是真的饿嘛,叶勉到底信了没?」

    自打那天裴阮差点流产,系统彻夜钻研宅斗大模型,终于为狗男人量身定制了一套训狗,哦不,惩戒方案。

    哼,敢变着身份欺骗宿主感情是吧?

    作为回敬,那就让他先自食一下恶果。

    想到这,系统也硬下心肠,「别以为我不知道,空间瓜果你没少吃,喊饿纯粹是嘴馋!」

    被戳穿的裴阮红了脸,他对着手指,「崽崽说他也想吃肉嘛。」

    「以后有的是肉,我还怕你吃不下。」

    「???」

    「别问,你不会想知道是什么意思的。」

    这个世界,哥儿到了孕后期,需求大到能把孩子爹榨干,它得赶在那之前,好好给孩子爹立立规矩。

    「啧,狗男人又在窗外偷窥你了,现在捂住肚子,按我教的快点念。」

    「好嘛。」

    裴阮听话地蜷起身子,双手抚上小腹,“呜……好难受。”

    正给他念着话本子的闵越一听,立马放下书,手背靠上他额头,“怎么了阮阮?怎么还疼呢?”

    似是想到什么,他顿了顿,试探问道,“是不是想孩子他爹了?”

    裴阮将头蒙进被子里,嗓子哑哑,喘不上气似的,“嗯,我……我好难受,想他摸摸我,摸摸肚子。”

    这就是想啊。闵越蹙眉,“你们上次亲密是什么时候?”

    “一……一个月前……吧?”

    他这副懵懂模样叫闵越很是心疼,“阮阮,孕后三个月,胎坐稳后,哥儿每个月都会有一次孕热,须得孩子父亲安抚,你这是孕热来了,孩子爹呢?”

    一提起这个,裴阮突然放声大哭,“孩子爹不要我了。”

    “呜呜呜……”

    “呜呜……”

    “呜……”

    明明是很可怜的样子,叶勉却听出了一股子魔音穿耳的味道。

    他不愿再做恶意的揣测,压根想不到风水轮流转,他也有被兔子欺骗的一天。

    身为孩子的正牌爹,他忍不住推门进屋,“阮阮,我怎么会不要你?”

    屋内两人,一个僵住,另一个也僵住。

    闵越低声求证,“叶大人真的是孩子的爹?”

    裴阮羞窘地摇头,僵硬的脑袋往被子更深处藏了藏。

    “他才不是,他不要脸!”

    “……”

    这些pstd也不是全是演的。

    裴阮是真怕叶勉,他只是一个被家长呵护在温室里的小孩,在叶勉这种深不可测的政客跟前,本能地懂得趋吉避凶。

    有限的认知里,他知道叶勉手握重权,杀人比杀鸡还随意,也不止一次的亲身体会过叶勉的手段,这人每次掐着脖子或威胁或逼问他时,含笑的眸子里,杀意是那样的凛冽而直白。

    这样豁出去当面骂他,很是需要勇气。

    不过,也没到系统让他演的那个程度。

    “阮阮,你再说一遍?”叶勉靠得极近,一字一顿。

    温柔,且阴森。

    闵越立马噤声,还不断冲裴阮打眼色。

    裴阮抖抖索索,「统统,真的要这样吗?感觉风浪好大。」

    「是风险好大。别贫,信我,演完你今晚就能见到叶迁。」

    「真的吗?」

    裴阮眼前一亮,把心一横。

    他突然掀开被子,扑通跪在床上,“宰辅大人,我……我都交代。”

    “眠山那次,裴允买通侯府下人,在您饭菜中下了药,我因为贪渴,喝了凉茶,也……也不慎中药,这才和您……”

    “我发誓我对您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您真的不是我的菜。”

    他说得越斩钉截铁,叶勉脸色就沉得越厉害。

    “后来,叶崇山用下药的事逼裴家交出极品哥儿,裴家把我推了出去。我……我到侯府只是想给孩子找个爹。”

    “叶迁……就挺好的,所以我绝对不会打扰你,崽子更不会麻烦你。求求您,就大慈大悲放过我吧!?”

    “还有密室。那个地方是叶敏告诉我的,我去那里,是……是想毒死老鼠,给叶崇山找点麻烦,这样他就没法继续追杀叶迁了。”他似模似样哐哐磕了几个头,“我真不是有心骗您,我也没有什么背后的主子,更不想当皇帝,我还能帮你治好皇帝,您帮我找找叶迁好不好?没有他,我真的会心痛地死掉的。”

    他说得乱七八糟,交代到最后,还抽噎起来。

    这回不是演的。

    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十八年,回想起来,同叶迁相处的短暂时光,竟是最惬意的时候。

    一想到没了叶迁,他又变回一个人,鼻头不自觉就酸了。

    大概没人能懂叶迁对他的意义,就像没人能懂,一个人活了两个十八岁的孤寂。

    上辈子,即便每次的药很苦、针很疼,可他还是期盼医生护士多来几次;这辈子,即便偏院里管事嬷嬷待他并不好,可只要听到他们的声音,他仍会心生欢喜。

    因为他一个人,真的呆够了。

    可他又胆小。渴望陪伴,又不敢迈出旁人划定的安全区。畏惧接触生人,怕做得不好,怕招致厌恶,怕给旁人添麻烦,他怕的有点多,以至于许多年过去,重生一回的他,还是上辈子无菌室的样子。

    这种踯躅怯懦,却在叶迁蛮横又强势的介入后,被冲得七零八落。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踏出安全区,外面也不是那么可怕。

    也会有人对他好,不嫌弃他是个一无是处的小怂包。

    “所以,他对我,真的,真的很重要。”

    叶勉面无表情听完,不发一语。

    手背的青筋却倏地暴起。

    好半晌,他才低低笑了一声,“找不到他,你会死掉?”

    “你还想让我的孩子,喊他父亲?”

    “所以阮阮,你把我当什么了?”

    哈?

    简直是阎王升堂,夺命三问。

    裴阮听不明白醋意,只觉那个笑相当狰狞,他将头埋得更低。

    「统统,好可怕,他的眼睛在冒火,那个表情恨不得弄死我。可是关他什么事呀?他是怎么理直气壮问出这些话的?我跟他很熟吗?」

    系统舒坦了。

    就是要这个火药味儿。

    「阮阮,别管他。想想叶迁,拿出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来,咱们心一横搏一搏!」

    「对,想想叶迁。」

    他咽了口唾沫,为了更入戏,还偷偷掐了把大腿。

    再抬头,唇色发白,吓的;眼圈泛红,疼的;整个人恍恍惚惚,紧张的。

    可说出的话,却足够叫叶勉怒极反笑。

    “崽崽的爹,就……就是……叶迁啊。”

    “你,你是叶迁最敬爱的小叔啊……等他回来,我会和他一起好好孝敬您的。”

    “好,你很好。”叶勉只觉气血上涌,脑壳嗡嗡地疼。

    “所以叶迁知道,成亲一个月,他就有了个四个月大的孩子吗?”

    “他知道孩子的父亲是他的亲小叔吗?”

    “他知道你一直在骗他,嫁给他不过是伙同暗部企图谋夺侯府权势吗?”

    “不……不知道。”一滴泪挂在睫毛上,要掉不掉。

    “呵,你这般理直气壮,我当真以为叶迁肯为爱退让,原来这些都是阮阮的臆想啊……”

    裴阮僵住,瞬间破防。

    他只顾着捞人,竟把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忘记了。

    心下一急,眼泪流得更凶,“不行,你不要再说了。”

    叶勉挑眉,“阮阮是在命令我?”

    “不……不是。”裴阮吃瘪,“是……是求你。”

    他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求求你,不要告诉他好不好?”

    叶勉的心都快化了。

    可一想到裴阮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他又硬下心肠。

    “求我?”叶勉轻嗤一声,“阮阮,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

    裴阮快自闭了。

    他很快调整好心态,拿出对付叶崇山的伎俩,膝行着蹭到床边,可怜巴巴扯住男人袖口。

    “小叔,阮阮求你。”

    鉴于男人是个洁癖精,他扯袖子都只敢用两根手指。

    哥儿体型大都纤细,裴阮自小营养不良,又比旁人瘦小一些,两根细细的指骨衬在叶勉深色的衣袖上,愈发的可怜又可爱。

    叶勉不动声色给他递了个台阶。

    “那刚刚的问题,阮阮想清楚怎么回答了吗?”

    “想……想清楚了。”

    “你是崽崽亲爹。”也是俺亲爹!

    至于把他当什么,裴阮大眼睛乱飘,纠结了好一会儿,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答案。

    “我一直都把小叔当做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我每天为您烧一柱高香。”

    几十年城府差点一秒破功。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活菩萨面无表情锐评。

    “那……汪汪?”裴阮实在怕了宰辅大人变脸的功夫,干脆不要脸了。

    只是小狗叫太过羞耻,他满脸透红,眼里水意更甚。

    让人忍不住想亲。

    叶勉终于大发慈悲地决定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行了,”他抽回袖子,“我可以答应你,加大人手去找叶迁。”

    “也可以答应你,暂且瞒下这个孩子。”

    裴阮眼睛一亮。

    “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什么?”

    “答应替你隐瞒,并不意味着我会无底线地纵容你胡来。把叶迁找回来,也不是默许你继续行骗。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是这么多年的叔侄感情,因为这个孩子出现罅隙。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裴阮垂下脑袋,失魂落魄,“他回来我就会离开,一定离你们远远的。”

    这种我退出成全你们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我是那个意思吗?!

    叶勉气得牙痒,“那也不至于。放心,当不了侯府少夫人,我也会照顾你,短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真狗啊。」

    感情绕一大圈,狗男人就是为了逼宿主离开“叶迁”,他好顺理成章接手。

    系统简直叹为观止。

    「阮阮,咱们忍他几天,先把叶迁骗回来,灵泉到手,天下我有,到时候给这狗男人拉黑删除跑路一条龙!」

    裴阮还被蒙在鼓里,不明所以。听得一愣一愣,再抬眼,面前多出一碗汤药。

    乌漆嘛黑,又臭又苦。

    他屏住呼吸,往后躲了躲,鼻子也皱了起来,小动作有点可爱,可叶勉不敢惯着。

    “这段时间你给我乖乖安胎喝药,不许再闹幺。”

    想到“安胎”两字要义,他又觉话太露骨,立马冷淡三分,“从今天起,我递的药你再敢吐出来,刚刚答应你的全部作废。”

    裴阮立马老实。

    接过药碗时,他不经意间看到叶勉小臂新添的伤口。

    狰狞的刀疤也不知为什么,竟还在微微渗血,加上前些日子鼠啮的痂痕,整个手腕惨不忍睹。

    好似一块美玉布满丑陋的裂痕。

    他的目光不由滞留了几秒。

    叶勉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又将伤处露出一些。

    “这些可都是拜阮阮所赐,不过阮阮没心没肺,大抵还认为是我多管闲事。”

    你知道就好。

    裴阮蛐蛐完,怯怯开口,“怎……怎么会?要不要我……我替您上点药?”

    怕讨好得太明显,他又慌忙解释,“我……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答谢您帮我找叶迁而已。”

    “呵,”狗男人十分不得劲,“怎么,这会儿肚子不痛了?”

    裴阮一时语塞,因为过瘦而显得愈发明亮的大眼里闪过一丝心虚。

    他装作大口喝药,放下碗才睁着眼睛瞎忽悠,“不……不痛了……大概是小崽子也知道心疼亲爹?”

    一句话哄得叶勉差点开屏。

    明知是虚情假意,他也硬不下心肠戳穿,只安安静静坐下,任裴阮扒掉衣服,在他手腕、背上捣鼓一些完全辨不出成分的“药”。

    基本就是一个命都给你的昏君模样。

    系统嘶了一声,「阮阮,其实你是有点天分在身上,懂得怎么拿捏男人的!」

    「……」裴阮一脸茫然。

    这两人一个会哄一个好骗,破锅配破盖,闵越看得直皱眉,在叶勉警告的眼神里退了出去。

    午后正是小憩的时候,窗外阳光正暖,屋内闲情正酣。

    床沿端坐的男人绸裳半褪,堆在精瘦的腰间。后心处的箭伤在灵泉滋养下,表皮已经弥合,冷白肌肤上几乎找不到痕迹。

    像一匹月华流泻下最上等的丝绸。

    裴阮摸来探去,小动物般软绵的呼吸若有似无喷洒在上头,叶勉脊背登时绷如一弯满弓。

    虬结的肌理间满是隐忍与克制。

    裴阮忽的想起初夜双手攀附在上面的触感。

    炙热、坚实,能将他完完全全覆盖在身下,如大山般巍峨可靠,让他不自觉依偎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双臂攀缠,胸腹紧贴,最好没有一丝空隙地厮磨汲取源源不尽的温暖和心安。

    情到浓处,他的背上渗出薄汗,又变得滚烫滑腻,磁铁一样吸附指掌。肌肉随着攻伐的深入,绷紧、舒展,极致的放纵后,又蓦然松懈下来,整个人紧紧压在他身上。

    凛冽松香涌进鼻腔,男人扯住他乱挠的双手,放进唇间轻吮,淡淡血腥气愈发激荡起未消的清潮。

    “小兔子这么野那再来一次好了……”

    蛰伏的巨兽随之苏醒,一股又麻又满的爽意自尾椎直冲天灵。

    “唔”,裴阮心脏悸动得厉害。他忙退后一点,「我真的变得好奇怪!」

    系统擦汗,「那你习惯习惯?」

    「呜呜呜,你只会敷衍我。」

    「孕热嘛,遇到孩子爹有反应,跟惊风会打喷嚏一样,就是个条件反射。」

    「……」

    裴阮深呼一口气,想要将那些羞耻的本能甩出脑袋。

    掺着灵泉的乳膏越抹越慢,指尖也颤得厉害。

    屋里安静极了。

    裴阮耳边只剩凌乱的呼吸声。

    有他的,也有叶勉的。

    他仿佛听到一个声音在耳畔煽动。

    你看,不止是你被本能控制,向来自控力超绝的宰辅也是。

    但凡你再大胆些,做得再过火些,甚至可以肆意操控他的一呼一吸。

    叫强者失控,叫禁欲者破戒,叫狂傲自大者匍匐……这种感觉多么美好?

    你看,只要动动手指,他的腰腹就会渗出细汗,中脊线就会性感地凹陷,这些都是在诉说对你的渴求。

    只要你想,你还可以……去更危险的地方探寻……

    对,环抱住他,手慢慢往下……

    男人一个闷哼,叫他猛然醒神。

    意识到自己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裴阮吓得立马缩回手。

    他哭唧唧,「统统,怎么回事?你也没说孕热还会让人膨胀啊。」

    想到刚刚差点就神使鬼差地去摸……摸那里,裴阮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可不想去喂狮子。」

    系统冷眼旁观,甚至有点想笑。

    限制级世界的总受突然开始养胃,世界意识是真急眼了。

    竟开始硬送爽感体验券。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事。

    「阮阮,被动挨打不是长久之计,你也该学学怎么主动出击。男人就跟种马一样,只要学会驾驭就不足为惧。」

    「我?驾驭?」裴阮抖了抖,「我怀疑你是在哄我玩乘骑。」

    这宿主怕不是废了。

    「不过有一说一,小叔性格虽然糟糕了点,但身材确实没话说。」

    这味儿不太对,都见色起义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没认出是一个人呢?

    系统趁机点了点他,「……阮阮不是喜欢叶迁吗?怎么老是对小叔动手动脚。」

    「哪……哪有……就是纯欣赏的,我可没想摸他!」

    「你都这么说了,还说没想!啧,我来的那天,你可是妖精一样,赤果果攀着人家的肩背又挠又啃……」

    「我……我也不知哇!」被说中心思,裴阮脸颊爆红,这时候也不嘴硬了。「就是莫名其妙地想要跟他贴贴蹭蹭,我……我也知道这样不对,思想斗争得也很辛苦,可是谁叫你们把我变得越来越涩!」

    「不对,不是我!」想到什么,他又硬气起来,捂住肚子开始甩锅,「肯定是崽崽想要跟爸爸贴贴。闵越哥哥也说,揣崽崽了就会想跟孩子爹亲热!小宝宝的小心思,呜,我除了惯着还能怎么样?!又不能因为大人之间的不合,剥夺他亲近爸爸的权利。」

    他歪理一套一套的,说得系统一愣一愣的。

    说着说着,他还愁起来,「这可怎么办呢,崽崽审美竟然跟我完全不一样!」

    「我喜欢叶迁,他喜欢叶勉,还在肚子里,难道我们就要因为男色打起来了吗?」

    「……」

    系统干脆挂起免打扰,完全不想理他了。

    这药涂得实在折磨人,心无杂念堪比神仙的宰辅也不由一身湿粘。

    结果始作俑者吃够了豆腐,很快困倦起来。叶勉整好衣着,正欲回头算账,他已经卷着被子睡了过去。

    小孕夫最近心力交瘁,尤其缺觉。

    叶勉好气又好笑,轻轻帮他调整好别扭的睡姿,又在他小肚子位置轻轻拍了拍。

    “大的小的都不叫人省心。”

    他轻轻放下帷幔,趁着人睡熟,悄悄上床,将人抱进怀里。

    适当的气息靠近,也有一定的安抚作用。

    他得循序渐进,让这一大一小慢慢熟悉他。

    ……

    提心吊胆许久,一朝放松,裴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就像系统承诺的那样,他一觉睡醒,天已经黑了。

    屋里亮着一盏油灯,灯芯没挑,火光熹微,橘色的光洒到床帏间,愈发昏暗暗的。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床边守着他的黑影。

    他几乎是雀跃着爬起,一头撞进对方怀里,“夫……夫君,你终于回来了!”

    “嗯。”叶迁的声音有些冷淡。

    可沉浸在重逢喜乐中的裴阮并没有察觉到。

    他捂着额头贴在对方胸口胡乱撒娇,“你这里硬邦邦的,膈得我好疼。”

    “呵,小叔的怀里软,是吗?”

    裴阮呆住了,他慢慢坐直,消化完这句话,也终于看清了叶迁的脸。

    断眉凛冽,眸光森寒。

    视线死死盯着他的肚子,再开口犹如修罗索命。

    “骚东西,你是不是也是用这副模样勾引的小叔?”

    男人扯出一个狰狞地笑,铁钳般的大手缓缓攥住他咽喉,“谁许你碰小叔的?!还敢怀上他的孩子!”

    “那可是我最爱的……碰都不敢碰一下……视若神明的小叔啊……”

    熟悉的窒息感袭来,裴阮呜呜地蹬着脚,手上也开始无意识地捶打。

    下一秒,脖颈上的力道一松,裴阮剧烈地喘息着,泪眼朦胧间,叶迁放大的脸突然又变成了黄书朗。

    他清俊的脸上满是扭曲的痛楚,揪着裴阮的脖颈,声嘶力竭。

    “阮阮,为什么不听话?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为什么为了别的男人离开我?杀了他……我一定会杀掉他……”

    “啊——”裴阮一身冷汗地惊醒。

    怪诞的梦委实给他吓得不轻。

    整个人犹如看完一场泰式恐怖片,从头到脚都麻得厉害。

    “阮阮,阮阮,怎么了?”耳边是叶勉焦急的轻唤。

    一字一字,犹如重锤敲在心鼓,这哪是神明?分明就是催命的阎罗!

    裴阮还没完全醒神,脑子里盘旋着叶迁愤怒癫狂的表情,登时脸色煞白。

    “呜呜呜,太可怕了,走开走开,我不要你——”

    “肚子,肚子好疼。”

    他闹得太厉害,叶勉竟稳不住他。

    不知为何,那一声声梦魇中的“不要”“走开”竟令他有些心悸。

    直到闵越闻声赶来救场,裴阮才缩在他怀里,渐渐冷静下来,转为小声抽噎。

    可怜巴巴的,像只受了大惊的兔子。

    事实上,这个梦带给裴阮的冲击远不止于此。

    那些话像一记重磅炸弹,将他的思绪炸成一团乱麻。

    他单纯地认为,那种事必须要同喜欢的人做,也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叶迁也是喜欢他的。

    可叶迁凭什么喜欢他呢?

    「小叔那么厉害,而我什么都不会。」

    「不仅帮不了他,还害得他被叶崇山暗害。」

    「不止叶崇山,呜呜呜,黄书朗也因为我要杀他。」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太多,多到他都忘记黄书朗的计划。

    洞房之后,他本该假装怀孕并给叶迁下毒。虽然他用“滴蜡”谎称并未圆房,可那时黄书朗是怎么说的来着?

    “没做,那就不做了。”

    “只要孩子爹死无对证,谁的孩子不是侯府的孩子?”

    ……

    这个梦犹如打通裴阮的任督二脉,他一个激灵,终于懂了!

    黄书朗扮成老丁,根本不是为了避难,而是……他早就看出来裴阮不会乖乖下药,准备伺机亲自动手!

    叶迁本就重伤,若是被假扮成心腹的黄书朗找到,毫无防备之下,说不定早就悄无声息地被除掉了!

    裴阮急得双眼通红,他佝偻着身子在褥子下蜷成一团,齿尖咬住指甲。

    「我真没用!怎么没有早点想起来!」

    狗男人!系统又气又心疼。

    「不是的,阮阮不是没用,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破茧成蝶。叶迁也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厉害着,谁都伤害不了他。」

    裴阮狐疑,「真的?」

    「统统,不许骗我,我要听真话!」

    这个指令叫系统卡顿了一下,好半天它才推理出一条符合宿主要求的答案。

    「你认识的叶迁真的还活着!」

    「……」

    「阮阮,信我,现在就捂着肚子晕过去,我再给你调一调脉象,最迟今天夜里,你就可以见到叶迁。」

    裴阮抽噎几下,「那我再信你一次。」

    他扯下蒙头的被子,挣扎着爬起,一双眼里蓄满泪水,又惊又怕地向着叶勉伸手,“呜呜呜我好疼,你现在就去找他好不好?!”

    接着眼一翻头一歪,为了逼真,还刻意往床下栽去。

    惊出闵越一身冷汗。

    好在叶勉就在跟前,轻松捞住了人。

    他搭上小兔子腕脉。又乱又虚。脉丝细而悬滞。

    只是不过几天功夫,那一小节腕子就失去莹润的光泽,变得荏弱苍白。

    像一块失去供养的玉。

    太瘦了。

    闵越看不下去了,他是个直性子。

    “大人若是真心怜惜阮阮,就帮帮他,让他尽快同夫君见上一面吧。”

    “虽说您是孩子父亲,可也拦不住阮阮寻人心切,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阮阮也会感念您的成全。”见他沉吟不语,闵越愈发怀疑,“还是说,其实您从未打算帮他,也同叶崇山一样,要做那强取豪夺、侵占人妻的事?”

    哥儿问完,屋内陷入诡异的沉默。

    「他真的太勇了。」

    系统都替他捏一把汗。

    裴阮闭着眼睛,长睫不安的颤动。

    迟迟没有等到回应,他忍不住想要睁开一条缝隙偷看。

    叶勉低低的嗓音传来,“阮阮,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小扇子般的长睫抖得更厉害了。

    空气中,谁的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奈。

    “既然阮阮也这么想,那就如你所愿。”

    第37章 如愿

    秋夜无月。北风阴号。

    裴阮裹着薄被,软软趴在桌边,从坐立难安等到昏昏欲睡。

    直到油灯燃尽最后一滴热油,灯芯发出刺啦一声脆响。

    他才猛然惊醒。

    整个房间漆黑一片。

    他揉了揉熬红的双眼,「统统,几点了?」

    动作间,被子里攒的热气跑了出去,他打了个寒噤。

    「两点。」

    「你说今晚可以见到叶迁的。这都已经第二天了。」

    他的声音又困又娇,像个冲着家长要糖的熊孩子,颇有种要不到誓不睡觉的执拗。

    「。」

    「算了,你只是一只统,又不是神仙,我怎么就傻傻信了呢。」

    侮辱性不强,伤害性极大。

    被严重低估统自闭了。

    按下心底失落,裴阮摸索着起身,可惜天生的夜盲不仅没有随着生活品质的提升而改善,反倒还严重了一些。

    他又困极,连桌椅家具的轮廓都分辨不出来,加上环境又很陌生,不出意外的,他意外地摔了。

    完全摸错方向的小孕夫一脚绊上花架,踉跄着踩到曳地的被角,连人带着架子上的木芙蓉一齐跌落在地。

    万籁俱静的凌晨,青花瓷盆碎裂的声音像被放大了数倍。

    裴阮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坐了会儿,直到手掌传来尖锐的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他按住受伤的手,突然就泄了气,说不上来的委屈,在夜色里发酵。

    “叶迁为什么没来?”

    “统统你老是骗我。”

    从无声流泪到抽噎崩溃,也就眨眼的时间。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好玩,还不如像以前那样,被黄叔叔关在院子里。”

    “起码那样,我不会生出不该有的期待。”

    冷脸蹲了半宿的狗男人再也按捺不住,一脚踹开房门,将人抱到了床上。

    “听说阮阮很想我?”

    凛冽的声线带着寒意的嘶哑,不正经的腔调,恶劣又熟悉。

    裴阮忙捉住对方的袖子,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手心的痛说明不是在做梦,他小小声地抱怨。

    “你怎么才来呀!”

    “你真的坏死了……把我丢给叶崇山,这么久都不来找我。”

    “你……你是不是一点都不想我啊。”

    一连串的质问叫叶勉有苦难言。

    “怎么会?你看,我养好伤,立刻就来接阮阮了。”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血腥气,叶迁抓住裴阮受伤的手,“乖,让我先看看手。”

    说着,他起身去点灯,却被裴阮攥紧了衣袖。

    好似一只千辛万苦才找回主人的小狗,叼住主人裤腿就死不松口。

    这个联想叫叶迁不由轻笑出声,他再不客气,捏住裴阮下颌气势汹汹吻了上去。

    想这样做很久了。

    他亲得又狠又情色。

    灵活的唇齿连裹带咬不断深入,好似要从喉头直舔到心脏那样的用力。

    从嘴巴到心脏,又痛又麻,又销魂蚀骨。

    吞咽不及的唾液缓缓溢出,又被他舔去,很快又有新的津液交换而来。

    舌尖甚至还尝到了自己眼泪的苦咸。

    很快,裴阮就呜呜推拒起来。

    他要喘不过气了。

    叶迁勉强放过他,唇舌分离发出啵的一记轻响。

    “我怎么亲了只小苦瓜?一点都不甜?”他十分坏心,大手专挑颈侧细嫩敏。感处搓弄,惹得裴阮发出阵阵轻颤。

    “是……是眼泪嘛。”他本想反驳,可又说不出自己很甜这种羞耻的话,只好可怜巴巴抹起眼泪。

    “是吗?那我再尝一口……”

    低沉的话语消匿在唇齿间。体型差的关系,裴阮被迫高高扬起细白的脖颈。

    舌尖被吮得发麻,裴阮的呜咽声被尽数吞进喉咙。后腰抵上一只炽烈的大掌,铁箍一样,像是要将他嵌进身体般用力,牢牢桎梏住他。

    外头响起闵越担忧的声音,他却无暇顾及——叶迁的獠牙正叼着他喉结厮磨,粗粝指腹沿着脊骨寸寸摩挲,所过之处犹如星火燎原。

    “呜……”他攥住对方袖口,却又被轻松反扣住。

    朦胧的光影里,他濡湿的睫毛像缀着一颗一颗的小星星。

    叶迁垂眸,突然在星星上舔了一下。

    “嗯,除了眼泪,确实哪里都很甜呢。”

    裴阮浑身一颤。

    他想起崽子和灵泉,鼓足勇气挺起上身攀住叶迁的颈项,“那……那你要吃掉我嘛?”

    后腰蓦然一痛,叶迁有些失控地低喘,“原来阮阮这样想我啊——”

    滚烫舌尖随着低语侵占着耳廓,暗示性极强地进进出出,热的呼吸凉的吻痕,叫裴阮一会儿沉沦一会儿清醒,最后无措地捂住耳朵,像颗熟透的桃子,散发出浓烈的待人采摘的甜香。

    大手摩挲过胸腹,叶迁又开始坏心,逗弄起他,“明明还没开过荤,阮阮怎么馋成这样?”

    “这里我都没碰,就像颗小豆子冒出头来,祈求我垂怜了呢。”

    那只邪恶的手又一路下滑,落在他的肚子上,声音里带着裴阮读不懂的晦暗。

    “这些日子小叔倒是将你养得挺好,腰身竟还胖了一些?”

    裴阮蓦地一僵。

    晚上叶勉的话不断拉扯着他的理智。

    “既然阮阮也这么想,那就如你所愿。”

    “可阮阮这样不知羞耻地挺着孕肚,真见到叶迁,想好怎么才能不叫他起疑吗?”

    没……没想好。

    他悄悄松开手,躲开了叶迁的动作。

    不……不能继续了。

    “我手疼。”他迷茫地眨眼,语气里是惯用的可怜兮兮。

    “现在知道疼了,刚刚也不知道是谁,一味扯着我,就知道求欢。”

    怎么什么话,到了他的嘴里就下流得厉害?

    裴阮不动声色躲进了被子里。

    很快,屋里亮起油灯。

    叶迁熟门熟路找出药箱,替他清理伤口,敷药包扎。

    “对不起,那天我不是抛下你,是叶崇山突然发难,根本顾及不上。”

    男人低头背光,神色晦暗不明,“况且小叔留在侯府,我引开追兵,他自会照看你。”

    裴阮听得心中一紧,不由起身扒拉起他的衣裳,“他们都说你受了重伤,在哪里呀?让我看看严重不严重……”

    说着,他鼻头又开始泛酸,情玉熏红的眼眶又湿润起来,眼泪打着转转。

    叶勉嘶了一声,制住他胡乱点火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又俯身去吻他的泪。

    “不严重,养好了才来见阮阮的。”

    “叶勉怎么那么坏,要你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他哭哭唧唧地骂人,又因为词汇的匮乏,听上去更像是撒娇。

    这回护听得叶勉心中既熨帖又不是滋味。

    “是呀,都怪小叔。他还以鼠疫未平你嫌疑重大为由,一直阻着不让我见你。”

    裴阮听完,瞪大了眼睛,“我?嫌疑?”

    叶迁盯着他的眼,“是啊,小叔那人疑心病很重,你又是这一连串事件的最终受益人,不怪他多想。”

    这把裴阮是真哭了。

    他边哭边捶叶迁,“不怪他,怪我嘛?”

    “他们争天下,为什么把屎盆子扣在我头上?呜呜呜当皇帝还要被他们轮着啪,这个皇帝谁爱谁去当……呜呜呜……臭黄瓜配烂菊花……嗝……”

    “哪里学来的这些浑话?”

    “闵……闵越教的……”

    叶迁哭笑不得,心底疑虑却也在这无理取闹般的哭诉中渐渐打消。

    他又去亲裴阮的嘴。

    第一次孕热已经耽搁太久,所以亲着亲着,他哑了嗓子,“阮阮,夫君也很想你。”

    一句话,就叫裴阮彻底软了下来。

    烛光里,他脸颊红到滴血,眸子里水波荡漾,满是欢喜和羞涩。细腻的肌肤甜香可口,如同天香楼新鲜出炉的兔子糕。

    荼蘼的红,顺着脖颈往胸口蔓延。

    叶迁盯着海棠的艳色,低低道,“乖,夫君想要你。”

    裴阮唔了一声,巨大的羞耻感叫他全身滚烫,但还是一个咸鱼翻身,朝大床深处爬去,“不……不行。”

    他还有个问题没有答案。

    叶勉将他抓回来,手掌抵住他溃不成军的地方。

    “阮阮明明也很想要,为什么不行?”

    推拒间,衣裳散落。

    裴阮捂住肚子,一急开始口不择言。

    “呜呜呜,你是涩情狂吗?怎么一来就想做那种事?”

    叶勉眉心跳了跳,“涩情狂?”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关心我!不问我怎么从侯府逃出来,也不问小叔怎么欺负我,只想着春宫图上那些事,跟叶崇山有什么区别!”

    “……”叶勉怒极反笑,“不关心你?”

    不关心你,会变着身份的来安抚你?

    因为怜惜愧疚而短暂沉寂的恶劣因子再次蠢蠢欲动。

    他冷笑一声,不过轻轻一动,极品哥儿浓郁的腺香就随着腺液一同倾泻而出。

    “下次阮阮抱怨之前,记得把这里的水收一收。”

    极致的刺激叫裴阮咬紧了被角,好半晌他才活过来似的,蹬着脚骂他,“都是你乱摸乱摸才会这样的!”

    “那我摸的阮阮舒不舒服?”

    裴阮哑了。

    很轻易就被带偏,忘记追究喜欢不喜欢这回事。

    叶迁低笑一声,指尖勾开他汗湿的衣领。他就着叠罗汉的姿势,咬住裴阮发烫的耳尖,“夜还很长,阮阮这般精神,今夜当不会再当逃兵了吧?”

    “……”这是还记挂着大婚夜他先睡为敬的事。

    裴阮哼哼唧唧,努力配合,本想攒点功德就收,谁知这人体能强悍,拉练起来没完没了,直到天边亮起鱼肚白光,裴阮才被放过,浑浑噩噩瘫成一片。

    不得不说,积压的欲望纾解后,身体顿时轻松起来,腹部堆积许久的酸坠不适也随着异样的情玉一道消弭。

    他像裹进一团松软云朵里,浑身轻飘飘的,困意很快袭来。

    叶勉哄睡似的轻轻拍了拍他胸口,“困了就好好睡吧。”

    裴阮迷迷糊糊,还不忘抓紧他的手,“坏夫君,你……你不许再走了。”

    不走可不行。总不能让你一直死心眼地记挂着别的男人。

    “叶迁”也不行。

    他蹭了蹭裴阮鼻尖,“叶崇山伏诛,我就立马回来接你,好不好?”

    “这段时间,乖乖呆在小叔身边,听他的话,照顾好自己,好不好?”

    裴阮想答不好,可他实在太困了,黑甜的梦乡很快吞噬了他的神智,唯剩小动物似的绵长又可爱的小呼噜,像在做最后的挽留。

    第二天,裴阮睡到午后才醒。

    身体被碾过一般,精神却意外的好。

    手上的伤口也被细细处理过,连绷带打的结都比旁人打的漂亮。

    他花痴完,突然一个激灵,爬起来就大喊“夫君”,应声推门进来的,却是叶勉那张似笑非笑、十分讨打的脸。

    第38章 差点暴露

    “夫君……叶迁呢?”

    裴阮不死心地起身,跑到门口向外四处张望,大眼睛里带上一丝得而复失的惊恐。

    「呜呜呜他不会发现我骗他了吧?!」

    「没有,按你现在的体型,他只以为你胡吃海喝长胖了。」

    裴阮提着的心这才放下。

    叶勉目光落在他光裸的脚掌上。

    这处偏殿是他公办时留宿宫中的住所,火龙地暖不缺,但深秋时节,太监们还不曾引火,青石板寒凉,最是伤身。

    他冷脸放下汤药,在裴阮的惊呼中,一把捞过人公主抱起来。

    “冒冒失失。怎么,昨夜只顾着温存,难道忘记问清夫君去处?”

    骤然落进小叔怀抱,裴阮脸都吓白了,哪里还听得清他说的什么?!

    他扑腾得厉害,被丢上大床,兔子样窜进床里,皱着眉鼓着脸很生气,“你……你怎么这般不讲究?要是叫叶迁看见我们……我们这样……”

    “呵,他重伤初愈,又被你榨干,想是无力抓奸,侄媳多虑了。”

    一句话信息量爆炸,又是榨干,又是抓奸,裴阮一时不知先羞耻哪个词比较好。

    “谁和你有……有奸!你……你是长辈呀,说话怎么这么不要脸……”

    叶勉脸顿时黑了几个度。

    片刻后,他蓦然笑开。

    “阮阮要脸,昨夜也不知是谁,叫的跟母猫叫春似的,整个明华宫的宫人恐怕都很好奇,明明没到发情的季节,是哪只猫这般不知检点。”

    “……”论不要脸,裴阮实在拼不过他,只好一把拉起被子蒙住头。

    我躲还不行?!

    中药的苦香随着水雾气腾。

    叶勉欺负过人,望着漆黑的汤汁,又兀自叹了口气。

    是了,跟他置什么气呢?

    昨晚拷问过黄书朗,他才知道这只傻兔子经历过什么。

    被唯一的抚养人那样恶意磋磨着长大的孩子,没有长歪,不生恨心,始终保有一颗纯稚的本心,只是笨拙一些,却屡次遭他怀疑、试探,甚至至今仍被他蒙骗诱拐。

    他却还拿莫须有的醋意时时恫吓,与他为难。

    确实不是个人。

    “好了,逗你的。叶迁有军务在身,须得拿下叶崇山才能回来,你不必担心。昨夜他不是叮嘱过你,叫你务必听我的话?现在,乖乖把药喝了。”

    裴阮蒙着头,无声又往大床深处挪了挪。

    “不行,我要回家!”

    既然确定叶迁安全,他可不想再跟小叔瓜田李下。隐隐约约,他已经察觉到叶勉态度的怪异。

    不过,他自己都没发现,他已经敢同叶勉小小叫一回板了。

    叶勉眉头跳了跳,“回家?”

    他声音一沉,裴阮就怂,可还是很坚持地抗议。

    “对呀,回我跟叶迁的家。你这个坏人,把我关在这里,不让我和他见面,还总叫他做那么危险的事,他明明受了重伤,你也不让他好好修养修养……”

    “好歹也留一留他,让我给他上点药呀……”

    他越说越忧心。

    “还小叔叔呢?要抓叶崇山,你怎么不自己去!”

    他喋喋不休,一边怪叶勉,一边又暗恨自个儿定力太差,被叶迁一亲就晕乎,竟忘记替他看看伤。

    「我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你也是个自私自利的统。」

    系统一懵,「?」

    「昨天只顾着骗灵泉,都不知道关心一下衣食父母,叶勉这种白嫖的,都用上了灵泉,叶迁却没有!」

    「咳,阮阮,有一个词叫各取所需……」

    「哈?」

    它十分监介地申辩,「与其浪费时间治伤,叶迁大概更想争分夺秒地……咳,啪啪。」

    「所谓人生苦短,doi第一,这就是限制级世界的逻辑。」怕裴阮不信似的,它又补充一句。

    这下,轮到裴阮不想说话了。

    他气呼呼掀开被子,哐哐干下那碗药,又乖乖伸出手,给叶勉例行诊脉。

    “总之,我不要呆在这里。”

    前些天牵挂叶迁,他并没有想太多,现在脑袋清楚了,只觉叶勉将他安置在皇宫里,说不出的奇怪。

    小兔子歪着头,即便是闹脾气,也是软乎乎的。

    光风霁月的宰辅大人端着温和的假面,很轻易就岔开了话题,“阮阮,既然叶迁已经见过,是不是也该你履行承诺了。”

    承诺?是了,他答应过以后离他们叔侄远远的……

    可现在他又有点后悔了。

    裴阮心头拔凉,攥紧了小被子,“才见一面,你……你就要撵我离开他了嘛?”

    叶勉深呼一口气,默念三遍我不生气,还是忍不住狠狠敲了小笨狗一记,“谁撵你了?!也不知是谁信誓旦旦说与我做交易,我帮他找人,他帮我救命!再不去救命,难道你想收尸?!”

    “噢噢。”裴阮捂着脑壳,这才想起来,冷宫还有皇帝和太后等着他去捞。

    昨夜耕耘立竿见影,空间一夜之间生气勃勃,灵泉不止恢复了,泉眼甚至还比之前大了些。

    裴阮此刻信心百倍,他拍着胸脯,“那个啊,小意思,我穿好衣服就去!包药到病除的!”

    结果,他床里床外摸索一通,“咦,我的衣服呢?”

    跪趴的姿势,圆圆的小屁股翘起,细软腰间很轻易就塌出一个暧昧的凹陷。

    小脸红扑扑的,血色极好,亵衣领口散乱,颈侧几颗小草莓,一路延伸到胸口。

    昨夜画面,不期然闯进脑海。

    小兔子躺在他身下边哭边蹭,直喊着难受。

    他哑着嗓子,明知故问,“哪里难受?”

    裴阮红着脸,拉着他的手按上衣襟,“胸……胸口。”

    他喉结滚动,“胸口?不,这叫小奈子。”

    叶勉捻了捻指尖。默默叫停回忆。

    裴阮还在脑壳里美滋滋,「那什么,治好了皇帝,总不用再让我当皇帝了吧?」

    那天的场景想起来他还心有余悸,「那个系统提示我点了拒绝的,喏,原先的皇帝也还在,治好了就能上岗,求求他们可别再惦记我了。」

    「难说。」系统望着崩坏的世界走向,「谁当皇帝,还得这个男人说了算,不如你试着哄哄他?」

    裴阮一抬头,正碰上叶宰辅吃人的目光。

    「……」

    他哭唧唧,「哄……哄不了一点儿。」

    裴阮被他看得不自在极了,怯怯喊他,“小叔?”

    叶勉掩饰性地清咳一声,指了指一旁柜子,“怎么?难不成还要我服侍你更衣?”

    “不……不用。”裴阮涨红了脸,他慌忙收拾好自己,大眼睛亮晶晶的,“走,我们去冷宫!”

    叶勉拎住他后颈,“你去干什么?”

    “去治疫呀。”

    叶勉冷笑着揽住他的腰,大手托住他的小肚皮,“阮阮,你不怕死,也要想想崽崽。何况……你也不是大夫,只要将药方交出来,李先生自会处理。”

    裴阮亚麻呆住。

    药……什么方?

    他哪里去弄什么药方?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李先生年纪大了,怎么好劳烦他,那我不去,熬好药给皇帝送去也一样。”

    叶勉却否掉了这个提议,“无碍,李先生也已染疫,正等你的方子救命,药不必劳烦阮阮,他自己熬就行。何况李先生那般年纪,阮阮贸然给他端那种药,怕也无福消受。”

    那种药,他说得极其轻挑。

    想到上次治疫闹出的乌龙,裴阮尴尬极了,也实在没那个脸再亲自熬壯阳汤。

    见他不敢吱声,叶勉坏心又起,故意逗他,“还是说,阮阮是想藏私,不愿泄露解疫药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李先生替你安胎救下崽崽,阮阮这时候也该大气一些。”

    裴阮僵硬地笑,“我当然……不会藏私……”

    「9命,要穿帮了!李先生火眼金睛,那药方再默一遍简直自取其辱,这次我到底要怎么糊弄?!」

    系统不愿打击他,可有些话还是当说。

    「就算你自己熬成药,按李先生能力,也能尝出大致成分,一样蒙混不过去。还有,阮阮,叶勉既然是他师弟,有么有一种可能,你其实早就穿帮了?上次疗毒……」

    裴阮两眼一黑,一时竟不敢去看叶勉。

    「所以他早就知道药方什么的是假的,他就这样看小丑一样一直看着我表演?」

    他羞耻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呜呜呜……他怎么那么坏?!这里的人,心眼子都这么多的吗?」

    「哎……」系统也叹了一声。

    论玩心眼子,原宿主是一把好手。

    他是个政商两届通吃、开创一代商业传奇的奇才,只是从小被歧视打压,对自己畸形的身体产生了严重的自我厌弃,一生不曾正视过肉。体的玉望,没有爱过人,也没有被人爱过,定制世界时,也完全略过“爱”和感情,只剩赤果果玉望的满足和对无上权势的势在必得。

    他最朴素的初心,是宣泄、是释放,或者说是报社。

    那些压抑一生的负面情绪、作为第三性挣扎求生所遇的不公,他要通通还给施暴人。

    所以,他想要重新洗牌,想要从泥泞中爬起,一脚一脚将那些不可一世的男人女人们统统踩进泥里,最后登顶最高的那个位置,建立一个由畸形的第三性主导话语权的世界。

    他要圆现实世界他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幻梦。

    可潜意识里,他又不想孤单前行,所以这个世界里出现了一群同他一样,因为体质而被神明遗弃的同行者。这个世界阴郁的天空、畸形的生态,都是他现生精神世界的映照。所以才值得他拼尽全力挣脱、颠覆,好似颠覆这个世界,就是挣脱过去的自己,送自己一个新生。

    只是,他没有经历过爱与善意,即便是新生,落在看客眼中,亦是苦难。

    而现在的宿主,是温室里娇养出的花朵,他的世界除了病痛这道坎,从未经历过风雨,所以他相信爱,相信光,相信世界上每一个人都会有一颗藏在黑暗背后的真心。

    他像一颗冉冉升起的小太阳,足以穿透这个世界层层的阴翳。

    或许这些攻位角色,在原宿主的世界里只是满足感官快乐的人形道具、是他获取权力的踏脚基石,但遇到新宿主,他们也在渐渐改变、觉醒。

    只是这个过程很缓慢、很缓慢,时常让不谙世事的小太阳感觉到力不从心。

    它也想守护一下这颗弱弱的小太阳,于是它灵光一闪。

    「摸摸,阮阮,我们来做做心眼子脱敏训练好了。」

    「那是什么?」裴阮眨了眨眼,被它带歪,还有点小期待。

    下一秒,他的脑内突然层层叠叠被无数只阴郁的眼睛爬满。即便裴阮并不密恐,也惊悚“啊”了一声,惊慌失措地窜进叶勉怀里。

    “你这个混蛋,哪来的这么多鬼心眼子!!!”

    「……」系统挠头。不是,我只想逗你开心,这个真的不好笑吗。

    叶勉捉住难得投怀送抱的小人,“坏蛋?鬼心眼子?阮阮是在骂我?”

    “呵,阮阮如果没有心眼子,那就好好交代交代,壯阳药同鼠疫,究竟有什么必然关系?”

    空气突然安静。

    裴阮这才发现不慎将心声说出了口,他讪笑着从叶迁身上下来,“我……我不是在骂你。”

    “那阮阮是在骂谁?”叶勉掐住他手腕,“难道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裴阮心尖一颤,好……好可怕的直觉。

    第39章 端倪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裴阮摸索着穿行在昏暗的地道里,想到叶勉那双仿佛洞穿一切的眼睛,他就有些后怕。

    「统统,刚刚你差一点点就被发现了诶。」

    「宽心,阮阮不是应对得很好嘛?」

    「如果你说的应对很好……是指装疯卖傻,那我是进步了。」

    提起那个场景,裴阮就不自觉脸红。

    “什……什么第三个人……”他擅长装傻,一头钻进叶勉怀里,攀住脖子死也不撒手,“你不要吓我,我怕鬼啊……”

    小小的肚皮杵在两人之间,存在感十足。

    仿佛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瞬间有了命定的牵连。

    裴阮嗓子一紧,后面的干嚎突然嚷不出口。

    空气也变得粘稠。

    他听到叶勉笑了一声,竟将这个话题轻易揭过。

    至于药方……

    宰辅大人不仅没再难为他,甚至还替他找好了借口。

    “我知道阮阮配不出解药。所以瓶子里无色无味的药剂,是叶崇山丹房里偷出来的?还是黄书朗给你的?”

    裴阮蜷了蜷脚趾,额,还是嫁祸给叶崇山比较好。

    “丹……丹房。”

    “那阮阮一定还有吧?”

    “有……有的。”

    “乖乖交给我就行,别的你都不用管。阮阮本来就不大聪明,还要煞费苦心罗织谎言,实在太难为自己了。”

    “……”

    裴阮瞪着男人,像只充足了气的皮球,要炸了!

    「他说谁不聪明?」

    「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我就是没读过书,字写得丑,社会阅历有点少,他凭什么老是pua我?」

    「是的,过分!以后咱们雄起了,一定原封不动pua回去,现在开始把他的臭毛病记上小本本,预备起!」

    「他就是个笑面虎,虚伪、死装,没有同理心,傲慢、自大,还功利……」

    数着数着,裴阮很快就把自己哄好。

    两人就这样,一个装聋,一个作哑,谁也没再深究灵泉到底出自哪里。

    可怜李先生,满心欢喜地等来神药,正要开始研究,就被师弟冷脸阻止。

    “师兄,疫方一事,到此为止。什么都不许说,也什么都不许问。”???

    老李握着瓷瓶,满脸疑惑,“既这般护着他,怎么还老拿‘叶迁’糊弄他?”

    这一问不慎戳到叶勉痛处。他表面云淡风轻,“当前还须稳住他。梁英被废,这皇位可不是他耍赖就能赖掉的。”

    “豢疫谋反一事叫叶崇山金蝉脱壳,如今单凭丹房那点银虐暴行,远不足以扳倒他。我那长兄,野心甚大,所图也甚大,这些年与权贵勾结,早已盘根错节,如今又以顾命自居,若真叫裴阮落入他手,挟天子以令诸侯,大梁恐生大乱。所以我必须要将阮阮牢牢扣在手中,再寻机会将他一击斩杀。”

    有理有据,无可辩驳,李先生耸肩,“说的我都快信了。”

    他行医多年,见识过许多不平事,难免心有戚戚,揪着胡子叹道,“大梁积蠹已久,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欺男霸女,草菅多少人命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如此世道,是时候该整整了。这番你能除掉魏王和花国丈,已是大功一件。”

    “不过,”他晃了晃手中瓷瓶,“那小家伙揣着这么大的秘密,多疑如你,当真不好奇?”

    显然,他对偷师一事还没死心。

    “好奇。但他胆子太小,太不经吓。”叶勉袖下指尖轻轻勾缠着一缕青丝,“有些秘密,总要他亲口告诉我才好。”

    “嘁,我看你是不敢吓吧?”老先生满脸嫌弃,“想来也是可笑,叶崇山那厮机关算尽,筹谋十几年,拱出个新帝却是替你做嫁衣,啧,这就是命。不过,你既想好保新帝,那里头两位,你可考虑清楚了?这要一救,后头麻烦就多了。”

    年轻的宰辅负手,微眯着眼,望进宫墙。

    他一身玄金蟒袍在猎猎秋风中,犹如鱼翔浅底,飞龙在渊。

    阴沉的天色下,斑驳脱落的红墙高耸,枯死的凌霄像一条条粗粝的蛇,盘在破旧的回廊上。腐朽之间,偏偏生出一株漆黑的柿子树,熟透的果子坠在虬枝上,红得触目惊心,两三只乌鸦轮番啄食,时不时发出“哇—哇—”的怪叫。

    唯一的宫殿黑洞洞的,即便青天白日里,也密不透光。

    隐约可见内里两条人形。

    小皇帝卧在枯草铺就的床板上,早已人事不知。而昔日雍容华贵的太后,满脸溃斑,形容枯槁,神思间已然有些不太正常。

    “我初出茅庐时曾得于家帮衬,虽是寻常拉拢利用,但亦是雪中送炭,他们母子,还须劳烦师兄救治一二,算是还当年于相的知遇之恩。”

    李先生并未接话,良久又叹一声,“这些年你全力辅佐幼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惜他母子二人羽翼未丰,就已生出藏弓烹狗的心思。赐你龙佩,许你极位,眠山宗祀坐山观虎斗,桩桩件件下来,终是被自己的野心反噬。”

    不。

    不止是野心,还有欲望。

    小皇帝自以为藏得很好,可敏锐如叶勉,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这几年,梁英或明或暗送过他无数美人,是试探,也是引诱。

    他将人悉数扔进狮林,是反击,也是变相的警告。

    君臣师徒,最后只能靠着杀戮维系岌岌可危的平衡。

    可他的冷处理,还是叫梁英生出错觉,只要叶勉不属于任何人,就是对他满心痴恋的应许。

    直至眠山那夜,叶勉第一次破戒。

    梁英慌了神。

    不惜自掘坟墓,就为借力打力削去宰辅的通天权势,将他据作己有。

    叶勉也疑惑。

    “不止梁英。昔日尤相、于相、阮相,都是不世出的贤臣,辅佐君王尽心尽力,我自认弗如,可梁氏三代往上,依然无一不是庸君。好似这冷宫颓墙中倾尽全力扶出那株红柿,看着热热闹闹,引来的却尽是盘旋争食的劣鸟。师兄,你说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还能是哪里错?树栽错了呗。”老李头收了药材日用,开始闭门赶客,“哼,会这么问,就说明你早有了主意。既有了主意,不如放手一搏,取劣木而代之。什么君君臣臣,要我说,那一套都是你们书呆子的裹脚布!不说别的,就是咱们行医,不也是能者居之?”

    他瞟了一眼冷宫,“师兄多嘴,还是得再劝你一劝,既有那个心思,最忌妇人之仁。”

    叶勉懂他的言外之意,却淡淡摇了摇头。

    “乾坤天地,你我皆草芥,是非成败,又岂系于区区二人?留他们一命,不伤大雅。”

    “你有数就行。行了行了,快滚吧。我一个大夫成天劝你这个政客杀人,倒反天罡了真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想当皇帝。去去去,别耽误我救人。”

    ……

    「统啊,他们说的什么意思?」

    「听懂了就别问。」

    裴阮缩在地宫里,不知道该庆幸自己多留了个心眼偷偷跟来,还是该怪自己好奇心害死猫。

    「所以叶勉也动了当皇帝的心思?」

    「那我这个冠名皇帝不是很危险?难怪他非要把我扣在皇宫里!」

    此前,裴阮数次提出要回惊雷院,但次次都被叶勉四两拨千斤搪塞过去。他又是一个随遇而安的性子,只要给一个院子就能蜗居一辈子,还真没发现他其实是被叶勉软禁了。

    「不对,他好像还发现了我们的秘密,那句让我亲口告诉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裴阮越想越怕,心底生出一股浓重的危机感。

    现在叶勉扣着他是为了对付叶崇山,那除掉叶崇山之后呢?

    就问呜呜呜他还能活几天?

    “月光光,照地堂,乖宝宝,进梦乡,快把眼睛闭闭好。”

    这时,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轻柔的摇篮曲。裴阮这才注意到不远处冷宫里头的那对母子。

    离得太远,他看不真切,只瞧见蓬头垢面的妇人轻轻依靠在床头,将皇帝抱在怀中,像抱着婴儿似的来回晃动。而小皇帝裹在一床洗得泛白的旧絮中,一动不动,乍一瞧,像极了重症房里时不时推出去的遗体。

    裴阮忍不住又往冷宫多看了几眼。

    一股兔死狐悲的悲壮感袭来。

    「梁英他……他是死了吗……我以后被利用完了,是不是也会这样?呜呜呜我还不想死啊……」

    系统对他的反射弧已经不抱期待,「监测到目标生命值过低,但有灵泉吊一口气,苟一条命问题不大。」

    裴阮稍稍松了口气。

    他和梁英,作为已废皇帝和待废皇帝,是真亲难兄难弟。

    「只有看到他活着,我才安心,统统,我们一定要不遗余力地救他!」

    「……」

    宿主对生命的逝去总抱以孩子气的怜悯和不忍。但在这个冰冷世界,多少就有些圣母。

    「其实,有时候活着并不是一件好事。」系统试图给他洗脑。

    「为什么?」裴阮不懂。

    「当命运握在别人手里时,活着不是麻木,就剩痛苦。从古至今,被废的皇帝都没什么好下场。太后弑杀先帝,就算救了回来,也逃不过一杯鸩酒、三尺白绫,到时候梁英在这冷宫无依无靠,他又是个极品哥儿,会遭遇什么可就太难说了。」

    裴阮对系统口中的“遭遇什么”,显然还没什么概念。

    在他天真的想法里,死亡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恐怖的刑罚了。

    系统轻轻道,「这个世界哥儿地位极其低下,即便梁英是皇室血脉,可一朝失势,也不过是个镶金的玩物。如果他不能找到下一个庇护者,下场极有可能同阮珏一样。」

    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运气,第一次就能遇到一个还不算太坏的折枝人。

    这句话,系统没有说。

    或许是那夜不算太坏的体验,也或许宿主是个天生乐观的人,以至于裴阮至今对哥儿宿命,还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

    但很快,裴阮就将亲眼见识到。

    明华宫。

    裴阮琢磨着系统的话,忧心忡忡地吃过午饭,闵越和尾鱼收拾了碗筷,就开始替昨夜打翻的秋海棠重新安家。

    修很培土,裴阮在一旁看得认真。

    谁也没注意到闵越的不对劲。直到他搬起新盆,突然脚下一软。

    要不是尾鱼接得及时,那盆命运多舛的海棠非得再碎一次不可。

    “你怎么了?”裴阮忙去扶人。

    闵越额头冒出细汗,脸颊熏红,他晃了晃头,眼中露出恐惧,“没……没什么,应是累了,我先回房休息。”

    尾鱼盯着他狼狈的背影,有了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几天,闵越都告病不曾出过房门,还托尾鱼替他讨药。

    竟是药力强劲的蒙汗药,过量服食尤其伤身。

    他拦下尾鱼,“这是做什么的?”

    尾鱼迟疑片刻,还是老实交代,“少夫人,闵越他……好像发情了。”

    第40章 发情

    裴阮有些懵。

    穿来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清醒着见证“发情”这件事。

    也是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发情”对于哥儿来说,是一场多么可怕的灾难。

    闵越早早锁死门窗,只留一个小隔窗,方便尾鱼替他投放吃食药物。

    第一日,屋里悄无声息,只偶尔溢出几声呜咽。傍晚时分,动静突然大了起来,裴阮听到桌椅碰撞的混响,以及难耐的嘶鸣。蒙汗药彻底失效,闵越衣衫不整,满面酡红地推开门,趁还有一丝清明,跪着请求裴阮,务必将他捆起来,情潮不退不许放开。

    也就是这一开门的功夫,馥郁暴烈的腺香冲破桎梏,极品哥儿发情的讯息迅速弥散至整个月华宫。

    宫墙外,一个不起眼的护卫如同得了信号,悄悄捏碎袖中的大把香丸。

    甜腻甘美的晚香玉味道,混进朝露香中。

    渐渐,宫外值守的护卫昏沉起来。

    好香,好香。有什么迷惑住他们全部心神,心底魔鬼破土而出,叫嚣着要将那个散发着极致香气的源头抓进手中撕烂揉碎。

    最先是月华宫宫人觉察不对,平日里他们极少在裴阮跟前现身,这时顾不上回避,紧张地守住裴阮,其中一人匆匆往叶勉处报信。

    但已经迟了。

    寒芒一闪,鲜血染红素净的宫道。

    平日里恭谨有礼的侍卫,石乐志似的,踏着宫人尸身,野兽般蜂拥而至。他们双目充血,额上青筋暴起,循着气味,猛踹起紧闭的房门。

    有宫人去挡,他们就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叶勉安排的守卫实力都非等闲。一时内外两批人马自相残杀起来,形势彻底失控。

    宫人寡不敌众。小小一处厢房,很快门窗上已是星星点点,血色触目惊心。

    变故发生得太快,从未遇过这种突发情况的裴阮呆愣在原地,幸得尾鱼机敏,趁乱推着他从小隔窗翻进室内,又找来闵越封窗剩下的木料和钉子,封死入口,还不忘指挥裴阮,“少夫人,快,随便你搬得动什么,统统推过去抵住房门。”

    “啊,好。”

    眼见着质量上乘的房门在一下比一下剧烈的冲撞下摇摇欲坠,裴阮一个激灵,大脑总算恢复运转。

    “不,我……我们来不及的。”

    “来不及也要试试!”

    门扇之间缝隙已有一指多宽。

    不行,根本挡不住的,也……没时间了。

    裴阮把心一横,胡乱抄起瓷枕,在尾鱼震惊的目光里,哐的砸上他脑壳。

    这次力道没控制好,见……见血了。

    顾不上愧疚,他忙将窗边晕过去的、床上扭曲翻滚的哥儿,统统收进空间。

    几乎同时,门边传来一声巨响。

    两扇朱红大门终是被蛮力踹倒,砸向内间。

    情急之下,裴阮只能捡着最近的床底躲藏。可才钻进头身,腰臀不幸卡住。

    肚子……肚子有点超标。床与地之间逼仄的缝隙根本不容他强钻。

    可怜的小哥儿撅着屁股,一时间进不去又出不来,视野受阻还看不清背后景象,急出一身细汗。

    像极了卡在栏杆里的笨鸵鸟。

    一阵凌乱脚步逼近,裴阮艰难偏过头,只能从狭窄的床底瞥见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剑。

    滴答,滴答。

    剑尖还在滴着血。

    裴阮整个人僵住。他的心提到嗓子眼,恐惧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细白的指尖颤抖得厉害,完全使不上一点力气。

    「呜呜呜统统,我是不是要死了?!」

    余光里,那把剑提起又落下,裴阮猛地闭眼,只觉屁股一痛。

    “啊——额……”

    凶残的剑尖只轻轻拍了拍他臀尖。

    有点痛,但也不是很痛。

    裴阮眨掉眼眶里的泪水,「怎……怎么回事?!」

    一声笑谑传来,“阮阮这个姿势,小狗一样撅着屁股,是在……求操嘛?”

    是叶迁!

    裴阮身体一下子瘫软下来,他闷着声音骂人,“我都要吓死了,你怎么这么坏,这种场合还要欺负我呜呜呜!”

    叶迁笑着将他抱出去,“对不起,是夫君来得太晚,叫阮阮受惊了。”

    他嘴上道歉,手却很坏,在他屁股上揉了几下,“谁叫阮阮贪吃,肚子屁股上都是肉,这下好了,关键时刻差点耽误逃命。”

    裴阮被他说得羞耻极了。

    他们说话间,外头已有新的宫人收拾残局,被情玉支配的侍卫们悉数被制服,一个红衣大太监进来禀告,“大人,叛徒已经抓到……”他余光偷偷瞥了一眼裴阮,“叶崇山安排前来劫掠陛下的人,也都清理干净。”

    叶迁挥手示意他退下,故意在房内张望,“你倒是胆大,把那两个小哥儿藏哪儿去了?竟敢只留自己犯险?”

    裴阮心虚垂眼,撒起谎已经熟能生巧。

    “在……在地宫,我没有犯险,如果不是太胖,我早躲进床缝里了。”

    他确实受惊不小,这会儿只想赖在叶迁怀里不走,但一想到空间里的两人,一个正发情,一个磕破头,还是依依不舍从叶迁怀里退了出来。

    “你……你也出去。我要把他们放出来,你不许看!更……更不许闻。”

    小兔子故作凶悍,推着人往外赶,可软软的语气,实在没什么震慑力。

    叶迁回身,迅速在他嘴上偷了个香,“嗯,除了阮阮的骚味,我谁都不闻。”

    一句话,叫裴阮耳朵尖开始发烫。

    过度的羞耻逼出几滴泪,小兔子眼眶熏红,有小小的火苗闪烁。

    “你……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可骂过一句,他又软下来。门外血腥气太重,裴阮不敢多闻,也不敢多想,“这里好危险,夫君,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我回家呀?”

    就算最后都是要分开,那侯府也比皇宫好跑路。

    “嗯,快了。”

    没想到叶迁这次竟然一口答应了。

    裴阮十分开心,要不是场合不对,他都想跳起来亲叶迁一口。

    暴乱平息后,叶勉将他们迁至皇宫西北角的上林苑——专为皇室哥儿修建的教习所。

    看到占地千亩的园林,裴阮才明白,为什么叶崇山会费心修建那么大的后院,还看不到仆从护卫。

    原来他的后院,实际上也是一个巨大的哥儿笼,也只有那么大的地方,才足够遮掩闵越这个级别的哥儿浓烈的味道。

    哥儿发情期一季一次,一次持续1-5天不等。

    第二日,第三日,闵越挣动得厉害,猫叫一样缠绵凄厉的求欢声几乎彻夜不断,粗粝的绳索勒紧血肉,留下道道青紫淤痕,他却感受不到痛似的,不住地耸动着身体,磨擦着腿间的绳结,理智已经彻底败给玉望,他伸出半截红舌,魅妖一样引诱着进出的每一个活物。

    “奴会好好听话,请大人怜爱。”

    “呜呜呜,小搔货做什么都可以,求求大人疼疼奴。”

    “好痒……好痒,随便是谁,啊哈……求求你帮帮我。”

    尾鱼不忍心看,他抹了把眼泪,也遮住了裴阮的眼。

    “别看,他肯定也不想这副丑态被我们看见。”

    裴阮别开眼,不知为什么,心里难受极了。

    原以为初见已经是最不堪的时候,没想到这样的不堪还会一直上演。

    闵越那样骄傲的人,是不是每清醒一次,就要再绝望一次?

    眼见着他比刚刚获救时多了些生气,这次之后又要用多久才能治愈自己?

    “所有哥儿都这样吗?”

    “是的。”尾鱼垂眼,“无论品级优劣都这样,寻不到良人,到了发情期,便只能自请进入教习所受戒。一般人家,清不出那么大的场地遮掩味道,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惨案。”

    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经历,尾鱼整个人抖了一下,“我……我在教习所熬过一年,那里的嬷嬷根本不拿哥儿当人看,打骂羞辱都是家常便饭,最……最可怕的是,教习所虽是官办,实际却被权贵操控,已经沦为他们集中享乐选奴的地方。”

    “所有发情期进入教习所受戒的哥儿,与其说是被保护,不如说是将他们最无助最羞耻的时刻当做噱头,像只发情的母狗,无知无觉中被扒光抬到案上……好供权贵们挑选,若有相中的,嬷嬷便会收了银钱,趁着哥儿意识不清,成就好事……权贵挑剩下的,再由出得起银钱的商贾、豪绅再挑。”

    “我……我是侯府的家生奴,又是个低等,这才没有轻易被相中。我品级低,情热也不比高等哥儿时间长,有一回退得稍早,不小心就撞见了他们丑事。打那之后,我宁可随便配人,也不敢再……再去教习所,那些人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说着,一惯稳重的尾鱼也落下泪来。

    “越是极品的哥儿越容易被觊觎,宰辅大人的亲舅舅……就是在教习所受戒时,被上一代侯爷弄到手的。”

    裴阮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个世界竟然歹毒至斯!不止体质上坑人,甚至还有一整条黑色产业链!

    「统统,绝交吧!」

    「呜呜呜,陛下,臣罪不至死呀!」

    裴阮更气了,「不许那样喊我。」

    「可是那些宫人、侍卫都是这么喊的,为什么他们行我不行?我不是你最爱的统统了吗?」

    「……」

    系统不愧是插科打诨一把好手,三句话就让裴阮忘记追究世界的歹毒了。

    “这种事,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吗?”他问。

    尾鱼绝望地摇了摇头,“除非肯豁出去,剜了那东西。”

    可他眉目间又露出忧色,“但这是朝廷明令禁止的,若敢私自剜去,被发现会直接投到军营充军妓。所以,嫁人是最稳妥的。只要运气不要太差,即便是后宅父子兄弟同享,也算过得去的归属了。”

    “……”

    “您大概还不知道,未经人事的哥儿发情尚能熬一熬,像……像闵越这样被开发过的身子,硬抗恐怕危险。最好……最好您能去求求宰辅大人,替他请一位御医。若他真的扛不住咬了舌,也好应对。”

    裴阮越听心里越凉。

    果然,第四日闵越几乎已经脱水脱力。他的脸色煞白,唇也脱皮,一双眼黯淡无光,身上衣物干了又湿,在各种液体浸润之下,狼狈不堪,可他依然竭尽全力地蠕动着身体,借蹭动之间微薄的外力汲取着微弱的快感。

    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蛹。

    又可怖又凄惨。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帮帮他吗?”裴阮包着泪,无助又迷茫。

    「帮他的办法,要么堵住嘴继续扛,要么找男人,以他被喂大的胃口,恐怕至少得三个。」

    「究竟是什么人,才会定制这样的世界啊……」饶是乖乖牌裴阮,也开始怨怪起原宿主。

    系统不得不解释,「阮阮,存在即合理。数以万计的小世界,什么样子的都有,并不是原宿主创造的这个世界,而是这个世界匹配了原宿主的要求,最多他也就是口味独特些,并不像一般宿主,会定制生来完美的一生。」

    「强者选炼狱开局,是为了最后掀翻整个世界。」

    听到这句,裴阮才同原宿主有了一点共鸣,他也想一脚踹翻这个狗屁的世界。

    但他太菜了,所以……

    「我现在只想身边的人都好好的。」

    这才哪儿跟哪儿?系统叹了口气,「别慌,你给他喂一点灵泉,撑过明天就好了,不会有事的。」

    可烧糊涂的人,喂水都艰难。

    极度饥渴的身体,感知到他人的存在,立即失控地扭动起来,甚至趁着裴阮不注意,唇舌暧昧而讨好地叼住他指尖,滚烫的舌一寸一寸地舔,喉咙里还发出低低的喘息和呻喑。

    裴阮吓得手一抖,半盏灵泉撒了一地。

    却是再不敢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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