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橙心头一凛,想都没想往自己身上又补了一张六甲天丁符,下一秒一道雷光便劈到了他身上。
天雷符劈得他气血翻涌,但好在防护补得及时,本身没受什么伤害。
躲了一击后,江羽橙迅速发动了反击。
“砰——”
惊雷般的声响骤然炸响,祁天师动作不由得一顿,手上的动作慢了一拍。
震字符生效,趁他失神的一秒钟,江羽橙脚下一蹬,身体如离弦之箭冲到了他面前,一拳携着惯性正中鼻梁。
祁天师惨叫一声,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梁。
江羽橙得势不饶人,跟到面前,提膝一踢,逼得他不得不伸手抵挡,再次后退了一步。
这一退便再也没拿回主动权,江羽橙再次跟了上来,强行挤到了他身前,手、肘、肩、臂、腿……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似乎都化成了他的武器,动作快而凌厉,落点全是他身上的头颈眼睛等脆弱部位,祁天师被动防守者,颇有种左右支绌的感觉。
鸭舌帽偏开一些,江羽橙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种憋屈且纳闷的眼神。
江羽橙循着身体本能攻击的同时走神一瞬。
这种眼神,难道对方认识他?
他猜的不错,祁礼确实认识他。
毕竟五大家就那么几个核心继承人,江羽橙又是玄门知名天才陨落的怕鬼废物小少爷,他只是没想到,白天他以为同名同姓的情况居然真的是本人。
而且他还没发现江羽橙跟在了后面,以至于陷入了必须杀人灭口的被动中。
虽说上头培训他们对付五大家继承人时,给了绝对可以对付江羽橙的底牌,但来之不易,他实在不愿意浪费。
因此自恃经验丰富的他本来准备按部就班地处理到这个小少爷。
但没想到一番交锋下来,处于下风的居然是自己!
他被压制的节节败退,江羽橙竟然还有出符的余裕,一掌劈退他后,甚至还能丢出一个驱鬼符,强行压制了秋玲燕身上厉鬼的孵化。
此行最大的任务又出了变故,祁礼越发烦躁。
该死,不是说兰家这个小少爷是个怕鬼的废物吗?!
这格斗能力是废物该有的水平吗!都快赶上十一局的格斗教官了!
晃神间又挨了江羽橙一手刀,祁礼只觉得手臂疼得快要断了,再这么下去,他被打到失去行动能力也只是时间问题。
但江羽橙的攻击势如疾风,实在找不到空隙……电光石火之间,他突然想到从周清元哪里套到的情报。
再次硬抗江羽橙一拳后,祁礼表情突然一变,看向江羽橙身后喊道:“封默!”
江羽橙攻势一缓,竟然真的回头看了一眼。
祁礼大喜,手探入腰间,晃响了一个小巧的铃铛。
沉闷的响声爆发,汹涌的鬼气澎湃而起。
江羽橙回头只看见了空荡荡的小径时便觉大事不妙,然而鬼气爆发的太过迅速,他没能反应,已经被一口吞了下去。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想都不想伸手掏出一张聚气符,得亏这段时间和封默相处的时间很多,他攒了一沓。
然而阳气入体并没有让他好一点,对方放出的厉鬼竟然有比上次鬼蜮更加狂暴的力量和不加掩饰的恶意,而这似乎刺激了江羽橙体内那股不受控制的力量,猛烈的剧痛从身体内部爆发,江羽橙甚至来不及反应,眼前蓦然一黑。
他踉跄着倒了下去。
祁礼见鬼蜮展开并把江羽橙吞了进去,哼笑一声,转身到了秋玲燕跟前,正准备加把劲帮助子母鬼的孵化……身后突然亮起了月光。
秋玲燕身体一颤,空中响起一道不似人声的惨叫,鬼气袅袅,子母鬼竟然被月光强行逼出了身体。
祁礼大惊,扭头一看,目瞪口呆地看着夜空中同时出现的两轮月亮。
……
江羽橙偷偷摸摸地从自己的小床上爬起来。
他今年已经四岁了,在天师学堂上了一整年学,已经是个成熟的学生,对老师们的动向了如指掌。
比如现在,师父酉虎在办公室工作,生活老师在宿舍旁边的休息室聊天,没人会发现他的偷跑。
只是虽然他尽力放轻了动作,但落地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咚”的一声。
他发愁地捏了捏自己滚圆的小肚子。
明明爸爸妈妈姐姐都很瘦,但他从小就长得圆滚滚的,比同龄人矮一个头,但胖半个人。
虽然爸妈姐姐爷爷都说他像是年画上的胖娃娃很可爱……但每天都有同学说他是胖猪。
江羽橙不喜欢被这么奚落,第一次还告诉了姐姐……然后兰羽霜课间冲进他们教室把说他坏话的小孩打哭了。
之后喜提三天禁闭,由于江羽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求情,酉虎把刑期减到了一天。
那以后江羽橙再也不和姐姐说自己的委屈了。
但他很快认识了一个可以听他诉说委屈的新朋友。
新朋友还送了他一个礼物,用手晃一下,宿舍墙上就会出现一扇只有他能看见的小门,他午睡的时候就可以从门里溜出去见他的朋友。
江羽橙抱着一个小罐子,里面装满了特意让吴阿姨做的肉干,蹑手蹑手地穿过还在午睡的同窗,从墙上顺利地离开了宿舍。
七岁以下的小天师们都住在一楼,宿舍楼后就是高三米的围墙,围墙上是闪闪发光的碎玻璃,墙上还刻印了阵法——用物理和玄学的手段隔绝了学生翻墙逃课的可能性。
但这一切难不住江羽橙的好朋友。
他哼哧哼哧地跑到围墙边,对着角落喊了一声:“大黑!大黑!”
孩童奶声奶气的呼喊声刚落,墙角如同波纹一般闪烁起来,一道巨大的黑影从墙角走了出来。
它有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通体漆黑,毛发顺滑,威风凛凛,赫然是一头狼!
它轻而易举地穿透了学校的封印,没有惊动任何人,身上毫无生气,显然不是活物。
如果酉虎看到,血压恐怕会当场飙升到爆表。
幸好他看不见。
江羽橙颠颠跑到狼面前,伸手抓住了它的毛发,亲昵地蹭了蹭:“大黑我给你带了肉干!”
黑狼不会说话,吻部蹭过他头顶的绒毛,温顺地趴了下来。
它即使趴下来也比江羽橙还高。
江羽橙把小罐子给它叼着,自己抓着大黑的毛发艰难地爬到了他的身上,坐稳后,意气风发地小小喊了一声:“出发!”
黑狼不紧不慢地踱出校园,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到了镇外的大河边。
青芒山脚数百米远的地方,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大河,是青芒山封印的一部分,名为明奈河,后来青芒镇成了旅游景区,对河岸进行了绿化,倒是意外给镇上的人和鬼们创造了一处消遣的地方。
江羽橙骑着黑狼到了河边,正值中午,河边没有鬼魂,人也稀疏,但还是有些慢悠悠散步的老人。
他拽了拽黑狼厚实的颈毛:“大黑,我们躲开。”
那几个老人他都认识,被抓到逃课就完了。
黑狼不用他说,十分自然地避开了青芒镇中人的耳目,驮着江羽橙度过了明奈河,到了青芒山脚的森林中。
这里是青芒镇封印的最外围。
作为从小必修的通识课程,江羽橙知道青芒山大阵和西岭鬼国,但毕竟年纪尚小,好奇心总归是比害怕多。
只是他想往里面再走走,黑狼却死活不同意,它不去,江羽橙也没法一个人跑进去,只好遗憾作罢。
黑狼在一块石头前蹲了下来。
江羽橙翻身,走到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黑狼在旁边蹲坐下来,正好和他差不多高——他们可以看着对方的眼睛聊天了。
说是聊天,但黑狼不会说话,所以其实是江羽橙单方面的输出,他打开带来的小罐子,自己吃一口,又给黑狼喂一口,一边分享美食,一边和他倾诉心事。
今天是一组障碍赛跑,要求组队进行,但他又落单了。
兰家这一辈人丁稀少,他又是最小的一个,因此兰家没有人和他同级,和他玩得好的是叶家的两个小孩,但他们今天都请假回家了,江羽橙只好自己完成训练。
然后不出意外地是最后一名。
宣布名次时爆发的笑声他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难受。
哪怕发笑的人被老师罚跑,也没有让他好受一点。
“爷爷说我以后肯定是最厉害的大天师。”江羽橙把最后一块肉干喂给黑狼,瘪着嘴,胖嘟嘟的脸上有些委屈,“但是我跑步都只是最后一名。”
黑狼吻部拱了拱他的手。
“你说我以后会变厉害吗?”江羽橙能“听”到小伙伴的意思,忍不住笑起来,“姐姐也这么说,师父还说给我加练,以后肯定让我打遍天下无敌手!”
他挥了挥肉肉的小拳头,不小心锤到了大黑的鼻子。
江羽橙一愣。
但大黑的报复已经开始了,它用吻部拱他的腋下,江羽橙被碰到痒痒肉,哈哈哈地笑起来。
他往后躲着,一仰头从石头上翻了下去。
黑狼敏捷地接住他,顺势往前一跃,江羽橙跟着飞了起来。
惊呼声半途变成了笑声。
黑狼把他抛到天上又接住,一人一狼玩得不亦乐乎。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没多久江羽橙就忘记了课间的不开心,脸蛋笑得红扑扑的。
小时候父亲江峤也喜欢这么抛着他玩,但随着他长大,江峤渐渐抛不动他了。
而且四岁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玩这么幼稚的游戏。
又一次高空坠落,江羽橙躺在黑狼宽阔的背上,气喘吁吁地拽它的毛:“再来一次。”
黑狼颠了颠他,往森林外走去。
江羽橙不高兴地抿嘴。
上课的时间又到了,下午的课程是符箓初解,老师讲的很简单,他早就学会了——他更想和大黑在森林里玩。
但是逃课会被师父处罚,他只好不情不愿地回去。
大黑照例把他送到了宿舍楼外,江羽橙挥挥手:“明天见。”
黑狼点点头,血红的眼珠闪着温润的光。
江羽橙从宿舍墙的门上跑了进去,回到小床上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
生活老师进来一一喊他们起床,到江羽橙时她惊呼一声:“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江羽橙闭着嘴装死,被生活老师抱着去洗澡。
目光还落在远处的青芒山上。
青芒山上都是西岭鬼国的封印,大黑的巢穴住在哪里呢?它会不会被鬼国伤害到?
江羽橙决定明天再去大黑详细问一问。
但明天好像一直没有来。
江羽橙不顾身后师长的呼喊,朝着青芒山的方向奔跑着,身形逐渐长高拉长,他一个圆圆的小胖墩变成了身高腿长的大男生。
可黑狼始终不见踪影。
江羽橙终于跑得筋疲力尽,瘫坐在地,茫然地抬起头,一轮皎洁的明月高悬夜空,月光温柔地照耀着他。
他恍惚地睁开眼睛,感受到身体里汹涌澎湃的力量缓缓平息着,眼底还残留着一轮月影。
一些画面闪过又消失了。
祁礼半跪在地上,惊骇欲绝的眼睛盯着他,脸色狰狞,似乎洒在身上轻纱般的月光是什么沉重之物,压得他无法起身。
而他放出来的厉鬼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趴在秋玲燕身上奄奄一息的子母鬼。
它肚子高高隆起,婴儿细细的啼哭声还响在耳边,但月光毫不留情地照了过来。
它挣扎着消散了。
江羽橙眼瞳缓缓动了动,月光从他瞳孔深处沉寂下来,祁礼陡然获得喘息之机,当即想要出手攻击,然而小路上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祁礼心头一凛,来不及思考,本能的就地一滚,滚入了一旁的灌木中。
簌簌声后,他不见了踪影。
原地就只剩下靠在石头上的江羽橙,和昏迷不醒的周清元和秋玲燕。
没过几秒,脚步声停下,江羽橙慢半拍地抬头看去,封默举着手机照明,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江羽橙愣愣地看着他。
封默脸上是掺杂着无奈的放松,他伸出一只手:“还好吗?”
过了一会儿,江羽橙伸手握住他,温暖的阳气涌入。
江羽橙像是从一场长梦中清醒过来,眼睛一眨,水光顺着脸颊滴落到了地上。
封默顿了一下,单膝点地蹲了下来,沉默而轻柔地抱住了他。
江羽橙靠在他怀里,安静地闭着眼睛,任由水光漫过脸庞。
第32章
和上次吓到放声大哭的情形不同,江羽橙哭得无声无息,封默却更加担心了。
他把江羽橙从给自己怀中拉出来,仔细看了看他的神色:“橙橙?还好吗?”
“我没事。”江羽橙抹了一把脸,沙哑着嗓音开口,“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东西。”
只是……那是真的还是假的?
他的童年真的有那么一只黑狼吗?
封默没有多问,只是调整姿势让他靠的更舒服一点。
江羽橙感激地看他一眼,再度感受到那种刻骨的悲伤让他心神俱疲,加上封默一直支撑着他,暖流烘烤着经脉,他不知不觉地靠着封默睡着了。
封默感觉身上一重,低头一看。
江羽橙闭上了眼睛,卷翘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他伸手抹掉那点水光,把人往怀里揽了揽。
没过多久,单琳的呼喊声和一大串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
救援人员终于到了。
……
“姓名?”
“……江羽橙。”
“……年龄?”
“十八。”江羽橙目光幽幽,“师父你是不是还要问我家住哪里?”
“咳咳。”酉虎咳嗽两声,瞪了一眼旁边偷笑的助理,“这是程序。”
江羽橙嘟嘟囔囔:“形式主义。”
“……”酉虎无言以对,“好了好了,说说你遇见了什么。”
江羽橙想了想,从自己发现秋玲燕和周清元的不对开始,把后面的事情都和酉虎说了一遍。
昨晚他靠着封默睡过去后,一觉醒来已经在千行山县的酒店里了,听到他醒了,县公安局派人把他和封默、单琳等人接到了局里接受询问。
只是他没想到询问他的人是师父酉虎。
想来后续事情都被十一局接管了。
对单琳和封默两个普通人的询问只是走了个过场,显然只有江羽橙这个天师能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认识那个人,但我觉得他肯定是十一局的人。”江羽橙认真看着酉虎,“师父,十一局里真的有人在使用禁术。”
酉虎看了一旁的助理一眼。
助理训练有素地递给江羽橙一张纸和一张符:“画一下他的长相。”
江羽橙用了复忆符,把祁天师的样子画在了纸上。
助理翻开电脑,输入画像后开始对比,过了半晌,她道:“和局里登记的天师都对不上。”
江羽橙睁大了眼睛:“不可能!他明明就……”
“橙橙。”酉虎打断他,“有些事现在不能告诉你,一会儿我会给你几个电话,以后除了他们还有你家里人,十一局里的人最好暂且别信。”
江羽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顿时毛骨悚然:“您是说……”
“局里有人不安分了。”酉虎冷笑一声,点了点那张纸,“我们还在追查,这是目前获得的最清晰的一条线索了。”
这一句话就让江羽橙知道了背后的复杂程度,他张了张嘴:“那,那我妈妈和我姐姐……”
“兰家的底蕴你比我清楚。”酉虎笑了笑,安抚道,“别担心,你好好上学,我们会解决这些事情的。”
“嗯。”江羽橙勉强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什么,“师父,那我学校里那件事也是他们干的吗?”
“那个不是。”酉虎否认了,表情有些头疼,最开始他也这样怀疑,但现场看过之后,他确认这和十一局内隐藏的内鬼无关。
A大出现的是一个真正的厉鬼。
不是内鬼靠禁术养出来的东西。
只是内患还没查清楚,又冒出来一个不知底细能顶着A大阵法出现的厉鬼……西岭鬼国也不太平……
酉虎的内心忧虑但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关心起江羽橙身体里不知名力量来。
江羽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说出那只黑狼的事情。
他不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幻境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如果是真实发生的,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甚至怀疑黑狼是自己幼时不开心而幻想出来的。
酉虎沉吟了一会儿,伸手搭在他的手腕上,灵力探了一圈,依然毫无收获。
他并不如何意外,如果连兰家的引魂灯都看不出来,他大概率也发现不了。
“你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酉虎又问道。
江羽橙摇摇头,迟疑着:“我灵力好像又多了一点……好像可以晋阶了。”
酉虎:“……”
哪怕作为江羽橙的师父,此时此刻他也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嫉妒,小时候这孩子学东西快就算了,稀里糊涂遇到两个鬼蜮,竟然就可以晋阶了?
这让广大挣扎三升四的天师情何以堪。
江羽橙无辜地看着他:“但是我还没通过试炼……是不是要申请例外施法许可啊?”
他不说酉虎都快忘了这件事。
天师等级的晋升无需考试,能晋升之时自己会有感应,之后去十一局做个登记就行,但施法许可就是另外一个东西了。
江羽橙上次自行挣脱灵力锁后,靠着兰青弦的担保,手中拿着的还是临时施法许可证,除非他回到青芒镇,接受叶家捆仙锁又一次封印,否则临时证到期后就得申请例外施法许可证。
但江羽橙已经撞破了十一局内鬼做的事情,此时封印灵力等于自缚手脚,酉虎当然不会这么做。
“我会帮你申请的。”他揉了揉眉心,“你那位同学……”
江羽橙顿时心虚。
酉虎又揉了揉眉心。
见到封默时,他也因为对方身上充沛的阳气吃惊不已,但等知道自己的宝贝徒弟干了什么的时候,吃惊顿时变成了头疼。
跟在封默身边蹭阳气还好说,一些供职天师也会定期到人满为患的大城市住上一段时间,就是为了利用活人身上散逸阳气调节自身灵力,这也算十一局的潜规则之一。
但江羽橙还用了聚气符——这是不允许直接用在活人身上的,虚弱一点的人甚至可能直接被抽干,可江羽橙并没有直接使用,而是激活后放在自己身上收集封默散逸的阳气,一般天师不会这么做,因为普通人散逸的阳气杂乱而稀薄,收集起来也没有用。
但江羽橙偏偏碰上了封默这个奇葩,他散逸的阳气保留了相当的精纯,加上江羽橙时不时的肢体接触,竟然真让他收集到了可以一用的聚气符。
这样一来,江羽橙的行为就卡了规则的漏洞,说违规他没直接对封默用符,说不违规,这某种程度也算是抽取生人阳气,是玄门大忌。
酉虎沉思半天,问道:“阳气可以帮助你在鬼蜮保持清醒,你能确定吗?”
江羽橙犹豫了一下:“不确定。”
第一次确实靠着封默的阳气帮他扛住了,但昨晚他也第一时间使用了聚气符,但还是失去了意识。
于是他也拿不准阳气在鬼蜮里对自己到底有用没用。
“那以后不要用聚气符了。”酉虎叹了一口气,“不然不好交代。”
江羽橙蔫了下来:“哦。”
酉虎补充道:“不过阳气对你的作用可以再观察观察……你平时可以和他多接触下,但记得不要碰禁忌。”
没了聚气符,不用他说江羽橙都会抱紧封默大腿,他打起精神,突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对了,师父,那个姓祁的怎么会认识默哥?”
如果不是姓祁的突然用封默耍诈,他也不会陷入鬼蜮。
酉虎一顿:“周清元说,是祁某主动向他询问的,可能是封默阳气充沛引起了他的注意。”
江羽橙皱眉:“那十一局内鬼这个事情,会连累到他吗?”
酉虎缓缓摇了摇头:“暂时还不知道。”
虽然这么说,但他也有猜测……豢养厉鬼这是古代世家的常用手段,但这个过程并不简单,首先要引出枉死之人的怨念,加重其痛苦,形成一抹幽魂,然后引导其附身阴气之身的女子,然后将附身之人折磨致死,再度引出幽魂到新一名女子身上……循环往复,直至成型。
但阴气之身的女子并不是大白菜,如果早早死去,幽魂没有吸收到足够的怨念,便无法最后成型。
于是引渡阳气为阴气之身的女子续命便是最常见的手段。
封默很有可能因为阳气被盯上了。
但这些事情随同禁术一道被封印,像江羽橙这么大的天师并不知道。
“总之你可以多注意他周围。”酉虎面色严肃地交代道,“如果他身边有异常,你要及时告诉我。”
酉虎这几乎明牌的态度让江羽橙皱了皱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门外:“不能告诉他吗?”
在特殊情况下,经过十一局的许可,普通人也可以知道玄门的存在。
酉虎摇了摇头:“还没到那时候。”
普通人的知情申请必须经过十一局高层审核,一旦提交申请等于直接把封默阳气充沛的事实通告五大家,但凡他们中有一家和内鬼有关系,封默只会更加危险。
起码现在,内鬼被江羽橙撞破,直接摆到了台面上,他就有理由要求五大家都配合调查,内鬼肯定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能在不得不告诉他之前,抓出十一局的内鬼,这件事便迎刃而解。
“好吧……那周清元又是怎么回事?”江羽橙又想起了一件事,“秋学姐怎么样了?”
“周清元还在处理中,具体情况让你悦姐跟你说。”酉虎没有多说,“至于另外一个女生,现在还在医院,身体亏损有点严重,我已经安排言七去治疗了。好了,你先回去吧,记住我跟你说的话。”
五大家之一的言家,专精医术,尤其擅长治疗鬼气浸染的症状。
酉虎的助理举了举文件夹:“周清元的事我一会把报告给你一份。”
“让你悦姐跟你说。”酉虎显然还有事忙,没空应付他。
“好,谢谢悦姐。”江羽橙挥了挥手,“师父悦姐拜拜。”
他起身跑出了问询室,很快在门口找到了正在听单琳说话的封默。
“学姐好!”江羽橙打了个招呼,一把拽起封默,把他拖到了角落。
单琳:“……”
封默:“……怎么了?”
江羽橙觉得这两人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但他没放在心上,而是严肃地看着封默:“默哥,有件事要跟你说,我送你的玉佩你一定要随时戴在身上。”
封默一愣:“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江羽橙解释不清,选择了不解释:“你就说你答不答应吧?”
“……”被他眼巴巴地看着,封默只好点头,伸手从脖颈间拉出那块玉佩,“一直戴着的。”
江羽橙满意,随手帮他把玉佩塞回去,又拍拍他的肩膀:“还有,如果你身边出现奇怪的陌生人,记得跟我说一声。”
封默:“……这又是为什么?”
江羽橙想了想,认真道:“因为我也想认识。”
封默眼神莫测地看了他一眼:“怎么定义奇怪的陌生人?”
江羽橙顿时一愣。
对啊,他也不知道十一局的内鬼会用什么办法接触封默……现代社会他们应该不敢强行绑架,否则身份马上暴露……那就只能坑蒙拐骗,坑蒙拐骗的话……
“非要和你交朋友的!”
“想和我交朋友的?”
两道声音异口同声,内容也几乎一模一样。
江羽橙喜笑颜开,用力拍了拍封默:“心有灵犀啊默哥!”
经过昨晚那一遭,他已经彻底把封默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抛开学校里的照顾不谈,认识封默以来他已经好几次在他面前狼狈不堪了,但封默就从来没有嘲笑过他,甚至展示了很多次和酷哥外表不符的温柔。
这让江羽橙对他的态度变得更加随意和亲昵。
封默:“……”
他只是猜想江羽橙是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情敌,于是随口给了一个猜想……结果居然猜对了?
这算什么……严防死守吗?
还有江羽橙居然是这么爱吃醋的人?
小白花的白花瓣上又多了一点醋汁。
看着江羽橙因为他答应而充斥着高兴的黑眼睛,一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到了嘴边。
“橙橙。”早前询问他的女警察走了出来,“哦,封先生也在。”
她指了指江羽橙的手机:“东西我发给你了,回去看吧。”
江羽橙笑眯眯地道谢:“谢谢悦姐!”
女警同样笑眯眯:“不客气,改天去我那吃饭。”
等她离开,封默若无其事地问道:“她给了你什么?”
“没什么。”江羽橙把小册子收好,看向封默,“默哥,我们去医院看看秋学姐吗?”
第33章
江羽橙和封默赶到医院的时候,秋玲燕正在做最后一项检查,她的父母得知情形后立刻买票飞了过来,这会儿正陪在女儿身边。
江羽橙在病房外探头看了看,站在秋玲燕病床前的医生着实有些眼熟。
他做完检查,又给了秋玲燕父母一张处方,然后转身离开。
江羽橙眼睛一亮,用口型打招呼:“言七哥。”
言七挑挑眉,只见江羽橙指了指楼梯间的方向。
他点点头,面不改色地离开了。
秋玲燕最严重的伤势是被厉鬼附身时所遭受的身体折损,言家处理这种事情可谓轻车熟路,去除附着在她身上的鬼气后,剩下亏损的元气只能慢慢补回来。
不过经过言七初步的治疗,秋玲燕已经好了很多,还有力气和江羽橙封默说笑一会儿。
等探望完秋玲燕,封默准备去看看周清元,江羽橙则找了个借口跑到了楼梯间。
言七还穿着用来伪装的白大褂,悠闲地叼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看风景。
“找我什么事?”看见江羽橙,他把烟拿下来,问道。
江羽橙眨眨眼:“七哥你要去治疗周清元吗?”
言七道:“等会儿去,毕竟是我的任务。”
江羽橙狡黠一笑:“十一局的命令不能和五大家的家训冲突,言家的规矩,不得插手因果。”
言七没忍住笑起来:“你们那个周老师惹到你了?”
江羽橙“哼”了一声:“他不是活该?”
他从悦姐给的报告里得知了事情的全貌,和他猜想的大差不差,只是低估了周清元的恶劣。
周清元读博期间在文学院担任助教,长期替导师给大一新生上课,结果不到半年,他就和一位女学生原宁秘密确认了情侣关系。
地下情侣关系保持了三个月后,原宁怀孕了。
她底下还有两个弟弟,父母本来想让她高中辍学嫁人,她努力了很久,终于换取父母松口,后来更是考上了A大让他们脸上有光,才得到了继续读书的机会,如果未婚先孕的事情让家里知道,她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原宁本能地找周清元求助,周清元第一反应就是堕胎,但原宁不愿意。
她本就缺爱,有了爱人和孩子甚至生出了退学结婚的想法。
但周清元断然拒绝,还提出了分手,原宁不能接受,两人不顾场合的发生了多次争吵,终于,这件事被学院知道了。
文学院院领导是个古板清正的老头,知道之后勃然大怒,当即申请学校开除周清元,但周清元想都不想把责任全推给了原宁,靠着家里和导师的关系,最后竟然只是延毕了一段时间,没受什么实质性影响。
被留下的原宁承受了所有舆论的恶意。
更糟糕的是,她的事被父母知道了,深感丢脸的父亲安排了她退学,让她流产后回老家嫁给一个带娃的鳏夫。
原宁万念俱灰,从和周清元同居的公寓楼上带着身孕一跃而下,就此身化子母鬼,缠上了周清元。
周清元险些被吓疯,几经周转之后,联系上了祁天师,对方答应帮他解决子母鬼,但需要一个阴气之身的女子做媒介。
找了一段时间后,他们盯上了秋玲燕,祁天师要求周清元把秋玲燕骗出学校,周清元虽然不解,但照做了。
只是秋玲燕安全意识很强,周清元一直没找到下手机会,直到他偶然得知秋玲燕要和登山协会一行人爬千行山,他立刻和学校安排的另外一位老师换了班,才会发生后面这些事。
秋玲燕会意外跌到水里,就是当时周清元用了祁天师的符咒,将缠着他的原宁母子引到了秋玲燕身上孕育。
只是酉虎等人还没搞清楚他为什么能一点鬼气不露地完成这种转移。
不过这是玄门的内部通告,对外的说法则是周清元和秋玲燕徒步时迷路,请广大群众不要随便偏离游览路线。
看完这个报告后,江羽橙不由得想起了那只子母厉鬼,根据上次的经验来看,那只子母鬼应该是被他身体里的不知名力量吞噬了。
再想想原宁颇为坎坷的生平,他顿感一阵意难平。
好人已经不长命了,做下恶事的人凭什么还能活得好好的,甚至还可以摆脱冤魂索命?
言七和兰羽霜的关系不错,也把江羽橙当弟弟,有了这个关系,江羽橙来的路上就打算制止言七去给周清元治疗。
只要言七不出手,厉鬼啃噬留下的鬼气足够周清元吃够苦头。
江羽橙觉得这比其他制裁更让人解气,毕竟这是原宁留下的,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她给自己报仇了。
“周清元被原宁的鬼气所侵,本来就是因果报应,按照言家的家训,你可不能插手。”江羽橙说得有理有据。
言七收敛了笑容,看了他半天:“小橙子,你知道身化厉鬼之后,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吧?”
江羽橙张了张嘴。
“厉鬼没有理智,只有杀戮的本能,身化厉鬼后,原来的那个人就不见了。”言七淡淡道,“不要把你对活人的同情带到厉鬼身上。”
“我知道的。”江羽橙嘟囔一句,“那他还想害无辜的人呢!”
如果不是他打断得及时,真让子母鬼从秋玲燕身体里孵化,那她就救不回来了。
“害人这件事还有待调查,他未必知道所作行为的后果。”言七揉了揉他的脑袋,“不过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我可以暂时不管,让他吃点苦头……不过最后民事科接手后,他身上的鬼气也会被清空的。”
十一局民事科主要负责调查普通人卷入的事件,普通人在玄学事件的责任承担和判罚由他们进行,最后以正常理由交给当局其他机关执行。
他们接手事件之后,自然也会找人清楚周清元体内留下的鬼气。
但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个月,反正足够周清元喝一壶的。
“谢谢七哥,七哥最好了!”江羽橙知道不能要求更多,非常上道地表示了感谢,“下次回家我请你吃饭!”
言七敬谢不敏:“免了,不然你姐又觉得我带着你胡吃海喝。”
江羽橙眨眨眼睛:“你可以不喝酒的。”
“不喝酒吃什么饭。”言七哼笑一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行了,我走了。”
江羽橙目送他边走边脱下白大褂,顺手放在护士站的桌子上,步履潇洒地离开了。
“橙橙?”封默问候完了依旧萎靡不振的周清元,出病房没多久就看见江羽橙伸着脑袋看外边,“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江羽橙收回视线,假惺惺地关心道,“周老师还好吗?”
封默摇摇头:“看上去不太好。”
他有点头大,组织的活动出现了意外,他作为领队还得想想回去怎么跟学校交代,好在其他人没什么大碍,在贺岩的组织下已经离开千行山回学校了。
周清元当天就转到了京市的大医院,秋玲燕则是在千行山县休养了五天,出院后虽然气血还有些虚,但没什么大碍。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和周清元一起下山时,只以为是两人走错了路,没有多想,倒是很感激江羽橙和封默及时找到她,刚回学校就表示要请两人吃饭。
但封默拒绝了——他得去给校领导就这件事情做汇报。
江羽橙顿时看了他一眼。
虽然这件事本质上和封默没关系,但他毕竟是领队,走失两位成员,其中一人还在医院昏迷不醒,周家父母已经闹到了学校,校领导只能紧急把他找去作说明。
封默在校团委的办公室见到了周家父母和众多校领导,只是还没开口说话,其中一位领导电话响起,他出门接了一个电话。
等他挂了电话回来,态度顿时一变,拉着周家父母不知道说了什么,气势汹汹找茬的周家人脸色骤变,急匆匆地离开了。
“散了吧,没事了。”接电话的领导摆摆手,深深看了封默一眼,离开了办公室,留下一屋子或是若有所思或是莫名其妙的人。
封默看了一眼团委书记刘老师。
刘老师是个慈祥的老太太,相当想得开,既然领导说没事那就是没事,率先站起来拉着封默走了。
“委屈你了小默。”等走出一段距离,刘老师才拍拍他,“这件事本来也不怪你,都是成年人了……只是你也看到了,学校想给小周的父母一个交代,你是组织者,只能把你叫过来了。”
“我知道的刘老师。”封默并不太在意,他本来就是做好了检讨的准备的,“那位领导是?”
“陈副校长,主要分管校友和对外交流,平时很少在学校,你不认识也正常。”刘老师介绍了两句,“你们这件事就是他代表学校去和警方沟通的,说不定是小周那边发现了不对。”
封默听出一些端倪:“您好像不太喜欢周老师?”
刘老师一般不在背后议论别人,但说起周清元,老太太一肚子火,忍不住冷笑一声:“其他人说不定真的无辜,周清元嘛……当初他在文学院始乱终弃搞得人家女学生没了命,文学院的王老教授不要他,学校就给他塞我这里,当团委是收垃圾的吗!”
但她生气也没办法,最多也就是私下和信任的人抱怨一下,原宁那件事后,周清元老实了不少,她也只能捏着鼻子忍了。
封默若有所思。
所以江羽橙也知道这件事?才会在医院里找借口不去看周清元,还装模作样地做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他是怎么知道的?那个叫“悦姐”的警察告诉他的?
祖传的神奇药方、随手送出了珍贵玉佩……现在看来家里说不定还有政界背景……
他越想越觉得江羽橙身上的秘密有些多。
“唉,这是不是你们社团那个新生?”走出行政楼大门,刘老师突然拍了拍了封默。
封默从沉思中回神,抬眼一看,引发他好奇的人正在行政楼前的树下冲着他挥手。
他无意识地笑了笑,低头和刘老师告别,走到了江羽橙的身边。
“我们去吃饭吧默哥!”江羽橙一如既往地活力四射,他拍拍自己衣兜,“我请客!”
第34章
封默挑了挑眉:“怎么突然想起来请客了?”
“学校肯定让你背黑锅!”江羽橙煞有介事,“所以请客安慰一下你。”
封默忍不住想笑:“谢谢,但没有背锅。”
他把会议上的事情简单和江羽橙说了说。
江羽橙眨眨眼,内心恍然。
A大管理层肯定有人知晓玄门的存在,周清元涉及玄门灵异事件,还扯上了十一局的内鬼,那玄门肯定会通告A大,这位陈副校长应该就是联络人。
所以他知道周清元才是始作俑者,自然不会为难封默。
“不知道吃什么?”封默见他半天不说话,还以为他在想吃什么。
江羽橙回过神:“那没有,我已经预约好了,东门新开了一家烧烤店,我室友说味道不错,我们就吃这个吧。”
封默无所谓,举步跟在他后面,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停下:“我们走东门?”
江羽橙点点头。
但封默却没动:“你确定?现在已经天黑了。”
江羽橙:“……”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个怕黑的标签。
当初的瞎说变成了回旋镖,江羽橙一时尴尬,但面对封默的关心他又无从解释,只好撒娇似地拱拱他:“没关系,这不是还有你在吗~”
封默被他推着往前走了两步,忍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江羽橙回以无辜的对视。
封默收回视线,只觉得江羽橙的小动作真是越来越多了。
他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像是被温水煮的青蛙,明知该警惕,却也生不起什么逃离的心思。
就在这种莫名的沉思中,岑琅推荐的烧烤店到了,位于东门集市一家大型商业中心的三楼,里里外外坐满了人,江羽橙不由得庆幸:“幸好我有先见之明预约了!”
他得意的神情还没展开,突然听到了一声暴喝:“江羽橙!”
他们同时扭头看去,一个气冲冲的大汉冲了过来,江羽橙刚想躲就被人一把握住肩膀用力摇晃:“几个意思啊你!叫你吃饭你说有事,结果有事就是你要跟别人吃饭是吧!”
“等等等等……”江羽橙被晃得头晕,“琅哥你先放开!”
“我倒要看看你……咦?”岑琅正想说“看看你跟哪个小妖精私会”,结果一转眼就看到了被江羽橙挡住的人,顿时大吃一惊,“学长?!”
封默微微颔首:“你好,岑琅对吧?”
岑琅立刻放开了江羽橙,干笑:“对对对,我是岑琅,学长下午好!”
江羽橙重获自由,迅速躲到了封默的另一边,神情很不忿:“你这会儿怎么这么乖!”
岑琅看看他又看看封默,表情一言难尽。
纪和兴和郑游天很快跟了过来,和封默打了招呼,纪和兴一如既往的腼腆,但郑游天却一改眼高于顶的态度,变得谦虚了不少。
封默一一回礼,又扭头看看江羽橙:“今天你们宿舍聚餐?”
江羽橙咳了一声,含糊道:“……算是吧。”
事情起因是东门的旋转小火锅做活动,岑琅抽奖抽到了免单,兴致勃勃地邀请纪和兴江羽橙一起吃大户。
但江羽橙已经决定和封默一起去吃烧烤,还预约好了烧烤店的位置,只好借口有事遗憾拒绝。
而一向对他们集体活动不感兴趣的郑游天突然问能不能一起。
其他三人都愣了。
但既然他主动提出来了,岑琅当然不好直接拒绝,于是他们仨先出发去火锅店,江羽橙则是去了行政楼等封默。
只是江羽橙没想到,明明自己耽误了许久,居然还会这么巧在商场遇见,于是这就有些尴尬了。
封默不清楚他的想法,看见他略显尴尬的神情,只觉得心情有些复杂。
所以江羽橙是因为觉得他会被迫背黑锅,于是推了宿舍聚餐来专门请他吃饭吗?
封默沉默了一会儿:“你……”
但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学长,既然碰上了,那要不要一起?”郑游天突然开口。
岑琅:“???”
他险些没跳起来,虽说吃饭遇到熟人是可以拼桌,但你也不看看场合的吗?!江羽橙和封默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
人家约会你当什么电灯泡!
岑琅满腔吐槽说不出来,一脸难以言喻。
郑游天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定定地看着封默。
封默不由得皱了皱眉。
就算要一起,江羽橙才是他的室友,他不应该先问问江羽橙吗?
他又看看江羽橙。
江羽橙表情变化不大,但嘴角细微地瘪了瘪。
“不麻烦了。”封默神情平静,指了指郑游天身后的烧烤店,“我们已经预约了。”
“那学长你们快进去吧,别迟到了,这家会超时会取消预约的。”岑琅赶紧接话,顺势让开了路,“我们也准备去吃饭了。”
郑游天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用餐愉快。”封默对他们礼貌点了点头,伸手一拉江羽橙,进了烧烤店。
江羽橙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拽走了,只能和岑琅几人招了招手。
岑琅啧啧两声,懒得对郑游天的行为发表评价,自己也朝着小火锅店的方向走去。
纪和兴则是颇为担心地看了一眼郑游天——作为宿舍老好人,他实在是很怕大家之间的矛盾闹得不可调和。
但郑游天居然没什么异样反应,很平静地道:“我们也走吧。”
纪和兴愣了一下。
郑游天原来这么大度吗?
“你们之间有矛盾?”封默在座位上坐下,顺手给江羽橙也到了一杯茶。
“也不算矛盾吧。”江羽橙翻着菜单,想了想,调侃道,“主要原因应该是学霸看不上我这种关系户。”
封默眉头一皱:“他学习很好?”
明明他只是正常询问,江羽橙却莫名听出了一股子不屑……想到封默在学霸云集的管院也是国家奖学金的固定获得者,这问题抛给郑游天他估计得破防。
“跟你肯定没法比啦~”江羽橙笑眯眯,又指了指自己,“但应该比我强点。”
而且他确实靠关系进入的A大,只是这个关系比较特殊而已。
封默沉默了一会儿:“你以前没说过。”
A大确实有一小股歧视艺院的风气,但他没想到江羽橙的室友里也有这种人,江羽橙跟他说起自己室友的时候,从来不带什么阴霾,他还以为江羽橙的宿舍关系很和谐。
“因为没必要啊。”江羽橙点好了菜,把菜单递给封默,“看看,还有没有要添的。”
封默手指抵住菜单边缘推回去:“不用,你决定就好……没必要是指?”
江羽橙把菜单给服务员:“就是没必要理他。”
封默忍不住挑了挑眉:“听上去很大度。”
“那是。”江羽橙晃晃脑袋,“也是经验之谈,我小时候的同学里这种人可多了。”
小时候他还没进入学堂时,天才之名就已经传遍了各大世家,而在他之前,各家都有出众的小辈,除了年纪相差太大的,大部分人都是一脸不服气地等着他入学。
等他出现在天师学堂时,圆滚滚胖嘟嘟,笑起来眼睛都看不见还偏偏喜欢笑,怎么看怎么像软和的面团——和众人心目中资质出众的天才实在是相距甚远。
他很快成了众矢之的。
只是那时候年纪太小,被欺负了都不知道。
再长大一点,江羽橙才发现同窗叫他“胖猪”和母亲蹭着他的脸叫他“小胖猪”原来不是一个意思。
他一开始还会伤心,会找姐姐告状,甚至……会想有一个其他人都看不见的动物朋友陪着自己。
再后来,他的天赋展露无遗,成为了众人可望不可即的天之骄子,又因为怕鬼的毛病跌落谷底……他已经不会再对其他人的评价有所动摇了。
“我小时候同学都精瘦,就我胖。”江羽橙晃悠着手里的茶杯,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他们都不和我玩,我试过融入,结果发现强融只会让自己难受,最后就看开了,别人怎么想关我屁事。”
这样反而让他交到了几个真心的朋友。
封默听着,眼神在他精致的五官上转了一圈,突然开口:“你小时候应该长得挺可爱的。”
话题转的太快,江羽橙险些没反应过来:“……?”
“小孩子胖一点会更可爱。”封默神情平静,半点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对,“何况你长得本来就很好。”
江羽橙的眉眼是无可挑剔的精致,哪怕封默对人的长相不敏感,也得承认有些人确实像是得了女娲的钟爱。
“很有品味啊哥哥~”江羽橙忍不住笑,圆亮的眼睛弯起来,“我家里都说我小时候长得像年画娃娃,改天给你看照片。”
封默动作一顿。
看出来江羽橙对小时候的事情已经毫不在意了,都愿意把小时候的照片拿出来展览。
“默哥你小时候和现在长得像吗?”江羽橙礼尚往来,打量了一番封默的五官后,好奇问道,“你小时候会不会像V网上那种跳街舞的小酷娃?”
江羽橙看过一个视频,四五岁大的孩子,穿着白色卫衣牛仔裤跳街舞,小小的脸上面无表情,一举一动潇洒自如,和封默莫名相像。
毕竟比起他,封默的五官轮廓更深,眉眼也更凌厉,小时候大概也不会是什么奶团子的样子。
封默忍不住探究地看了他一眼。
江羽橙的态度太坦然了以至于他现在才突然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对话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有句话叫“好奇是爱情的开始”,这句话反过来其实也成立,“爱情会产生好奇”。江羽橙对他的过去有好奇心他能理解,但在刚刚的某一个瞬间,他竟然也对江羽橙的过去产生了好奇。
这让他一时陷入了犹疑。
江羽橙见他没有说话,还以为他不愿意说,顿时有些失望。
他还以为好朋友之间可以理所当然地分享过去呢,毕竟他现在连岑琅幼儿园尿了几次床都知道了……他和封默的关系怎么也应该比岑琅更好啊!
但想想封默本来就是比较高冷内敛的性格,不是岑琅那种喇叭成精,江羽橙又释然了,正想转移话题,对面封默突然开口了:“我小时候……”
他顿了顿:“……不太讨喜。”
第35章
“我小时候……不太讨喜。”
这句话一出,江羽橙顿时一愣:“什么?”
封默却陷入了沉默,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样子。
江羽橙莫名想到了上次社团会议时,在登记表上看见的封默的照片,面容青涩,气质阴郁,和现在判若两人。
又想到封默的哥哥主动失踪后至今没有消息,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是触碰到了封默的伤疤,顿时有些不安:“我……”
封默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率先摇了摇头:“没关系,只是时间有点久了。”
他出生的时候,父母的婚姻已经走到了尽头,封航光明正大的外宿出轨,想要逼霍寻瑶离婚,霍寻瑶不想离也不敢离,只能加倍抓紧丈夫,她找机会算计了封航,然后有了封默。
封航勃然大怒,不仅变本加厉的冷落霍寻瑶,还迁怒到了封默身上,只当自己没有这个儿子。
霍寻瑶惶惶不安,为了挽回丈夫,甚至试图把他扔了。
但十一岁的封沉把他捡了回来,自己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开始养弟弟,封航对自己认定的继承人还有几分耐心,默许了,只是从来都把封默当透明人。
对封默来说,那个家里只有封沉会在意他,而对于封沉来说,只有在封默面前才不用伪装。
兄弟俩明明父母双全亲戚一大堆,结果却只能和彼此相依为命。
封默在这种环境里长到十一岁,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封沉的小影子,没有半点存在感,如果不是封沉护着他,能不能长大都不好说。
“……我那个时候也应该挺丑的。”封默声音平淡,“我不喜欢出现在人前,也不会拍照。”
唯一一张照片是封沉拖着他去拍,两张神似的脸,一人笑容完美而虚假,一人阴郁而面无表情,封沉看到成片后沉默良久,屈指弹了弹照片,自嘲一笑:“得,小默,咱俩都快被养成神经病了。”
封沉失踪后,带走了那张照片,时至今日,封默都记不得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了。
江羽橙有些无措地捏住了手中瓷杯:“默哥……”
“手不烫吗?”封默伸手把装满热茶的白瓷杯从他手里解救出来,嘴角浮起一个淡不可见的笑,“过去很久了,我早就没感觉了。”
“后来呢?”江羽橙放开茶杯,追问道。
后来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封默其实不太想说,但看着江羽橙那双闪烁着好奇和关心的莹润眼睛,却又无法拒绝:“……后来发生了一些事。”
后来一些事逼得他不得不从封沉的影子里走出来。
封沉失踪后,封航坚持认为这是竞争对手绑架了自己的儿子,趁机大肆炒作侵夺对手的利益,霍寻瑶则是精神一度崩溃,不是哭就是和封航吵架,不然就是抓着封默让他去找哥哥。
她几乎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寄托到了封沉身上,封沉的失踪对她打击简直致命。
唯一冷静的,竟然只有十二岁的封默。
他安抚了母亲,找到了警察把自己知道的线索和盘托出,一一联系封沉关系好的朋友打听,结合所有信息和自己对哥哥的了解为警察提供了寻找的方向。
警察还真在他提供的方向上见到了封沉最后的踪迹。
可惜这就是极限了,最终封沉还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霍寻瑶受不了这个打击,精神状态糟糕透顶,但封航拒绝送她入院治疗——他的竞争对手反击迅速,以他商业诋毁反咬一口,还联合了第三方对封家的产业进行绞杀,封航焦头烂额,如果此时再传出的发妻得了精神病的消息,那绝对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封航直接把她软禁在了家里,任由她状态越来越差。
就在他做好准备和对手斗到底的时候,远望集团母公司突然召开了董事会,代表一名大股东和众多中小股东利益的董事们和联名要求罢免他这个董事长。
封航震惊愤怒之余,立刻派人调查,最后竟然查到了霍家身上,一番扯皮斗争后,自己理亏加上为了保住地位,封航不得不对霍家妥协。
他离了婚,任由封默带走霍寻瑶治疗,还放了一波血给霍家作为安抚。
失了先机,还被竞争对手扯了一块肉。
彼时的封航恨不得灭了霍家这个姻亲。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这个让他咬牙切齿的局,居然是自己从没放在眼里的小儿子安排的。
谁都没想到封沉居然每年都会立下遗嘱,给自己弟弟留下了巨额的信托和众多人脉,封默借助这些东西说动了集团内关键位置的股东和董事,从而掌握了把亲爹从一手创办的集团中赶出去的能力。
只是他未成年,霍寻瑶精神失常需要成年亲属的监护,他不得不让霍家参与进来,为了避免封航因为自己迁怒霍寻瑶,他又把自己隐藏在了幕后。
霍昀被指定来帮忙时,看封默的眼神简直像是看怪物。
封默面无表情地和舅舅对视,依然像是一道沉默的影子。
这些亲戚好像没想明白,他长期跟在哥哥后面,活成了封沉的影子,那么封沉能做到的事情,难道他做不到吗?
只是前面的大树还在时,他只想做树下能悠闲荡秋千的孩子。
霍老爷子对此惊喜非常,瞬间忘了那个找不到的外孙,给出了相当大方的条件希望封默能为自己所用,只是封默通通拒绝了,如果不是霍老夫人的探望对霍寻瑶的病情有一定益处,封默早就不愿意跟封家霍家有什么牵扯了。
被逼迫几次后,他扯着封航的虎皮逼退了霍家,转头又在封航面前给霍家上了一次眼药,凭借对两家的了解成功让他们互相攀咬,闹得不可开交。
封默趁机给自己办理了转学,直接离开了申城,开始思考只属于自己的道路。
他离开后,回过神来的霍老爷子气笑了,不过经此一役对封默态度倒是缓和了许多,不再强行逼迫,只是用霍老夫人为筹码,时不时让封默帮忙做些事,希望能潜移默化地让封默放弃自己那个不值钱的小公司,回到封家继承家业。
只是对封默来说,他半点都不想再和这些所谓的亲人扯上什么关系。
他隐去自己坑爹的过程简单说了说自己复杂的家庭情况,把江羽橙听得目瞪口呆。
玄门各世家内部素来团结,极少有争权夺利之事——毕竟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因而江羽橙实在不理解这种豪门恩怨,不由得发出了灵魂质问:“图什么呢?”
夫妻、父女、母子之间竟然能毫无情意,充斥着算计利用……就为了那几个钱?
封默险些失笑,随即又有些感慨。
江羽橙看上去也家世不凡,却能家庭幸福,实在是一种幸运。
“贪欲太重而已。”封默淡淡点评了一句,语气像是说陌生人。
江羽橙“呃”了一声,突然又想起什么:“那你的妈妈……还好吗?”
虽然封默看上去对母亲也没什么感情,但他从家里脱离出来之后什么都不要,只带走了母亲,那对他来说,母亲应该还挺特殊的吧?
治疗精神疾病的医学手段他不会,但玄学手段好像可以努力一下。
封默沉默了一会儿:“……还好。”
他对霍寻瑶这个母亲的感觉一直很复杂,孩子渴望母爱是天性,只是霍寻瑶从来没给他这种东西,久而久之封默也不再想了。
但他也无法责怪霍寻瑶,一个从小被培养成联姻工具的没有自我的柔弱大小姐,少女时期是父亲的工具,结婚后是丈夫的工具,唯一能给她安全感的儿子还一走了之……封默也做不到直接丢下她不管。
而如果他真的永远也找不到封沉,那也只有母亲能和他一起缅怀了。
霍寻瑶这些年病时好时坏,发病时只会记得封沉和霍老爷子让封沉继承封家的叮嘱,清醒过来时又会被对丈夫和父亲的恨意、对大儿子的思念和对小儿子的愧疚折磨。
封默也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什么时候是个头……霍寻瑶每次看见他病情都会有波动,他也减少了去探望的次数。
封默没有再多说,江羽橙哪怕有帮忙的想法也无从开口。
气氛一时沉默。
直到服务员将热气腾腾的烧烤端了上来,霸道的味道直接席卷了两人的感官,江羽橙才跟回过神似的说道:“我找了我家里人帮你找你哥哥哦,没想到他居然去过青芒镇。”
怪不得之前社团会议时,封默知道他来自青芒镇会这么不平静。
封默微微颔首,顿了一会儿才说道:“曾经我以为他是在青芒山上迷路了。”
所以才会反复去往青芒山,试图找到线索。
江羽橙摇了摇头:“我找人问过了,青芒山这些年失踪的人里面没有他。”
青芒山游览路线是被严格监控的,更不要说山体周围的玄门大阵,如果封沉真的去了青芒山,那他肯定会被大阵记录下来。
但兰青弦查过之后告诉他,大阵记录的失踪人群并没有封沉。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吧。
说不定封沉现在还生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里。
封默闻言并不怎么失望,凌厉的眉眼被热气模糊,显得柔和了不少:“谢谢。”
江羽橙用筷子敲敲盘子,不满:“你都说了很多遍谢谢了,这么见外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封默:“……”
到底谁不把谁当朋友。
“那就说点实际的吧。”封默给江羽橙的盘子里放了一串牛肉,“你想去海边玩吗?”
江羽橙咬着肉串:“嗯?”
封默道:“我看见了你的朋友圈。”
转发了好几篇卖团营销号坑小白的海边旅游攻略。
江羽橙把口中的肉咽下去,兴致勃勃地道:“是不是很漂亮!我想等寒假的时候去旅游一趟,我还没见过海呢。”
封默于是笑了笑:“你相信我的话,确定好时间后交给我来安排吧。”
江羽橙眼睛一亮,封默作为探险博主走南闯北,旅游经验顶级,他来安排基本等于自己可以不带脑子,当即开开心心地答应下来:“好呀!谢谢默哥,爱你呦~”
封默:“……”
他偏过头咳了一声。
第36章
江羽橙回到宿舍时,寝室里只有纪和兴和岑琅两人。
“你回来了?”纪和兴率先发现江羽橙,从屏幕前抬头,招呼了一声。
岑琅也放下手机,从上铺探出一个脑袋,眼睛放光地看着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们没去玩别的?”
江羽橙换好鞋抬头,有些莫名其妙:“什么玩别的?”
就是出去吃个饭而已。
岑琅“啧”了一声:“,最近上了一个挺有名的爱情电影,你们没去看?”
江羽橙不由得指了指自己:“爱情电影,我?”
他哪里给了岑琅会看爱情电影的错觉?
他只喜欢看爆米花特效大片,并且时常幻想自己能英勇无畏地把酷炫的特效直接砸在厉鬼头上。
“封学长也不喜欢看?”岑琅又问。
江羽橙思维一飘。
以封默的成长经历……他会不会有看电影的心情都是个问题吧。
“你怎么对看电影这么执着?”江羽橙终于反应过来哪里不对。
“唉,你们……唉!”岑琅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表情,脑袋缩回了床帘里。
江羽橙:“???”
纪和兴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没好意思告诉江羽橙,岑琅大概也许可能八成是被论坛八卦洗脑了。
江羽橙上网除了看看消息也就只是打打游戏,所以他不知道学校论坛里他和封默的同人小作文都快有一个合集了。
而自从发现如果公开讨论他俩就会遭遇管理员的铁拳后,这群CP党转入了地下小群,而作为冲浪高手的岑琅不知道为什么混了进去。
一开始只是看乐子……过了一段时间后,岑琅突然问他,觉不觉得江羽橙真的像是在和封默谈恋爱?
纪和兴目瞪口呆。
虽然经过科普,他也还是半信半疑,但反正岑琅是越想越有道理,有一种坐等江羽橙哪天出柜的从容。
犹豫了半天后,生性腼腆的纪和兴还是没勇气把这些事情当面告诉江羽橙。
江羽橙正准备去洗漱,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转而问道:“郑游天呢?”
一起出去的怎么只回来了两个人?
纪和兴回过神,解释道:“他们社团有学术研讨会。”
“学术研讨会?”江羽橙吃惊,“这么正式?”
纪和兴欲言又止。
“他们那个社团怪怪的。”岑琅再次把脑袋探了出来,“你知道郑游天那小子为什么要和我们一起吃饭吗?合着是为了宣传他们社团的活动,他想拉我和兴儿参加。”
江羽橙一愣:“这么缺人?”
但郑游天参加的是神经科学研讨学会,起这么个名字的时候就该知道不会有多少参会人员了吧?怎么还发展成拉壮丁了?
“其实……”纪和兴犹犹豫豫道,“我去过一次。”
江羽橙和岑琅异口同声:“什么?”
纪和兴解释道:“之前我兼职回来的路上遇到他们,郑游天拉我一起。”
“你就和他们去了?”岑琅啧了一声,“我就说你脾气不能太好吧!”
纪和兴腼腆笑笑,但笑容很快消失,变成了费解:“我觉得他们的活动不像是研究,倒像是什么诉苦大会。”
参加的人比他想象的还多,三四十人,里面甚至有些不像是A大的学生,大家在学生活动中心的环形会议室围成一圈,一一说出令自己痛苦不堪的事情,会长和请来的专家会提供建议和安抚。
纪和兴从并不算好的家境中挣扎出来,如今一切向好,自以为心态稳定,然而在那个氛围里竟然还是生出了无穷的痛苦和怨愤,直到发泄出来后才感觉身心一轻。
只是等第二天他回忆起来时,明明心情十分美好,却莫名感到毛骨悚然。
此后郑游天又两次邀请他一起,都被他以需要兼职为由拒绝了。
“我靠!这么邪门。”岑琅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江羽橙眉间皱起一个小疙瘩。
十一局的内鬼、莫名出现在学校大阵里的厉鬼,还有此前马志远的提醒,这会儿又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协会,种种都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打探一下消息,于是开口问道:“他们下一次活动是什么时候?”
岑琅“咳咳”两声,表情有些说不出的古怪:“下一场是恋爱攻略。”
“你要参加不?”
贺岩把一张宣传单放在封默桌子上。
“参加什么?”封默扭头看了一眼,这与其说是宣传单,不如说就是一张A4纸,上面用宋体写了一份活动召开的通告,标注了时间地点和主题。
主题是“如何享受一场美妙的爱情”,地点在学生活动中心七楼712活动室,时间是下周末晚上八点。
封默看见这个主题,神情一顿。
贺岩没错过他细微的停顿,内心“嘶”了一声。
他路上遇到一个认识的学弟,对方给了他这张宣传单,他本来只是想用来逗逗封默。
谁让对方这段时间和艺院的小学弟形影不离。
结果这情况怎么看着好像不对啊!
“你不会真的想去参加吧?”贺岩语气迟疑。
封默回过了神,平静的看着他:“那你给我这个传单的意思是?”
“咳。”贺岩举了举手,“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他有心想问问封默和江羽橙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想到封默此人对个人隐私保护的夸张态度,又咽了回去。
“周老师那件事学校怎么说?”他若无其事地转移了话题。
封默把下午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又和他说了一遍。
贺岩眉头一扬,很是诧异:“所以就这么过关了?”
封默点头。
按照刘老师的说法,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只是以后这种校外的多人活动,学校大概率不愿意再批了。
贺岩愣住:“那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亏他还以为事情很严重,封默被关在了校领导办公室严刑审问呢!
封默一阵沉默:“……吃晚饭。”
贺岩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你一个人吃的?”
“不是。”封默面无表情,“和江羽橙一起。”
“嘶!”贺岩倒抽一口凉气,眼神不由得落到了那张A4纸上。
封默:“……”
“那你和江羽橙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贺岩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他在追你!”
就算抛开送给封默的那些礼物不谈,江羽橙有事没事就会来找封默,不知道还以为他才是封默的室友。
之前那些女孩子追求封默都没这么粘人过!
封默没说话。
“你什么想法啊?”贺岩又问了一句,还没等封默回答,他就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不对不对,你肯定有想法了兄弟……”
不然以封默一贯的干脆利落,肯定早就拒绝江羽橙了。
所以睡在我下铺的是gay……嘶!
贺岩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乐子可能是真的,再次倒抽一口凉气。
封默看了他一眼,嫌弃溢于言表。
只是嫌弃完贺岩,他又陷入了沉思中。
贺岩的自言自语刚好戳中了他尚在犹疑的地方。
封默从未思考过爱情这一话题。
情窦初开的青少年时期,他陡然失去了哥哥的庇护,忙着和不怎么拟人的亲戚斗争,等好不容易脱离那个环境,他又陷入了寻找亲哥的道路上。
他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人站在自己身边,因此对待所有追求者都是一视同仁,拒绝得干脆利落。
但江羽橙却和其他人的情况不太一样。
他是真的很黏人。
封默感情经历中十分缺乏“被需求”的经验,而江羽橙又十分擅长对人卖乖讨巧——然后封默的界限被他一次一次打破,直到感情似乎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而这期间江羽橙却始终没有正面说过喜欢,这让封默的拒绝无从谈起。
又或者……他其实也不想拒绝?
封默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了贺岩放在桌上的A4纸上。
也许他需要一点外力来帮助自己理清思绪,比如搞清楚他究竟是不是真的对江羽橙心动了……
他这么想着,将那张纸拿了过来。
贺岩欲言又止。
封默视线在落款的“神经科学研讨学会”上停留了两秒,眉头微微皱了皱:“我们学校还有这个社团?”
“有吧。”贺岩随口回道,“我们学校奇葩社团多了去了,也不一定都认识。”
说的也是。
封默将纸折了折,把它夹在了一本书里。
贺岩的表情复杂,夹杂着即将目睹自家猪拱白菜的欣慰和担心自家猪被白菜拐骗后直接上桌的担忧,像个操心无比的老农。
封默:“……”
封默冷酷无情:“有病就去治。”
“咳咳咳。”贺岩用力清了清嗓子,“事先说明我对你的性向没有意见,但你是认真的?”
封默自己都没想得很清楚,自然也没有回答。
“这活动如果你去了,当天就能上论坛首页,懂吧?”贺岩提醒道,“到时候你又多一堆离谱传言。”
封默素来高冷,越是这样论坛越喜欢传他的桃色新闻,最夸张的时候,封默勾搭的女友大概有一个班。
他自己倒是很少在意论坛的风言风语,也只是最近因为涉及到江羽橙,才会盯着管理员删帖子。
但他的家里会关注。
大一下半学期时,学校里冒出来一个脚踩多只船的女王事件,封默第一时间就被传成为那位的正牌王夫,闹得满城风雨,当时封默家里就有人来对辅导员“礼貌询问”,最后甚至还惊动了院长。
贺岩在院团委办公室唯一一次见到封默压抑怒火跟人吵架的样子。
也就是那个时候贺岩才知道封默是个豪门富二代,而且和家里关系极差。
作为好兄弟他当然无条件站封默这边,很是操心他这件事如果被家里知道了会不会有麻烦。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封默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给出了答案。
“随便。”
随便?!
贺岩目瞪口呆。
第37章
周末晚七点五十。
封默出现在学生活动中心的七楼——这一层楼的活动室基本都是圆桌会议室类型的,能容纳的人数有限,一般不是申请不到四楼以下的大活动室,很少有社团愿意上来。
周末晚上这个时间点,七楼更是只有这一场活动。
封默走出电梯,就看见乌央乌央的人群,脚步顿时一停。
看这人数,他都开始担心七楼的活动室装不装得下了。
果然是一群青春洋溢的大学生,被大学要谈一场恋爱荼毒得不轻。
封默面无表情地想着,丝毫没注意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穿过闹哄哄地人群,旁若无人地率先进了活动室,站在会议桌上首的男生看见他,眼睛顿时一亮。
会来参加这种小社团活动的,大部分都是闲人,闲人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精神,因此封默一出现在场大部分人都认出了他,顿时围绕着他的桃花传闻兴奋地议论起来。
于是等江羽橙踩着时间赶到时,瞬间感觉全场目光都向他看齐了。
江羽橙:“?”
他还没来得及逮人询问,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会议桌上首,正在和另外一个男生说话的封默。
江羽橙:“???”
江羽橙目瞪口呆。
他从纪和兴那里知道这个社团的聚会有诡异后,便决定亲自来看看是不是玄门最近涌动的暗流之一。
而如果真的和玄门有关系,在江羽橙认识的人里面,封默无疑是最有危险的那个,江羽橙委婉地试探了一下他口风,得知封默对谈恋爱不感兴趣后,暂时放下了心。
结果说好对恋爱不感兴趣的封默居然出现在了活动现场?!
骗子!
江羽橙气鼓鼓地瞪他一眼,径直找了个地方坐下,眼神还盯在封默身上,内心充满了自家亲戚即将被骗买保健品的忧虑。
“小橙子,收敛一点。”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江羽橙扭头一看,居然是单琳在他旁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学姐?”他有些意外,单琳素来是坚定的“恋爱狗都不谈”党,“你竟然也在?”
“我是校报记者。”单琳举了举手里的相机,咳了一声:“你眼神都快把封默烧成灰了,咱不兴这么不矜持。”
“……”这跟矜持有什么关系,江羽橙听了个半懂不懂,还沉浸在封默骗人的不满中,“默哥在和谁说话?”
说这么起劲搞得他都不好去兴师问罪。
单琳嘴角是迷之微笑:“是神经科学研讨学会的会长,胥涵,外语学院的,伍子胥的胥,涵养的涵,姓氏还挺少见的对吧?”
江羽橙视线又转了回去,仔细打量了一下胥涵。
胥涵面相只是端正,长得不算高,身材很瘦弱,眼下青黑,有种说不出的虚弱感。
江羽橙看了几秒后,发现胥涵身上有种眼熟的气质——和自己那位半生不熟的同院同学霍灵资一模一样,带着良好家世养出来的隐藏得极好的趾高气扬。
话说回来,封默也是富二代,怎么没有这种不怎么讨人喜欢的气质。
……难道是因为他是哥哥带大的?
江羽橙摸着下巴,莫名对封沉有了些兴趣,这个看上去简直是封家所有人白月光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旁边单琳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又过了几分钟,首位上的两人终于结束了交谈,封默从胥涵手中接过了一个精美的邀请函后,把首位空间让给了胥涵。
他刚转身,就和江羽橙虎视眈眈的眼神对上了。
封默:“……”
他有种莫名的心虚感,脚步顿了顿才平稳地走到江羽橙旁边,单琳十分利索地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封默。
封默:“……谢谢。”
单琳居然没刻薄也没蹬鼻子上脸,带着一脸嘻嘻嘻跑到会议室后面去了,看上去准备拍一些全景照片。
封默在江羽橙身边坐下,见旁边人的瞪着一双黑亮的圆眼睛,一副垮着脸随时准备挠人的模样,莫名有点想笑:“你怎么也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江羽橙哼哼两声,“某些人不想谈恋爱都来了呢!”
封默一时语塞。
昨天江羽橙突然试探他想不想谈恋爱……只是他自己还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模棱两可地糊弄过去了。
“你不是说今晚你有别的事?”封默低声反问。
江羽橙气势一窒:“……你不也说有事!”
之前周末晚上他会央着封默去学校周边的娱乐设施逛逛,尤其是被师父下了禁令不准用聚气符后。
但今晚他借口有事,刚好封默也说自己有事……结果这谁想得到,他们有的事居然是同一件?
封默嘴角微微勾起:“所以扯平了?”
“……”江羽橙不情不愿地哼哼两声:“嗯。”
“咚咚。”胥涵敲了敲桌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自己身上,十分满意,“欢迎各位同学的到来,我们今天活动正式开始!”
他首先介绍了自己的社团,又依次介绍今天参会的老师,一位是学校的心理咨室的,另外一位则是校外人员,看简历倒是十分唬人——国内顶尖大学心理学专业毕业,又在国外名校进修过,还多年行医,经验丰富。
今天的主题很简单,先是两位嘉宾简单的讲解恋爱心理,剩下的则是鼓励参加的同学分享。
分享自己感受过的爱情的美好、悲伤等等情绪,也可以分享自己暗恋、单恋、追求的过程。
“……我们尤其鼓励失败案例,特别是暗恋还没来得及表白的。”胥涵笑得很促狭,“说不定说出来就是一次新生。”
众人会心一笑。
胥涵最后留下一句颇有深意的话后,把舞台让给了校外的那位心理专家。
专家开始讲解后,江羽橙的注意力转移走了:“默哥你跟胥涵的关系很好?”
封默听了没两句就被打断了,视线移了回来:“谈不上,只是认识。”
胥家根植京市,背景深厚,曾经和封家有所往来,故而封默和他也算是面子朋友。
只是胥涵资质平庸,在家被亲爹后妈一起忽视,只能坐视弟弟妹妹们争权,过得很边缘,一直觉得自己和封默是同类,对他大概有些单方面的惺惺相惜。
封默没兴趣解释,沉默地任由他误会。
江羽橙听他语气,两人好像真的不太熟,不由得好奇:“那他给你了什么?”
封默一顿,在江羽橙好奇的注视下,还是将那张邀请函拿了出来,是一个豪华游轮派对的邀请。
见到胥涵的时候,封默已经猜到了这个活动的目的,这张邀请函更是帮他做了确定,顿时对这个活动失去了兴趣。
申城也有富家子弟这么搞,以“爱情”为嘘头,吸引一些年轻不知是的美貌男女,然后带到各种隐秘之地,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胥涵见他也来了,还以为他终于想开了打算参加,于是非常热情地给了他这张邀请函。
“只有特别邀请的嘉宾才能上船。”胥涵笑着眨了眨一边眼睛,“你也见过,绝对物超所值。”
这艘豪华游轮是胥涵生母的嫁妆之一,也是如今为数不多还在胥涵手里的财产,里面无论装潢还是服务都是顶尖,胥涵生母曾经在上面举办过生日宴会,封默跟着封沉去了一次,印象深刻。
可能由于他的震惊太明显,封沉还问过他想不想要。
不过那个时候,封航对封沉的掌控还很严格,封沉几点睡几点起都要给封航报备,更不可能说给弟弟买游轮就能买,于是封默直接拒绝了。
现在回忆起来,封沉应该很早就在试图摆脱封航的控制了吧。
想起封沉,封默心头有些沉郁,面对胥涵的邀请没有第一时间拒绝,接下邀请函后留下了一句:“有时间的话。”
胥涵意味深长地送他离开。
江羽橙好奇地看了看邀请函:“会出海吗?”
“会。”封默答道,“但只在公海停留两天后返航,看不到什么很好的风景。”
言下之意,这不是海边旅游的好地方。
江羽橙倒也不是想要旅游,他只是觉得胥涵有点怪异,不知道算不算疑邻盗斧,总之他是越看越不对劲,正想说话,突然听到周围爆发出一阵欢呼。
他抬头一看,活动室上方的屏幕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个抽奖页面,下方一等奖赫然写着“豪华游轮三日游”。
一个面容柔美的女生正一脸惊讶地捂着嘴,周围人看她的视线充满了羡慕。
江羽橙一愣,转头看向封默,发现他眉头紧皱,不由得问道:“默哥你怎么了?”
封默回过神:“没事。”
他考虑着要不要提醒了一下那位女生。
江羽橙没有多问,而是指着他手中的邀请函问道:“默哥你会去吗?”
封默看了他一眼:“你想去?”
江羽橙点头,除了想知道胥涵到底有没有问题外,他对豪华游轮也挺好奇的……不知道封默能不能给他弄一张邀请函。
封默沉默半晌:“……你为什么想去?”
江羽橙不解:“我没去过豪华游轮啊,我也没出过海,没吃过新鲜海鲜,没见过海上的风景……”
数了一圈,他由衷叹气:“这么看我好像土包子哦。”
封默:“……”
能随手拿出八位数级别玉石的土包子?
他吐出一口气:“如果你想……”
话音未落,一阵哭声突然传来,江羽橙循声一看,吓了一跳。
一个女生坐在最中间的环形会议桌上,正哭得一抽一抽的。
周围一圈人看着她,红眼睛的红眼睛,跟着哭的跟着哭,场面很是诡异。
江羽橙不由得看向封默,表情浅显易懂:“?”
封默也是一头雾水。
他俩才聊了多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见封默也没答案,江羽橙拉了拉旁边同学的衣角:“怎么了?”
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形容比较潦草的男生,脸上还有没打理干净的胡茬,看面相就是不拘小节的硬汉性格。
但此时他眼含热泪,一点都不硬汉,声音哽咽地道:“说得太对了,就是这种感觉!”
江羽橙:“……”
他不得不又跟男生聊了两句,终于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因。
原来这个时候已经进入到了个人感受的分享环节,每个人分享后,会由心理专家分析两句,给点建议。
按理说大部分人都做不到当众剖析自己内心感受,但胥涵请来的专家确实很有水平,在他柔和的声线引导下,一些外向的同学率先敞开心扉,得到了相当有用的建议,于是有一就有二,参加的众人都渐渐放开了自己。
最开始还是相对正向的感情,直到某个女生开始诉说自己暗恋而不得的痛苦,氛围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谁不会在感情里受委屈呢?
方才那个女生就是受了委屈,哭得难以自抑,其他人感同身受,也是伤心不已。
江羽橙:“……”
他不由得对胡子同学刮目相看,就您这不修边幅的尊容居然也是脱单人士,失敬失敬。
整个活动下来,虽然氛围邪门一点,但江羽橙始终没从里面感受到超自然的力量,全程更像是社会学心理实验。
江羽橙有点沉默。
难道真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封默。”胥涵不知道什么走到了他们面前,“这位应该就是江羽橙江学弟了吧?”
江羽橙抬头一看,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竟然都走得差不多了。
“你认识我?”江羽橙问道。
胥涵笑吟吟:“听封二少说起过。”
封二少?江羽橙不由得扭头。
封默眉头皱了皱,声音冷淡:“还有其他事?”
胥涵没有被冻到,只是笑了笑:“刚才看你和小学弟聊天……小学弟是有兴趣参加我们的游轮派对吗?”
他伸出手,递给江羽橙一张和封默手里一模一样的邀请函。
第38章
回宿舍的路上,江羽橙翻来覆去地看那张邀请函,表情有些纳闷:“他怎么知道我想去的?”
不奇怪,凭江羽橙的脸也会被盯上……如果这次不是阴差阳错的他跟了过来,江羽橙被骗到游轮上……
封默的表情有些难看。
“默哥?”江羽橙扭头,“他,我是说胥涵,经常办这种派对吗?”
封默立刻道:“对,这算是他们猎艳的手段之一……”
他简单讲了讲这些富家子弟的惯用手法,本想提醒江羽橙长个心眼,却见他表情有些奇怪。
难道是讲的太严重吓到他了?
封默语声一停:“橙橙?”
“嗯?”江羽橙猛然回神,“我知道了……那今天抽到奖的那个女生怎么办?”
封默沉默了一会:“我会想办法提醒她的。”
但从以往的情况来看,会拒绝的是少数,要么不相信,要么相信了,也想要个机会。
见江羽橙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封默道:“你想去玩的话,不用担心,我会和你一起去。”
起码他在,那些刁难的手段用不到他身上。
“好。”江羽橙打起精神,露出个笑,哥俩好地用肩膀撞了撞封默,“谢谢默哥~”
知道这场派对的本质后,江羽橙就有些意兴阑珊了。
一些有钱人玩的非人活动里特别容易滋生恶鬼,如何探查这些活动是学堂侦查科目的培训内容之一,他虽然没有亲自接触过,但见过不少案例。
随着玄门和当局的几十年磨合,类似的活动监管早已形成制度,意味着胥涵这个派对要么有十一局的人盯着,要么已经通过了审查,他去不去的影响不大。
而听到封默说的那些情形让他有点反胃。
只是封默似乎本来不想去,结果以为他想去而改变了想法,江羽橙不好拒绝这样的好意,还是打算去长长见识。
好歹是没见过的豪华游轮,就当旅游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派对前几天的周末。
江羽橙正在电脑上和江峤视频,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自己最近的生活。
虽然聚气符被酉虎禁止了,但有封默在,他几乎不会在学校里见到鬼……大一的课程不是素描就是艺术史,素描已经入门,艺术史很有趣,学得轻松顺利……同班同学很多富二代,大家对前程都不甚在乎,学习氛围也很轻松……
只不过他独自分到了其他学院的宿舍,郑游天是卷王,纪和兴和岑琅也是学习习惯良好的学霸,更不要说还有个封默,潜移默化之下,他过得其实不算浑噩。
只是如果封默不逼着他解高数题就更好了。
“我宁愿去鬼蜮捉鬼!”江羽橙痛苦面具,“当初我脑子一定出问题了才会选修高数!”
艺院不学数学,但提供了通识课供选修,学分还是最高一档,而传闻中通识课的高数老师从来不为难学生,哪怕从不去上课,期末考试卷面分只要有30,他也会慷慨给你满分的平时分,让你低空过关。
于是江羽橙就选了。
万万没想到老师是不会为难他,但封默会!
两人还不怎么熟悉的时候江羽橙用请教高数题的方式拉关系,结果给自己找了个学霸家教,发现江羽橙其实数学基础很薄弱之后,封默给他弄了一沓卷子,图书馆自习的时候就盯着他解题。
江峤乐不可支,边笑边咳:“你得好好谢谢人家,你们学校的精英当家教费用不低吧。”
江羽橙哼哼:“他又不缺钱。”
说曹操曹操到,江羽橙的手机响了起来,封默给他打了个电话。
江羽橙对父亲做了个“稍等”的手势,有些意外地接起电话:“默哥?"
“你在宿舍吗?”封默问道。
江羽橙道:“我在,怎么了?”
封默道:“下楼,我带你去买礼服。”
江羽橙满脸问号:“礼服,什么礼服?”
“参加游轮派对的礼服。”封默道,“还是说你自己有?”
江羽橙:“……”
江羽橙大受震撼。
不是你们富二代都这么浮夸吗?
他以为这就是个私底下的聚会,结果居然还需要专门穿礼服?
封默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惊讶,语调染上了几分无奈:“一般会有个舞会,不穿礼服不太礼貌……所以你有礼服吗?”
最后一句话是陈述语气,像是笃定了江羽橙没有礼服一样。
而江羽橙真的没有。
毕竟在玄门正儿八经的祭典上,那正式礼服一般是道袍和法衣。
他的衣柜里全是宽松柔软的款式,没一件出席正式场合的正装。
“所以下楼,我快到你们宿舍楼底下了。”封默说完,挂了电话。
江羽橙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橙橙?”江峤挑了挑眉,“怎么了?”
“爸……”江羽橙梦游似的,把前因后果简短一说。
长这么大,封默是除了母亲和姐姐外,第三个带他去买衣服的人,问题是封默四舍五入其实是他同龄人,这就有些魔幻了。
“挺好的。”江峤面不改色地评价,“有人愿意带你见世面,是好事,还是那句话,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江羽橙:“……你就不奇怪吗?”
江峤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你要是带朋友去祭山大典,也得替人家准备典仪。”
他的反应说辞都十分正常,成功说服了江羽橙,他把内心的异样丢开,和父亲告别后,换了一身简单的休闲装下了楼。
封默已经开着车在宿舍楼底下等他了。
江羽橙打开副驾驶的门,没着急上车,问道:“我要准备什么吗?”
封默愣了一下:“不用,上来吧。”
江羽橙这才上车,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要穿礼服,早知道不去了。”
又不是没有其他可以买票的大型豪华游轮。
封默启动汽车,随口道:“没事,你以后工作了也得有一套正式的衣服。”
车辆缓缓离开宿舍范围,封默偏头看了他一眼:“比如你以后开画展,总不能穿成这样见观众。”
江羽橙低头看了看自己,短袖卫衣休闲长裤白色板鞋,虽然但是……他以后估计没有开画展的那一天。
“那也不好让你破费。”江羽橙道,“选好了之后我来付账吧。”
“不用。”封默直接拒绝了,他单手指了指自己的脖颈间,“如果你非要计较的话,我们算下这个玉的钱?”
“……”江羽橙闭嘴了。
封默嘴角微微一勾,黑色的SUV驶出了A大校园,朝着京市郊区开去。
过了一会儿,江羽橙忍不住开口:“我们去哪里?”
“1139创意园。”封默调整了导航,“京市的招商项目之一,聚集了很多独立艺术家……你应该不陌生。”
毕竟这个园区的雏形是京市几家艺术院校联手创立的学生创业基地,后来市政入场扩充了场地和品牌,他要找的设计师的个人工作室就是那时落地京市的。
江羽橙满脸无辜:“我不知道啊。”
封默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不知道?”
1139创业园吸纳了A大艺院相当一部分的毕业生,尤其是美术系的学生,因为里面有一个名气很大的中型展馆,经常有大师作品展出,展馆的主人还会在大师展期间开放几个小偏厅展出新人作品,是不少美术界新秀的初舞台。
江羽橙居然不知道?
“你以后不想当画家吗?”封默忍不住问道,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为什么不知道。
江羽橙毫不犹豫地摇摇头,他既不是学习美术的,也对画画没什么兴趣。
“原来是这样。”封默没有多问,伸手打开了车载音乐,柔和的钢琴声传了出来
江羽橙看着前方出了神。
以后啊……以后他能做什么呢?
脱离玄门世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虽然他无法进入鬼蜮,但不论是制符阵法还是术法都算得上优秀,就算不能作为一线战斗人员,也可以去后勤当符师、阵师,或者去学堂当老师。
只有毫无灵脉的玄门世家子弟,能签下保密协议并承诺终生接受监管之后,离开玄门。
江峤用玄门欠的大人情给他换来了这样一个机会,江羽橙抱着得过且过的心态来到了A大……根本没思考过未来要做什么。
虽然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以兰家的积累也不会养不起他……兰青弦已经为他在云市置业,毕业后哪怕没有工作,他也可以回家躺平当个无所事事的闲人。
只是江羽橙潜意识地回避着这个未来。
车辆缓缓在红绿灯路口停住,封默扭头,发现江羽橙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明显在发呆,神色隐约有些伤心。
他不由得开口唤道:“橙橙。”
江羽橙一下回神,扭头看着他,黑眼睛晶亮有神,仿佛的伤心是封默的幻觉。
“你……”刚刚在想什么?
他还没问出口,江羽橙似乎就明白了,他叹了一口气,双手往脑后一枕,靠在了副驾驶上,语气有些苦恼:“我在想以后我要做什么呢?”
第39章
以后要做什么……这个话题太过广泛,封默一时还真给不了答案。
江羽橙没等他说话,又问道:“默哥你当初是怎么决定自己做什么的?”
封默一愣。
对他而言,探险和运营视频账号最多只能算爱好,主业大概是开公司和打理封沉给他留下财产,所以他高考后几乎没怎么考虑就报了金融。
“我大概算是家学渊源吧。”最后封默只能道,“出身商人家庭,经商大概是我最容易选择的了。”
家学渊源……
江羽橙若有所思……只是对他来说,家学渊源的道路不太能走。
他又发愁地叹了一口气。
“不用着急,你还有很多时间。”封默声音很平静,“何况现在和未来未必一致。”
听到他话语里再明显不过的安抚,江羽橙扭过头,忍不住笑了笑:“说得对!未来谁说得准呢。”
封默亦是笑了笑,启动汽车顺着车流离开了路口。
1139创业园在京市南郊,本来是一片重工业园区,后来为了京市的空气质量,相关产业全部迁走,剩下的厂房便全部荒废了。
直到1139创业园建立,各类艺术家充分发挥想象力,将整片厂区改造成了如今的样子——厚重的厂房被涂鸦和绿植包裹,各式颇具特点的店招在不经意处闪烁着,衣着时尚或正式的上班族、大包小包拖家带口的游客充斥着街道,给无言耸立的钢铁添上了一丝温情,整个街区颇有一种废土重生的美感。
封默将车停在景区的停车场里,率先朝厂区里面走去。
江羽橙跟在他身后,好奇地东张西望。
封默左拐右拐,到了其中一个十字路口前。
四面街道都是样式老旧的四层红墙楼房,有着大大的窗户和布满半边墙壁的爬山虎,一层的商业则是各式各样装修雅致或清晰的咖啡馆奶茶屋。
巨大而古老的榕树坐落在路口中央,洒下一大片树影,阳光从树影中斑驳落下,映着周围红墙绿意,显出十分的悠闲安逸来。
树下不少年轻的面孔穿着浮夸的cos装正在拍照,封默从他们之中穿过,走到一家奶茶点旁,顺着水泥楼梯上了楼。
这一爬直接上了四楼。
江羽橙跟在他后面,很是好奇:“设计师在这种地方?”
他还以为封默这种家世的御用设计师应该在什么市中心的高奢店,旁人看一眼都是犯罪的那种。
封默没回头,“嗯”了一声。
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生很快到了四楼,推开一扇画着简约logo的玻璃门,封默带着他朝着左边的空间走了进去。
江羽橙顿时眼前一亮。
面前是一个通透的白色空间,空间杏色木结构和大片玻璃巧妙分割成数个橱窗,里面展览着穿着各式风格衣服的人体模特。
衣服主要是男装,乍一看风格不同,但多看几眼,又能从中感受到一股独具特色的统一美感。
看着这片空间,江羽橙蓦然觉得这好像也不比市中心的场地差。
“嘿!看看这是谁来了。”一个金发碧眼的壮硕男人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你可没有提前预约,Nathan.”
“Ryan.”封默打了声招呼,指了指江羽橙,“这是我……朋友,江羽橙,叫他江就好,他需要一套参加晚会的礼服。”
Ryan看到江羽橙,眼睛一亮,当即飚了一串江羽橙没听懂的外语。
江羽橙茫然看向封默:“他说什么?”
“他说他去帮你拿衣服。”封默面不改色地翻译。
“我才没说这个!”Ryan立马不满地反驳,“我是说,甜心,你长了一张我寻觅许久的天使般的脸庞,你愿意充当我下场秀的主秀吗?那是一场拥有东方风韵并且充满阳光的……”
江羽橙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闭嘴,他不愿意,去给他拿礼服。”封默把他拉到身后,冷酷无情地打断了Ryan的话。
Ryan被迫停止输出,依依不舍地看了江羽橙一眼,一边往里走一边嘟囔:“你快和Josiah一样,成为一个该死的资本家了。”
他推开墙上一道隐形门,里面竟然还是一个灯火通明的空间。
Ryan招了招手:“快进来。”
封默举步,带着他往里面走去。
“默哥,他是你朋友吗?”江羽橙在他身后小声问道。
“算是。”封默同样低声回道,“他是封沉的朋友。”
严格来说Ryan是封沉的朋友,但却是他的下属。
封沉二十岁那一年,封航有了开拓欧洲市场的打算,于是封沉前往欧洲替他做调研,在法国认识了Ryan。
“他是意大利一个小众奢侈品牌的设计师。”封默简单介绍了两句,“后来那个牌子倒闭了。”
Ryan在法国穷困潦倒,却对服装设计痴迷不减,在街头见到封沉,追着要封沉当他的模特,两人就此结缘。后来在封沉的帮助下,他在法国建立了自己的独立品牌,只是这家伙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没几年差点又破产了,不得不厚着脸皮继续来求助封沉。
但当时封沉已经失踪了,接到他求助的是封默。
封默指挥代理人帮了他,将整个品牌搬到了京市发展,有了封默的幕后注资和安排的职业经理人,Ryan从破产的边缘离开,为了感谢,他成了封默的造型师,工作室常年备着几套给封默定制的礼服。
“Nathan是你的英文名吗?”江羽橙又问道,“Josiah就是你哥哥?”
封默神情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抑制的怀念:“对。”
封沉出生的时候,霍寻瑶带着他走遍了各个宗教,为他寻求神明的保佑,封沉有佛寺的珠串,道观的福牌,以及天主教的十字架和一个教名Josiah。
而他把封默捡回来后,他也给了封默相同的东西,给他起名“Nathan”。
意思是“上帝的恩赐”。
江羽橙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Ryan的出现打破了沉默。
“来看看需要哪一套?”Ryan提了几套成衣出来,嘴里还不忘抱怨,“下次礼服请预约定制,否则给这个美丽的小家伙穿不合身的衣服非常非常的不合适,用你们的话说叫,叫暴珍天物。”
江羽橙嘴角一抽。
“那叫暴殄天物。”封默随口纠正,拿出一套黑色礼服递给江羽橙,“时间来不及定制,只能将就一下,这是我的尺码,你试试看。”
他们身高身形差得不多,应该合身。
江羽橙“哦”了一声,伸手接过,在Ryan的指引下去了试衣间。
Ryan则是看着封默:“你需要我为那个小美人设计一套礼服吗?”
封默点点头。
Ryan饶有兴致地问道:“这是你第一次找我帮别人设计礼服,你们是什么关系?”
封默沉默一会儿:“朋友。”
“朋友?”Ryan显然不太相信,“你可从来没有带到我面前的朋友,放轻松伙计,我又不会歧视同性恋。”
“……”封默静静地看着他,“我听说同性恋人群能识别同类,你这么肯定是因为你变成了同性恋吗?”
“?”Ryan当即炸毛:“见鬼,我不喜欢男人,我喜欢辣妹!辣妹懂吗!”
封默嘴角一勾:“嗯,当然,你说得对。”
Ryan领会到了中文阴阳怪气的杀伤力,又气又被噎得说不出话。
封默成功获得了耳畔的清净,没过一会儿,江羽橙换好衣服出来了。
封默神情不由得一顿。
“哇哦。”Ryan发出了一声惊叹。
礼服完美贴合住了江羽橙的身体,勾勒出流畅而修长的线条,领口敞着,露出一截白皙的锁骨,腰间收束出优美的曲线,西裤垂下,盖住锃亮的牛津鞋,勾勒出一双笔直修长的腿;纯黑礼服沉肃庄重,掩盖了江羽橙便装时温柔可亲的气质,无限放大了他眉眼间的精致艳丽,显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凌厉美感。
唯有那双亮而清透的眼睛转过来时,才透露出一股属于青年的意气飞扬。
江羽橙没把Ryan的惊呼放在心上,而是举了举手中的同色领带,面色无辜地向封默求助:“默哥,我不会系。”
长这么大他就没穿过西装系过领带。
封默从一瞬的惊讶中回过神,走上前接过领带,示意他低头。
江羽橙乖巧地低下头。
布料绕过他的脖颈,封默伸手翻起衣领,碰到他脖颈间略带凉意的肌肤……江羽橙瑟缩了一下。
封默动作几不可查地一顿,随即整理好衣领,手指绕到了前方。
江羽橙下意识地低头去看。
黑色布料缠绕在修长白皙的手指上,显出一种极致的色差,封默同样低着头帮他系领带,一边系一边讲解,温热的呼吸扑倒脸上,带了一阵截然不同的温度。
江羽橙有些无法专心,视线从封默流畅的下颌线条往下,不由自主地被灵活翻飞的手指吸引,连封默说什么都没听到,直到脖颈间传来束缚之感,他不由自主地抬高了脑袋,才看见封默有些无奈的表情。
封默问:“我刚说的你记住了吗?”
江羽橙:“……”
他有些心虚:“没有。”
“NONONO!”Ryan突然开口,两人下意识各自后退一步,中央空调的冷风吹散了温热的暧昧。
“这条领带不适合你,哦,还有这个胸针。”Ryan根本没注意气氛,惊叹过后他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等封默打好领带立刻提出了自己的改进建议。
他拿了一条印着小花的橙色领带递给江羽橙,又在外套前胸的装饰性衣兜里叠了一张橙色的手帕,只露出一条色彩鲜艳的橙边。
整理好手帕,Ryan退后一步,催促道:“甜心动起来,系上领带让我看看效果。”
还没学会系领带的江羽橙:“……”
他只能再次把目光转向封默。
封默:“……”
第40章
A大校园的一角。
张峻曦看了一眼手机,江羽橙还没回他的消息,想了想,他又给江羽橙打了个电话,无人接听。
他有些急了。
群里组长还在催他回京市分局做汇报,他只能有以事情还没办完为借口又拖延了一会儿,组长很快发消息问他什么事情。
张峻曦啧了一声。
上次自家三堂哥张峻年交代他从江羽橙那里询问几个问题,但他忙着十一局的工作,忘了这件事,直到昨天张峻年催他,恰好任务就在京市,他忙完任务后干脆来了A大,打算当面找江羽橙问。
但张峻年叮嘱他不要告诉其他人,他也只好用找江羽橙叙旧当借口顶一顶。
只是他没想到江羽橙居然不在学校!
以他对这个胆小鬼的了解,江羽橙肯定不敢脱离A大大阵的范围到处乱跑,何况这还是工作日期间,他还特地上楼问了江羽橙的室友,结果得知江羽橙和人出去办事了。
不是他一个混日子的有什么事要办的?!
张峻曦团团转了一会儿,还是打算去江羽橙的宿舍蹲他。
走了一小段路后,他突然听到不远处的丛林中传来了人声,他不甚在意地继续走着,突然“封默”二字飘进了他的耳朵。
张峻曦脚步一顿,封默,这不是江羽橙室友说的,那个和江羽橙一起出门的学长的名字吗?
同名同姓?还是只是同音?
张峻曦好奇,想了想干脆朝着声音来源走去,并没有发现当他方向改变的一瞬间,树后的声音停止了。
……
江羽橙在1139创业园待到晚上才回学校。
他是没想到试衣服也能这么麻烦,Ryan找了不少款式的衣服给他换,封默在一边看着颇有种三流小言里“全给我包了”的霸总。
江羽橙试得想求饶,离开Ryan工作室时几乎有种重见天日的解脱。
Ryan依依不舍地放他们离开,留下了江羽橙的三维数据,准备给他弄几身定制的礼服。
至于买下来的那套衣服,则是通过封默交给胥涵,由胥家的工作人员送上游轮,放在为他们准备的房间里。
其他行李也是同样的处理方法,届时他们只带上自己的人就可以空着双手上游轮了。
江羽橙第一次体会到资本主义面面俱到的服务,啧啧称奇。
两人又在园区里一家颇有意趣的森林主题餐厅吃过晚饭后,封默才开着车送他回宿舍。
“橙子,今天你有个朋友找你。”宿舍里只有岑琅在专心致志地打游戏,见江羽橙进来后随口说了一声。
嗯?
江羽橙有些意外:“谁找我?”
岑琅“嘶”一声:“叫什么来着名字还挺复杂的……哦,叫张峻曦。”
张峻曦?
江羽橙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果然在免打扰的清单里看到了张峻曦的信息,问他人在哪,请他吃饭。
后面估计是没找到他,还给他打了几个电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江羽橙碎碎念着,相当不客气地回了消息:“干嘛?”
但等他洗完澡擦着头发回到宿舍后,张峻曦依然没有回复。
可能又被什么任务耽误了吧。
江羽橙没太在意,擦干头发又给自己老爸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后,就准备上床睡觉了。
今天试了一下午衣物比抓鬼还累。
只是他刚刚躺下,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江羽橙迟疑了一下后,还是接通了,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中年男声。
“江羽橙?我是十一局外勤科的科员张修海,你见过张峻曦了吗?”
江羽橙一愣:“他怎么了?”
“这么说你没有见过他。”男人冷静地下了结论,“他失踪了。”
……
江羽橙湿着头发,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花园中。
一名穿着十一局制式黑风衣的中年男人正指挥着其他几个年轻人查看现场,不远处还飘荡着几个影子,显然是A大驻留鬼魂。
江羽橙头皮一麻,站在了原地。
张修海很快发现了他,走到他面前:“江羽橙?”
“对,是我,张,张叔?”江羽橙不太确定的叫了一声。
虽然江羽橙之前没见过他,但张家字辈排到了“峥、嵘、修、峻”,张修海应该是张峻曦的叔叔,而江羽橙与张峻曦同辈,理论上也应该叫一声叔叔。
张修海没有在称呼上纠结,随意点点头,干脆利落地问道:“目前就我所知,张峻曦失踪前应该是来找你的,你没有见到他吗?”
“没有啊,我下午都在学校外边。”江羽橙一头雾水,“你们怎么确认他失踪了?”
张修海道:“他今天晚上本应回到京市分局述职,但始终没来也无法联系上他,追踪符和定位信息最后位置都在这个花园里,我们查看了学校的监控,可以确定峻曦进入学校之后就没有再出去。”
江羽橙眉头皱了皱,看了看远处的驻留鬼魂们:“他们知道什么?学校里的大阵也没有异动?”
张修海摇了摇头,“当时没有鬼魂在这个花园里,在他们的感知中,阵法也没有异动,综合来看,他被人用物理手段带走了的可能性最高。”
物理手段?
但张峻曦好歹也是十一局的正式员工,经受过格斗训练,什么人能这么容易地带走他?
“理论上他可能是他最后联系的人,他有透露什么不对吗?”张修海又问道。
江羽橙摇摇头:“我晚上才回来,回来了之后才发现他给我发的消息,没多久你就给我打电话了。”
“下午你去了哪里?”张修海问道,“聊天记录可以给我看一眼吗?”
江羽橙爽快地将手机递给了他:“我和一个朋友去买衣服了。”
张修海微微点了点头,查看了一番两人的聊天记录,但信息相当简单,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他将手机还给了江羽橙,神色有些凝重地喃喃自语:“看来只能申请局里援助了。”
“他也没有告诉你他找我什么事吗?”江羽橙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和张峻曦的关系有些微妙,算得上亦敌亦友,原因是张峻曦老是单方面的和他比较但又比不过,然后经常独自破防并对着江羽橙无能狂怒——尤其是他每次找茬都会被反杀,久而久之江羽橙看他颇有种看自家不听话狗子的错觉。
大家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还在,他也确实有些担心张峻曦的人身安全。
“目前还不知道。”张修海摇了摇头,“我们会尽快开展调查。”
交谈间,张修海的手下已经完成了现场的取证收集,放走了驻留的鬼魂并走到了张修海的身后。
“我们这就离开了。”张修海说完,顿了顿,“你在学校里也要注意安全,这是今年以来A大第二次出事了。”
说完,他带着人离开了。
江羽橙独自在花园里目送他们离开,准备回寝室时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半夜三更独自一人在充满驻留鬼魂的A大里。
感受到身体还在缓慢消散的暖流,江羽橙不由得庆幸。
……幸好今天一个下午都在封默身边。
……默哥真的是我的福星。
封默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拿出钥匙打开了宿舍门。
“你们去干嘛了这么久才回来?”贺岩目光幽幽地看着他,“见色忘义啊你。”
“……”封默冷静道,“你明天想去海兴路287号看看吗?”
“?”贺岩一脑袋问号,怀着不祥的预感拿出手机查了导航,当即想要摔手机,“你才要去精神病院!”
封默高冷地开始换衣服。
贺岩熟练地用一秒平息了怒火,又凑了上来:“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你家里是不是又出事了?”
封默回过头:“?”
贺岩道:“下午有个男的来找你,说是你爸的秘书,找你有事。”
“我爸的秘书?”封默重复了一遍,挑了挑眉,“他自己说的?”
贺岩点头:“对啊,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封航找他从来都是自己打电话,基本不通过秘书,可能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封默当年作局的重要一环就是策反了他身边的首席秘书,从此以后封航对秘书都不是很信任。
加上这几年封航隐约有把他当成继承人的倾向,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更是习惯了亲自打电话。
“他有说找我什么事吗?”封默又问。
贺岩又摇了摇头。
“应该是骗子。”封默平静地下了结论,“你记得他长相吗?”
贺岩先是被他的猜想吓了一跳,接着回忆了一下来人的长相,然后摇了摇头:“长得挺普通的,穿着西装,脸还真没啥印象了。”
“明天去宿管那里查查监控吧。”封默换好衣服,开始收拾洗漱用具,“下次不要别人说什么都信。”
贺岩不服:“我这不是怕你被参加那个活动的事情影响吗!”
如他所料,封默上次参加活动后果然引发了一系列猜测,正常的都在猜是哪个美女吸引了男神的注意力,不正常的……认定了这是封默官宣了和小学弟的关系。
特别是参加活动的人还偷拍到了封默和江羽橙坐在一起聊天的照片。
论坛CP党当场过年。
这些讨论虽然很快被管理员的铁拳制裁,但难保封默家里不会听见什么风声。
“万一你家里给你安排了什么千金大小姐联姻……”贺岩发散思维,“然后知道了你在学校里的绯闻,就把你绑回去打一顿,接着压着你去大小姐道歉什么的。”
封默:“……”
封默面无表情:“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少看点小说。”
贺岩“啧”了一声:“开个玩笑嘛。不过话说回来,你参加完那个活动后,有什么收获没?”
封默顿时陷入沉默。
当初他去参加这个活动的时候,想的是借助外力明晰一下心理想法,结果撞上了江羽橙,于是整场活动下来,他不是在和江羽橙聊天,就是江羽橙在和他聊天,主讲人说了什么基本没听到。
最后总结学习成果不能说聊胜于无,只能说一点没有。
而那次活动结束之后,他和江羽橙的相处又恢复了往昔的常态,他还是陷在那种朦胧的感觉无法看清。
从小到大,封默一大行为准则就是不让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困扰自己,于是他顺理成章的将这个课题埋到了心里,将顺其自然作为问题暂时的解决方式。
只是这些内心的剖析就没有必要告诉贺岩了。
封默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具出门,只给贺岩丢下一句冷酷无情的话:“知道小明爷爷为什么活九十岁吗?因为老人家不管闲事。”
贺岩:“???”
妈的,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下次老子打死也不关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