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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张峻曦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了消息,江羽橙和张修海以及自家老妈老姐联系了一下,十一局还在寻找,尤其是张峻曦的父母,已经从青芒镇飞抵了京市,但至今仍然没有什么突破。

    但兰青弦和兰羽霜都让他不要插手,兰青弦没有多说,但兰羽霜私底下告诉他,张家家主对张峻曦的失踪很不满意,很有些迁怒于他的意思。

    玄门内部并非完全的铁板一块,五大家之间各自有些矛盾,尤其是兰、张两家。张家走雷法驱鬼的路子,刚猛爆裂,兰家走安神镇邪的路子,柔和静谧,功法截然相对不说,张家规矩森严,一举一动要求严格,兰家则没有规矩,没大没小乃是常态,两家互相看不顺眼已经很久了。

    只是在十一局的调停下,两家人关系客气了不少,但张峻曦失踪在A大,又和江羽橙有点关系,这未免就有些瓜田李下了。

    许久不见的世家矛盾又摆上了桌,再想想过去这段时间出现的事情……西岭鬼国异动、A大莫名出现厉鬼、内鬼利用无辜之人养鬼……暗处的洪流有了向上蔓延的趋势,这让江羽橙有些隐约的不安,似乎玄门即将迎来什么大变动一般。

    “橙橙,你在担心派对吗?”封默突然开口问道。

    这几天江羽橙总有一些心不在焉的,而他们坐上前往海市的高铁后,这种心不在焉到达了顶峰。

    思来想去,封默只能以为他是因为没有去过游轮派对而产生了担心。

    江羽橙回过神,冲他笑了笑:“那倒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其他的事情?

    眼见江羽橙没有解释的意思,封默眉头不露痕迹地皱了皱,尽力若无其事地问道:“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是老家一个朋友的事情……可烦了!”江羽橙想到自己母亲和姐姐的交代,小狗一样甩甩脑袋,试图把烦心事都甩出去,“事实上这个也不关我事,不管他了。”

    说罢,他重重舒出一口气,好像是真的不打算管了。

    封默无从询问,只能点了点头。

    他们在夕阳即将落下的时候,乘车到达了海市的港口。

    胥涵的豪华游轮便停在这里,他们将从这里登上游轮,随即驶向公海,在公海停留一天一夜后,于第三天的傍晚重新回到海市。

    整个过程都在海洋上度过,不游览任何陆上景点,所有的娱乐活动都在游轮上。

    经过封默的科普,江羽橙已经知道了这艘游轮上的娱乐活动是什么,他其实对这趟旅程并没有太多的期望,然而见到夕阳下的游轮时,他还是被震惊了一下。

    这艘游轮没有大型豪华游轮那种堪称巍峨的身姿,但在个体面前仍然称得上庞然大物,在岸边也能看到舱体上的大片落地窗,灯光闪耀在内部,像是将什么装修考究的豪宅搬上了船一样。

    船体簇新,船头铭刻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看得出所有者对游轮的保养十分精心。

    他们沿着舷梯上了游轮,胥涵站在入口处迎接嘉宾,甲板上站了不少男男女女,一片衣香鬓影。

    江羽橙看了看自己和封默身上的休闲装,不由得挠了挠头。

    看来他是低估了富二代们的浮夸程度,这不是刚登船吗?怎么有人连晚礼服都换上了?

    胥涵很快发现了他们,眼前一亮,当即迎了过来。

    “封默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他抓住封默的手,大力摇动了两下神情,甚至有些激动。

    封默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动作自然地抽回自己的手,礼貌回道:“客气了,既然是涵少相邀,我自然不会不来。”

    “哈哈哈是吗?”胥涵大笑,眼神意味深长地扫过江羽橙,“以前我也邀请过你,但你可从来不给这个面子啊。”

    封默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以前太忙了。”

    胥涵又是一阵大笑,把视线转向了江羽橙:“同时我也欢迎江羽橙小学弟的到来,希望你在游轮上能玩的开心。”

    江羽橙眼睛到处乱转,只留了一只耳朵听他们打机锋,听到自己的名字,条件反射性地露出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胥涵没再多说,招了招手,便有服务人员走过来,引导他们向朝第三层的客舱走去。

    游轮上层甲板共有五层,整体呈上窄下宽的梯形,其中一、二层是休闲娱乐设施,三层是客舱,四层则是一个露天宴会厅,五层是分别位于四层两个角落的观星台。

    内部装修整体透着一种不动声色的奢华,一眼看去只觉得说不出的舒适,但仔细一问就知道内里有多大的乾坤。

    江羽橙充满好奇的东张西望,走走停停,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形象,封默慢悠悠跟在他后面,步履从容,不少路过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

    这样子实在是很像哪家少爷带着小情儿上船,只是他们大多是胥涵的朋友,根基在京市,对申城的豪门不甚了解,没认出封默,只在暗处打听着信息。

    江羽橙没在意其他人视线,只是拉着封默对自己感兴趣的事物问东问西,封默则简单地给他讲解,粗略的地方自然有前方领路的工作人员补充说明,气氛倒是相当和谐。

    “唔!”江羽橙正仰着头研究舱壁上悬挂的一张画,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不由得闷哼一声。

    封默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低声问道:“没事吧?”

    江羽橙摇了摇头,只是不太舒服地拎起衣服抖了抖。

    撞他的人是一个小个子,穿着侍者服,被撞那一下并没有什么感觉,关键是小个子服务生端着的一盘子酒全倒在了他的衣服上,身上黏哒哒的十分不舒服。

    封默冷淡的眼神落在了小个子服务生上,还没看清他的脸,一道暴跳如雷的声音插了进来。

    “哎呀你在怎么做事的!”一个身高马大,同样穿着侍者服的男人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一巴掌拍在小个子服务生脑袋上,将他打得低下了头,高个子低声道,“回去再收拾你!”

    然后立刻抬头,冲着江羽橙和封默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两位客人真是十分对不起,这小孩儿第一次工作笨手笨脚的,惊扰到贵客了……您这件衣服多少钱,我帮他赔!还望您高抬贵手,不要跟他计较。”

    说完他又用手压住小个子的头,摁着他保持弯腰的姿势,同样用低声但足够江羽橙和封默听见的音量道:“还不赶快给客人道歉!说对不起!”

    “对……不……起。”小个子服务生挣扎了一下,蚊蝇般的声音响起。

    封默冷眼看着他表演,没说话,而是看向了江羽橙。

    毕竟直接受害者是江羽橙,如果他要追究,他就去找胥涵解决。

    “算了吧。”江羽橙对眼前这一幕有点不适,尤其是小个子始终被大个子压着头,顿时让他幻视电视剧里狗仗人势的监工……

    他拉了拉封默的衣角:“默哥我们走吧,我想先去换衣服。”

    封默点头,没理那边两人,而是看向大气不敢喘的领路侍者:“带路。”

    大个子服务生立刻点头哈腰地一拉小个子服务生,给他们让开了道路。

    很快两人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是一间位于楼层尾部的套房,开门之后便是一个半环形的空间,面朝大海一侧是一整面环绕式的落地窗,几乎在房间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毫无遮挡地看到海洋。整体装修很是简约,米白的墙壁,褐色木衣柜,杏色沙发和深色地毯,深浅搭配得恰到好处。

    窗外夜色深沉,海洋幽暗,窗内则是亮着暖黄色的壁灯,莫名给人一种风雪欲来前躲进温暖小屋的安心感。

    江羽橙很是喜欢这个房间,进屋之后连湿了的衣服都顾不上,转悠着参观起来。

    一扇透明的玻璃分开了卧室和客厅,客厅靠窗一侧摆着两张相对的杏色沙发,放着柔软的抱枕,靠墙一侧则是一台壁挂式的大电视,往里走则到了卧室。

    江羽橙一愣。

    卧室只有一张宽敞的双人床,再往前则是一扇小门,里面是干湿分离的卫生间和浴室,浴室里甚至还放了一个单人浴缸。

    再然后就没了。

    这个套间真的只有一张床。

    五岁以后就没和人同床共枕的江羽橙忍不住看了一眼封默,发现他也在看着床铺发呆。

    虽然上次露营也和封默一个帐篷,但穿着衣服隔着睡袋和直接睡一张床区别还是挺大的。

    而封默这性格一看就是不会和人睡一张床的,陡然碰见内心说不定比自己还纠结……所以说不定一逗就要破防。

    江羽橙跃跃欲试,坏水咕噜噜往外冒。

    “默哥。”他一本正经地喊了一声,“我们只能睡一起了。”

    废话,只有一张床难道还能睡到阳台上吗?

    封默沉默地想着。

    “没关系,你不要害羞。”江羽橙酝酿了一下,努力做出一个纨绔子弟调戏人的表情,“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嘿嘿嘿~”

    封默:“……”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江羽橙,试图从此人的玩笑话中看出点真实意思。

    但江羽橙非常努力地扮演着“只蹭蹭”类型的纨绔子弟,好像真的想把他怎么了一样。

    封默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欲言又止。

    江羽橙看着他眼中的纠结,没忍住,率先笑场,哈哈哈的笑声顿时充斥了整个房间。

    封默:“……”

    到底为什么会有人明明刻意撩人,却又能装无辜装得如此自然?

    封默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怀疑自己某天会被江羽橙气死。

    “身上不难受了吗?赶紧把你衣服换了。”他叹了一口气,看着江羽橙身上湿透的卫衣,制止了只顾着玩的某人。

    “哦,好的~”江羽橙闹够了,非常听话,直起身体,双手交叉拉住衣服的下摆,一扬手直接把湿了的上衣脱了下来。

    暖黄色的灯光将他的赤/裸的上身映照出一种玉一样的质感。

    封默顿时僵住。

    第42章

    江羽橙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毕竟大家都是男孩子,也没有那么讲究,他三下五除二脱了自己的上衣,拎着帽子闻了闻,被掺杂的各种酒味呛了一个喷嚏。

    他颇为嫌弃地把衣服扔在地上,又摸了摸大腿,感觉裤子上也沾染了酒味,于是顺手把裤子也脱了,但身上依然残留着液体的黏糊感,他抬起头看向封默:“默哥,我打算先洗澡,你要用卫生间吗?”

    “……不用。”封默不知道什么时候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好,那我先洗澡了。”江羽橙没在意,拉开卫生间的门走了进去,等他打开花洒时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换洗的衣服还在行李箱里忘了拿。

    算了,问题不大,一会儿让默哥帮忙拿一下好了。

    江羽橙愉快地找到了解决方法,研究了一下浴室里各种设施的用法,突发奇想给自己弄了个玫瑰口味的浴盐,心满意足地泡到了浴缸里。

    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和偶尔传出的歌声,封默莫名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背缓缓放松下来。

    如果刚才江羽橙绕到他的前面,就会发现封默一贯沉静的脸上尽是措手不及的慌乱和隐约的红意。

    安静地站了一会儿,封默才缓过神,开始反省自己。

    男生之间当面脱个衣服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他从初中就开始住校,男生宿舍里别说当众换衣服,到了夏天,光着身子到处溜达的也不是没有,他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反应?

    而且就算江羽橙可能是喜欢男生,但他又不是没见过同性恋,申城二代圈子里喜欢玩小男生的人很多,他曾经被人拉到过那样的场合里,别说是看过那些人的光果的身体,甚至直接现场看过活春宫,除了觉得有点恶心以外,也没有别的感觉。

    他不应该大惊小怪的。

    但不论他多么不想承认,也明白问题不在于江羽橙的行为,而是他内心的想法有了变化。

    他举步朝着角落走去,打算把工作人员提前归置在角落的行李箱拿出来,借助整理行李的空挡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只是看似认真地整理行李,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脑子里总是不自觉出现刚刚惊鸿一瞥的一幕。

    江羽橙确实长得很白……尤其是身上常年不见天日的地方,连同胸前……的颜色也是淡淡的,联想到他偏凉的体温,封默觉得他倒是真的很像一捧雪。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封默脸色一僵。

    就在这时,浴室里的江羽橙突然喊了他一声:“默哥,帮我拿下睡衣可以吗?爱你哟~”

    封默还没回答,就听他又提了一句:“还有内裤!就在箱子里!”

    封默:“……”

    他有些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江羽橙到底为什么能这么没有边界感?!他不会害羞的吗?!

    当然,以为江羽橙不会害羞还是高估了他的脸皮,睡衣还好说,发现自己连换洗的贴身衣物也没拿的时候,江羽橙在挂空挡和找封默帮忙之间还是犹豫了二十秒钟的。

    但想到自己曾经在不太熟的时候都能抱着封默哭湿人家一件衣服,江羽橙觉得不会有比这更加丢脸的事情了,遂心安理得地一并让封默帮忙。

    很快,浴室们敲响,江羽橙用浴室里的一次性浴巾围住身体,打开门从封默手中接过了睡衣和内裤。

    “嘿嘿。”他笑得像是只闯祸后试图讨好人类的猫,“谢谢你哦~”

    封默铁面无私地冷酷道:“穿好衣服,小心感冒。”

    其实室内中央空调温度适宜,但江羽橙小鸡啄米似频频点头,并不敢反驳。

    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封默正在阳台上看海。

    封默的行李箱已经重新放回了原位,衣柜门开着,一小半已经挂上了封默的衣服,江羽橙的行李箱则是敞开着,只有一套衣服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因为行程只有三天,除了封默给他买的那套礼服,江羽橙只带了一套换洗的便装,现在刚上船就废了一套,让他有些愁。

    “默哥,船上有洗衣机吗?”他走到阳台边,扒拉着阳台门问封默。

    “嗯?”封默回过神,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江羽橙的衣服已经被酒液弄湿,确实需要清洗一下。

    他指了指床头:“那里有张卡,找洗衣房,一会儿有工作人员来收。”

    他们会在今晚洗好烘干后明天送回来。

    江羽橙带着一脸“哇哦”走了。

    只是刚走出几步,他又回过了头:“你还不进来吗?现在海风很大,小心一会儿感冒。”

    封默沉默了一会儿,脚步迟缓地走进了房间。

    江羽橙坐在床头一角,翻看着造型精致的卡片,找到洗衣房的电话打了过去。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答应得恭谨而迅速,很快就有人来敲响房门,收走了江羽橙的脏衣服——他们甚至询问需不需要提供贴身衣物的清洗服务。

    江羽橙当即闹了个大红脸,连连拒绝。

    ……这会儿怎么害羞起来了,指使我的时候倒是自然得很。

    封默看着他红透的耳垂,内心很想吐槽。

    江羽橙送走了工作人员,如释重负一脸虚弱:“这服务也太贴心了。”

    贴心得吓人。

    “这些都是胥涵母亲家里专门雇佣培训过的工作人员。” 封默解释道,“他们的工作就是为游轮上的客人提供优质的服务。”

    封默顿了顿,又道:“虽然胥涵私生活混乱,但对他妈妈留下的人很大方,这些工作人员薪资很高。”

    所以接受他们的服务你也不用觉得有负担。

    江羽橙若有所思,突然问道:“默哥,胥涵应该也不是经常用这艘游轮吧?”

    这种游轮启动一次看上去成本不低的样子,更不要说还有招待这么多客人。

    封默点了点头。

    “那要是这艘船不开的时候,船上的工作人员可以下船找兼职吗?”江羽橙一脸好奇,“如果可以的话,岂不是拿着胥家的高工资还可以赚另外一份钱?”

    封默:“……?”

    他有些迟疑地思考了一下从没想过的问题:“应该……不会?”

    毕竟他也没有养过一艘游轮。

    不过如果是他,不用游轮的时候肯定会把多余的人派下船去干其他的事。

    江羽橙的思路已经发散开了:“要是胥涵不用游轮还让他们在船上待命感觉很浪费的样子……还是说胥家就是这么有钱,养着闲人也无所谓,但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只能说你们有钱人真可恶啊!”

    封默一时哭笑不得:“……你难道不是有钱人?”

    不过非要说的话,江羽橙确实不像是一个富二代,直到他收到那块玉之前,他都以为江羽橙家境只是中等。

    江羽橙眨了眨眼睛,捂住自己的睡衣口袋:“我穷得一个子儿都没有了。”

    毕竟给封默买那块玉花掉了不少小金库……而且玄门很少有这种穷奢极欲的生活,哪怕各大世家数百年来积累的财富相当吓人,但长久处于战斗状态的紧绷氛围很难让他们分出多少精力去享乐。

    封默不知其中内情,只以为他在说笑,正想说什么,只听一声长长的汽笛声,房间里微微晃动了一下。

    窗外的景色开始变换,逐渐出现了海市港口灯火通明的景象,又渐渐远去。

    游轮启航了,预定的行程即将开始。

    江羽橙立刻跑出房间,趴在栏杆上看着漆黑一片的海水。

    岸边的波光粼粼隐没在黑暗中,游轮上的灯光映照出一小片区域,昏暗的灯光下海水像是一块会流动的墨玉,江羽橙看看近处,又看看远处,渺小之感油然而生。

    封默缓步跟了出来,站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静静地看着海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里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封默进屋接电话,听了一会儿后,他捂住话筒问跟进来的江羽橙:“你想出去逛逛吗?现在二楼宴会厅有一个舞会。”

    江羽橙眨了眨眼:“需要穿礼服吗?”

    封默沉默片刻,淡淡道:“不需要,甚至不穿衣服都可以。”

    江羽橙:“……”

    他瞬间明白了那是个什么宴会,顿时对这艘游艇上始终存在的淫靡气息绝望了。

    看他的表情,封默明白了他的选择,干脆地拒绝了那边的邀请,挂了电话。

    江羽橙看了看时间,往床上一趟,用一种马上就要睡着的模糊声音道:“我……要……睡……觉……了……”

    封默站在床边,饶是早有准备,一股后知后觉的紧张还是蔓延了上来。

    “我先去洗澡。”封默尽量平静地说道,感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

    江羽橙头埋在枕头里,抬起一只手挥了挥,声音闷在枕头里完全听不清楚:“好~”

    封默暗自吸了一口气,拿上浴袍进了浴室。

    直至和浴室镜子里的自己对视时,他不由的产生了一个疑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就算江羽橙可能图谋不轨,难道自己还打不过一朵柔弱可怜的小白花吗?

    封默沉思半响,终于脱下衣服打开了花洒。

    快速洗完一个战斗澡出来以后,房间的顶灯已经关闭,只有两盏床头灯还亮着,散发出柔和的光线。

    江羽橙仰躺在床上玩手机,听到动静只是歪了歪头,费力地斜着一只眼睛看封默:“你要睡了吗?”

    封默“嗯”了一声,走到床的另外一边掀开了被子。

    江羽橙放下手机,顺手关了自己这边的灯,翻了个身道:“那我也睡了,默哥晚安。”

    封默:“……晚安。”

    灯光熄灭,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第43章

    胥涵的外公曾经是海市的船王,留给女儿的游轮自然各方面都是顶尖。

    包括贵宾套房里的大床。

    柔软宽敞,睡两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的男人也绰绰有余。

    唯一不好的地方可能就是……床上只放了一床被子。

    他和江羽橙分别睡在一边,不论怎么压实被子,另外一人的存在感都无比明显。

    封默有些懊恼,说不准这种也是胥涵故意安排的……这混蛋肯定是误会自己和江羽橙的关系了……但他竟然忘了让工作人员再加一床被子……

    他脑子里充斥着各种想法,试图把注意力从身边的人身上移开。

    而江羽橙道完晚安放下手机没超过一分钟,就已经睡着了。

    这睡眠质量简直令人羡慕。

    封默却有些难以入睡,特别是江羽橙刚睡着没多久就开始不老实,逐渐朝着他的方向滚。

    封默往床边又挪了挪,翻了个身面对江羽橙,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只有平稳舒缓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江羽橙看上去睡得很熟。

    封默不免有些走神。

    没过一会儿,江羽橙卷着被子翻了一个身,被子被瞬间拉平,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个空挡,冷风贯入,还没等封默有所反应,江羽橙又迅速翻了回来。

    封默方才侧睡的观察姿势刚好方便了他,江羽橙直接翻进了他的怀里,一手搭在他的腰上牢牢抱住,头埋在他脖颈间,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后,不动了。

    浓郁的玫瑰香瞬间充斥了封默的鼻腔。

    封默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脑子里竟然冒出来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哪里来的玫瑰香?

    好像是浴盐的香味——整个浴室只有这玩意儿是玫瑰味的。

    ……明天就告诉胥涵,他家游轮上的浴盐香气太腻人了!

    封默脑海里各种念头挤做一团,然而注意力无论如何都会被拉扯到身前。

    上次露营隔着衣服和睡袋还不甚明显,如今两人之间的间隔只有两层薄薄的睡衣,于是感受变得清晰无比。

    江羽橙的身体柔韧而冰凉,身上还残留着玫瑰的香味,像一块刚从冰箱里的拿出来玫瑰奶冻,靠在他肩膀上的脸同样温凉柔软,呼吸拂过锁骨,带来一些奇异的痒意,让人说不出来的难受。

    封默深吸一口气,又往后退了退,但他一退江羽橙就往前挤……直到再退就要掉下去了。

    他只能维持这个姿势强迫自己心如止水,然而越是想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互相接触的地方感受就越是明显……直到烦躁的情绪几乎弥漫整个心脏。

    他忍无可忍地伸手,放在江羽橙的腰上,想要把他推开一些。

    然而腰上可能是江羽橙的痒痒肉,他手刚放上去,江羽橙身体就是一抖,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哝后,出手如电,一把拽住了他的手控制在胸前,依然睡得无知无觉。

    封默:“……”

    他的手背被迫贴在江羽橙胸膛上,触感柔滑温凉,又带着几分硬度,手指则是怼在了江羽橙嘴唇上,中指甚至不小心探入了一点双唇之间,湿润感若隐若现。

    封默木然地蜷缩住手指,抽了抽手,但江羽橙攥得死紧,没有成功。

    而江羽橙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什么美食,嘴唇无意识地在他手指上逡巡,突然张口咬了他的指尖一口。

    封默一疼,紧接着又感觉到了一阵湿热,指尖拨弄到了一个柔软湿滑的东西。

    他顿时如遭雷击——江羽橙伸出舌头在咬的地方舔了舔,然后把他的指尖含进了嘴里,舌头如同舔糖一样绕了绕。

    封默顾不得会不会吵醒江羽橙,立刻用力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同时用力一退,从床上翻了下来,几乎有些惊魂未定地站在床边。

    江羽橙身前猛然一空,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默哥?”

    封默没有回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回荡。

    江羽橙困得意识不清,没听到回答也不强求,砸了咂嘴,翻了个身抱住被子继续睡了。

    封默站了许久,始终无法平息身体里许久不见的热意,只能深吸一口气,干脆到了阳台上。

    夜晚凛冽的海风令人神智一清。

    封默手肘搭在栏杆上,沉默地看着漆黑的海面。

    “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追到你?”大二上半学期,封默拒绝了又一个据说是系花的女生,贺岩便好奇地问他,“或者你真的喜欢男生?可男生给你表白你也不理啊。”

    这是他第不知道多少次拒绝旁人的示好,第不知道多少次给出同样的回答:“不合适。”

    贺岩又问:“那什么样的合适?你都不给人家接近你的机会,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封默无言以对,干脆不回答。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成长经历让他与人的相处方式极具边界感,试问连一母同胞的兄弟都能说没就没,何况是没有血缘的陌生人?

    后来他踏足了各种险峰绝景,大自然的壮阔风景和强大的自我控制力让他不至于变成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偏执狂,但并没有消融他心理竖起的高墙。

    他还是不喜欢和人建立太过亲密的关系。

    直到江羽橙不管不顾地闯进来,黏在他身边赶都赶不走。

    封默冷落过,拒绝过,甚至直接开口驱赶过,但江羽橙对这些的理解好像只有一个:今天很忙是不是?那我明天来找你。

    然后第二天继续热情洋溢地跟在他身边。

    这种热情的感染力简直可怕,封默从拒绝到习惯,时间还没过去一个月……而在不久之前他自己都忘记了的二十二岁生日,江羽橙好像就已经将他心里竖起的高墙撞出了一个一人通行的大洞。

    那时候还只是好像……但今晚过去,这个好像就要变成事实了。

    毕竟人的大脑心理会自我欺骗,身体的感觉却不会。

    身体的冲动已经平复了下去,但封默并没有回去的意思,而是待在阳台上看海,直至天际泛起亮光,他才眨着有些酸涩的眼睛,回到了室内。

    漆黑一片的黑暗给了他一些安全感。

    他走到床边,把整个人都横过来脑袋险些掉下床的江羽橙摆正,掀开被子从另一边躺了上去。

    某人很快再次贴了过来,但几乎一夜没睡的疲惫漫上来,封默没什么挣扎的欲望,闭上眼睛,很快陷入了沉眠。

    ……

    江羽橙照例在凌晨五点醒来。

    虽然从来没出过海,但昨夜风平浪静,游轮还算平稳,江羽橙睡得很好,还梦见自己在巧克力工厂里抱着一根巨大的巧克力柱子啃,就是才舔了一下巧克力柱就断了,他掉进了牛奶河里,被温热的牛奶泡的浑身骨头发酥。

    等等,温热?!

    江羽橙猛然睁开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又一次被自己挤到角落的封默。

    热流还源源不断地从两人相触的地方传入他的身体。

    江羽橙原地僵成一座雕像。

    ……甲辰爷爷明明说他睡相很好的!!

    亏他昨天还觉得这么大的床,应该不会挤到封默……

    这一定是阳气的问题!

    江羽橙迅速找到了原因。

    毕竟他体内全是至阴的灵力,封默在他眼里就是个散发热量的暖宝宝,白天还好,晚上这种睡着了根本忍不住嘛。

    这种源自身体本能的吸引谁拒绝得了。

    江羽橙小心观察了一下封默,发现他睡得很沉,没有被自己吵醒的迹象,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从他旁边滚开一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卫生间的隔音还算可以,动作轻点就不会被外边听见,他放轻动作洗漱完,又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封默,拿上手机离开了房间。

    封默睡梦中听到门响,皱了皱眉,但由于睡得实在太晚,最终还是败给了困意,没有醒来。

    江羽橙走出房门,整个客舱都静悄悄的,他一路走到甲板上,被凛冽的海风吹得一个哆嗦。

    但天色已经亮起,从甲板上看去大海无边无垠,地平线上晨光熹微,隐约可见太阳的身影,一种新生之感油然而生。

    睡饱了的江羽橙本就心情愉悦,看到这样的风景更是生出了不算白来的想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由衷露出一个笑容。

    他脚步轻快地下了三楼,回忆着昨晚在卡片上看到的信息,打算去二层的餐厅看看有没有吃的,祭了五脏庙后顺便给封默带点吃的。

    二楼共有三个餐厅,分别供应中餐西餐和甜点零食,去之前他还有些担心二楼餐厅有没有营业,到了之后,三处餐厅都已经灯火通明地开业,但现场险些让他扭头就走。

    二楼入目是一片白花花。

    前来用餐的人居然不少,只是大部分都只穿了十分节省布料的泳衣,尤其是女士们,清一色的比基尼,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各种痕迹,还有些人就坐在餐厅里激情热吻,不论男女,脸上的神情如出一辙,是一种混杂着疲惫的迷蒙,似乎精神处于幻梦中没清醒过来。

    江羽橙隐约明白为什么这么早餐厅就开了……这帮人不是起得早,怕不是根本还没睡。

    在这一群人面前,穿着清爽精神饱满的江羽橙瞬间成了异类,不少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目光意味不明。

    江羽橙很快镇定了下来,强行忽视掉这些人身上的痕迹,安慰自己毕竟是出海,二楼和四楼的甲板上都有游泳池,穿着泳衣到处乱跑也正常。

    他忽略了那些奇奇怪怪的目光,转悠着挑选自己想吃的东西,突然,他眼角余光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想了想,正准备走过去看看正面,结果刚走两步,一个人拦住了他。

    来人看着很年轻,但眉目轻浮,眼下青黑,一副纵欲过度的肾虚纨绔子弟形象,他手里端着一杯颜色鲜艳的调制鸡尾酒,吊儿郎当地打量了一番江羽橙,目光逐渐变得惊艳。

    “你就是封默带上船的小美人?”男人刻意压低了声线,轻笑一声,男人把手中的鸡尾酒往他脸上靠了过来,“他给了你什么?我可以给更多……要不要考虑一下换个人?”

    方才觉得眼熟的背影不见了踪影,江羽橙眉头一皱,视线挪了回来,看着面前的男人,眼睛眯了眯。

    第44章

    面前的肾虚男完全没感受到危险,只是虚着眼睛打量江羽橙,越看越是心痒。

    他们对封默带上船的小美人好奇一晚上了。

    船上的宾客大多都是京市的权贵子弟,他们中很多人不认识封默,但认识封默住的房间,毕竟三层就那么几间贵宾套房,胥涵就给了封默一间,一些自以为也应该住贵宾套房的人自然有些不满。

    互相打听之下他们知道了封默的来历,还听说他身边还带了一个小美人,上船之后进了房间就没出来过,没多久就叫了洗衣房,连胥涵亲自打电话邀请他们参加派对都被拒绝了。

    这颇为暧昧的描述让众人心照不宣之余,对那个小美人充满了好奇,毕竟以封默的家世,哪怕根基不在京市,也值得他们拉拢,那能把这种家世的少爷迷得神魂颠倒的金丝雀得有多正点?

    只是他们本来以为封默会把人看得很紧,但没想到第二天这个传说中的小美人就自己跑出来了,而且众人的想象中差别巨大。

    除了确实外貌惊艳之外,身上这股泰然自若的自信气势着实和一般的金丝雀不太一样。

    但就这点不一样不免让人更加亢奋。

    江羽橙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更不要说这个餐厅里现在全是猪在跑……他看懂了面前这人恶心的目光,明白对方是误解了他的身份。

    他顿时有些倒胃口。

    这次游轮本不在他的计划范围内,只是因为不想拒绝封默的好意……虽说上了船之后发现封默似乎也不怎么想来……但来都来了,江羽橙看到船上餐厅的简介本来还很期待。

    现在不仅期待落空他甚至很想打人,但这艘游轮的主人是胥涵,算是他的校友,而他又是和封默一起来的,某种程度上也代表了封默的立场,考虑这二位的面子,他勉强压了压火气,解释道:“我和封默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不论你想干嘛,还是找别人吧。”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在这个餐厅吃饭简直折寿,不如拿了好吃的回房间,在阳台上和封默一起看海吃早餐。

    但他想走,有人却不想放过他,很快有一个明显和肾虚男认识的男人也走了过来,和肾虚男一前一后拦住了他,肾虚男笑眯眯地道:“这个大家都懂,我们也可以做朋友的嘛。”

    两人脸上都嬉皮笑脸的,显然是并不相信他的话。

    江羽橙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嘴角抿了起来,看了肾虚男一眼,直截了当的问道:“你让不让开?”

    面前的男人被看得一惊,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江羽橙的五官一向很有欺骗性,眼睛弧度柔和,瞳仁又大,加上天生笑唇,看着温柔可亲,一副脾气好的不得了样子。

    但当他面无表情地抿住嘴唇时,秾艳的五官便显出了强烈的攻击性,尤其是一双纯黑的眼瞳,定定看人的时候几乎深不见光,令人油然而生一种被危险事物盯上的错觉。

    但此时整个餐厅的目光都被他们吸引了,肾虚男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只金丝雀的眼神吓了一跳,顿时恼羞成怒,伸手想要抓他的肩膀:“你嚣张什么!知不知道老子是谁……啊!”

    他话音未落,突然惨叫了一声,餐厅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见江羽橙随手随手抓住他手腕一扭,直接一脚把他踹了出去。

    其他人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但出乎江羽橙意料的是,对方竟然没有失去战斗力,有些狼狈地从地上站起来后,双目赤红地看着他,随手抄起一把餐刀就朝他扑了过来,嘴里大喊着:“我杀了你!”

    他这一声呼喊不知道是触碰了什么开关,一开始上前帮他拦住江羽橙的狐朋狗友竟然也是一声怪叫,拿起一把餐刀朝着江羽橙扑了过来。

    门口的保安大惊失色,立刻冲了进来。

    江羽橙懵逼……这么凶的吗被踹了一脚就要持刀杀人?

    但猝不及防没有影响他的条件反射,他侧身一退,分别伸手攥住两人握刀的手,摸准经络用力一捏,两人惨叫一声松开手指,餐刀掉到了地上。江羽橙顺势一推一拉,两人身不由己地转了个圈,还在晕乎之时被按住后颈,再次身不由己地往前一撞,“咚”的一声互相头槌过后,两人各自捂着额头晕头转向地坐在了地上。

    在场众人:“……”

    他们愣愣看着这一切,谁都没反应过来。

    江羽橙一身轻松地拍了拍手,对于他来说,打这么两个战五渣不比呼吸难多少,他只是有些奇怪,这两人的反应是不是有点大了?

    保安已经冲了进来,蹲下身检查两人的情况,同时用对讲机通知胥涵——他昨晚以喝多了为由,早早回房休息,这会儿还没起来。

    但江羽橙已经饿了,他还没吃饭又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现在只想吃饭。

    他在保安欲言又止的目光里拿了两个大的餐盘,在餐厅里挑挑拣拣装满后,一手端着一个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餐厅。

    在场众人:“……”

    ……瞬间对封默充满了敬佩呢。

    又过了几分钟,胥涵姗姗来迟,听到安保经理的叙述和肾虚男缓过来后情绪激动的抱怨,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好言好语地劝了半天,才勉强安抚下来。

    等事情解决,他揉了揉额头,想到还得去封默那里解释一趟,不免觉得头疼。

    而且江羽橙居然有两下子……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计划的进行……但看了看自己身旁的保镖和那些奇人异士,他又放下了心。

    江羽橙对后续发生的事情毫不关心,带着两盘子食物回到了房间。

    环形落地窗的窗帘已经全部拉开,浴室亮着灯,看起来封默正在洗漱,江羽橙随手把餐盘放在桌上,手搭在眼睛上看着远方。

    天际线上厚实的云层中,橘红色的光芒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似乎只过了一两秒钟,整片云似乎都被橘色光芒点燃,变成了通体温暖的橘色,太阳缓缓从地平线上露头,然后逐渐变成一团火,将整片海洋照亮。

    江羽橙入神的看着,没注意浴室门已经打开,穿戴整齐的封默不知何时走了出来,靠着墙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天光完全亮起,江羽橙才缓过神,一扭头便对上封默专注的眼神,顿时一愣:“默哥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封默控制住自己想要躲闪的目光,强行落在了江羽橙脸上。

    他目光澄澈,样子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

    封默不由得生出了几分佩服,他清楚自己的心意后,以往一些没注意的情绪顿时都涌了上来,他会忍不住地想要盯着对方看,却又会有一些不太敢看江羽橙的羞赧,以至于他觉得面对江羽橙时举止都不太自然了。

    但江羽橙面对他时,好像从来没有这种纠结,每一分亲昵都自然而然。

    ……他是怎么做到的?

    ……还有,他打算什么时候真正的跟我表白?

    封默一边控制不住地分神,一边淡淡地回答道:“刚刚。”

    “那正好。”江羽橙不疑有他,指了指桌子上的两盘子食物,“我把早餐带回来了,趁热吃。”

    “带回来?你早上出去了?”封默飘散的思维瞬间回笼,眉头不自觉地皱了皱。

    他一上船就把江羽橙带离了人群,就怕那些富二代的玩法恶心到他,结果他独自一人跑出去了?

    封默不由得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呃……”江羽橙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在餐厅把两个人给打了,顿时有些心虚,“大概也许好像……没有事……吧?”

    封默一挑眉。

    “是有人找我茬……”江羽橙麻溜地一五一十把餐厅里发生的事情和封默说了一遍,眼见封默的脸色一点点冷下去,声音越来越低,“……我不会给你添麻烦了吧?”

    “不会,这件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封默脸色缓和了下来,“我会让他们来道歉的。”

    一会儿就去找胥涵谈谈人生。

    “道不道歉无所谓啦,反正我又没吃亏。”江羽橙很看得开,端起餐盘笑着道:“我们去阳台上吃饭吧!”

    套房的环形阳台很大,上面有一套桌椅和两张躺椅,江羽橙早就想在上面一边吃一边看海了。

    封默不太赞同地摇摇头,但没有多说什么,端起另外一个餐盘和他一起到了阳台上,放下盘子后才想起来道:“如果不想在外边吃饭,可以给工作人员打电话,让他们把吃的送过来。”

    江羽橙右掌右拳一击左掌,“哎呀”了一声:“早知道我就让他们送过来了!”

    吃了没见过世面的亏啊!

    他一副不堪回首的样子,看样子上午的泳装餐厅给他留了不小的阴影。

    封默被逗乐了,给他剥了一只海虾:“一会儿有什么想玩的吗?”

    江羽橙嚼着虾,仰着头想了想,没什么头绪:“你有推荐吗?”

    封默还真没什么好推荐的,这艘游轮上的娱乐设施其实很有限,大部分都和酒和性有关,但这两样无论是什么,他都不太想让江羽橙碰,于是可选的东西就少了,不是看海就是游泳。

    好在江羽橙不觉得无聊。

    昨天嗨到凌晨的男男女女都回房睡觉了,白天的游轮上除了工作人员,只有同样没参加昨晚狂欢的正经人还醒着,显得很清净。

    江羽橙先是和封默一起在四层的日光浴池中游了一会儿泳,然后在四层星空餐厅里听了一会儿驻唱歌手唱歌,期间和一面之缘的听众聊了会儿天。

    酒吧的调酒师是位女士,对色彩相当有审美,她在封默的要求下给江羽橙调了一杯度数不算高的果酒,冰蓝的颜色像是阳光下的极地冰川,江羽橙兴奋地拍了好几张照片发朋友圈炫耀。

    刚刚在异地结束加班顶着黑眼圈的兰羽霜在下面评论了一个问号。

    江羽橙笑倒在封默身上,举着手机给他看社畜的愤怒,但封默很快把他推着坐直,用一种看不懂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江羽橙一头雾水,不由得开始回想是不是刚刚干了什么惹了封默?

    但想了半天没结果,他直接心宽地把这件事丢到了脑后,问题不大,反正默哥脾气很好,一会儿他就自己忘记了。

    果然,等他们挪到二楼的书咖时,封默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江羽橙在这家修建得颇为小资的书咖里找到了某点热门的修仙小说,一看便看的入了迷,等他回过神,夜色再度降临了这片海域。

    江羽橙是不想再去餐厅吃饭了,于是封默带着他回了房间,叫了十分简单的晚餐。

    “晚上八点是一个舞会,到时候还会有很多吃的。”封默面对江羽橙控诉的眼神解释了一句。

    江羽橙有些怀疑地看着他:“这舞会正经吗?”

    封默嘴角一抽:“很正经,社交用的。”

    他又指了指衣柜:“一会儿就把礼服换上吧,想要化妆吗?船上还有化妆师。”

    江羽橙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了不了。”

    只是吃了简单的晚餐后也不过六点,江羽橙有些昏昏欲睡,于是封默让他自己先睡会儿,自己则是换好了礼服——样式和江羽橙的极为接近,只是没有Ryan特意搭配的亮色,整体更加肃穆。

    江羽橙曾经在开学典礼上远远见过一次封默的正装皮肤,但冲击力远没有现在这么大——封默身材很好,量身定制的礼服更是完美修饰出了宽肩窄腰,黑色的运动手环换成了一款银表,他对着镜子面无表情地整理着袖口,沉静的气质和纯黑的礼服完美适配,莫名显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来。

    江羽橙半躺在沙发上看着他,突发奇想吹了一声口哨:“好帅啊哥哥!”

    封默动作一顿,回头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江羽橙:“嘿嘿~”

    封默:“……又不困了?”

    江羽橙立刻把头埋在抱枕里。

    封默没了脾气:“我先去找胥涵,宴会开始前来找你。”

    江羽橙抬起头,下巴垫在抱枕上:“好~我会在你回来前换好衣服的。”

    封默微微颔首,离开了房间。

    门“咔哒”一声关上了。

    第45章

    没了人一起说话,江羽橙很快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隐约觉得时间到了,可不管是闹钟还是封默都没有出现,在困意的拉扯下他又觉得似乎可以再睡一会儿。

    半梦半醒之间,他听到了一个飘渺的女声:“江羽橙……江羽橙……”

    江羽橙以为自己回答了,其实只是从喉咙中咕哝了一下,没有出声。

    “江羽橙……江羽橙……”

    那道女声锲而不舍地喊着。

    江羽橙皱了皱眉,身体隐隐约约有些不舒服,但他还很困,并不想从睡梦中醒来,但随着更多感官的回归,他终于发现了一丝违和感:房间里怎么会有女人的声音?

    他疑惑而又茫然地睁开眼。

    一张女人苍白的脸就怼在他眼前,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眼球外突,面部青紫肿胀,穿着一条红色的晚礼服,颈间围着一条白色毛巾。

    她靠得极近,幽幽的“江羽橙”就从她青紫的嘴唇里飘出来。

    江羽橙:“!!!!”

    他反应极大的跳了起来,直接一个翻身蹦到了沙发背上,由于身上什么法器符箓都没带,他丢了个一个法诀出去,期待能有作用。

    末法时代以来,天师不依靠法器符箓等工具,仅凭自身已经很难和厉鬼抗衡了。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红衣女鬼竟然一动不动地吃了他一击,魂体飘散一瞬后,又被强行聚拢。

    她很是懵逼地看着江羽橙。

    江羽橙紧贴在身后的落地窗上,没有继续出手,而是谨慎地观察着。

    这个女鬼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艘船上除了她,还有没有其他的鬼?胥涵知不知情?如果胥涵知情,那封默去找他会不会有危险?

    他该怎么办?之前因为行李需要通过胥家的工作人员提前运送上船,所以他什么法器符箓都没有带,唯一的武器就是自身的术法和身手,但术法威力有限,没有法器符箓的辅助实在很难对付厉鬼。

    虽说他身上有一股搞不清来历但似乎很厉害的力量,但每次出现他都会失去意识,之前在陆地上还好说,可现在他飘在海上!

    如果这个时候失去意识而船又出了事,那问题就大了!

    江羽橙脑子里乱成一团,站在沙发背上,还不忘警惕地看着对方的对面的女鬼。

    而女鬼亦是满眼茫然地飘在空中,和他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江羽橙发现了端倪,这只女鬼似乎没有厉鬼身上常见的恶意,她更像是一只拥有意识的驻留鬼魂。

    想到这,江羽橙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一些,但仍然很是警惕:“你是谁?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了。”女鬼有些茫然地说道,“张天师叫我红衣,是他让我来找你的。”

    红衣?张天师?

    江羽橙看了看她身上红色的晚礼服,嘴角一抽:“哪个张天师?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种有意识的鬼魂万中无一,玄门已经几十年没有新下发驻留证了。

    “……我不知道。”女鬼再次面露茫然,“我清醒过来就在这里了,张天师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他给了我这个。”

    她举起手,手中有一张卡片——居然是玄门下发的临时驻留证。

    这种驻留证的效力不如马志远他们手里的,但也足够稳住一只鬼魂的魂体。

    那红衣口中的张天师应该就是十一局的人,虽然现在十一局也有内鬼,但现在看来,红衣对他好像没有恶意。

    江羽橙终于从惊吓中缓过了神,这才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好像有些问题,他赶紧从沙发背上下来。

    ……幸好沙发靠背比较宽,足够他站稳。

    江羽橙重新站到地上时,想到刚刚被吓到应激还打了人家一下,他有些尴尬站到了女鬼的面前:“咳,对不起哦,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红衣又有一些茫然,她看上去像是一个懵懂的孩童,并不知道江羽橙的攻击意味着什么,也对他的道歉毫无反应。

    江羽橙却没注意,他只是突然发现,他现在对鬼气的恐惧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严重了?

    不过也不好说,红衣身上有驻留证收敛鬼气……他现在对马志远的鬼气也不是很敏感了。

    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十一局的天师上了船?还让一只鬼来找他?

    江羽橙问道:“你不知道张天师的名字?”

    红衣点点头:“张天师没有告诉我名字,只是说他是天师……如果我给他帮忙,他可以帮我的忙。”

    帮忙?

    “帮什么忙?”江羽橙想了想,“他让你的忙就是找我?他找我干什么?他怎么不自己来?”

    问题太多,红衣反应了一下,才一个一个地开始回答:“我要找我妹妹,他给了我你的照片,我找了好久才知道你,他让我给你带一句话,他来不了,被绑起来了动不了,我也解不开绳子。”

    江羽橙:“……”

    这里面槽点太多他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能憋出来一句:“他让你带什么话?”

    红衣道:“他让我找到你,然后告诉你,这艘船上有人违反禁术养厉鬼,让你前去帮忙制止。”

    江羽橙呼吸一窒。

    下午六点三十分,太阳已经落在海平面之下,只余下天际一点霞光。

    江羽橙给封默留了一张纸条,穿着轻便的衣物,在三层的保洁仓库里找了一根长度合适的晾衣杆,跟着红衣离开了三楼。

    出门时他不无遗憾地想到,封默给他买的那套礼物怕不是没有穿上的机会了,怪可惜的。

    从三楼一路往下,江羽橙既没有碰上什么人,周围环境也很安静,他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提高了警惕,直到机械运行噪声越来越明显,光线也越来越昏暗。

    他被红衣带到了下层甲板的一楼,这里是船员居住的地方,没有开灯,充斥着船体发动机辅助设备的噪音,倒是十分方便江羽橙隐藏自己。

    那个什么张天师就是被人绑在这里?

    江羽橙听着耳边轰隆作响的噪音,同情了一秒。

    “张天师就在前面的房间里。”红衣突然从墙上冒出来一张脸。

    江羽橙险些吓得叫出声,好在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他感受着胸腔内心脏剧烈的跳动,忍不住瞪了红衣一眼,低声道:“你不要突然冒出来!”

    红衣努力理解了一下江羽橙的意思,没理解过来,干脆又指了指前面,重复道:“张天师在前面的房间里。”

    江羽橙想了想,灵力涌动又完美地将波动收敛在体内,他的眼瞳变得更加黑沉,从隐藏的地方悄悄探出一只眼睛,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走廊上一间舱门前,两个人高马大的守卫正在走来走去,江羽橙视线下移,看到了腰间鼓鼓囊囊的地方。

    对方竟然配了枪?!

    江羽橙悚然一惊。

    这些人背后来历不小啊……肯定和十一局的内鬼有关……而且这样的情形,作为游轮主人的胥涵肯定知情……那封默一个人会不会有危险?

    江羽橙脑袋里冒出一个接一个的想法,最后统统沉寂下去,现在他只能先把那张天师救出来,了解情况再说。

    “红衣。”江羽橙低低喊了一声,“你能进去找张天师吗?”

    红衣摇了摇头:“我不能去。”

    她刚有意识时,还以为自己被关在了一个箱子里,而箱子外边有一股她无法拒绝的香味,她拼命挣扎地向外爬去,但是因为爬的太慢,香味快消失她才出来。

    出来后她又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一个人,还在茫然时,张天师就叫住了她,他给了她一张卡片,交代她去找江羽橙,还交代她不能在接近自己诞生的那个箱子。

    “那个箱子和张天师在一块?”江羽橙皱了皱眉。

    红衣点点头。

    这就麻烦了。

    江羽橙借助楼梯的死角掩藏自己,实在不知道对方有多少守卫。

    不过话说回来……他一路上问了红衣几个问题,从她口中,这个张天师还挺了解自己,不仅知道自己的名字,还特意交代过红衣不要突然出现,否则会吓到自己。

    只是红衣对“突然”的理解有点问题,江羽橙还是被吓了一跳。

    既然如此,那个张天师为什么笃定自己可以把他救出来呢?

    难道是因为他知道对方其实没有多少人?

    想到这,江羽橙决定冒险一试,他低声交代了红衣两句,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来当暗器的小茶杯,看准位置,用力的砸向了距离守卫不远处的一扇舱门。

    虽然发动机的声音很大,但近在咫尺的碎裂声还是吸引了守卫的注意,其中一人立刻警惕地喝问一声:“谁?”

    江羽橙躲在走廊的视线盲区内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其中之一的守卫双手握着枪,脚步缓缓慢而谨慎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江羽橙浑身紧绷,直到前来勘察的守卫踢到了碎裂的陶瓷片,他有些惊讶,一手将枪口朝向上,一边小心地蹲下,捡起了一片碎瓷片。

    就在此时,破风声陡然而至。

    守卫猝不及防,额角立刻挨了一击——江羽橙砸得很准,另外一个茶杯在额头处爆裂,守卫当即一声不吭的倒了下去。

    在走廊上另外一个守卫大吃一惊,毫不犹豫地举枪对着黑暗的走廊大喊一声:“不准动!”

    他身上的对讲机发出“滋啦”的噪音,显然他的大喊已经引起了幕后之人的注意,他正想保持举枪的手势汇报情况,却发现远处突兀地出现了一截红色的裙摆。

    守卫的脚步立刻停住了。

    在一片漆黑的走廊里出现了一片看得清清楚楚的红色裙摆……想到这些天看到的东西和惨死的同僚,他顿时寒毛倒竖,脚步无论如何也迈不动了。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眼前一花,紧接着便是鼻头一酸,随后脖颈一痛,没了意识。

    江羽橙干脆利落地打晕他,捡起他掉落的对讲机,压低了声音回道“一切正常”,下层甲板的噪音掩盖了诸多细节,对面似乎并没有怀疑,交代了一句“保持警惕”后,没了声息。

    江羽橙无声地舒了一口气,迅速缴了两个守卫的枪械,然后抽出他们腰间的皮带把两人捆了起来,然后拖着他们找到一个未上锁的房间,把两人丢了进去。

    红衣无声无息地飘回来,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江羽橙在两个守卫身上摸了摸,果然摸出来一把钥匙,他拿着钥匙回到船舱,终于见到了红衣所说的张天师。

    “张峻曦?!”

    面前这个手脚都被绑缚在椅子上,狼狈至极的人,不是失踪了许久的张峻曦又是谁!

    江羽橙目瞪口呆:“你怎么在这?”

    张峻曦嘴巴被胶布粘住,瞪了江羽橙一眼,口中嗯嗯作响。

    江羽橙赶紧帮他把胶布撕开,张峻曦重获自由,什么都顾不得解释,语调急促道:“快去宴会厅,他们已经准备好最后一步了,晚了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

    封默到达主宴会厅时,时针刚刚指向六点半。

    出乎他意料的是,宴会厅里看上去已然准备就绪,甚至一眼看出,已经有了不少宾客到达。

    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们端着酒杯,或坐或站的互相聊天。

    胥涵这次一口气邀请了六十多人上船,除了平日里一起鬼混的纨绔子弟,还挑选了一部分商业合作伙伴,众人都在猜测他想干嘛,今晚的宴会看上去是要揭晓这个答案了。

    既然要谈钱,气氛便正经了不少。

    封默刚一踏入宴会厅的大门,众人的目光便或明或暗地聚集了过来。

    他们基本都知道了早上餐厅发生的那一幕冲突,见封默提前到来且径直走向胥涵,所有人都有些惊讶。

    不管上午那个少年是他的朋友也好小情儿也罢,被人这么当众调戏确实是下了封默的面子,他想找回场子无可厚非,但直接找胥涵?

    所有人的目光又一致挪到了角落里上午找事的两个纨绔子弟身上,不出意料地看到了两张铁青的脸。

    封默明晃晃是看不上他们,把他们当成胥涵的跟班,所以不跟他们计较,会直接找胥涵的麻烦。

    胥涵:“……”

    他保持着微笑等着封默走到面前,问候的话还没出口,封默语气淡淡地道:“涵少知道我想说什么。”

    胥涵笑意一僵。

    他和封默早就通了电话,把这件事小事化了地说了一遍,封默不置可否地当面再谈,他还以为对方懂了他的暗示不打算追究了,合着是打算当面追究?

    封默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所以才会纵着江羽橙赖在房间里。

    胥涵很快恢复了常态,笑道:“我们不是说过了吗,这件事是个误会……”

    “既然是误会,”封默打断他后续的话,盯着他的眼睛,“那他们更应该道歉了。”

    胥涵碰了个硬钉子,脸色难看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从容:“说的也是。”

    他扭头看向自己的助理:“去让他们过来。”

    旁人顿时面面相觑。

    胥涵明显的低姿态有些奇怪,毕竟犯错的又不是他……封默咄咄逼人的姿态也很出乎众人意料,和那个江什么的关系这么好?宁愿得罪胥涵也要给他找回公道?

    封默眉头一挑。

    虽然他确实不怕得罪胥涵,但胥涵对他的容忍是不是有点太高了……他自认和胥涵没这么好的交情。

    他本来都做好了胥涵非要袒护他狐朋狗友的准备。

    胥涵交代完,又看向封默:“江小学弟呢,这种事总得他本人在场吧?”

    封默淡淡道:“等他们过来确认可以道歉,我再去叫他。”

    胥涵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好吧,不如我们先坐下,边聊边等?”

    他指了指香槟塔不远处的卡座。

    封默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了座位上,周围一群人也跟了过来,瞬间把这个卡座和周边的位置坐满了。

    这个位置刚好靠近舞池的边缘,胥涵拉着他聊些没营养的废话,而明明就在宴会厅里的其他两个纨绔子弟却始终没有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宴会开始的时间已经是不远。

    封默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感觉有些违和,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但周围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宴会马上开始,各项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游轮上的工作人员等候在大厅各处,提前到来的身着礼服的绅士女士们言笑晏晏,一切都无比正常无比普通。

    但封默心头就是有一股阴影挥之不去,这种第六感在他过去进行野外探险时救了他不少次,因而他并没有放松警惕,一边应付着胥涵,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

    终于,他发现了违和感的来源。

    没有人踏入舞池。

    整个宴会厅大致是一个正方形,有一高一矮两处地方,高的是地方是大门对面的最右侧是乐队所在的环形舞台,低的地方则是正中央的一个圆形舞池,平面位置则是卡座和餐桌。

    宴会厅的面积确实不算小,但再怎么大也不能和陆地上比,往来穿梭难免需要经过舞池,但在场没有人踏入。

    封默眼睁睁看着一个工作人员端着一杯酒,宁愿一路请人让行,绕了一大圈到了对面,也没有直接穿过舞池,

    就好像那里有什么结界一样。

    封默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他本想摸手机让江羽橙待在房间里别过来……但一摸衣兜发现,手机在进入宴会厅时就已经交给了侍者。

    胥涵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突然凑过来笑问道:“时间到了呢,有兴趣邀请一位女士跳开场舞吗?在场可是有不少女士很期待和你共舞一曲呢。”

    封默回过神,暂且把焦虑压下,敷衍道:“我不会。”

    “是吗?”胥涵显然不信,他们这种家庭的人,交谊舞是从小必修的课程之一,封默不可能不会。

    不过他也没计较,手臂一扬,宴会厅里始终关注这边的众人安静了下来。

    一名身材高壮的男人端着一托盘红酒走了过来。

    “各位。”胥涵心情愉悦地站起身,从托盘中端起一杯红酒,示意男人给周围的人都送一杯,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今日我们相聚于此,有好酒好友好风景,未来还有好事,当浮一大白!来,干了这杯,让我们度过一个永生难忘的夜晚!”

    他举高了手中的高脚杯。

    宴会厅里看着手里的红酒,莫名有些想笑。但谁也不会在这时候拂胥涵的面子,分分凑趣地举杯:“干杯!”

    封默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并没有特立独行,而是和众人一起起立举杯,只不过多长了一个心眼,红酒在嘴里转了一圈后,借助擦嘴的时机全部吐在了纸巾上。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戴在脖颈上、压在衬衫最下面的玉佩散发出了一阵莹润的光。

    这杯开场酒喝过之后,本该进入开场舞的环节,但在场众人似乎都忘了这个,各自聊着天,神情逐渐变得癫狂。

    封默敷衍地应付着胥涵,注意力始终在观察环境上,很快发现了这种变化。

    他眼神一变,还没有所反应,情况便迅速恶化。

    神色精明的中年男人仿佛突然中了邪,不仅不再说话,还一杯一杯的往下灌着酒,大有一副借酒浇愁的姿势;端坐在另外一旁的千金小姐,方才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此时不知为何开始嚎啕大哭,眼泪鼻涕蹭脏了精心装扮的妆容;还有一名轻抚逗趣的花花公司突然站了起来,一边抽着自己耳光,一边说着“我有罪”,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丝毫不见异样,痴迷地看着他手腕上的价值不菲的手表……整个宴会厅的人似乎在一瞬间都疯了。

    这一幕差点给封默看傻了,他霍然起身,却在站起的时候脑袋一晕,身体不受控制地又倒了回去。

    不好!

    封默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是中招了,恐怕有问题的不一定是那杯酒……他第一反应便是用力咬了一下舌尖想要保持清醒……然后舌尖一痛,那股眩晕感如同来时一样又突然消失了。

    封默:“……?”

    这转折太大他差点又没反应过来,但在想要站直的一瞬间灵光一闪,干脆顺势倒在了沙发上,装作昏迷的样子。

    胥涵看着他晕在沙发上,松了一口气,环顾一周,看了看周围姿态各异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把那些还在叫的人都打晕了。”

    一道陌生男声笑道:“都是你的朋友,这么狠心?”

    胥涵冷笑:“他们是我的钱的朋友。”

    “很清醒。”陌生男人拍了拍手,“听您的吩咐。”

    随即宴会厅内不断响起在重物倒地的声音,以及轮子划过地板的声音,似乎是把什么沉重的东西运到了宴会厅里。

    “可以了,通知船员舱里的人,把那个小少爷带上来。”陌生男人又吩咐了一句。

    封默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内心难掩焦急。

    此事不论后续如何,胥涵都得罪了一大群人,如此极端行事肯定会不择手段,他实在是很担心在房间里的江羽橙此时进来……到时候撞破现场胥涵说不定会杀人灭口。

    但他现在自己还得想办法脱身……封默暗自吸一口气,平复心情,专注而耐心地等待着机会。

    宴会厅里的人又忙碌了一阵后,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封默认真听了听,发现宴会厅里最后只剩下了包括胥涵和陌生男人在内的五个人。

    人数比他想象得少。

    而且出乎他意料的是,胥涵似乎非常相信,自己已经晕过去了,竟然没对他的手脚进行什么限制。

    很快,有两个人走到了他身边,拽住他的胳膊把他架了起来,封默反应极快地放松了肌肉,被两人拖着走了一段。

    鼻尖很快传来一个男士香水的味道——这是胥涵身上的。

    “把他送进去吧。”陌生男人道。

    封默知道不能等了,他突然站住用力一挣,架住他的两个人猝不及防,居然真的让他挣脱了束缚,封默提膝朝着右边人胯间重重一踢,在他惨叫弯腰的同时脚步一转,瞬间到了同样没反应过来的胥涵旁边,一把掐住他的脖子控制住了他。

    封默挟持着胥涵缓慢转了个身,面对着其他四人,语气冷静:“都别动。”

    “你竟然没事?不愧是久不出世的纯阳之体……”男人喃喃自语了一句。

    封默没听清,只见面前的男人突然意味不明地朝他笑了笑。

    他心头一惊。

    男人突然冲了上来,丝毫不顾及他掐在胥涵脖颈间的手,将两人一并朝舞池中央推了过去。

    封默猝不及防,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抓错了人质,就在他即将摔倒的之际,他突然感觉自己胸口一疼,紧接着是猛烈的爆炸声。

    一道冲击波从身后爆发,封默直接被抛飞,重重跌在地上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看清楚了舞池中央的东西。

    那是一具漆黑的棺材。

    第46章

    听到爆炸声时,江羽橙刚和张峻曦一起解决了一队保镖——也是他们倒霉,刚刚找到对方的物资仓库补充法器符箓,就撞上了来寻找张峻曦保镖,顿时陷入了被追杀的境地。

    紧随爆炸而来的则是冲天的鬼气,在他们的灵识映射之下,整个船体上方,浓厚的鬼气仿佛张开了一张遮天蔽日的大网。

    江羽橙脸色一变,想都不想径直朝上层甲板的二楼跑去。

    “卧槽你等等我!”张峻曦只是愣了一秒,再回过神时江羽橙居然已经不见了踪影,他被这种不顾队友的行为气得够呛,但又不得不跟上,“你忙着投胎吗!”

    江羽橙充耳不闻,用自己最快的速度朝着二楼跑去,内心懊恼的情绪简直铺天盖地。

    他就该早点去把封默带出来的。

    如果不是张峻曦说需要拿上一些装备,结果又在下层船舱迷路耽误了不少时间……都怪张峻曦!

    江羽橙内心暗骂,反应极快的躲开对面保镖射来的子弹,甩出一个天雷符,将对方全部电趴下,直接踩在他们身上,迅速离开这个通道。

    张峻曦紧随其后,看见趴了一地的保安,当即一句“卧槽”,追在江羽橙身后大喊:“你不要大开杀戒!你想去青芒山下坐牢吗!”

    奈何他实在喊不住前面那个祖宗,只能骂骂咧咧地探了探地上保镖的鼻息。

    幸好,只是昏过去了。

    对方的人手似乎确实不多,他们没再碰上拦路的,很快到了游轮的上层甲板,鬼蜮已将整个二楼都囊括了过去,鬼气狂暴而汹涌。

    江羽橙脚下一个踉跄,及时拉住扶手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看着前方的黑雾,感受着自己发自内心的颤栗,头一次对自己怕鬼的毛病产生了痛恨的情绪。

    为什么总要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张峻曦终于赶了上来,看见扶着栏杆的江羽橙,顾不得骂人,伸手扶住他发着抖的身体:“喂喂喂,你没事吧?你不会在这里晕过去吧?你晕过去了我可没法照顾你!你可要坚持住啊……”

    “闭嘴。”江羽橙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深吸一口气,“把你身上剩下的符给我。”

    “你要干嘛?!”张峻曦神色一凛,“别告诉我你想进去!”

    江羽橙没说话,眼睛还直勾勾地盯着二楼。

    张峻曦觉得他疯了:“就你那个臭毛病你逞什么强!这鬼蜮的强度就算我没受伤都不敢进去,你进去不是当场被鬼当一盘菜给吃了!里面有你爹妈还是有你老婆啊你要进去送死!”

    就算里面可能困住了大量无辜的普通人,但这种明显有去无回的鬼蜮,哪怕十一再怎么强调责任,也不会强求供职的天师进去送死,更何况江羽橙一个已经脱离了玄门的人。

    “里面有我的朋友!”江羽橙脱口而出,怔了一下后强调,“非常重要的朋友。”

    这是他千里迢迢离开家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会给他辅导高数,会因为他一句话开车带他跨越半个京市去吃正宗老字号,会记得他怕黑并坚持送他宿舍,会带他买礼服带他参加从来没见过的活动……

    不知不觉之间,封默已经是他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了。

    哪怕封默身上阳气充足,又有自己送的玉符保命,但江羽橙也无法说服自己袖手旁观,毕竟封默身上的阳气平日里可以成为驱邪避鬼的利器,但面对如此浓厚狂暴的鬼蜮,更大可能是成为对方觊觎的补药。

    特别是他还无法确认封默的情况,如果他是清醒的还好说,但如果此前他已经中了什么阴招呢?

    张峻曦深感无语:“先不说什么朋友值得你这样,你换位思考一下!如果对方也把你当朋友,肯定不希望你现在进去送死!”

    别说是朋友,哪怕他和江羽橙是死对头,他顶多也就是嘲笑一下江羽橙怕鬼爱哭试炼动不动就晕还拿不到天师证,但也不会希望他白白葬送自己的性命。

    但江羽橙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他转过头看向张峻曦:“你先打电话通知十一局……不,别给局里打,给师父打。”

    他们在下层船舱上搜到了一个卫星电话,此时就放在张峻曦身上。

    张峻曦其实已经将电话拿了出来,正准备拨号的时候愣了一下:“给酉虎师父打?”

    江羽橙点点头,这件事解释起来太麻烦,不如以后再说,张峻曦打电话时他便开始整理身上的装备。

    张峻曦刚低头拨完号,抬头就见他这准备作死的模样,差点要疯:“不是!我说你非给你那个朋友殉情是不?你老实说,他到底是你朋友还是你男朋友?!”

    江羽橙白了他一眼:“闭嘴,蠢货!”

    张峻曦说得很有道理,但他内心深处就是有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实在是不想再逃避了。

    小时候害怕可以躲在父母后面躲在姐姐后面躲在师父后面,长大后无法通过试炼,也可以不去试炼甚至可以离开直接离开玄门,发现体内有股不知来源的神秘力量,也可以掩耳盗铃假装一切无事发生……但这种逃避还要多久,他难道真的能逃避一辈子吗?

    如今不提十一局隐藏的内鬼,马志远和张修海等人的提醒也历历在目,暗流涌动的日子不会太久,届时如果玄门真的出了大变故,就算他想逃避一辈子,难道就真的能躲掉吗?

    就算不提未来,当下他就能眼睁睁的把封默独自一人丢在鬼蜮中吗?在他以后无数个的日子里,回想起今日之时,真的不会因为今日的退缩而后悔万分吗?

    这些问题的答案毫无疑问是否定的,如果今天他真的在这里等着十一局的救援力量到来,哪怕封默最后安然无恙,他也不会原谅自己。

    尤其是,在他还有一张底牌没有动用的情况相下。

    体内那股从来没有搞清楚来源的神秘力量,既然可以悄无声息地抹杀掉一个在A大阵法下依然可以存在的厉鬼,那他为什么不赌一把它也可以除掉今天的鬼蜮呢?

    而且他可以试着控制一下这股力量——假如他能控制这股力量,那哪怕以后他还是克服不了对鬼怪的害怕,也未尝不能有一战之力。

    江羽橙下定了决心,张峻曦劝说无果之后,把自己身上的装备全给了他,只留下两张符护身,然后用一种送烈士的眼神目送他进了二楼的鬼蜮。

    江羽橙踏入鬼蜮之时,扑面而来的便是恐怖的恶意和杀意,哪怕熟悉的疼痛和恐惧如约而至,他一时也没能感受到,唯有“我会死”三个字在脑海中清晰无比。

    这毫无疑问激发了他更强的求生本能,体内的不知名力量应激而发,但在求生的本能和想要找到封默的强烈意愿的相互叠加之下,江羽橙艰难地保持住了清醒,第一次清晰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来源。

    它竟然来自他的心脏!

    庞大的鬼气从心脏处源源不断的涌出,和经过驯化的灵力的不同,带着一股蛮荒的强大,它丝毫不顾及主人的经脉能否承受得住,只是拼命地向外奔涌着。

    江羽橙已经顾不上外边的危险,只能拼尽全力和这股力量搏斗着,灵识探入身体经脉的每一个角落,在这种极致的压榨中,他的意识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眼前再次出现了一轮皎白的月亮,与此同时的还有一幅清晰至极的画面。

    年幼的他和一匹黑狼在月光下飞驰着,他骑在黑狼上,紧紧抱着黑狼的脖颈不敢松手,黑狼则是飞快地朝着前方的山洞内奔去,然而不可名状的黑暗陡然降临,月亮只在瞬间便已经崩溃,黑暗将年幼的他和黑狼一并吞噬。

    江羽橙仿佛被人在太阳穴重重一击,顿时从那股抽离的状态当中脱离了出来,大脑还疼痛不休,但体内奔涌不息的鬼气已经停歇,反而正在快速地融入他的灵力之中。

    而他再也没有感受到属于鬼蜮的杀意和恶意,虽然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但厉鬼就任由他发呆?

    江羽橙有些茫然抬头,才发现似乎有一缕光照亮了眼前的道路,而这股光,好像是从他体内散发出来的!

    他不可思议地抬手一看,只见手指上像是披了一层月光,皎白的光芒从他身上散发出去,隔绝了鬼蜮涌动的力量。

    但肉眼可见的,月光开始变淡。

    江羽橙心头一凛,顾不得发呆,迅速朝着鬼蜮深处跑去。

    借助身上的月光,他看清楚了前方的道路,只是眼前的景象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按照天师们的教程,鬼蜮一般会显示出厉鬼生前最为执念的一个画面或者一段经历,只有在其中找到厉鬼执念寄存的东西,才有可能将其化用或除掉。用一位资深天师讲课时的话说,每一次深入鬼蜮除鬼都是一场表演,最好以最不惊动厉鬼的方式,融入鬼蜮中,才能最快知道厉鬼的执念留存之所在。

    但这种方式毫无疑问危险至极,要么出戏被发现,届时只能靠着战力在鬼蜮里和厉鬼硬刚,要么迷失其中成为厉鬼的食物。

    当然还有一种专属于战斗狂魔的方式——一路杀进去,把见到的东西都夷平。一旦成功炼化厉鬼,不成功就被厉鬼吞噬,堪称高风险高收益。

    江羽橙眼前这个厉鬼,不知道是不是人为创造的原因,鬼蜮内并无执念,仍然是游轮的模样。宴会厅的大门敞着,一眼能看到里面奢华的装饰和倒了一地的人。

    江羽橙很快在角落发现了封默,他身上一丝不苟的礼服已经破破烂烂,裸露的皮肤上有着灼烧的痕迹,脖颈间的玉佩散发出微弱的白光,有种摇摇欲坠之感。

    “默哥!”他立刻跑了过去,伸手摸了摸封默的脉搏——幸好还在跳动,只是身体相触时,以往如同溪流一般的阳气只剩下了气若游丝的一缕,但就是这一缕似乎给他身上的月光充了一口气,已经有些消散的月光再次明亮起来。

    江羽橙第一次见到亲近的家人朋友伤到奄奄一息的模样,眼眶不自觉地一热,眼泪滴落在封默身上,晕开一道血迹。

    但现在他们还没有脱离危险,没有时间让他发泄心中的难受。

    他又给封默补了一张驱鬼符,抹了抹眼睛,很快看到了宴会厅中央漆黑的棺材,源源不断的鬼雾从中涌出,毫无遮掩的意思。

    江羽橙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鬼蜮瞬间被激怒了,哪怕惧怕着他身上的这层月光,狂暴的鬼气还是疯狂涌动拍打着。

    月光脆弱而又坚韧地隔绝了那些动静,江羽橙虽然倍感压力,但还是一步步走到了棺材面前,本想直接上大威力的符箓,但内心一动,莫名地伸出了手,小心地接触着棺材外围的鬼气。

    但突如其来的吸力从手上传来,月光大盛。

    江羽橙猝不及防,直接晕了过去。

    第47章

    江羽橙醒过来时,人已经在医院了。

    他愣愣地从床上坐起来,记忆还停留在自己用手接触了棺材上的鬼气……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茫然地环顾了一圈洁白的病房,在不远处看到了正在打瞌睡的姐姐兰羽霜。

    兰羽霜十分敏锐地醒了过来,看见病床上坐起身的江羽橙,神色一喜:“太好了,橙橙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姐。”江羽橙沙哑着嗓音叫了一声,“我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兰羽霜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给他倒了一杯水,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酉虎接到张峻曦的求助电话后立刻带队出发,等他们赶到船上时,鬼蜮已经消失了,眼底残留着震惊的张峻曦正在忙忙碌碌地救治伤员。

    江羽橙一手还扶在棺材上,半跪着陷入了昏迷,张峻曦不敢碰他,直到酉虎过来才把他带离阵法。

    此后他昏迷了四天多,虽然生命体征平稳但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酉虎第一时间通知了兰家,兰青弦和兰羽霜赶了过来,最后兰青弦利用兰家家主和引魂灯的特殊感应,再次确认了他身体情况良好,昏迷可能是正在消化炼化的鬼气,众人这才放下心。

    而整艘游轮宾客加上服务人员、保镖等报备给管理部门的人数共计一百一十多人,但找到的生还者还不到八十人,失踪者不乏权贵子弟,船上还发现了大量的养鬼阵法和具备阴气之身的女子……海市距离京市不过百多公里,这等于在当局的眼皮子底下闹出了重大灵异事件,整个十一局压力爆棚,局长已经去京市听训了,五个副局长来了三个,正在处理案件的相关情况。

    兰青弦到了以后确认过江羽橙的情况又匆匆离开了,兰羽霜则是留在病房里照顾他。

    说完情况,兰羽霜话锋顿时一转:“现在我们来说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自己一个人往鬼蜮里跑的?你知不知道接到消息时候,我们差点没被你吓死!”

    江羽橙端着杯子嘟嘟囔囔:“……这不是没事嘛。”

    “你说什么?!”兰羽霜声音一下提高,“我看你是翅膀硬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江羽橙我告诉你……”

    她瞬间进入了机关□□式,把江羽橙从小不听话的事迹都突突了一遍。

    江羽橙自知理亏,端着杯子乖乖喝水,一句话都不敢说。

    等兰羽霜喘气的时候,他见缝插针地问道:“默哥……我是说封默,他还好吗?”

    兰羽霜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封默是谁?”

    “……”江羽橙拍了拍被子,“你不要搞事,我才不信你忘了封默是谁!”

    兰羽霜冷笑:“哼,你两肋插刀的好兄弟,把你养这么大倒是不知道你还能这么仗义。”

    “姐——”江羽橙拉长声音,伸出一根手指比划道,“他真的是我非常非常非常好的朋友!他到底怎么样了?”

    兰羽霜没忍住又拍了他脑袋一下:“能怎么样,好着呢。你自己做的玉符心里没数吗?”

    “他身上的伤不要紧吧?”江羽橙还是担心,毕竟他找到封默的时候封默浑身都是血,“我能去看看他吗?他也在这个医院吗?”

    兰羽霜:“……”

    她生出了一丝微妙的儿大不中留的错觉:“他是在这个医院,身上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事……你要去的话,等一会儿师父问完话你就去吧。”

    江羽橙顿时高兴起来:“好!那师父什么时候来?”

    “……”兰羽霜没好气,“我怎么知道,不如给你电话你打电话催?”

    江羽橙一秒老实:“不了不了。”

    但老实不到两秒,他又忍不住问:“那现在调查到哪一步了?”

    “具体不太清楚。”兰羽霜摇了摇头,“你昏迷了四天多,前两天都在吵架,现在应该是吵完了,昨天妈过来看过你,我问了问,事情大概还是交给师父来调查吧。”

    这倒也不算意外,酉虎的调查处有绝对的独立性,这么大的事情而且还可能牵扯十一局的内鬼,五大世家肯定谁也不信谁,酉虎是最好的人选了。

    “其他的就别问了,你给我老实待着。”兰羽霜斜他一眼,自顾自地拿出手机处理起工作来。

    江羽橙:“……”

    他再次老实,继续喝水,喝完水后开始在床上扭秧歌,抓耳挠腮地盼着酉虎过来。

    终于,在江羽橙的感知中过去一个世纪后,酉虎终于出现在了病房里,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最近一段时间忙得够呛。

    江羽橙不由得坐直了身体。

    兰羽霜站起来:“师父。”

    “霜霜你先去忙。”酉虎冲她点了点头,“我有事要和橙橙说。”

    兰羽霜点点头,离开了病房。

    等病房里只剩下师徒两人时,江羽橙迫不及待地问道:“师父,事情怎么样了?”

    “……”酉虎这两天忙得不可开交,但各种信息交杂,始终没找到一个线头,闻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坐好,有几个问题要问问你。”

    江羽橙:“……哦。”

    酉虎放下手,沉吟了一会儿。

    这件事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复杂,游轮的主人胥涵已经失踪,不知道是死在了游轮的鬼蜮中还是提前逃脱了,胥家已经被控制住,但所有成员都坚称不知情,而胥涵身边的可能知情的亲信一样不知所踪。

    而且胥涵能布置下被十一局封禁已久的阵法,肯定和十一局的内鬼脱不开干系,如今十一局京市分局、京市政府负责与十一局联络的人员通通被控制住了,但京市分局还是不见了两个招揽来的散修。

    这里面还涉及了江羽橙和张峻曦两个玄门小辈,于是张家和兰家也被牵扯了进来,张峻曦此前莫名其妙地在A大失踪,为什么出现在游轮上还没搞清楚,江羽橙上船的方式倒是清晰明了,但又牵扯到封默这么个体质特殊的普通人……

    这背后让人不得不想,十一局的内鬼想要干什么,同样的事情是只有胥家在参与吗?

    酉虎还是决定从头问起:“你上游轮后遇到了什么,详细说说?”

    江羽橙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经历说了说,只是他的乏善可陈,除了那个餐厅里觉得眼熟的背影,实在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毕竟他几乎每时每刻都和封默在一起,在封默阳气的影响下,他想看到什么也不太容易。

    “张峻曦知道的应该多一点。”江羽橙最后说道,毕竟这家伙不仅摸清楚了对方的人员数量、仓库位置,甚至还救出来了一只鬼。

    酉虎微微点头,针对张峻曦的询问还在进行中,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哦对了,那只叫红衣的鬼怎么样了?”江羽橙突然想起来自己忘了这么个事,“她当时躲在船员舱,不知道有事没事。”

    酉虎很快想起来红衣是谁,沉默了一会儿:“她已经散了。”

    “?”江羽橙一时没反应过来,“散了是什么意思?”

    酉虎言简意赅:“执念已除,魂体消散了。”

    江羽橙错愕:“怎么会这样?”

    酉虎张了张嘴,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道:“她的执念是找她妹妹。她们姐妹都是孤儿,相依为命,她辍学打工供妹妹考上了A大,大二那年,她妹妹在参加胥涵游轮派对时,坠海失踪,胥家打点过后,这件事就过去了。”

    红衣无法接受,但她还是接受了胥家的封口费,用这笔钱把充满风霜的脸养回了原来的样子,然后如愿得到了和妹妹同样的邀请,她用剩下的全部积蓄租了那条价值不菲的红色晚礼服,同样上了游轮。

    可惜面对超自然的力量,她的一切小心都是徒劳,她很快被发现,成为了孕育鬼胎的母体,除了她,船上还有数个阴气之身的女子,鬼胎都已成型,只有少数几人救了回来。

    但红衣在这过程中出了意外,还未孕育鬼胎之时已经死去,因为执念深重,就此留存世间,幕后之人显然不是很在乎,本想以鬼气引诱她与其他小鬼互相吞噬,从而向厉鬼转化,但没想到被张峻曦横插一手,用临时驻留证稳定了她的魂体。

    “我们查到了她的妹妹的踪迹。”以酉虎见惯生死的心肠,竟然也有些说不出下去,“她的妹妹是孕育鬼胎的母体之一,早已死去。”

    红衣知道这个消息后,愣了许久,后来酉虎又给了她一张驻留证,照例给出两个选项,是接受玄门的安排前往某一地点驻守,还是就此消散。

    红衣想了想,问酉虎害了她们姐妹的人会有报应吗?

    酉虎郑重道:“我和我的同伴便是为此而在,玄门决不允许这种滥用术法的败类继续活在世间。”

    红衣得到答案后,露出一个单纯的笑,选择了后一条路。

    不管酉虎说的是真是假,她对生前之事的记忆模糊不清,恨意一样不存分毫,唯有找到妹妹一个执念,既然妹妹已经先走一步,她也该上路了。

    兰青弦这位当代“引魂灯”亲自送了她最后一程。

    江羽橙听完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愤愤一锤床:“我在船上就应该到处看看的!”

    “这件事和你没关系。”酉虎冷静道,“谁能想到他们当局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做出这种事!对了,看看看这里面有你觉得眼熟的吗?”

    酉虎把京市分局登记的员工的照片递给他,江羽橙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摇了摇头:“我都没见过。”

    酉虎不怎么意外地拿回照片,他甚至怀疑那两个散修留在分局内的资料都是假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江羽橙搂紧了被子,喃喃自语,“那些厉鬼养出来,除了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酉虎没有回答,这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养鬼禁术在古时是为了提升鬼仆的实力,但如今已经没了鬼仆,加上天地之气逐渐衰微,养一只厉鬼的代价大得惊人,有这闲工夫还不如买几张符箓实在。

    尤其是这些人的养法似乎还有了变种,二楼宴会厅里的人似乎都是打算等厉鬼出世后喂给它增加凶性的,如此养出来的厉鬼无智暴躁,除了惹得天怒人怨劳民伤财之外实在看不出什么作用。

    江羽橙伸手在酉虎眼睛前面晃了晃:“师父?”

    “……没事。”酉虎回过神,看着面前还坐在病床上的小徒弟,突然想起什么,“你这次为什么要一个人进入鬼蜮?”

    江羽橙:“……”

    同一件事,为什么还要算两次账?

    第48章

    江羽橙举起一只手发誓自己真的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然后把在鬼蜮中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酉虎,包括自己看到的幻象。

    酉虎眉头就没松开过,尤其是听到江羽橙看到的幻象时,他忍不住开口打断:“幻象中的你多大了?”

    江羽橙不太确定:“看样子四五岁?”

    “你还记得周围的环境吗?”酉虎又问。

    江羽橙摇了摇头:“感觉就是普通的山。师父,您想到什么了吗?”

    酉虎沉默不语。

    见酉虎半天没有说话,江羽橙又道:“师父?”

    酉虎回神,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怎么了?”

    江羽橙犹豫半天,还是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了:“我看到的幻象会不会和我身体里的那股力量有关?”

    他怀疑自己有一部分记忆和那股力量一起被封印在了身体里,这几次意外陷入生死危机,那股力量被激发,连带着他的一部分记忆也回来了。

    “我甚至觉得,我怕鬼是不是就是因为这股力量的原因。”江羽橙有些蔫蔫的,“虽然我胆子确实不大吧,但是也不至于被吓到晕过去这么丢人吧。”

    按理来说害怕这种情绪大部分时候都是可以克服的,如果他只是单纯怕鬼,那他忍住恐惧应该也可以进入鬼蜮完成任务,就像很多人怕虫,但也不是不能抄起拖鞋打死蟑螂。

    但多了一股力量就不一样了,这股力量却会见到鬼气就应激而发,程度不一,程度严重他就会撑不住晕过去,而因为试炼时的鬼蜮再怎么像真的,潜意识他也不会有生死一瞬间的危机感,因而一直没发现这股力量,故而把这股力量当成了他对鬼怪生理性的恐惧。

    直到他误入真正的鬼蜮,被生死之间的大恐怖逼出了潜力,这才发现并有机会掌控这股力量。

    酉虎听完一愣,突然觉得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几乎可以确定那些幻象就是江羽橙五岁那年失踪时发生的事情,而巨大的黑狼、诡异的明月和黑影,青芒镇附近会出现这些东西的地方,那就只有西陵鬼国。

    所以江羽橙竟然真的掉入了西岭鬼国还安然无恙的出来了?还在西岭鬼国里有了奇遇?

    而这个奇遇又给他带来了怕鬼的毛病……以往试炼的时候他刚进去没多久就昏迷着被送了出来,醒来后对鬼气的存在极为应激,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被鬼气吓到的,换个思路,也许他不是被吓到,而是因为体内这股力量对鬼气的天然排斥?

    不,不对。酉虎很快否认了这个猜想,江羽橙第一次试炼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他不会分不清楚害怕和排斥的区别,而且他当时的表现确实是极度恐惧,哪怕自己看错了,在场那么多经历丰富的天师,总不能都认错了他的情绪。

    江羽橙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上满是困惑:“只是为什么这股力量会让我怕鬼啊……它明明强的可怕……”

    几个在旁人看来都棘手的鬼蜮,在那轮月亮的照耀下真是如土鸡瓦狗不值一提。

    酉虎也没有答案,不过他倒是认同江羽橙的猜想,这股力量和他的记忆有关,而如果这股力量真的来自西岭鬼国,那势必要慎重对待。

    酉虎问道:“你现在能掌控这股力量了吗?”

    江羽橙泄气地摇了摇头。

    处于安全环境时,无论他用什么办法,都无法把那股力量召唤出来,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酉虎。

    “不行,你想都不要想。”酉虎看出了他的想法,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每次使用这个力量你都会失去一部分记忆,谁知道用多了会有什么后遗症,搞清楚之前我是不会放你进入战斗一线的。”

    江羽橙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这件事没得商量。”酉虎语气不容置疑,“另外,这件事除了你妈妈,谁都不要说,你姐姐也不能说。”

    江羽橙睁大了眼睛:“这么严重?”

    比这想的还严重,如果酉虎的猜想为真,江羽橙就是掉入了西岭鬼国然后安然无恙地出来了,这事暴露出去,他就不会再有安宁之日了。

    玄门对西岭鬼国内部的探究欲已经成了执念,届时哪怕兰家也保不住他,除非江羽橙自己能突破成为百年来的第二位一级天师。

    “总之,在你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之前,这件事最好烂在肚子里。”酉虎最终还是没有把他幼时曾经失踪的事情告诉他,既然如今他的记忆在缓慢的恢复,那还是不要贸然打断的好。

    见师父神色严肃,江羽橙只能乖乖点头,把自己的设想咽回去。

    他本想想着,按照前几次的经验,封默的阳气可以帮他对抗那股力量出现时的时期,那等封默知道玄门中的种种事情之后,他说不定可以求封默帮助自己,一起去清除鬼蜮,以此来彻底掌控那股力量。

    但现在看酉虎的态度,短期内是别想了。

    酉虎没注意他的欲言又止,而是直接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件事,你那个叫封默的同学……”

    江羽橙一个激灵还以为自己被看穿了,条件反射性地一挺背脊:“啊,啊是的,他,他怎么了?”

    “怎么突然结巴了?”酉虎莫名其妙,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我申请了玄门内的最高权限,让人查了查已经封存的文献,确认他的体质应该是传说中的纯阳之体。”

    “……啊?”江羽橙反应了一下,眨着黑亮的圆眼睛,“您说的是文献不是什么网络小说唔!”

    酉虎毫不犹豫地敲了他脑门一下:“胡说八道!”

    江羽橙委屈地揉脑袋。

    酉虎又气又想笑,叹了口气:“也不怪你们,这些东西封存的时间太久了。”

    有关生人阳气的术法、知识基本都不在向小辈传授,以至于江羽橙除了会看阳气和本能地靠近外,大多数东西都不知道。

    纯阳之体在古时也是可遇而不可求,是玄门世家的顶级“人药”。对方显然已经知道了封默的体质,所以才会第一个被送进阵法——阵法会抽取他的阳气供给鬼母,避免厉鬼出世前因为极阴而消散。

    正因纯阳之体的特殊,所以对方绝对不会把他当一次性用品,抽取阳气的阵法会在厉鬼出世后转变为一个保护阵法,隔绝掉他的气息,避免厉鬼出世后把他一并吞了。

    哪怕后面江羽橙没有进去,封默最后除了气血亏空外,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最多就是事后需要休养。

    只是对方没想到封默居然还有行动能力,身上甚至有江羽橙送的品质极高的玉符。而在准备把封默送进去时,阵法半开本就气机不稳,封默反抗时阳气随着气血上涌而加倍活跃,玉符内的驱鬼符感应到鬼气同时应激而动,于是脆弱的平衡被直接打破,阵法爆裂,厉鬼提前孵化,本能地吞噬了最近的一两个人后不得不暂停消化,这才保住了宴会厅里的其他人。

    江羽橙听完科普,喃喃自语:“怪不得……”

    如果是这样,他和封默一起组队的想法估计不可能实现了,这类在玄门内有成为工具的风险的体质,按照惯例肯定是要尽量和天师们进行隔离的,以避免有心人的利用。

    “根据我们掌握的信息,胥涵一开始就准备邀请封默上船,所以可以确认幕后之人知道他的体质并直接下手了,有一就会有二,继续隐瞒玄门的存在对他的安全不利。”酉虎接着道,“所以我已经把他的知情申请提交上去了。”

    江羽橙先是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随即反应过来酉虎说了什么,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

    那他老是薅阳毛的行为岂不是很快就会暴露?!

    不行不行,他得早点想个借口。

    “什么什么?”酉虎对小徒弟的想法一无所知,只是交代着,“但他现在还没有到能知道的时候,这件事我们用封建迷信的邪教势力暂时糊弄过去了,你和他接触时不要露馅。”

    江羽橙还在冥思苦想,敷衍地点点头。

    “橙橙!”酉虎面色一沉,江羽橙立刻回神,条件反射地性地摆出一副乖乖听话的样子。

    酉虎瞪他一眼:“等申请在会议上通过,去和他说玄门中事的人选应该就是你,你做好准备,不能仗着你们熟悉就敷衍了事!”

    江羽橙顿时苦了脸,“哦”了一声。

    到底要怎么不显尴尬地告诉封默我经常薅你阳毛啊!

    酉虎又想了想,觉得事情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于是大手一挥:“行了,我这暂时没什么问题了,你是不是有事要出去?”

    “谁有事要出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女声,兰青弦径直推门走了进来。

    江羽橙顿时眼观鼻鼻观心,做出一副超乖的模样。

    但他亲爱的师父并没有放过他,酉虎对兰青弦笑道:“哦,我是说橙橙,刚刚进来就看他一副坐立难安想出去的样子,我还想问问外边有什么好东西呢,刚醒来就想往外跑。”

    “哦?”兰青弦微笑地看着他,“橙橙,你想去哪?”

    江羽橙:“……”

    讲讲道理,他只想去看望一眼自己受伤的好朋友,老妈一脸“你想去找谁鬼混”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第49章

    江羽橙花了不少口水,终于让兰青弦和酉虎相信“我和封默交朋友真的没有只图谋他的阳气他也没有图谋我的任何东西我们真是意气相投的好朋友”,得以从病房内脱身。

    兰青弦还让他带上了一束鲜花和一个果篮。

    江羽橙顿时松了一口气。

    看来老妈也不是反对她和封默交朋友,可能就是对他不顾危险硬闯鬼蜮的行为表示不满吧。

    江羽橙抱着花提着果篮溜溜达达地找到了封默的病房。

    到达病房门口时,江羽橙刚要伸手敲门,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江羽橙和封默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视线。

    两人一时错愕。

    封默好像瘦了不少……

    江羽橙脑子里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封默穿着病号服,脸色还有些失血过多的苍白,沉静的眼瞳一如往昔,眨都不眨地盯着他,像是在盯一个幻梦。

    江羽橙心头异样一闪而过,被看得莫名害羞,他伸手把手中的花一举,物理隔断了两人的视线:“默哥我来看你啦!”

    没了那股让人不自在的视线,江羽橙迅速恢复了正常,他从花丛后面探出脑袋,发现对面的封默也恢复了常态,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封默一副没什么表情的面容和颇为放松的神态,率先问道:“你身体好了吗?”

    江羽橙猛猛点头:“好得不能再好了!你呢?”

    封默嘴角微微扬起:“嗯,我也很好。”

    江羽橙看着他脖颈间、手腕间露出来的绷带,不太相信地撇撇嘴:“你这样子可不像好。”

    封默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自己身上,解释道:“都是皮外伤,问题不大,先进来吧。”

    他侧身让开,和江羽橙一起进了病房。

    由于涉事人员基本都是富家子弟加上事情敏感,所以受害者都被转移到了这家私人医院,人人都住进了豪华单人病房,封默也不例外。

    江羽橙进来后,把果篮和花束顺手摆在桌子上,到处转悠了起来,封默则是靠在墙上,眼神一直落在他身上跟着他转悠。

    病房面积并不算小,除了病床,还有一张单人陪护床,沙发、独立卫浴、小冰箱、电视机应有尽有,窗台上还摆放了医院统一的绿植。

    只是比起其他人病房里人山人海花团锦簇的样子,封默这间病房里除了他没有别人,什么鲜花果篮更是一应俱无,显得异常清冷。

    江羽橙总算找到了封默一直盯着他看的原因,一定是因为一个人住院太无聊了,见到认识的人就格外高兴。

    想到这,他不由得有些不满。

    就算是家里没啥拟人生物,没人陪床,但好歹请个护工每天给摆束花啊……嘶,默哥不会是暂时囊中羞涩连护工都请不起了吧,不然自己给请一个吧……

    封默不知道江羽橙的思路已经转到他快破产上了,只是安静地看着他跟巡视地盘的猫一样在病房了转了一圈,自从听说他陷入昏迷后就一直揪着的心缓缓落了下来。

    看上去他恢复的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还满意吗?”等江羽橙转够了,封默才开口问道。

    “咳,你这病房显得好冷清。”江羽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正主给冷落了,有些不好意思,转头看见封默的样子顿时一惊,“你身上伤还没好为什么不坐着啊!”

    还在那凹造型!小心伤口崩裂!

    江羽橙腹诽,强行把封默按在了床边坐下,抬手就想掀他的衣服。

    封默反应很大地摁住他:“干嘛?”

    “看看你的伤啊。”江羽橙理所当然,他在鬼蜮里见到封默的时候,上身的伤势就不轻。

    但封默压住他的手没有丝毫的放松,江羽橙跟他大眼瞪小眼一阵,突然反应过来,顿时坏笑:“默哥,你是不是害羞呀~”

    封默:“……”

    他深吸一口气,把江羽橙笑得贱兮兮的脸推开:“别耍流氓。”

    就算现在大家互有好感……也不行。

    “我就看看伤!”风评被害的江羽橙很不满,“都是男人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嘛!”

    这可不好说。

    封默面无表情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抬头见江羽橙眨着一双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心脏不可抑制的一软,还是妥协了。

    他沉默地把病号服的袖子往上折了折,露出小臂上缠紧的一条绷带,除了这个伤口外,他手臂上只有一些细微的擦伤。

    “看到了?我身上的其他伤口和这个差不多,大部分甚至不如这个严重。”封默放下袖子,“没什么好担心的。”

    江羽橙勉强松了一口气,摸了摸鼻子,转而关心起其他的:“这些伤是都不影响行动吗?你没有找护工吗?我听人说这个医院的食堂很远,没有护工你总不能天天跑食堂吃饭吧,不然我帮你找个护工吧……”

    “橙橙。”封默被一连串问题灌了一耳朵,不由自主地伸手揉了揉眉心,“我找了护工,现在他去帮我办出院手续了。”

    什么?!江羽橙睁大了眼睛:“你现在的一身伤还没好呢,结果你就要出院了?!默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要破产了。”

    “……”封默不得不重复,“真的不是什么大问题,伤口只需要定期换药就行,不在医院也可以做。”

    江羽橙满脸不赞同:“其他环境哪里有医院干净啊?医生肯定也比其他人专业啊,你要是缺钱别不好意思说,我又不会嘲笑你而且还可以借你钱!”

    封默:“……”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摇了摇:“需要我给你看看账户余额吗?”

    江羽橙:“……也,也不用吧。”

    “你是不是忘了还得上学?”封默见他一脸“还真没想起来”的表情,无奈中掺杂进了好笑,“我在学校外短租了一间公寓,最近住在校外,找了专业的护工每天换药,肯定不会比医院的差,到时候直接在京市的医院复查就行。”

    他一口气交代完,挑眉看向江羽橙:“放心了?”

    刚才在门外时感受到的异样再次涌上心头,江羽橙东张西望,嘟囔道:“身体是你的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封默摇了摇头:“不说我了,我听说你陷入了昏迷,查到原因了吗?”

    原因大概率是他体内的那股力量吃饱了连累他一起睡了……

    说起这个,江羽橙顿时想起了尚未找到借口解释薅阳毛一事,面对封默关心的眼神顿时陷入了前所未见的心虚中。

    封默不明所以,看见他躲闪的眼神还以为他伤得很重,神情立刻就严肃了起来:“很严重?需不需要联系更好的医院?我认识一位很厉害脑科专家……”

    “不用不用不用。”江羽橙赶紧制止他,“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已经完全好了!”

    封默沉默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江羽橙镇定的跟他对视。

    似乎确认了江羽橙没说谎,封默才挪开颇有压力的眼神。

    江羽橙松了一口气,随即他又捏了捏自己的下巴,觉得有点奇怪……他为什么要这么怂?

    嗯,一定是刚刚封默的神态语气总让他想起自己不做作业时酉虎面无表情的样子,封默当高数老师的积威犹在啊!

    这个话题过去,两人之间再次陷入了沉默。

    江羽橙眼神游移在房间里,封默的眼神则是似有若无地落在了他身上。

    算上江羽橙昏迷的时间,他们也不过三天不见,但却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这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似乎比之前更加疏远,又似乎更加亲密了一些。

    这种奇怪的氛围让江羽橙感觉很不适应,他开始寻思着是不是找个借口跑路。

    “橙橙。”封默突然叫了他一声。

    “啊?啊?”江羽橙一个激灵,浑身毛都炸了。

    “……?”封默属实莫名其妙,“你这是怎么了?”

    江羽橙定了定神,摸了摸鼻子:“没,没事……你不要这种,突然大声讲话。”

    封默:“……”

    讲道理,他刚刚难道不是正常音量吗?

    ……非要说的话,由于刚才病房里太过安静了,他突然开口声音确实有一点点大,但这也能被吓到?

    ……这胆子怕不是只有芝麻大。

    要是江羽橙知道他的想法一定冤枉死了,任谁发呆正专注的时候,旁人突然在耳边说话,都会被吓一跳的好吧?

    但封默对江羽橙芝麻大小的胆子有了深刻认识,于是愈发坚定了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游轮上的事我很抱歉。”封默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希望你没有因此留下心理阴影。”

    江羽橙一脸茫然……那不是玄门内鬼勾结胥涵搞事吗,跟封默有什么关系?

    封默继续道:“我知道他们私底下玩的很花,但还是觉得他们不会很过分,所以没多做调查就带你上了游轮,结果遇到了这种事,我……”

    “这不关你的事。”江羽橙干错利落地打断他,同样认真地看回去,“这件事他……总之,你也是受害者,要道歉也轮不到你,而且一开始你就不想去的吧?是因为我好奇你才决定一起,如果要说对不起,那也应该是我对不起你。”

    封默眸色深深:“胥涵主要邀请的对象是我。”

    他又不是蠢人,胥涵信了邪教在游轮上搞出这种事,早就惊动了各方势力,在江羽橙昏迷这几天,他病房里来了不少大人物,他们试探着他在游轮上的经历,他也周旋着向他们打听着背后的消息,没费多少功夫就知道了他早就在胥涵的名单上。

    所以哪怕他不去参加那场活动、没有见到胥涵,胥涵也会把邀请函送到他的手上,只不过那场活动上江羽橙的出现让胥涵觉得多了一个让自己上船的筹码而已。

    但不得不说胥涵猜对了……而自己脱离那个圈子太久,失去了基本的警惕,以至于把江羽橙带入了险境。

    江羽橙不知道他脑子里转了多少弯,闻言瞬间想起来酉虎的叮嘱,思路直接拐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上,他有些紧张地拉住封默:“后面你有没有收到其他的邀请函?”

    封默思路断了一下:“……?”

    “你以后要小心!”江羽橙殷殷叮嘱,“特别胥涵这种,以前跟你半熟不熟突然邀请你的,十有八九是鸿门宴,不能再上当了!”

    他又想了想,郑重道:“如果你非要去,记得带上我。”

    我可以保护你的!

    封默:“……”

    他一时陷入深深的无力……江羽橙到底意没意识到自己是被牵连的受害者?竟然还有空关心他?

    然而无力过后,他又很快反应过来这种无理由的信任和关心是因为什么,心头又升起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恋爱脑都这么无私奉献吗?

    第50章

    总之,在一通鸡同鸭讲互相觉得对方是处于危险中的濒危物种之后,封默的护工带着出院手续和午餐回到了病房。

    江羽橙拿到了封默接下来一段时间在校外的住所,又和他约了返校后的见面时间后,在兰羽霜的电话催促下回了自己的病房。

    他离开后,护工把饭菜在桌上摆好,十分勤快地收拾起病房,正当他想像往常一样,将病房里出现的鲜花果篮收起来扔掉或送人时,突然听到自己的雇主道:“不用。”

    护工愣了一下,不由得确认道:“封先生,您是说这些不用扔吗?”

    “不用。”封默回答的很肯定,“麻烦你去找个袋子,我要带走。”

    “哦哦好的。”护工答应了下来,不由得转头打量了一下得到自己雇主青睐的鲜花果篮——就是楼下卖的那种,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但既然是雇主的命令,护工还是找了护士站的护士,用了一个大口袋在不损坏鲜花的前提下装好了。

    封默慢条斯理地吃完病号餐,总算拿过震动不休的手机看了一眼。

    上面密密麻麻的红色未接来电。

    他没做理会,正打算一一拉入黑名单,上方屏幕却跳出来一条消息,霍灵资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表哥,听说你住院了?”

    封默拉黑的动作一顿,他对霍家人没什么好感,但对霍灵资有几分耐心,这个表弟在他看来算是霍家为数不多当人的那种,起码闲暇的节假日,他还愿意去医院看望一下自己的姑姑,陪霍寻瑶聊聊天。

    封默给他回了一个问号。

    霍灵资忙不迭的给他发过来了一大串,像是担心说话慢了,就会被封默拉黑一样。

    “是胥家邮轮的事情,爷爷听说你也被牵连进去了?”

    “你现在在什么地方?身体还好吗?”

    “爷爷很关心你,想去看看你。”

    封默动动手指。

    “他是想关心其中的内幕吧,但我不知道。”

    回答的过于干脆利落,以至于霍灵资那边安静了好几十秒。

    封默毫不意外,他对霍老爷子的冷血逐利早有预料,方才霍灵资话语里的温情十有八九是这个表弟自己的手笔。

    过了一会儿,霍灵资那边又发来一条消息:“爷爷的七十大寿要到了,表哥你会来吗?”

    像是知道封默的回答,霍灵资又及时补充了一条:“申城东区城郊的景区项目最后还是被姑父拿下了,爷爷不会放弃的。”

    言下之意就是提醒封默,即使他不答应,霍老爷子最后也会想办法让他答应的。

    封默没有回答,看着这条消息,一时陷入了沉思。

    这么多年,因为霍寻瑶的病情,他面上一直避免和霍家发生直接的冲突,以至于给了霍老爷子可以拿捏他的假象……而有些人不懂什么叫见好就收,只会得寸进尺。

    以前他一个人是无所谓,但如果以后……他的生活想要接受另外一个人的深度参与,那他就必须考虑率先把霍家和封家的这一烂摊子事全部搞定。

    想到这,封默不再犹豫,他退出与霍灵资的对话框,点开了一个置顶却很少联系的联系人。

    ……

    江羽橙溜溜哒哒的回了自己的病房,兰羽霜已经将午餐放在了桌上,见到他来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玩的饭都不想吃了,你今年才三岁吗?”

    江羽橙熟练的左耳进右耳出,敷衍的“嗯嗯”两声,转而问道:“姐你吃了吗?”

    “我不吃干等你的话都饿死了。”兰羽霜阴阳怪气。

    江羽橙:“……”

    他比了个求饶的手势,开始吃饭。

    没过多久,门被敲响了,兰羽霜提高声音:“请进。”

    门外敲门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停留了三四秒,才打开门。

    “霜姐。”来人竟然是张峻曦,他有些拘谨地打了一声招呼,样子十分礼貌,“我来看看江羽橙好点了没。”

    江羽橙忍不住眯了眯眼。

    兰羽霜露出一个飒爽的笑:“有心了,你那边的调查结束了?”

    张峻曦点了点头:“因为需要核实很多细节,所以多花了一些时间。”

    兰羽霜认同地点点头:“毕竟这件事情比较大,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张峻曦头摇的像拨浪鼓,看了眼桌上的东西,发现只有一人份的食物,便问道,“霜姐你还没有吃饭吗?”

    兰羽霜拍拍江羽橙的头:“我早就吃了,这不是为了投喂我们家小少爷吗!”

    张峻曦跟着露出一个傻笑。

    江羽橙的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了,用筷子敲了敲碗,打断两人的交谈:“你来找我干嘛?!”

    “说了多少次不准用筷子敲碗。”兰羽霜教训了他一句,又转向张峻曦,笑了笑,“我去给橙橙弄点水,你们先聊。”

    说完她给了江羽橙一个“礼貌点”的警告眼神,然后离开了病房。

    张峻曦显然迷失在了刚刚的笑容里,好在理智及时刹住了车,克制地点了点头:“霜姐慢走。”

    等兰羽霜一离开,江羽橙立刻虎视眈眈地看向张峻曦:“我警告你啊,你别打我姐的主意,你不配!”

    “放你大爷的狗屁!” 张峻曦勃然大怒,“我对霜姐才没有那种龌龊的想法!”

    江羽橙气哼哼:“我管你什么想法,反正离我姐远点!”

    张峻曦被气的够呛,瞬间感觉自己这趟就不该来,他关心江羽橙干什么?这王八蛋最好一辈子晕床上!

    “你到底有事没,没事就快滚!”江羽橙有点不耐烦地又敲了敲碗。

    张峻曦同样不耐烦,没好气道:“我来看你死了没有。”

    江羽橙凉凉道:“托你的福,活得好好的。”

    张峻曦当即翻了个白眼,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就多余来看你!”

    说完他起身就走,就是脚步缓慢,显然等着江羽橙叫他。

    江羽橙觉得好笑,但他确实有事要问张峻曦:“等下。”

    张峻曦立刻回头:“叫我干什么?”

    江羽橙对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无语了:“……你上次为什么会在A大失踪?你叔叔,那个叫张修海的说里是去找我的,你那会儿找我又有什么事?”

    张峻曦犹豫了一下。

    上次他去A大找江羽橙是为了完成自家家主的嘱托,然而这次张家家主一样来到了现场进行指挥,见到他后,特地叮嘱他将上次找江羽橙的事情直接隐瞒下来,理由是他询问那些问题是为了好奇心,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引起兰家的误会。

    张峻曦虽然感觉奇怪,但也不会违逆自家家主,于是想了想后,他隐去自己要问江羽橙的问题,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遭遇。

    他准备从花园离开去江羽橙宿舍时听到有人谈论封默,一时的心生好奇,前去声音来处查看,结果却一时不查被人打晕了,等他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在游轮上了。

    江羽橙听得眉头直皱:“封默,你是说他们提到了封默?”

    张峻曦凉凉点头:“对,就是你那个舍生忘死也要相救的好朋友封默。”

    江羽橙:“……”

    到底谁在传播这种阴阳怪气的言论!

    张峻曦噎了他一下,很满意地继续说:“总之我上船之后,就发现他们就在养鬼,而领头的是个戴着面具的男人,他好像想要拉我入伙,我担心不答应会被杀人灭口,所以假装答应虚与委蛇,暗中摸清楚了他们的布置,只是我被看得很紧,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跟外界联络,直到我发现你也上了船。”

    说起这个,张峻曦就一肚子的火:“我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去到上层船舱,泼了你一身酒,想要提醒你,结果你丫居然没认出来我是谁!”

    江羽橙很震惊:“那个泼我一身酒的小个子服务员是你?”

    “就是小爷我!”张峻曦咬牙切齿,“江羽橙,我们少说二十年的交情了吧,你丫居然连我的身形声音都认不出来,你当时脑子是被封默糊住了吗!”

    “关封默什么事你不要乱攀扯!再说了我们哪儿有什么二十年交情!”江羽橙一脸嫌弃,“提醒一下,我今年才满十八岁!而且我们很熟吗,我为什么要认得你的身形声音。”

    张峻曦再次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不是看在此人刚从病床上下来,他当即就要跟对方来个光荣决斗,艰难忍下这口气,他继续说道:“反正这件事暴露了,他们就把我关在了船舱里面,也幸好如此,才能救下红衣……”

    提到红衣,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总之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张峻曦故作故作轻松的耸耸肩,“我来就是提醒你一下,A大不知道有什么东西一直吸引对方,你自己小心点。”

    这句话说完,可能自己也觉得有点破坏人设,张峻曦狼狈丢下一句“我走了,看你这张脸就倒胃口”,没等江羽橙赶人就跑了。

    江羽橙:“……”

    他有点好笑又有点感动。

    等张峻曦走后,江羽橙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碗底,陷入了沉思。

    张峻曦的经历倒是意外地带来了突破口,对方居然为了封默直接找到了A大校园里,这算是上了双重保险吗?假如胥涵没有邀请到封默,他们就打算直接绑架?

    光天化日之下,不会觉得这样很冒险吗?

    但想想对方也是悄无声息的将张峻曦绑架走了,同样的手段用到封默身上也未尝不可,对方在京市的触手看上去伸得很长啊。

    再联想到自己开学不久后,在学校东门遇到的那个鬼蜮,A大这一段时间出的事情是不是有点多了?

    想到这,江羽橙抿了抿唇——他本来应该可以监视一下A大的玄学事件,但他习惯了和封默同进同出,大大削弱了自己的感知,也不知道错过什么线索没有。

    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把一部分调查重点放在A大上面。

    他想了想,给酉虎发了一条信息询问,酉虎没回他,但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酉虎另外一位助理发来的消息,说调查处的一个调查小组将伪装进入A大进行调查,到时候希望他能配合。

    江羽橙自然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然后开始查回校的高铁票。

    此时兰羽霜送走张峻曦,推门进来,见他在手机上划拉,随口问道:“你看什么呢橙橙?”

    江羽橙头都不抬,随口回答:“我看回学校的车票。”

    话音刚落,病房里突然陷入了一阵寂静。

    过了一会儿,江羽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抬头看了自己姐姐一眼。

    只见兰羽霜抱着手臂皱着眉头看着他:“你那个好兄弟刚走,你也准备走了,你就这么离不开他?”

    江羽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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