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羽橙和玄门的调查组一并回了A大。
到学校后,调查组前去调取胥涵的学生档案,江羽橙则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今天刚好是周末,宿舍的众人都在,发现他失联一个星期后终于回来了,所有人都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虽然游轮上具体发生的事情仍然处于保密阶段,但这么大一件事显然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如今外界什么谣言都用,更别说宿舍还有一个八卦小能手,纪和兴天天听着岑琅复述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差点以为江羽橙要回不来了。
此时江羽橙安全回来,担心放下,好奇就升了起来,岑琅拉着江羽橙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看现在说什么的都有,什么游轮故障了啊、遇到海怪了啊、被献祭了啊之类的……现在胥涵学长也没返校,他们学院的人都在猜他是不是已经没了,据传还有人离开给他办了退学手续什么的。”
江羽橙:“……”
别说,还真给他们猜中了一部分。
但具体情况他也不能告诉岑琅,只是含糊了过去,说了些游轮上的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岑琅和纪和兴倒也听得兴致勃勃。
和室友聊了一会儿天,江羽橙突然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停下了话头:“我有事得先走了,回头再聊。”
岑琅一脸懵逼:“啊?你不吃午饭啊?”
“出去吃。”江羽橙留下一句话,关门走了,留下纪和兴和岑琅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纪和兴不太确定地道:“我怎么觉得他又去找封学长了?”
岑琅打了个响指:“赞同!”
要是江羽橙知道他俩的猜测高低得说一句猜得真准。
他确实是出发去封默短租的公寓了。
由于他强烈不赞同封默出院,封默只好妥协地给出了自己短租公寓的地址和护工上门换药的时间,承诺自己绝对会按时换药。但江羽橙觉得自己有必要监督一下此人言语中的真假,于是临近和封默约定见面的时间后就出发前往了封默的公寓。
封默的短租公寓同样位于书香水榭,距离他的公司不是很远。江羽橙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输入封默告知的密码,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
这是一间一室一厅的小套房,一进玄关客厅便一览无余,于是江羽橙一眼就看到一个半/裸/男人。
封默褪了上衣,裸/露线条流畅的背部,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残留着一些伤痕。
他听到门口的动静的第一时间就想起身,然后被护工一把按了下去。护工是一名五十多岁身材健壮的阿姨,操着一口口音浓重的普通话:“小伙子你不要动噻,正在擦药呢。”
封默反抗被强力镇压,只能强制镇定地坐在原地等着上药。
“这个小伙子是你朋友么?”护工阿姨还不忘招呼一下江羽橙,“等等啊,马上就好了。”
江羽橙笑眯眯:“不着急不着急。”
之前封默还不让他看伤,这下看得清清楚楚了。
江羽橙背着手绕着他转了一圈,仔细观察一番伤口,终于满意地发现封默之前没骗他,他身上的伤势确实不严重,经过一个星期的治疗,一些小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护工阿姨按在封默肩膀上的手仿佛铁铸,他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江羽橙打量,脸上的温度不受控制的升高了一些。
不管他怎么说服自己江羽橙只是在看伤,那道十分有存在感的视线仍然让他感到了一百分的不自在,特别是他和江羽橙的关系算不上清白,实在分不清楚江羽橙到底是在看伤还是在占便宜。
江羽橙很快就发现了封默脸上有隐隐约约的红晕,顿时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脸惊奇的看着封默:“默哥你脸红了呀!”
“欸?”护工阿姨好奇地一探头,顿时哈哈哈的爽朗一笑,“别害羞啊娃儿,我年纪都勾当你奶奶了。”
封默:“……”
他满心无力地瞪了江羽橙一眼……小讨厌鬼烦不烦。
江羽橙完全不知收敛,无视封默的眼神,伸出手戳了戳封默的脸颊,用足够封默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温度还升高了耶~”
封默:“……”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试图用眼神警告他,但江羽橙笑嘻嘻的,丝毫不惧。
封默深吸一口气,暂且忍了。
江羽橙乐不可支。
这谁想得到封默平时一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冷静模样,脸皮居然这么薄,只不过是袒胸露腹上药而已,结果活生生一副失了清白的黄花闺女模样,可惜没拍下来。
不过转念一想,这要是拍下来说不定要被封默杀人灭口,还是算了吧。
护工阿姨手法利落,很快给封默换完药重新包扎好,又带走了换药的垃圾。
封默重获自由的第一时间就把衣服穿上了,动作之迅速看得江羽橙又是一阵大笑。
但笑着笑着他突然觉得不对,封默面无表情地扭了扭手腕。
他当即感觉不好转身就跑,但这房间就这么大点,封默有心算无意没费什么功夫就把他脸朝下摁在沙发上,沉着声音问他:“好玩吗?”
江羽橙脸颊埋在沙发的抱枕里,含糊不清地求饶:“不好玩不好玩,我错了哥哥!”
这家伙搞事的时候就叫哥哥,封默都脱敏了,无视了这个颇有些暧昧的称呼,径直伸手往他腰上招呼,下定决心要给他点教训。
“哈哈哈哈!”江羽橙顿时如同案板上的鱼一样扭来扭去,试图避开封默对痒痒肉的袭击,“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但求饶没用,弱点被人拿捏,江羽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翻了个身,一把抓住封默的手腕,小腿一别,姿势有些别扭的封默没站稳,被他握住手腕重新按在了沙发上。
江羽橙毫不犹豫地翻身骑在了他腰间,趾高气扬:“哼!你再挠啊!小爷让你动一下都是我输。”
封默身体一僵,眼神不受控制地落到了江羽橙身上。
江羽橙睫毛上还挂着笑出来的泪珠,眼角也有些发红,脸颊还在挣扎过程中被沙发磨红了一片,一副被蹂躏惨了模样,但骑在他身上耀武扬威时又有种无法掩盖的生机勃勃。
他不清楚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江羽橙却是一愣。
他嚣张念完台词,低头正准备找封默的弱点,结果却撞上了这个眼神。
里面的意味他有些看不懂,却莫名让他变得有些束手束脚,手心里封默手腕的温度顿时变得十分明显,几乎可以把他烫伤。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过一会儿,封默突然开口说道:“我伤口有点疼。”
“?!”江羽橙一跃而起,一把把他拉起来,有些紧张和懊恼地问道,“没事吧?有没有裂开?”
封默坐起身感受了一下:“没事。去吃饭吗?”
江羽橙一愣,马上点头:“好啊好啊,我们吃什么?火锅烧烤你都不能吃,吃粤菜嘛?还是新开了一家云南菌汤……”
他絮絮叨叨地报菜名,驱散了方才有些难以言喻的暧昧气息。
吃饱喝足,封默久违地去了公司,江羽橙下午有课,独自回了学校。
下午是一节艺术史,江羽橙听着听着开始走神,风从教室后门吹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不知不自觉他上学都三个月了,京市的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这三个月的经历都快比他过去十八年都精彩了。
也不知道调查组那边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说曹操曹操到,课间休息时,调查组组长找到了他。
组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士,姓宁,自称宁九,其他人都叫他九哥。
调查处虽说独立五大世家,但事实上也有五大家的人,毕竟玄门就这么多人,身怀绝技的更少,五大家子弟的质量确实比较高。
但游轮这件事涉及内鬼,酉虎不得不抽掉了所有和世家有关的人,全部换成了诸如宁九这种无门无派的散修。
“这趟不算白来。”找了个没人的楼梯间,宁九举了举手中的烟盒,见江羽橙摇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这才点燃一根烟,“胥涵组建那个社团有问题。”
以胥涵的胆大妄为,有问题很正常,江羽橙追问道:“很严重吗?”
按理说有玄门大阵压着,一些鬼魅手段应该派不上用场才是。
“可大可小吧。”宁九吐了一口烟,“不过总算是逮到了那些孙子的一点尾巴。”
他们在参加过神经学会活动的学生身上发现了一些术法的痕迹,经过讨论和查验,确认是来自于南部一个小门派的术法,至今这个门派已经没有了传人,这个术法也就只作为一条消息收录在十一局的档案库里。
这是一种利用活人的负面情绪来滋养鬼仆的办法,只是相比于内鬼所用的直接折磨鬼母催化厉鬼的方式不同,这种手段更加温和,被吸取了相应情绪的活人甚至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以此规避了世家大族的征伐,故技重施,也没有引起大阵的反应。
但人的七情六欲息息相关,骤然失了一部分自然不会毫无后遗症,时间一久,情绪提供者的七情直接被抽干也有可能,届时只剩下一具空壳,和杀人也并无不同。
而现在能知晓这个术法的人并不多,会使用的更是少之又少,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总算是锁定了一个范围。
宁九唯一想不通的是,内鬼在十一局里潜藏了这么久都没露出马脚,怎么会任由胥涵这么个普通人在外边乱搞?
江羽橙听完,猛然想起来,岑琅曾经感叹过一件事,说郑游天天天研究神经科学都把自己的脾气研究好了,没那么讨厌了。
如今看来,他不是脾气好了,是情绪丢失了一部分了吧。
虽说以前郑游天心高气傲用鼻孔看人让人不爽,但这也莫名遭了无妄之灾的事情也着实让人同情。
“那这些受害的学生怎么处理?”江羽橙问道。
宁九道:“我们处理过了,大部分人身上的印记都已经祛除,视情况严重性养着就行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沓纸:“这是根据一些学生的口供还原的‘老师’,都是胥涵带过来,你看看,有没有你见过的。”
江羽橙接过来看了看,很快发现一个略有些眼熟的身影,他仔细一想,在游轮上遇到的觉得眼熟的身影也是此人,这不就是他在千行山上遇到的那个祁天师吗!
这么一想,对方很有可能就是在千行山上见到了封默,然后告知了幕后黑手,才会有后面一连串针对封默的行动。
宁九认可了他的猜测,见江羽橙忧心忡忡的样子,想起最近玄门中流传甚广的消息,安慰地拍了拍江羽橙的肩:“我知道你担心那谁,但别着急,我听说局里正在加速审批他的知情申请,到时候让他提高一些警惕就是了,毕竟这帮人还不敢多光明正大地搞事。”
江羽橙头点到一半又觉得有些不对。
宁九这话怎么听上去怪怪的?
第52章
游轮事件之后,封默和江羽橙的关系变得更加亲密了,尤其是封默独自一人搬出来住以后,有了比图书馆更加安静的场所,江羽橙自然也跟了过来。
而学习之余也有了更多打发时间的方式,一起买菜做饭、看电影、玩双人游戏……要是时间太晚,江羽橙就会耍赖不想回宿舍,自然只能留宿。
恍然间封默甚至生出了一些错觉——他和江羽橙已经相恋很久且迈入了同居生活。
虽说这个错觉有点三级跳,但主要原因他认为并不在自己。
是江羽橙最近的行为有点怪异。
先是活跃在吃瓜第一线的猹精单琳和贺岩,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凑到了他面前,贱兮兮地打听江羽橙打算什么时候给他告白,能不能给个地点让他们围观一下,理由是江羽橙用蹩脚的理由和他们打听封默的喜好和他们以前给封默送过什么礼物。
交友广泛的贺岩还勾搭上了江羽橙的室友,得知江羽橙也和室友拐弯抹角地打听过送礼物的事情。
紧接着便是江羽橙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诸如“如果我有一些秘密没告诉你你会不会生气?”“我有个朋友,他一开始交朋友的目的不是很单纯,你说他朋友会不会原谅他?““你有没有什么老死不相往来的好朋友,发生了什么你才会跟他们绝交?”之类的明眼人一听就知道他在试探什么的问题。
封默好笑,问他:“你有事瞒着我?”
江羽橙顾左右而言他,心虚一笑就把话题扯开了。
最后则是江羽橙有些心不在焉的状态,封默总觉得他面对自己时有些紧张,但直接指出只会得到一只更加紧张且胡说八道的江羽橙——这状态确实很像单琳前男友上位前两三天的样子。
综上种种,封默不得不相信,江羽橙确实很有可能在准备给他告白。
这样一来,他手里的事情就得抓紧时间了。
……
江羽橙在几天过得却是有些累。
给封默这种对万事万物都情绪淡漠的人送礼物,实在很费脑细胞,谁都拿不准他到底喜欢什么。
江羽橙旁敲侧击过,封默的答案是都行,于是他只好求助外援,终于在封默朋友和自己小伙伴的帮助下准备好了道歉礼物——用来避免封默太生气然后和自己绝交的。
谁让他还是没能就薅阳毛一事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借口呢?和盘托出封默肯定会生气,任谁知道朋友一开始的接触就别有用心,估计也不会给好脸色。
这个时候一个符合心意的礼物就很有必要了。
为了保险起见,江羽橙还准备了三份。
第一份是贺岩建议的护腕,据他说,封默虽然对体育明星并不热衷,但还算喜欢打篮球,偶然也会看些篮球比赛。虽然江羽橙从来没见封默去过体育场,但观察后发现,封默习惯在右手手腕上套一个护腕,现在的护腕似乎用了挺多年,有些旧了,于是他高价买了一个某品牌与某知名篮球巨星的联名款。
第二份则是一束精心包装过的黄玫瑰,来自单琳的建议,单琳说黄玫瑰的花语是道歉,而且只要对方花粉不过敏,送花很不容易出错,毕竟人对美丽的花朵哪怕不喜欢也会欣赏,她还给江羽橙发了一份花语大全,江羽橙研究半天后发现好像确实只有黄玫瑰有道歉的意思,遂在一家口碑上佳的花点处下了单,选了一个自己都很喜欢的黄玫瑰花束搭配,让他们卡着时间送过来。
第三份则是他自己的想法了,他手写了一封诚意满满的道歉信,把自己开学当天被鬼吓到然后见到封默再到后面和封默拉进关系的心路历程详细说了一遍,重点就是强调自己虽然一开始别有用心但后面绝对真心。
以上三份礼物得到了两位室友的高度赞扬——他们一致评价这兼具了实用主义和象征意义,非常有诚意。
江羽橙也很满意,准备好就坐等玄门的监督员上门。
宁九的猜测很准,调查组离开A大没几天,他就接到了玄门的通知,封默的知情申请得到了批准,江羽橙即作为告知封默世界真相的主要人选,等监督员到场后即可开始。
这也是玄门的惯例,一般由与普通人接触密切的天师负责告知真相,最大程度地消减普通人对相关事实的抗拒,同时派出另外一人监督及给予必要的协助。
比如曾经就有一个命格极阴的当事人,在知道了世界上真的有鬼之后当场吓晕,幸好监督的天师医术傍身,及时给予了救援。
江羽橙没等多久,监督员就到了,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来的居然是一个好久不见的熟人。
“果果?!”江羽橙看着面前这个西装革履带着墨镜的男人,几乎有点不敢相信。
叶芝阔笑起来:“不准叫我果果,得叫阔少,懂吗小橙子?”
“你少来!”江羽橙被逗乐了,“还阔少,你欠麟哥的钱还完了吗?”
叶芝阔当即啧了一声:“高利贷怎么还的完,要不是看在同父同母的份上,我早就把叶芝麟干掉了!”
江羽橙又是一乐,看了看时间还早,于是拉着他到了学校门口的一家糖水铺子里坐下。
点了几个招牌甜品后,江羽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叶芝阔的样子,仍然觉得不可思议:“我要是在街上遇到你,我都不敢认了!”
在他印象中的叶芝阔还是穿着宽松简单,走两下突然就会蹦起来空气投篮的大男生,和面前这个一副成功人士扮相的人几乎判若两人。
“毕竟世事无常。”叶芝阔熟稔地摆出一副神棍的语气,“我也不是曾经的少年了。”
江羽橙翻了个白眼:“要是麟哥这么说还差不多,你就算了吧。”
叶芝阔不服:“你这是对我的偏见。”
江羽橙一摊手:“你也没给我扭转偏见的机会啊。”
毕竟叶家兄弟的名声从小就定型了,哥哥叶芝麟成熟稳重,弟弟叶芝阔活泼跳脱,江羽橙之前,他们是玄门最受瞩目的天才。
两人只比江羽橙大了一岁多,是学堂的同届,也是江羽橙从小到大少有的三个半朋友中的两个——剩下一个半则是封默和张峻曦。
而十六岁之后,三人命运分道扬镳,叶家兄弟很顺利地通过试炼进入十一局开始牛马生活,然后彼此之间几乎没有再见面的机会。
这次任务叶芝阔还是主动申请来的,主要是最近玄门流传的江羽橙和纯阳之体搞基的消息实在离谱(据说还是兰羽霜亲口说的),引发了他和双胞胎哥哥的好奇心。
如果不是监督员只要一个人,稳重如叶芝麟也想来凑这个热闹。
当然八卦这种事情可以以后再说,现在还得先说正事,他从自己背包里拿出来一个文件夹递给江羽橙:“这是你可以告诉他的东西,你先看一眼。”
江羽橙接过来翻了翻,这大致是一个谈话大纲,写明了他可以告诉封默的事项,基本上包含玄门的存在,青芒镇的真相,与阳气相关的话题,然后就没了。
江羽橙很快浏览完:“就只说这些吗?”
“你还想说什么?”叶芝阔墨镜下的眼睛都睁大了,“更机密的东西我们都要分层级更何况他。”
倒也是,江羽橙又翻了翻,指着阳气一栏的问道:“什么叫他的阳气出问题了?”
“大概是游轮事件的影响。”叶芝阔耸了耸肩,“结论是言家人给的,不过只是在病房时的初步检测,具体是什么问题还要等他知道一切后重新检测。”
他想了想,提议道:“其实我觉得以这个为开头更好,毕竟上来就问他相不相信鬼,有点像神经病。”
江羽橙:“……”
讲讲道理,上来就说“阳气有问题”也很神经病吧?
叶芝阔端起桌子上的橘子汁喝了一口,语气轻松地说道:“反正又不是我去和他说,怎么说服他就看你的了……哦,对了,小花会在旁边监督你,你会害怕吗?”
小花是叶芝阔的契约鬼仆,这也是叶家有别于其他四家的地方,他们的镇族法器是万鬼幡,听着邪性,却是个圣物。
据传叶家老祖出生于乱世的一个边陲小镇,两国交战,小城被屠城,满城怨魂无处可去,叶家老祖于此无师自通,以己身收容了大部分怨魂,后来更是寻觅天材地宝炼制了万鬼幡,令这些惨死的怨魂寄居其中。
后世叶家子弟会在七岁时经过一道试炼,付出一定代价后,可以从其中引出一道怨魂结成契约,这名鬼仆将会是叶家子弟战斗力的来源,纯净的稚子之心和孩童日后的修炼可以分担怨魂的痛苦,直至叶家人寿终,鬼仆也能无痛归于天地。
谁也说不清万鬼幡里还有多少怨魂,反正如今叶家还是有这个仪式,只不过能契约鬼仆的人越来越少了。
叶家人的术法能力也会与鬼仆挂钩,叶芝阔的能力便是“千里眼顺风耳”,他和鬼仆之间可以共享感官,鬼仆可以代替他去进行侦查,行踪更加隐秘,而叶芝阔的代价是眼睛,小时候鬼仆实力还微弱的时候,他还能看见,但现在几乎只能倚靠鬼仆的视野了。
小花鬼气收敛得极好,样子受叶芝阔这个主人的意志影响,是一只小小的黑猫,因而江羽橙倒是不怎么害怕,摇了摇头。
叶芝阔见状点点头,最后问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没有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去见那位‘纯阳之体’?”。
江羽橙犹豫了一下:“明天吧。”
封默接到江羽橙消息时,刚好上完本周的最后一节课。
贺岩见他面色有异,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江羽橙约我在独坐亭见面。”封默脸色有些奇怪。
独坐亭是A大校园的制高点,在学校假山的顶端,绿荫环绕花团锦簇,四周都是茂密的树林,随便往哪里一钻就能把人藏起来,是学校里小情侣幽会的必选之地,也是害羞人群表白的圣地。
约人这里见面,只差没把要干嘛写脑门上了。
“yooooooo……”贺岩忍不住起哄,接到封默杀人的目光才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随即变得贱兮兮的,“等你的好消息,脱单了得请哥几个吃饭。”
封默:“……”
你又知道我会答应了?
他面无表情地推开贺岩的脸盘子,动手给江羽橙回了一个“好的”。
晚上七点。
封默在独坐亭见到了江羽橙,他正靠着独坐亭的柱子发呆。
封默上前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江羽橙险些吓得跳起来,惊魂未定地看清楚是他后,忍不住埋怨地瞪了他一眼:“干嘛!”
封默想笑:“不是你约我出来的?”
“咳。”江羽橙反应过来,心虚地咳了一声,“那什么,我们先换个地方。”
他拖着封默四处寻找没人的角落,没注意封默看自己若有所思的眼神。
好在现在时间说早不早说晚不晚,江羽橙很快找到了一个被是树木包围的歇脚石凳,周围安静至极没有人声,他余光看了一眼,小花跟了过来,冲他点了点头,意味着附近确实没人。
他松了一口气,确认小花已经找了一根树枝坐好,确认叶芝阔已经做好了准备,他这才放开封默,对上了他有些探究又有些笃定的眼神。
江羽橙心头疑问一闪而过,但没太注意,他全身心都放到了即将到来的事情上,郑重而又紧张地对封默说道:“默哥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终于来了。
封默诡异地松了一口气,这些天的猜测都落到了实处,他不由得捏紧了手中的手机。
他最近刚刚联系上处理封沉遗产的律师,家里的灰尘还没扫干净……
他有些心不在焉,而江羽橙似乎也有点难以抑制的紧张——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开始纠结,似乎不知道从何开始。
沉默就这么蔓延开来,封默耐心等了一段时间,发现江羽橙还是很纠结,他不由得有些哑然。
早在此前他就确认了自己的心意,那又为什么一定要矜持地等待对方先开口?
只是话是这么说,张了张口他才发现这句话并不那么容易,于是不得不清了清嗓,准备重新开口。
而他清嗓惊醒了江羽橙,他也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说话。
于是他们异口同声。
江羽橙:“你身上的阳气出问题了!”
封默:“我也喜欢你!”
话音刚落,两人面面相觑,反应了一下对方说的话,再次异口同声。
封默:“……什么阳气?”
江羽橙:“……什么喜欢?”
坐在山下花园里的叶芝阔一口珍珠奶茶喷了出来。
第53章
寂静,是今晚的独坐亭。
江羽橙心中万马齐喑,早就把玄门的任务丢到了一边,满脑子都是封默那句“我也喜欢你。”
什么叫“我也喜欢你”?
什么叫“我也”?!
这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显然,对这个字充满疑惑的不仅是他,封默甚至来不及追究“阳气”是什么鬼东西,他大脑的片刻空白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声音,脱口而出的便是一句干涩的疑问:“你……你不是在……追我吗?”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艰难之极,江羽橙更是如遭雷击。
追求?!追求谁?!追求封默吗?谁追求他?我吗?!!!
我干了什么事会让封默有这个错觉?!!
他内心的呐喊直接表现在了脸上,又给了封默一记暴击——他自出生到现在的时光中,可能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尴尬的场景了。
令人窒息的尴尬席卷而上,以至于他几乎失去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忍不住发出了质问:“那开学的时候你为什么非要我送你?!”
“我有原因的!”江羽橙语速飞快地解释了前因后果,直接把玄门给的谈话大纲给忘了,直接一个复刻道歉信,把认识封默以来的心路历程都说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自己手写了道歉信,否则一时半会他还真没这个简单易懂的语言组织能力。
封默尽管对其中一些看上去像封建迷信的东西半信半疑,但江羽橙言语中的交集和坦荡让他心底结了一层冰。
他无比清晰的意识到,江羽橙真的没有其他的心思,整个事件竟然真的是他的自作多情和一厢情愿?!
他听得沉默异常,脸色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
江羽橙越说越小声,越说越气弱,但还是坚持把最后一句说了出来:“我是真心把你当成好朋友的……最重要的那种朋友。”
倘若封默心无杂念,听到这句话或许还会感动,但此时此刻他只觉得一阵讽刺……甚至觉得太过好笑以至于笑了出来:“这么说,你粘着我只是为了……我的阳气,让你不会看见鬼?”
江羽橙只觉得他笑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毁灭世界,怂怂地点头。
“那这块玉是什么意思?!”封默有些粗暴地从脖颈里拉出来这块玉,“如果不是你……你为什么送我这么一块价值八位数的玉?!”
“什么八位数?!”江羽橙目瞪口呆,忍不住喊了出来,“我就花了一百二十万,哪个冤大头出这么多钱啊!”
喊完面对封默阴沉的脸色,他秒怂,小声解释道:“当然这个不是重点……我送你这个玉是因为借用了你的阳气,这是补偿……”
封默深吸一口气:“那你平时的那些关心……都是补偿?!”
从来不缺席的早餐是补偿?不舍昼夜的陪伴也是补偿?甚至记住他的生日、揽下和他没关系的封沉寻踪也是补偿?
还有,还有那些不经意的身体接触、那些亲密的搂搂抱抱……也是补偿?!
“那也不是!”江羽橙条件反射性地否认,然后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补了一句,“你,你对朋友,不,不那样吗……”
朋友之间搂搂抱抱不是很正常吗?
封默用冷漠的表情告诉他,一点也不。
江羽橙窒息:“……”
怎么办怎么办?!
这种“我把你当兄弟,但你想上我床”的抓马情节怎么会出现他身上啊?!
这乌龙事件直接烧掉了他的CPU,以至于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才让两人显得不那么尴尬,而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他抱着“得救了”的心情,火速掏出手机,看都没看就接起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开免提都听得清清楚楚的男声:“喂喂喂?美X外卖!帅哥你的玫瑰花到了,我就在你们学校的独坐亭啊,你人呢?!花送迟了小心你女朋友不高兴啊哈哈哈。”
江羽橙:“……”
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他赶紧挂了电话,在封默莫测的神情里语速飞快地解释:“是黄玫瑰!不是红的!是单琳学姐说这个花是道歉……的意思……来着……”
他越说越小声,只觉得此时的尴尬值已经爆表了。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终于,封默揉了揉眉心,声音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今天先……这样吧,我需要冷静一下。”
说完,他没等江羽橙回答,率先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江羽橙欲言又止,摸着兜里没能送出去的护腕,目送他离开。
半个小时后,他终于收拾好破碎的三观,抱着外卖小哥放在独坐亭的黄玫瑰花束,步履沉重地下了山。
叶芝阔已经在山脚等着了,一副想笑又不能笑的憋屈表情。
要是以往,江羽橙高低要和他打一架,但他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只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后,继续蔫头耷脑。
叶芝阔揽住他的肩膀:“没事啊橙儿,晚上不是还要和你室友吃饭?高兴一点。”
此前他们本来以为这件事会很顺利,于是江羽橙提前约了自己的几个室友,准备到时候介绍叶芝阔给他们认识认识。
叶芝阔也很有兴趣,当然主要是对着传说中的纯阳之体的。
之前因为郑游天在玄门的调查名单上,他专门看过江羽橙室友的资料,他算是单方面认识了这几人,除了被术法侵袭多次而暂且休学休养的郑游天,其他两人欣然赴约。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此时江羽橙和他的两位室友、封默和叶芝阔应该已经坐在了校外好评第一的火锅店里吃东西了。
江羽橙有种咽不下去的难受,暼了一眼叶芝阔搭在他肩上的手,莫名委屈。
朋友之间身体接触不是很正常吗!封默为什么就会误会?!
叶芝阔揽着他的肩走到大路上,顿时被吓了一跳:“我去你别哭啊!”
江羽橙抹了一把眼睛,嘴硬:“我才没哭!”
“被人告白还哭的,你怕是千古第一人。”叶芝阔哭笑不得,“不是哥哥,这有什么好哭的啊?你被人喜欢难道不该骄傲?”
江羽橙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哽咽:“你不懂。”
以封默的自尊心和一向不和人深交的处事方式……他们以后很有可能不会来往了。
但他告诉封默的,他是他最重要的朋友却不是假话,他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无话不谈的朋友,然后又光速失去,这让他非常非常的难受。
可他自觉给不了封默要的回应……别说性取向这种东西,他连恋爱这件事都没思考过。
叶芝阔确实不懂,但鉴于江羽橙一向情感丰富泪腺发达,他理解地拍拍肩:“没事,咱们一醉解千愁!”
于是等纪和兴和岑琅到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已经灌下去三瓶啤酒静静坐着流眼泪的江羽橙。
两人顿时一惊,顾不得一旁眼生的帅哥,坐到了江羽橙旁边,你一言我一语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江羽橙还有点理智,听到这话委屈巴巴地控诉:“默哥……封默说他喜欢我,他还误会我追求他……”
岑琅大吃一惊:“什么你没追他吗?”
纪和兴也大吃一惊:“什么你们原来没在一起吗?”
岑琅:“……”
纪和兴:“……”
两人面面相觑。
“……”叶芝阔憋笑憋得浑身颤抖,深觉江羽橙的两个室友也属实人才,同时对江羽橙到底做了什么升起了无比的好奇心。
怎么所有人似乎都觉得他们是一对偏偏江羽橙自己不觉得呢?
江羽橙:“……”
江羽橙:“……”
江羽橙:“……”
他拍案而起:“我没有!你们凭什么、凭什么都说我有!”
岑琅和纪和兴吓了一跳,赶紧安抚:“好好好,你没有,你没有,咱们坐下说话。”
江羽橙瞪着一双圆眼睛,盯着岑琅:“你说!我哪里像在追他了!”
岑琅:“……”
他求助般看了看旁边两人——到底要不要跟醉鬼认真,在场等,很急。
“主要是……你对封学长的关心,比较超出一般人理解的‘朋友’范畴。”纪和兴比较“委婉”地说道,“我们一般不那样对朋友。”
江羽橙又瞪大了一点眼睛:“哪里不像对朋友了!”
“咳,最简单的,你也没特地给我们买过早餐啊。”岑琅小声嘟囔。
然而江羽橙耳朵特尖,立马转头:“我哪里没有给你们买早餐了,哪次上课不是我帮你们带的早餐!”
岑琅和纪和兴面面相觑。
感觉很难跟醉鬼解释清楚“和室友刚好在一个教学楼里上早课顺便带个早餐”和“特意去食堂买好早餐送到不顺路的学长宿舍”是两个概念。
然而江羽橙不管这些,见他们不说话顿时觉得自己取得了胜利,于是变得更加不解和难受。
所以他明明是和封默正常相处的,就算为了蹭阳气或许肢体动作亲密了一些,但怎么就会发展到了封默以为自己在追他了?
以后他们还能成为朋友吗?
江羽橙怀着希冀,却又清晰地知道不可能——这个错位被揭穿之后,他们很难再回到以前那种坦然的相处模式中,他会不自觉地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避免给封默带来误会,他不知道封默会怎么想,但清楚知道这样自己会很累。
这样的友情肯定是不持久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或许就是大家做回点头之交的陌生人。
想到这个可能,江羽橙又难受起来,再次打开一瓶啤酒,吨吨吨灌了下去。
把岑琅和纪和兴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相同的疑问:
这喝法,江羽橙真的不是失恋了吗?
为这一场乌龙难受至极的显然不止江羽橙。
封默率先离开后,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找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安静一会儿。
他径直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子。
只是打开门的一瞬间,他却感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这间房子里实在是有太多江羽橙的痕迹了。
封默租下这间房子时只是用作换药时期的暂时居所,整个房子里最值钱的东西就是客厅里的55寸超高清壁挂电视,除此以外其他家具都只是凑合。
他不太在意这些,但江羽橙显然不是会委屈自己的性子。
江小少爷留宿一段时间后,出租屋内已经多出了不少的东西:他给客厅的电视机配上了小茶几、毛绒地毯、懒人沙发、零食柜、一大堆抱枕和游戏手柄。
不想回宿舍的时候就赖着沙发上让封默陪他打游戏或者看电影。
零食柜里还堆着许多江羽橙爱吃的零食。
懒人沙发上还随意摆放着一件他落在这里的外套。
封默在玄关愣了很久,才动作缓慢地换好鞋,走进了这间屋子。
懒人沙发直接把他吞到了怀里。
封默手臂压在眼睛上,脑海里不自觉地开始回忆起过去的种种——那些令他误会、怀疑、暗自窃喜和怦然心动的瞬间一一涌上,最终都定格成了一个小时前江羽橙惊诧无比的表情。
朋友……阳气……补偿……
原来那些他以为是喜欢的举动背后,有这么多的正当理由。
而尴尬还没消减,另一股失落又浮上心头——他突然发现,自己人生的第一次动心好像已经以失败告终了。
江羽橙并不喜欢他。
这个认知甚至比自作多情还让人难以忍受。
封默并没有让自己颓废多久,他很快停下了毫无意义的反刍——再回忆一万遍,再找一万个理由解释自己误会的原因,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的现实。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必要再多费功夫,他需要考虑更加现实的问题:以后要怎么办?
发生这种事后,他和江羽橙不可能再相安无事地继续当“朋友”。
封默无意识摩挲着左手的手环,陷入了沉思。
……
第二天一早,江羽橙模模糊糊地感受到已经亮起的天光,突然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
几点了!他还要去图书馆占座呢!
他条件反射性地摸出手机,点开封默的微信就想给他发消息,等看到昨天的消息时他突然反应过来。
以后他可能都不需要提前去占座买早餐了。
昨天的乌龙事件后,他和封默就没再联系过。
江羽橙重新倒回了床上,盯着床顶看了几秒,突然烦躁地用被子裹住头嚎叫了起来。
“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幸好两个室友有早课,人已经走了,不然肯定又被他吓一跳。
发泄了一会儿情绪,江羽橙拉下被子,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下床洗漱,只是他刚刚下来,手机响了。
他拿过手机一看,发现来电显示赫然写着“封默”。
江羽橙一愣,完全没想到封默会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犹豫了一下后接通了。
只是接起来后,却在称呼上都犯了难。
叫“默哥”好像太亲昵了,叫“学长”好像又太冷淡……难道直接叫“封默”?感觉像是要约架……
封默不知道他的纠结,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平静:“醒了吗?”
江羽橙立刻回神,本能地应了一声:“醒了。”
封默继续问道:“吃过东西了吗?”
江羽橙迟疑着:“……还没。”
封默“嗯”了一声:“那要跟我一起去吃早茶吗?我知道一家还不错的粤菜馆。”
江羽橙:“……?”
十分钟后,江羽橙收拾好自己,跑下了楼。
封默的黑色SUV已经停在了宿舍楼下,情形一如过去他带江羽橙离校时。
仿佛昨晚的尴尬没有发生过。
但江羽橙没法真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然后以龟速爬行到了副驾驶旁边。
封默早就把车窗放了下来,没问他动作怎么这么慢:“上车吧。”
江羽橙没有动,而是隔着车门谨慎地问道:“鸿门宴?”
封默:“……如果你昨天说的是真的,你还怕打不过我?”
江羽橙没有被说服,他嘟嘟囔囔:“这不是打不打得过的问题,我又不可能真的对你动手。”
封默:“……”
他觉得自己会误会,江羽橙这随手撩人的毛病得负主要责任。
“昨天的事情,我觉得我们得聊聊。”封默叹了一口气,“那家粤菜馆私密性很好,方便谈话。”
江羽橙这才磨磨蹭蹭地上车,想了想后,又给叶芝阔发了一条信息。
昨天他被封默突如其来的告白打乱了阵脚,以至于并没有完成玄门给的任务,该告诉封默的事情还没有说。
今天肯定该说的得说了,那就必须叶芝阔在场。
封默选定的粤菜馆开在郊区的一座山上,是一个半山农庄,距离A大很有些距离,一路上江羽橙如坐针毡,想说什么打破沉默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
封默看出他的不自在,直接开了车载蓝牙,选了一张摇滚歌单开始播放。
这下江羽橙不用纠结了,别说说话,他下车时还感觉自己耳朵轰隆作响。
……跑这么远也不知道叶芝阔能不能跟上。
他刚这么想,只见不远处一只眼熟的黑猫人立而起,前爪黑气幻化,冲他比了一个中指。
江羽橙:“……”
六月飞雪不过如此,又不是他选的地方。
趁封默没注意,他给小花比了一个手势,意思是该听的听,不该听的别听。
小花懒洋洋地舔爪子。
山庄的服务人员把他们引到了一间竹屋里,四周竹林环绕,私密性确实极佳。
封默早有预定,于是他们坐下没多久,色香味俱全的早茶一一呈上,然后竹门关上,包间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江羽橙坐直了身体,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叶芝阔的小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包间里一颗文竹的顶端,蹲坐了下来。
封默看上去已经忘了昨天的尴尬场景,一举一动从容自如,他把几个招牌菜往江羽橙的方向推了推:“先吃点东西吧。”
江羽橙其实想快些说完正事然后跑路来着,但是面对热气腾腾的美食……他又觉得不能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见他开始低头吃东西,封默不动声色的松了一口气。
看上去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江羽橙只吃了个半饱,然后不得不在小花想要杀人的眼神中清了清嗓子:“咳咳……默哥,昨天还有些事没有跟你说。”
封默执筷的手一顿:“你说。”
江羽橙赶紧按照玄门给的大纲把该交待的交待了。
封默听得若有所思,此前有些违和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他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胥涵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上船,他和胥涵既没有多少利益往来也没有深仇大恨,这种执着显得莫名其妙。
原来是为了他的纯阳之体?
他晕过去之前明明看见了一具漆黑的棺材,但得救之后前来问询的警察很肯定地说他出现了幻觉……原来不是幻觉而是没有资格知道吗?
这些事听上去和小说里瞎编的一样。
可江羽橙告诉他的事情环环相扣,听他的意思上面还有一个负责管理的权威机构,如果说是假的,那这造假的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封默沉思良久,终于吐了一口气:“好,我明白了,我会小心身边的异常。”
“你这就相信啦?”江羽橙诧异地眨眨圆眼睛,觉得封默的接受能力未免太过强悍了,他本来还打算让小花亮相来增加可信度的。
封默笑了笑,道:“对,我相信你。”
江羽橙:“……”
他不由自主揉了揉自己有些烫的耳朵,昨天还未消散的尴尬涌上来,但又有些被交托信任的隐秘欣喜。
封默没有什么探究新世界的想法,见江羽橙似乎已经放松下来了,直接开启了下一个话题:“公事说完,那我们来说说私事吧。”
江羽橙手一抖。
小花瞬间精神抖擞,显然没有什么非礼勿听的想法。
江羽橙用力瞪它。
几秒后,小花不情不愿地踱步离开了房间。
“橙橙?”封默静静地看着他,“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江羽橙赶紧收回视线,含糊了一句。
监督员的事情可说可不说,但叶芝阔昨天围观了乌龙现场,说出来只会更尴尬。
封默微微皱眉。
没了旁观者,江羽橙才看向封默,认真道:“默哥,我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让你产生了误解,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
“你只是把我当朋友。”封默突然笑了笑,出声打断了他,“我知道。”
江羽橙噎住,抬头却对上了封默专注的眼神。
他此时才发现,封默的眼瞳并不是纯黑的,而是一种深沉的棕色。
“但我不想跟你做朋友。”封默用谈论天气的平静淡然丢下了一个炸弹,“橙橙,我可以追你吗?”
第54章
江羽橙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
封默笑了起来,是江羽橙很少见过的轻松愉快,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我可以追你吗?”
江羽橙:“…………”
他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在脑子里的一片混乱中,一句话脱口而出:“可我不喜欢男人。”
话音刚落,封默突然伸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江羽橙猝不及防,后续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
封默就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收回手淡定道:“但看起来你也不讨厌。”
江羽橙:“………………”
他愣是呆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一拍桌子:“你耍赖!我根本,我根本……”
作为一个在父母亲亲抱抱中长大的孩子,江羽橙从来不排斥旁人友好的身体接触,虽然长大以后除了爹妈没人会这么捏他的脸,但以他和封默此前的亲近关系,他本来就不会对封默的接近有什么厌恶的感觉。
封默用这个来论证他可以接受男人根本就是偷换概念的耍流氓。
但江羽橙一时卡住,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个状态,噎得眼睛瞪圆。
“只要不是讨厌就好。”封默淡定地喝了一口茶,“你以后会有很多时间来考虑是否接受我的追求。”
江羽橙再度陷入了无言以对的境地,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那你问我可不可以干什么!”
封默的言下之意明显是不管江羽橙同不同意,他都会追求他,而江羽橙只需要考虑是否接受就行,那封默一开始那句问话根本就是废话。
封默平静地看着他,眼神甚至有些无辜:“我总得确认我的追求是不是会给你造成困扰。”
如果江羽橙对此的反应十分负面且剧烈,那他自然会选择放弃远离。
“我很困扰!非常困扰!”江羽橙立刻说道,眼神凶凶地盯着他,“不可以追,你不准追!我不同意!”
“……”封默花了点功夫才忍住笑,提醒道,“但是手脚长在我身上。”
你说了也不算。
江羽橙:“…………”
他气得一筷子戳穿了碗里的玉米棒。
……再逗下去真要炸毛了。
封默及时收敛表情,专注而珍郑重地看着江羽橙,放轻了声音:“橙橙,别着急拒绝,试一试好吗?”
在过去的相处中,封默虽然很少发表意见,却是两人中相对强势的一方,相比起江羽橙天马行空的多想少做,封默更习惯决策并实施。
江羽橙习惯了他在最后一锤定音的说一不二,所以当封默软下来将自己放到弱势地位征求他的意见时,满溢的生气如流水一般溜走了。
他如同被人戳破了的气球,浑身的刺软了下来,摸了摸鼻子,讷讷道:“哦……”
过了一会儿,他又小声补充了一句:“反正最后我肯定会拒绝你的。”
所以你快点放弃,大家做回朋友不好吗?
封默嘴角微微一扬,没有说话。
一顿饭勉强相安无事地结束了。
餐厅老板派人邀请封默和他的朋友,但江羽橙别别扭扭地不想跟他相处,于是封默独自离开,让江羽橙去花园里散步。
江羽橙梦游似的逛花园,然后看见了眼神幽怨的叶芝阔。
江羽橙:“……”
坏了,他完全忘记了小伙伴。
小花不能离叶芝阔太远,叶芝阔大早上收到江羽橙的信息后,来不及吃早餐就打了张车跟了过来,结果发现这个半山农家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周围根本没有供他暂且休息的地方。
更要命的是这破店不是会员没有预定还不接待,但大堂经理以为叶芝阔是迷路到这里的盲人,觉得不能欺负残障人士,请示了正好在农庄的老板后,把他迎了进来。
包间是没有的,只有露天餐桌可以坐一坐,喝一点厨房余下的边角料艇仔粥维持温饱这样子。
于是在江羽橙和封默在包厢里你来我往的时候,叶芝阔就和自己的小花凄风苦雨地坐在花园里接受来来往往人群异样的眼光。
江羽橙被十分不忿的叶芝阔劈头盖脸的喷了一顿,什么纠结的心思都没了。
十分钟后,叶芝阔骂够了,勉强解了气,端起纸杯喝了一口水,问道,“你们后面说什么了?”
江羽橙沉默。
“很难讲?”叶芝阔惊讶,“吵起来了?”
“没有……还不如吵架呢。”江羽橙有点烦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蔫哒哒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这哥们儿有种啊!”叶芝阔听完,一阵惊叹,一般人遇到这种乌龙事件,别说立刻想清楚直球出击了,只怕尴尬劲都要缓上好一阵子才能直面人生,性格再内耗一点的,说不定这辈子都释怀不了。
但封默只花了一晚上就调整过来并且立刻决定且安排了接下来的行动,这心性决断谁看了不说一声牛逼。
江羽橙瞪他一眼:“你哪边的!”
“这跟我哪边有什么关系?”叶芝阔好笑,戳了戳他,“现在是他要追你,你有主动权你怕什么,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呗,多大点事儿值得这么烦?”
江羽橙又是沉默了很久,才闷闷道:“我怕拒绝之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叶芝阔叹为观止:“这会儿你还想着做朋友呢?”
江羽橙一声不吭,装死。
“就这么舍不得啊小橙子。”叶芝阔突然笑起来,“要是我说我也喜欢你,你怎么办?”
江羽橙警惕地看着他:“……你别胡说啊,不然我会给麟哥打电话的!”
叶芝阔“啧”了一声,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当局者迷,但他没兴趣掺和,反正封默的体质注定了他在玄门的重点观察名单上,不可能真的伤害到江羽橙。
他拍了拍江羽橙的肩膀:“你从小就很擅长让自己过得开心,这件事也一样,别想太多,随心就行。”
说完,他拿起自己的盲杖,准备离开。
江羽橙回过神:“你要走了吗?你怎么回去?”
叶芝阔指了指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风衣男:“看见没,司机和专车。”
风衣男翻了一个白眼。
江羽橙嘴角一抽。
对方显然是十一局的人,应该是又有什么任务特意来接叶芝阔的。
等他们离开,江羽橙才缓缓趴在了桌子上,盯着不远处的池塘涟漪发呆。
随心……
“橙橙。”过了回来,封默走了回来,单手插兜站在他不远处喊他,“回学校吗?”
江羽橙下意识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江羽橙没那么不自在了——吃饱喝足后,哪怕还有心事他也直接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学校。
“明天去图书馆吗?”封默解开车锁,问道。
江羽橙刚想拒绝,就听封默轻描淡写地道:“高数期中测验是不是要到了?”
“……”江羽橙闭嘴了,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封默笑了笑:“那明天见。”
江羽橙,摸了摸自己的衣兜,踟蹰了一下:“明天见。”
说完他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速度飞快地消失在了宿舍楼里。
封默看着他逃命一样的背影,不免叹了口气。
只是一转头,却发现副驾驶上放着两样东西。
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一封写着“默哥亲启”的信。
他有些诧异,这些东西一看就是给他的,显然不会是江羽橙不小心漏下的。
封默拿起了那封信。
等浏览完信件,他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封道歉信,江羽橙言辞诚恳地对自己曾经蹭阳气的行为做出了检讨,礼物同样是这件事情的赔礼。
他拆开礼物包装,发现里面是一个白黑配色的护腕,某个品牌的联名款,他曾经想要但因为限量要抢,太过麻烦从而放弃了。
江羽橙这个显然是从二道贩子那里收来的,不知道他又花了多少钱。
封默的视线落在了信件的结尾,结尾的日期是前天。
所以江羽橙分明因为昨天的乌龙和今天的告白产生了躲开他的想法,却还是觉得应该对最开始的动机不纯道歉?
可那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
一边叫嚣着远离,一边又留下这种可以拉近关系的突破口。
……怎么能别扭成这样。
封默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把信件折叠后妥善收好,将右手上戴了几年的护腕取下,换上了江羽橙送的,然后拿起手机给护腕拍了张照片,发给了江羽橙。
【封默】:照片.jpg
【封默】:谢谢橙橙,戴上很舒服。
江羽橙秒回。
【安神符三块钱一张】:我睡着了!!
【封默】:午安,别忘记下午你还有课。
过了好几十秒,微信才震动了一下。
【安神符三块钱一张】:午安。
封默一挑眉,突然想起什么,又动了动手指。
【封默】:昨天的黄玫瑰呢?
对话框的沉默像是死了。
【封默】:橙橙?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封默看着绿泡泡旁边的红色感叹号,哑然失笑。
他收起手机,启动车辆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贺岩早就望眼欲穿,见到他立刻腆着闪烁着八卦的脸凑过来:“怎么样怎么样?你昨天怎么都没回来?你俩确定关系了?”
封默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对外很少说自己的私事,也没有兴趣分享感情生活,但是看见贺岩时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江羽橙说送黄玫瑰是单琳建议的……也就是说那个小木头送礼前说不定问过包括单琳在内的所有认识的朋友,他在校内的朋友不算多,除了单琳肯定还有个贺岩。
所以这俩猹误会了,连带着影响了自己的思绪,更是给江羽橙出了不少馊主意,以至于发生了昨天的尴尬。
“江羽橙来找你咨询过?”封默没什么表情地问了一句。
“?”他这话太像秋后算账,贺岩忍不住打量他的表情,猜测着江羽橙是不是也步入了院花一二三四的后尘,“啊……他是来找过我,问我你喜欢什么来着。”
贺岩觑着他的表情:“所以……他表白没有,你难道拒绝了?”
以封默对江羽橙的纵容程度,这不能吧?
“他没有告白。”封默淡淡道,“他不喜欢我,他只把我当朋友。”
贺岩:“???”
不是,就他那种粘人的方式你说他不喜欢你?!闹呢哥们!
只是还没等他说话,封默又道:“但我确认我喜欢他,所以告白的是我。”
贺岩:“!!!”
等会儿?!
“接下来我会去追他。”封默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有个八卦群,你知道怎么说吧?”
贺岩:“……”
贺岩:“……”
贺岩:“……”
封默:“贺岩?”
贺岩木然地点点头,一副三观尽碎的模样。
“很好。”封默微微颔首,“辛苦。”
贺岩:“………………”
靠!你搁我面前装什么逼!
但封默已经扭过头,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准备去公司——他下午约了律师见面。
贺岩缓了很久,终于从连续不断的重磅消息中回过了神,见封默一副打算出门的样子,赶紧从千头万绪中找到一条线:“对了,早上有个男生找你,自称是你表弟,说打不通你电话。”
表弟?
封默回头:“多大年纪,我们学校的吗?”
“他说他是艺院的。”贺岩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是真的有这么个表弟吧?”
之前有个自称是封默父亲秘书的男人也来找过封默,但封默否认这个人的身份,更诡异的是,后来查监控居然也没发现有这么个人,这件事给贺岩留下了不轻的心理阴影,他一度疑神疑鬼,还以为自己年纪轻轻得了老年痴呆。
好在这次封默点了点:“是我表弟,我会去联系他的。”
贺岩松了一口气,随意挥了挥手就当告别,然后转头开始在群里分享最新八卦。
封默并没有着急去见霍灵资,而是依照安排去见了律师。
律师姓邢,笔挺的定制西装在封默的小公司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封默给他倒了一杯茶:“地方有点小,见笑了。”
邢律师摇了摇头:“搞不懂你们两兄弟。”
哥哥明明是正牌继承人,结果非要悄不作声地从搞了个壳子侵吞自家,弟弟明明有唾手可得的巨额财富,非要辛辛苦苦去搞自媒体挣那几十上百万。
大概有钱人就是会玩吧。
封默笑了笑,没有解释。
邢律师是封沉的私人律师,本来是某一线所的合伙人,但被合伙人坑了一把,背上了对客户的巨额赔偿,落魄之际封沉拉了他一把,因而两人关系十分不错。
他也是封沉指定的遗产处理人。
封沉失踪后没多久就在封航的运作下被宣告死亡,他名下众多不为人所知的财产进入了遗产处理程序,邢律师带着众多法律文件找到指定唯一继承人封默时,发现对方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本打算和封默商量是否将封沉的遗产由霍寻瑶代管,没想到封默很快给了他一个震撼。
封默利用那些东西坑了亲爹一把,把霍寻瑶送进医院后却又没有接手的想法。
于是这些产业只能由他和职业经理人看着,定期给封默汇报一下,就这,封少爷还爱答不理,动不动就玩失踪。
邢律师头都要秃了。
他对封沉的雪中送炭和知遇之恩都感激至极,但再怎么感激,面对堪称天量的财富,他也时常感觉自己贪欲开始冒头。
于是为了避免做出错事,他开始频繁联系封默让对方赶紧接手。
但一直到前几天,封默才开口同意,让他着手准备各种财产的转让手续。
邢律师一一给封默解释完各份文件,看着他拿起笔开始边看边签字,老怀大慰:“你可算是愿意接手你哥的东西了,在这么下去,我都要经不起考验了。”
封默抬头,礼貌一笑:“我和我哥都相信你的人品。”
“别别别,我自己都不相信。”邢律师连连摇头,又有些好奇,“不过你怎么突然想通了?”
“……”封默签完字,把文件递给他,“或许人是会变的吧。”
此前他对于未来的想象在封沉失踪的时候就停滞了,牵着风筝的线断了之后,剩下的时光就只剩下了随波逐流,所以他对接手封沉的势力没兴趣——潜意识里他也会觉得,这样是彻底抹杀了哥哥在人间的存在。
不接手这些,不去掺和封、霍两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只专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或许有一天他得知了封沉的消息,或者彻底接受封沉的离去后,也会接手封沉的留下的东西,但起码不是现在。
但他没想到生命里会突然冒出来一个江羽橙。
这意味着他真正有了会被威胁的软肋,而霍老爷子年纪越大欲望越大,也越来越不择手段,所以他必须让自己快速强大起来。
虽说以江羽橙那神奇至极的身世,不管是封航还是霍老爷子可能都无法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但自己如果想要和他在一起,那就必须过了江羽橙的家人这一关。
从江羽橙的言行举止就看得出来,他一定是从小被宠爱着长大的,如果他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势力,怎么可能说服江羽橙的家人把自己的宝贝交给他?
邢律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封默发生了改变,但能够脱手这个烫手山芋还是很开心的:“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好事,你哥哥把这些留给你,肯定是希望你能过得越来越好,有了这些东西,总比你苦哈哈的从头开始方便。”
封默一怔,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多留了,后续程序我会跟进,有进展会跟你汇报的。”邢律师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伸手和封默握了握,离开了封默的公司。
邢律师刚走,另外一个客人也到了。
“表哥?”霍灵资从门外探出一个头,“你现在有空了吗?”
封默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进来吧。”
霍灵资干笑一声,赶紧进来,然后谨慎地把门锁上了。
“是老爷子让你来的?有什么事吗?”封默等他坐下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不是爷爷让我来的。”霍灵资犹豫了一下,“是我自己有事和你说。”
封默有些意外:“什么事?”
“……我从头开始说吧,还是申城东区城郊的那个项目……项目勘探的时候,出了意外。”霍灵芝斟酌着说道,“据说那个项目闹鬼了,有勘探人员坠落,死因很蹊跷。”
那个探勘人员是在平地两米左右的高度,摔了很多次后,活活摔死的,而周围也没有找到绳索等工具。
这种他杀手段实在是诡异莫名,知道的人第一反应都是有鬼。
封默心头一跳。
霍灵资见他脸色不变,还以为他和自己的想法一样,苦笑一声:“你也觉得荒唐对吧?但姑父他们那一代人都挺迷信的,这个事情出了以后,几个投资方都在想办法找大师驱鬼,而且他们真的找到了一个据说是很厉害的大师。”
“然后呢?”封默问道,“鬼驱掉了?”
“没有。”霍灵资一摊手,“那个大师也出事了,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据说是那鬼太凶了没压住。”
封默不自觉摩挲着左手的手环。
按照江羽橙告诉他的,这世间的所谓大师也不全是假的,这件事坑蒙拐骗和真的有鬼之间,几率说不定是五五开。
“那你找我,是想我也帮忙找一个大师?”封默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管这件事是真是假……并不妨碍他用这个去找江羽橙问问……正好有个理由让他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不不不,我没这个意思。”霍灵资连连否认,看向封默的眼神有些犹豫,“我……我要说的事保证是真的!表哥你可别不信。”
封默不置可否:“说说看。”
霍灵资一咬牙:“那天在病房外我听到了那个大师和姑父的话。”
为了这个项目封航的远望集团已经投了不少资金,如果不能准时开工损失难以计量,他头发都急白了几根,言谈中已经把病床上的大师当成了救命稻草。
大师神神叨叨的念了一番霍灵资没听懂的话,然后闭目不言。
封航和霍灵资一样懵逼,好在大师的徒弟解释了一下:“封施主,你们施工惊扰了主人,才会有这种异象,而这位主人只怕太过凶厉,常规手段收服不了啊。”
封航问弦歌知雅意:“请问小师父,除了常规手段之外,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有到是有。”大师徒弟道,“总归你们有错在先,给足赔礼,再请问那位主人搬个家,事情也就解决了。”
霍灵资听得嘴角抽了抽,然而封航深信不疑:“需要什么赔礼尽管说!能找的我绝不推辞。”
大师徒弟也不含糊,当即说了一串生辰八字:“用这个命格的人做人牲,肯定可以安抚住那位。”
说到这,霍灵资深吸一口气:“我记住了那个八字,下来找人算了算……算出来的日期就是你的生日!”
封默眉头一挑。
第55章
江羽橙最终还是错过了下午的课。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情绪起伏太大,他从中午直接睡到了晚上八点,醒过来时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
在床上呆了两秒钟,他才慢吞吞地坐起来。
他打开手机,有个眼熟的名字问他下午怎么没去上课,又说幸好下午老师没点名,江羽橙回忆了一下,这人似乎是班上的什么学生干部,于是回复了一句“谢谢”,退出对话框又犹豫了半天后,他手指还是点进了黑名单。
封默的微信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江羽橙蓦然一阵心虚。
虽然是封默非要提黄玫瑰让他社死的,但他这一言不合就拉黑好像显得有点过分。
他默不作声地把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然后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退出了微信。
只是他刚把封默放出来,对方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封默】:醒了吗?
江羽橙满脸问号。
封默在他身上装监控了吗?!
【封默】:你室友说你醒了,饿不饿?
江羽橙顾不得轰隆作响的肚子,立刻掀开床帘,怒视宿舍里的奸细。
纪和兴兼职去了,宿舍里只有岑琅在,接收到江羽橙的目光,他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羽橙瞪着他:“你给封默通风报信啊!”
岑琅反应过来,“咳”了一声:“什么通风报信……那什么,学长说他联系不上你,问我你在干嘛,我就说你还在睡觉,他就说你醒了让我跟他说一声。”
江羽橙愤愤不平:“他给你发工资吗你这么听话!”
“哎哎哎,橙子你跟哥说说。”岑琅一点不心虚,嬉皮笑脸,眼里全是八卦的欲望,“你俩现在什么情况?闹掰了?”
“……”江羽橙不情不愿,“没有。”
岑琅顿时换上一副了然的表情:“哦~那就是还在闹别扭了?”
“谁跟他闹别扭!”江羽橙想都不想立刻反驳,但话一出口就发现岑琅用那种“还说你没闹别扭”的表情看着他。
江羽橙:“……”
烦死了都怪封默!
他不再搭理岑琅,重新拿过手机,发现封默又给他发了两条信息。
【封默】:吃夜宵吗?
【封默】:(位置信息链接)
这是江羽橙很喜欢的一家烧烤店,尤其是烤牛肉。如果是之前,看到消息他已经飞奔在路上了,但今时不同往日,江羽橙谨慎地盯着那个地址看了半天,始终没回消息。
【封默】:有灵异事件需要跟你说。
江羽橙一怔,下意识回道:“什么灵异事件?”
【封默】:见面说。
【封默】:我要到在你们楼下了,吃宵夜吗?
江羽橙:“……”
诡计多端!
但摸摸自己瘪瘪的肚子,想到那家鲜嫩多汁的牛肉串,江羽橙咽了咽唾沫,还是回了一句“吃”。
他很快换好衣服,顶着岑琅意味深长的眼神下了楼。
封默在宿舍不远处等他,一贯的面无表情,看见跑出来的江羽橙后,嘴角微微勾了勾。
江羽橙面对这个表情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脚步慢了下来,装作镇定地问:“……你说的是什么灵异事件?”
“先吃东西吧。”封默却避而不谈,“不饿吗?”
饿还是饿的,毕竟他直接睡过了晚饭……既然下来了江羽橙也不会继续犟,和封默一起向校外走去。
走的还是东门小路。
故地不知道多少次重游,江羽橙还是头一次心情这么复杂。
……话说A大出现的这个厉鬼还没搞清楚来历呢。
“橙橙。”封默突然开口,江羽橙险些吓得一蹦,转头幽幽地看了他一样。
封默:“……”
他忍住笑:“我是想问,之前你说怕黑,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羽橙瞪他,“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问些让人尴尬的问题,我要拉黑你!”
封默明白了,略过拉黑的话题:“那上次你是为什么哭?”
江羽橙:“……因为见鬼了。”
怕黑和怕鬼之间,还是前者比较丢人。
封默忍不住笑了笑。
江羽橙立刻警惕转头:“你是不是笑话我!”
“当然不是。”封默矢口否认,接着问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挺可爱的。”
江羽橙:“……快走吧时间不早了吃的太晚小心长胖!”
说完他丢开封默率先跑了。
一口气直接冲出校门爬上人行天桥,他才停下来,忍不住暗自抱怨封默有毛病。
哪儿有人夸男生可爱的……
他在天桥上吹了一会儿风,自觉冷静下来了,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下面。
封默慢悠悠地走到了天桥下面,正在爬楼梯。
江羽橙在原地等一会儿,才等到他。
“不害羞了?”封默上来就是一句,听得江羽橙想打人。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封默这么讨厌。
“你才害羞!”他瞪了他一眼,“你不准说奇奇怪怪的话!”
封默十分好说话:“好的。那我们先去吃东西?”
江羽橙勉强满意。
到了烧烤店,他照着店里贵的东西点了一遍,然后把菜单塞给封默。
封默粗略看了眼菜单:“这么多吃不完吧?”
“可以打包,反正你请客!”江羽橙脸上有种干坏事的得意洋洋。
封默失笑,又看了一遍,发现江羽橙宰人的同时也没忘记把自己喜欢吃的全点上,便把菜单直接递给了服务员。
服务员离开后,包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还没等江羽橙不自在,封默便率先开口:“今天下午我表弟来找我了。”
江羽橙一愣:“表弟?”
他知道封默的母亲是被推出来联姻的千金小姐,而封默对外祖家显然十分不待见,几乎没见他提过母亲那边的亲戚。
封默点点头:“对,他也是艺院的,叫霍灵资,你认识吗?”
“霍灵资?!他是你表弟?”江羽橙吃惊不小,“那他还让我离你远点!”
“?”封默后续的思路一断,“什么离我远点?”
江羽橙把开学典礼上遇到霍灵资的事情说了出来,表情困惑:“他什么意思啊?”
封默内心冷笑,但面上半点不露:“他是好心吧。”
江羽橙睁大了眼睛:“好心?”
跟外人似是而非地说自己表哥坏话,这算哪门子好心啊!
“你也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封默声音很轻,似是有几分失落,“事实上我家的情况比说出来的要复杂的多……他可能是不想让你和我牵扯太多。”
“再复杂那也是上一辈造的孽啊,和你有什么关系!”江羽橙很不满,“他怎么和外人说你坏话。”
“谢谢。”封默沉静的眼睛看着他,眼底隐隐约约有一丝笑意,“不过你不算外人。”
江羽橙:“……”
他拍桌子:“都说了你不准说奇怪的话!!”
封默见好就收:“他今天来找我,是我父亲那边的项目上出了事情……”
江羽橙别扭到一半又被正事噎了回去,只能专心听封默的转述,越到后面眉头越紧。
封默把霍灵资的消息转述了一遍,最后做出结论:“对方好像是冲我来的。”
这就是句废话,不然生辰八字怎么会这么巧刚好和他对上。
江羽橙的脸色甚至有些难看,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玄门内鬼……只是整件事听下来实在是处处透露着奇怪。
对方的目的太过明确,反而让人产生了疑虑。
要知道这帮人在玄门内潜伏了这么多年,始终没让酉虎抓到把柄,但就是最近这几个月内,对方做的事情目的毫不遮掩不说,行事手段更是堪称粗糙,尾巴漏了一大堆。
这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如果是不小心的……那不禁让人怀疑对方过去这么多年是怎么在玄门内潜伏起来的。
可如果是故意的,那对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橙橙?”封默见他面色严肃,不由得有些意外,“这件事很严重?”
江羽橙回过神,神色依然严肃:“这个事情牵扯了其他的东西……总之最近你都要小心一点,最好不要回家,也不要让他们有机会找到你下手。”
封默若有所思。
江羽橙没注意,拿出手机边打字边说:“我会和我师父他们说的,他们会派人先去你家和你家的工地看一看。”
封默想到他说的那个管理玄门的组织:“你师父我是不是见过?”
如果游轮事件另有隐情,当时来询问他的警察是不是也有玄门的人假扮的?
江羽橙摸了摸鼻子:“应该见过吧……”
他大致形容了一下酉虎的长相,封默很快对上了人,若有所思:“师父……那你还有什么师兄师姐吗?”
江羽橙发完消息,放下手机,和封默科普了一下玄门学堂的设置:“……不过虽然很多人都叫他师父,但总觉得师父对我姐姐更偏爱一些。”
但这只是一种隐约的感觉,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
这位师父是不是对江羽橙偏爱不好说,但江羽橙应该挺在意这位师父的,封默于是将“师父”列入了需要注意的名单内。
江羽橙有父母姐姐,现在还有个师父……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咦?师父这么快就回信了?”江羽橙惊讶地出声,一般酉虎都忙得要死,他本来打算等两个小时要是酉虎还没消息就给他打电话来着。
封默回过神:“他怎么说?”
江羽橙浏览完信息后说:“他说他已经安排人去你家了,总之最近你都不要回申城。”
他抬头认真看着封默:“特别是如果你家里要你回去的话。”
“暂时不会。”封默倒是很淡定,“封航还没到绝境。”
封航虽然自私自利,但传宗接代的念头也是根深蒂固,封沉已经失踪,封宁年纪太小,封静是女孩儿,所以封默是他现下传宗接代的唯一选择。
而人牲这种东西一听就危险万分,不到万不得已,封航还不至于对他下手。
只是时间越拖资金压力越大,等封航觉得扛不住的时候,那可就说不准了。
封默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推测,但江羽橙还是满脸不赞同:“他现在可是勾搭上了玄门败类!这帮家伙没什么底线,如果你爸中了什么术法,鬼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情。”
封默很从善如流地请教:“那我要怎么办?”
江羽橙捏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思考。
让玄门派人来保护?不不不,十有八九这个任务会落到他身上,他最近要离封默远一点……让封默待学校里别出去?可对方上次都能在A大校园里绑架张峻曦,也不安全……
“不如我先换个地方?”封默观察着他的表情,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沉思。
江羽橙茫然抬头:“换个地方?”
封默解释道:“除了申城,我在其他地方没有房产,如果对方通过封航找我,那就只能来京市,那我暂且离开京市,应该也能避开对方一段时间?”
江羽橙仔细想了想,觉得封默说的还挺对。
虽然对方也有很多种办法追踪封默的行踪,但这样一来,他们也会更多地暴露在酉虎的眼中。
江羽橙于是点头认可了封默的想法,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其实如果去青芒镇,在兰家老宅待着是最安全的……但现在要请封默去自己家……江羽橙立刻把这个念头丢到脑后。
他犹豫不决之时,封默开口道:“去海边怎么样?”
海边?
江羽橙一愣。
封默眼里笑意隐隐:“你不是想去海边玩吗?攻略我做好了,要一起吗?”
江羽橙反应了过来,顿时控诉:“你故意带偏我思路的!”
现在哪里就到需要跑路的时候了!
“怎么会。”封默云淡风轻,“你也不是也建议我去外边躲躲吗?”
江羽橙瞪着他:“……我才没这么说!”
“那我换个说法。”封默转变得很干脆,“京市冬天很冷,去海边越冬吗?”
江羽橙:“……”
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封默拿捏了……但,那可是海边!有大海有海鲜!
过了半晌,江羽橙矜持地点了点头,然后强调到:“那我们AA。”
他才不要占封默的便宜。
封默忍笑:“……好。”
他举起手中的可乐:“那祝我们旅途愉快。”
江羽橙跟他碰了碰杯,可乐下肚才反应过来:那他岂不是会和封默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独处???
他顿时想反悔,但已经答应了,反悔不仅言而无信还显得他很怂。
吃完烧烤,封默照例送他回宿舍,江羽橙连不自在都忘了,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憋屈。
于是等封默回到宿舍,拿出手机准备和江羽橙道晚安时,发现自己又被拉黑了。
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贺岩被他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由得暗自腹诽:恋爱果然使人弱智。
……
申城东郊。
远望集团东郊项目的项目经理目瞪口呆的看着工地门口突然出现的七八个黑衣人:“你们是谁?来干嘛的?”
领头的是一个面容有些愁苦的大汉,他伸手将一张纸递给经理:“警察,这是搜查令。”
经理目瞪口呆,但手中盖着鲜红印章的搜查令又不想是假的,而他一愣神的时间,这些黑衣人就直接走进了项目。
经理想要阻拦,但很快发现这些人目的相当明确,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他定睛一看,那不是曾经那个勘探人员死亡的地方吗?
事情发生之后上头赔了一笔钱把事情压下来了,当时也没报警……现在是东窗事发了?
经理顿时不敢再拦,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了原地,一个面容端庄大气高挑女人走了过来我:“你就是张威,这里的项目经理?”
张威赶紧点头:“警察同志……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女警笑了笑:“别紧张,只是问你几个问题。”
张威连连点头:“您说,您说。”
女警掏出一支录音笔:“你们老板是不是带了一个什么大师来过工地上?”
张威一愣,十分疑惑:“什么大师?”
女警表情丝毫不见意外,递了一瓶矿泉水:“别紧张,喝口水,慢慢回想一下,你是不是忘记了?”
张威接过水,道谢后喝了一口,然后开始冥思苦想,而想着想着,竟然真的想起来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老板带来了一个干瘦的老头,挽着道髻,胡子很长,当时工地已经清空了,只有老头的徒弟、他和老板、老板的秘书以及另外一个投资人在。
当时他们都还很好奇,想要看看对方怎么装神弄鬼,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老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干,他绕着死人的地方转了一圈,然后停了下来,在原地站了十几分钟后,然后突然吐一口血,脸色相当难看。
就在对方朝他们走过来时,突然像是被什么绊了一下,然后摔了一跤晕了过去。
老头的徒弟面色大变,赶紧过去将老头扶了起来。
然后画面消失了,又一个晃神后,他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女警:“警察同志,你问……什么来着?”
“没什么。”女警安抚一笑,“既然你没想起来,那就算了,我们问问别人。”
张威松了一口气,赶紧道谢后站远了一点。
没过多久,黑衣人们拍完照片后再度集结,上了车后扬长而去。
张威不知道他们搜集了什么,目送他们离开后,赶紧给老板打了电话,可电话没接通,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看工地——不知道后面还能不能开工。
远离工地的车上,酉虎挂了下属的电话,看向一旁的兰羽霜:“医院里没有人,那个大师已经出院离开了,封航也不记得有这件事,只记得自己工地出了一个安全事故。”
兰羽霜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们又晚了一步。”
酉虎放下手机道:“来的时候太匆忙,你把事情详细跟我说一下。”
“好的,这是我们发现的第七起事件,情节一致,都是闹鬼致人死伤,但总是有各种阴私令发现的人没有报警,紧接着便有大师上门除鬼,而目击者大多失忆,喝了宁神符水之后,也只能回忆起模糊的画面。”兰羽霜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一下情况,“这七起案件都是因为机缘巧合才被发现的,比如这一次,我们根据上一个案子的线索来到申城,始终没有发现,直到遇到师父您,才知道远望集团的东郊项目。”
酉虎眉头紧皱。
他和他的调查处本来是追踪此前在A大发现南部小门派术法到了申城,接到了江羽橙的消息后,他马上派出人员前往封家别墅、东郊项目和医院,路上遇到了正在调查另外案件的兰羽霜小队,听闻是弟弟的事情而自己的调查又陷入僵局,兰羽霜便独自跟了过来,没想到两边事实一对,案件竟然合流了。
酉虎见兰羽霜一脸欲言又止,便问道的:“你有什么猜测?”
“我这案件应该是两伙人。”兰羽霜面色严肃,“前者利用厉鬼伤人,而后者在想办法为前者抹除痕迹。现在结合师父您这边的消息来看,这两伙人应该都是内鬼的势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内讧。”
酉虎不置可否:“可能与内鬼无关,也有可能是同一伙人的不同分工,前者负责行动,后者负责善后。”
兰羽霜摇了摇头:“不对。我们调查过程中发现,闹鬼现场往往都有很多目击者,证明前者毫不遮掩想要闹大;但这些目击者的记忆无一例外收到了清洗,且手段很隐秘,避免了二次闹大被发现,显然后者不想被人发现,如果不是种种机缘巧合,我们根本不会知道。所以如果两者是一伙的,肯定不会出现这种南辕北辙的情况。”
酉虎陷入了沉思。
兰羽霜的猜测很有道理,而且解释了为什么内鬼潜藏多年,但最近的行事却错漏百出。
“现在他们行事毫无章法,想要封默是现在唯一的线索,而且还是封默那边一面之词……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兰羽霜有些不安,“橙橙现在和封默经常混在一起,他不会跟着一起出事吧……”
酉虎脑海里有一个念头若隐若现,却又抓不住,听到兰羽霜的话,他摇了摇头:“还不至于,如果你的猜测是真的,那他们内部还在角力,这样一来应该不会有大动静……”
兰羽霜吐一口气,想了想:“您说要不要让橙橙和封默一起回青芒镇?有甲辰爷爷和老宅的阵法……”
这是个办法,但酉虎总有些不安:“暂时不急……如果内鬼也是世家中人呢?”
那回青芒镇等于自投罗网。
兰羽霜浑身一僵。
内鬼是世家中人……简直是最坏的一种可能了。
车内陷入了寂静。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酉虎低头一看,是他就在封航处监视的人。
他接起电话,对面声音惊慌失措:“处长不好了!封航的双胞胎儿女失踪了!”
第56章
酉虎等人赶到封家别墅时,留下监视的天师正急得团团转。
看见酉虎,他如同见到了救星,大舒一口气:“处长您终于来了!”
“这是小谷。”酉虎简单给兰羽霜介绍一下,然后直接问道,“怎么回事?”
此时封家别墅已经被警察团团团住,几辆警车正在停在门口,红蓝闪得眼花缭乱。
小谷的车便停在警车不远处。
他和兰羽霜点点头权当打招呼,语速飞快地给酉虎说明情况:“俩小孩是自己走出别墅的,疑似被附身了,紧接着保姆发现异常,追出来时鬼气爆发,他们被带走了;保姆以为他们被绑架了,很快报了警。”
他拿出自己的平板递给酉虎:“您看,这是那只厉鬼的行迹图。”
兰羽霜惊了:“你给厉鬼下了追踪符?它没发现?”
“我也很奇怪。”小谷摸了摸自己的头,他不是战斗人员,符法水平很一般,但是鬼气爆发的太突然,他死马当成活马医上了一张追踪符,结果真的让他抓到了厉鬼的行迹。
酉虎面色严肃地和兰羽霜对视了一眼。
两人同时想到了兰羽霜的猜测——这很有可能是内鬼中更张扬的一派做的,所以才会任由小谷追踪,那如果没有意外,抹除痕迹的人恐怕已经在路上了。
想到这,酉虎不再迟疑,招呼众人按照小谷提供的轨迹追了过去。
兰羽霜则迅速通知了自己的小队,跟在酉虎身后做策应——酉虎会带人先走,假如猜测错误这是对方的陷阱,那兰羽霜等人便作为援军。
小谷让开了驾驶位,开始协调各个部门大开绿灯,数辆车朝着郊区驶去,很快便在城郊追上来那抹鬼气。
在众人眼中,城郊废弃的工厂厂房中黑云蔽日,一张分辨不清男女老少的脸虚浮在空中,嘲讽的表情异常清晰。
这只厉鬼显然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甚至颇为挑衅。
小谷简直震惊:“它有神智?!这是被驯化的鬼仆?”
酉虎脸色难看。
之前的案件中,内鬼养的厉鬼还是毫无神智的,这才多久,他们养出来的厉鬼就拥有神智了?
这里面又赔了多少人命进去?
然而十一局却一无所知,这不亚于当面给了他一耳光。
酉虎深吸一口气,压下愤怒的情绪,有条不紊地安排众人准备突破鬼蜮。
兰羽霜的小队被安排在外围策应。
张峻曦和兰羽霜以及另外一位兰家的中年天师一组,守在一个路口旁,抓捕可能逃窜的人员。
兰家两人在一边,更加靠前和明显,而他则独自守在另外一旁,更加靠后和隐秘。
只是看着不远处翻滚的黑云,他不免有些忧心地在队伍频道小声问:“霜姐,师父他们不会有事吧?”
“酉虎大天师的经验可比我们丰富多了。”中年天师听到问话,笑了笑,神情算得上轻松,“我们做好我们的事就行。”
兰羽霜微微颔首:“十三叔说的对。”
兰十三又是一笑,看着不远处遮天蔽日的黑云有些感慨:“多事之秋啊,我已经很久没在西岭鬼国封印之外见过这么浓郁的鬼气了。”
兰羽霜心头一动,正想说话,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滚动不休的黑云凝滞一下,顿时如同流云飞泄,四散而去。
“鬼蜮破了,注意警惕。”兰羽霜思绪一收,手摸到了腰间,抽出了一把枪。
经过特殊处理的耳麦在鬼气流溢的影响下依然清晰可闻,兰羽霜一边听着耳麦里酉虎的调度,一边凝神观察自己看守的路口。
杂草丛生的道路上始终没有动静。
此时耳麦里其他路口的人员似乎已经有了发现,呼喝声不绝于耳,兰羽霜不免分了分神。
“小心!”兰十三用力一拉她,两人同时朝一旁摔去,一道天雷在他们隐藏的地方炸响,趁他们躲避之时,一道人影越过他们,狂奔离去。
然而另一旁没有遭到袭击的张峻曦却毫无反应。
兰羽霜顾不得多问,一个翻身从地上起来,边追边瞄准,携带者符箓效力的子弹准确击中了对方的小腿,然而对方一个踉跄之后继续朝外奔跑,似乎完全感觉不到痛苦。
追出不远,跟在兰羽霜身后的兰十三突然面色一变:“趴下!”
兰羽霜一惊,下意识卧倒,前方路旁一栋废弃的土屋陡然爆炸,碎石灰尘扑了她一头一脸。
兰十三赶了上来,拉起她:“没事吧霜霜?”
兰羽霜咳嗽两声,摇了摇头,再度往前看去时,方才的人影已经没了踪迹。
身后传来脚步声,他们同时扭头,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张峻曦。
兰羽霜扭头,有些奇怪:“峻曦,出了什么事?”
“他,他好像是,是,是我爷爷。”张峻曦神情恍惚,一副青天白日见了大鬼的模样。
兰十三和兰羽霜异口同声:“你爷爷?”
张峻曦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可,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可方才的惊鸿一瞥他确实看清楚了那人的脸,和自家爷爷年轻时一模一样。
但十年前西岭鬼国莫名暴动时,不少天师牺牲了在封印鬼国的过程中,其中就包括了张峻曦的爷爷张嵘新,以及他的孪生兄弟张嵘生。
牺牲之时他们都已经是满头银发的老人了!
方才那人分明看上去只有二三十岁!
张峻曦难以置信且怀疑人生,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自己看错了可以解释。
兰羽霜皱了皱眉。
“你们就究竟想干什么?!”
千里之外的青芒镇,张家祖宅。
当代张家家主神色扭曲地盯着面前一团黑雾:“将我张家推上风口浪尖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他只是一个没看住,张嵘新居然就和对方合谋了!还被张峻曦看了个正着!
酉虎的调查处不打招呼直接上了门,如果不是张家自有底蕴,且酉虎没有亲自前来,靠着阵法把宁九那只狐狸骗了过去……今天大家就会一起玩完!
“你们不会以为自己扛得住四大家的联手攻伐吧!”张家家主恶狠狠地看着黑雾,“还是说你们想过河拆桥?!”
“呵呵,家主大人……”黑雾一阵翻腾,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它发出一阵听不出男女的怪笑,“这话应该是我们要问你吧?”
人影陡然凑近,几乎要贴上张家家主的鼻子:“难道不是你张家想要过河拆桥?”
张家家主脸色难看:“少他妈倒打一耙!你们要的东西我们什么时候没给你们?!如今你们在外肆意妄为,把酉虎那只老狗的视线全部引到了我们身上!”
他愤怒地走来走去:“现在好了!调查处接下来肯定会死盯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了,这样你们就满意了?!”
黑影静静立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如果我张家倒了。”张家家主狠狠喘了一口气,冷笑不已,“你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不成?!”
“修蕴。”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从黑影中传来。
张家家主愤怒的面色一僵:“……爸。”
“我们也是迫不得已。”黑影逐渐凝实成一个温文儒雅的年轻男人,他看着张家家主,神色凝重,“夫人等不了了。”
要是张峻曦在这里,肯定会震惊到麻木,此人不是自家爷爷的孪生兄弟张嵘生又是谁!
“要是不尽快把那个疯女人要的东西送上,别说我们,整个青芒镇都要一起陪葬。”张嵘生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
“我知道。”张家家主看着面前年轻了四十多岁的亲爹,十分别扭地闭了闭眼:“但是爸,你们行事也不能如此冲动极端……”
派出厉鬼到处附身有权有势的普通人就算了,关键是个顶个的脑子有病,任务明明是寻找那位夫人要的人,结果一做事就各有目的,反而闹出一堆不相干的事,他不得不让张家核心子弟去收拾烂摊子。
但知晓张家大计的就那么些人,人手捉襟见肘,结果还是被人抓到了把柄。
接下来要怎么应付调查处和其他四家,张家家主简直头疼至极。
张嵘生倒是很淡定:“接下来的事情张家不用掺和,线索已经拿到,我们会引开玄门的视线,你要做的就是把痕迹抹干净。然后……耐心等着夫人动手的那一天……”
张家家主皱着眉,踟蹰一会儿:“有把握吗?以‘他们’的能力,此前都被她压的抬不起头,现在就可以了?”
“自然。”张嵘生呵呵一笑,老态的眼神和那张年轻的面容实在是不甚相配,“她想做成那件事,要付出的代价难以估量,届时我们便能不费吹灰之力吞了她……到时候,儿子,你就不用像我和你二叔一样,受年龄的折磨了。”
听到这句话,张家家主的脸色稍霁:“这样当然很好……但接下来张家势力会全面收缩,您看着‘他们’一点,不要玩脱了。”
张嵘生笑着点了点头。
“另外,”张家家主欲言又止,“峻曦那孩子……”
张嵘生神色一顿,像是在倾听什么:“告诉他真相吧……不行,就让来陪陪你二叔。”
话音未落,黑雾一阵翻腾后,消散了。
张家家主离开这间深埋地下的密室,大儿子张峻年正在门外等候:“父亲。”
张家家主揉了揉眉心:“把外边的人都调回来……他们出去有正当理由吗?”
“有。”张峻年答道,“但是……全部调回来吗?”
张家家主点头:“对,什么线索都不要留下。”
张峻年点了点头,正准备离开,张家家主突然开口:“峻曦回来吗?”
张峻年摇了摇头:“还没。”
“让他赶紧回来,等他回来以后,让他来见我。”张家家主的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中,看不清楚表情。
……
玄门的暗中涌动没怎么影响到江羽橙。
距离霍灵资带来的消息过去了一个星期,封家风平浪静——据说封航已经忘记了闹鬼这件事,更别提让封默回家当人牲这件事。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江羽橙莫名其妙。
酉虎似乎发现了一些线索,却并没有和他多说,只是让他专心读书。
甚至连之前让他看住封默的嘱咐都没有了,他一问封默才知道,酉虎那边另外安排了十一局的工作人员和封默对接,让封默每天给他们发一条消息报平安。
老实说这种监视一样的举动很让人反感,但封默不仅十分配合,还十分得体地表达了感谢,从酉虎到十一局工作人员都大加赞赏,表扬短信甚至发到了江羽橙这里。
江羽橙忿忿不平地给封默刷了几十个“装模作样.jpg”的表情包。
封默照单全收,然后慢悠悠地给他回了一句“君子论迹不论心”。
气得江羽橙差点又想拉黑他。
但和封默斗气结束后,他又有些恹恹。
玄门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他的母亲、姐姐、师父、朋友和众多亲人都深陷其中,他却只能在外观望,哪怕明白长辈是好心,他也很难接受。
江羽橙翻了个身,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蚕蛹,望着床顶发呆。
手机震动了几下。
他艰难地从被子里抽出一只手,点开一看,封默照例问他要不要下楼吃宵夜。
自从通知要追他开始,封默雷打不动地晚上约他出去吃夜宵……当然不一定真的吃东西,探险博主敏锐的观察力在此刻凸显无疑,封默总能在学校周边找到让人眼前一亮或者眼前一黑的东西。
而江羽橙又控制不住自己这该死的好奇心,每次都会被封默带出去。
今天也不例外,他在床上翻滚两下后,一如既往地没抗住出去玩的诱惑。
听到他下床的动静,对面的岑琅立刻探出头:“你又出去约会啊?帮我带一杯奶茶一碗酸辣粉,加个麻辣牛肉肉夹馍,谢谢。”
“我不是去约会!”江羽橙强调,“为你的乱说道歉,不然你饿着吧!”
岑琅表情一言难尽:“……这位小同志,我劝你不要尽搞些形式主义。”
江羽橙不听。
什么形式主义,没有形式主义,谁说只有情侣约会时才会晚上出去吃宵夜了!
大家都是哥们儿!
岑琅发出了一连串“啧啧啧”。
论坛的八卦已经更新,虽然说据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消息人士表示,传说中不近女色不近男色如同性冷淡的封默学长铁树开花,是在主动追求江羽橙。
但群众的雪亮眼睛一致认为,追什么追,这俩分明早在一起了,现在就是玩情趣把吃瓜群众当play的一环。
君不见每晚都能看见他俩随机出没在学校周围的任何一个商业区小吃街?
真情侣都没这么黏糊。
但江羽橙就是死鸭子嘴硬表示他对封默没那种想法。
岑琅不理解且大受震撼……没那种想法你一叫就走?学校里的流浪猫都没你这么听话。
男同真是难以理解。
钢铁直男岑琅同志感叹一声,重新缩回到床帘内,开始和真哥们儿一起组排打游戏。
江羽橙下楼之后,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臂。
京市的秋冬交替简直快的猝不及防,前几天秋老虎还热到需要开空调,这几天就开始北风狂吹了。
但江羽橙还没来得及去买冬季的衣物。
他本想让家里给寄,但考虑到现在玄门的风起云涌,他还是决定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
还在寻思着得去哪里买厚衣服时,江羽橙突然感觉脖颈间一暖。
他猛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靠着惯性出了宿舍门在宿舍楼下的一棵树下见到了封默,然后封默给他系上了一条围巾。
“没有厚衣服吗?”封默戴着另外一条同款不同色的围巾,看着他身上的短袖T恤薄外套,眉头紧皱。
江羽橙理了理柔软的围巾,把自己冰凉的半张脸埋进去。
围巾上还带着封默的体温以及丝丝缕缕的阳气,戴上之后带来了双重暖意,江羽橙暗自长舒一口气,但嘴上十分硬气:“我又不冷!”
封默:“……”
他只好说:“那我冷,周末有空陪我去买衣服吗?”
江羽橙:“……你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好吧!”
“小孩子哪儿有你这么麻烦。”封默叹了口气,“我三岁侄子都知道了冷了要加衣服。”
江羽橙瞄他:“你有侄子?”
封默很淡定:“没有。”
“……”江羽橙怒目而视,“那你说个鬼!还恶意拉踩我和三岁小孩儿!”
封默忍笑:“那我道歉,你去不去买衣服?”
江羽橙一如既往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好,那周末我叫你。”封默笑笑,然后率先往前走去,“走吧,去吃东西。”
江羽橙很快跟了上来:“吃什么?我要给琅哥带东西,他想吃西门那家的酸辣粉和肉夹馍。”
封默醉翁之意不在夜宵,无所谓地点点头:“那就去西门。”
江羽橙摸摸鼻子。
眼见他看上去又要应激,封默及时开口:“你高数期中成绩及格了吗?”
这种无关风月的话题显然很得江羽橙的欢心,他立刻开口,神情雀跃且没有最近常见的别扭:“我考了70分!老师说我是艺院得分最高的一个呢!”
只是说到这里,江羽橙又想起来,能考这么多分全靠封默的补习和提前押题,而封默会如此细致地帮他押题,显然不会是什么好朋友之间的互相帮助。
而且能押中80%的题是什么神人……封默是偷看高数老师的试卷了吧!
江羽橙一边腹诽,一边别别扭扭地道谢:“……这个要谢谢你哦。”
“什么?”封默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江羽橙:“……我在骂你!”
封默好笑:“骂什么?说来听听。”
“……”江羽橙在匮乏的脏话词汇库里翻找半天后,“混蛋!”
“突然骂人。”封默挑挑眉,“素质呢江小少爷?”
“我没有素质。”江羽橙想都不想地回嘴,冷不丁伸手在封默背后拍了一下,得意洋洋,“我还打人呢!”
封默:“……”
他默不作声地开始挽袖子。
江羽橙撒腿就跑。
封默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两个人神经病一样一路跑出西门,留下一串面面相觑的同学。
一分钟后,论坛更新热帖。
“不懂就问,男神和小学弟是在上演校园落跑甜心吗?”
江羽橙尚且不知道心血来潮的一瞬间就让自己背上一个后悔万分的绰号,他跑到了西门外的十字路口处停下来,扭头找了找封默。
封默很快跟了上来,状似想要动手报复,江羽橙先发制人:“我错了哥哥!”
封默动作一顿,忍住想捏他的冲动,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他:“下次跟你算账。”
江羽橙嘿嘿一笑。
方才这一番追逐打闹让他心情很好……封默没有刻意暧昧的动作令他不自在,仿佛他们回到了乌龙告白夜之前,相处的轻松愉快。
事实上过去一周江羽橙都处在这种别扭和舒心的叠加态里。
封默的追求像是某种润物细无声的液体,大部分时候他对待江羽橙和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帮他辅导麻烦的高数,领着他去吃好吃的东西,时不时让江羽橙帮忙占座带早餐消减他的愧疚感。
这一切都像是过去,江羽橙忍不住就会顺从过去的习惯。
但封默又会时不时用眼神、用语言、用肢体动作提示他——我对你的想法并不单纯。
于是江羽橙在接受他示好的同时,又不能心安理得的只当做是友谊。
他未尝不知道封默这是在温水煮青蛙,但令人难受的是,他好像也跳不出这锅温水,只能鸵鸟一样安慰自己不会有水开的那天。
“橙橙?”封默见他突然沉默,忍不住开口,“找到想吃的了吗?”
江羽橙不自觉地用手绞着围巾,心不在焉地答道:“没有。”
封默便伸手拉了拉他的手臂上的衣服:“那跟我来。”
触碰克制而礼貌,提醒过后手便收了回去,他率先朝着灯火通明的街对面走去,似乎半点不担心江羽橙会不跟过来。
江羽橙看了他的背影几秒,然后非常诚实地跟了上去。
……反正人不能跟美食过不去。
第57章
这次封默开出的盲盒是街边的一个小面摊,汤底麻辣鲜香,很让人上头。
江羽橙连面带汤吃了一大碗后,有些忧愁地捏了捏自己的肚子——最近天天晚上胡吃海喝,再这么下去他要和小时候的自己看齐了。
封默丝毫不关心他的身材管理,去结账的时候还顺便给他带了一根花花绿绿的糖葫芦。
江羽橙:“……”
封默很疑惑:“怎么了?”
他观察了一下糖葫芦上串起来的水果:“是你爱吃的啊?”
“……”江羽橙愤愤地接过来咬下顶端的草莓,含糊不清地抱怨,“我要胖成球了。”
而且封默这个心机的男人,买甜食不给自己买!
江羽橙把口中的糖葫芦咬得嘎吱作响。
封默有些想笑,没想到江羽橙还有这种偶像包袱。
只是他表情还没变动,江羽橙已经警惕地看了过来:“你是不是想笑?!”
“没有。”封默面不改色,“你太瘦了,只吃这点问题不大。”
虽然这大概率是在哄他,但江羽橙还是有了心安理得的借口,三下五除二又吃完了一根糖葫芦。
于是封默顺理成章地提出去学校花园里散步消食。
这就是个阳谋,掐准了江羽橙此时不会拒绝。
江羽橙果然也没法拒绝——吃了这么多他也没法入睡,反正都得消食,跟谁散步不是散步。
他们并肩走在花园里,谁都没有说话。
封默看了看天色——今晚没有月亮,花园只有零星的灯光,他们勉强能看清彼此,但又看得不甚分明。
这倒是很适合谈心,朦胧昏暗的环境可以给人安全感,某些别扭的小动物说不定愿意讲心里话。
这么想着,封默轻声开口:“你最近都没和我说自己的事了。”
以前两人相处时,江羽橙总有很多事情想要分享,叽叽喳喳地完全停不下来,而最近一段时间,江羽橙虽然没有明显的躲着他,但也没有以前那样坦荡的分享欲了。
江羽橙好像陷入了一种想躲,又害怕拒绝会让他伤心的死循环里。
封默尽力放慢了自己的步骤,希望江羽橙能逐步适应,只是看上去似乎收效甚微。
江羽橙要是知道他的想法,高低得说一句猜的真准。
他仍然不觉得自己对封默有那样的感情,所以不想给他进一步的暗示,担心他越陷越深……可要是彻底拒绝不相往来,他又无法将如此绝情的话说出口,于是整个人都扭成了一股麻花。
就比如最近他每每想要跟封默分享什么时,都会在点开微信对话框的时犹豫,最后他会把分享欲压了下去,因为总觉得以他们现在别扭的关系,这样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
但这些事情不能告诉封默,江羽橙半张脸埋在围巾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围巾的边缘,沉默一会儿后说:“是最近没什么事情好说。”
封默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看着他:“橙橙,你可以自私一点,用你喜欢的方式和我相处,不用太在意我的想法。”
江羽橙一怔。
“起码现在,追求和喜欢都是我的事,你没有义务一定要回应,同样没有义务关心追求失败后我的心理状态。”封默笑了笑,冷不丁开了个玩笑,“放心,就算最后你拒绝了,我不会变成变态的。”
江羽橙:“……”
他感觉自己脸上热意上升,忍不住往围巾里埋了埋,闷声闷气地吐出两个字:“难说。”
“好吧。”封默从善如流,“就算变成变态,你也能打得过我不是吗?”
江羽橙手指绞者围巾,嘟囔了一句:“能打十个你。”
封默嘴角微微勾起,略过了这个暴力的话题,用一贯平静的语调娓娓道来:“如果我们以后在一起,也需要寻求一个彼此都舒服的相处方式,而如果仅仅是现在,就让你失去了习惯的生活方式,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那这段关系就失去了维持的必要。”
“……”江羽橙一滞,小小声说,“我没有。”
封默笑了笑,没拆穿他的死鸭子嘴硬:“既然没有,那就自在一些……不行你就先当那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吧。”
说得轻巧。
江羽橙腹诽,心不在焉地折腾围巾,手指握紧又放松后,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我会试试的。”
封默扭头看他。
江羽橙没说自己会试什么,只是看着他,圆润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只是,默哥,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虽然……但不论如何,你也可以自私一点,多在意一点自己的感受。”
“我不能仗着你的喜欢就肆无忌惮。”江羽橙摸摸鼻子,“你也不要因为喜欢就委屈自己。”
哪怕最终他无法回应封默的喜欢,但站在朋友的立场上,他也希望封默能获得自己的幸福。
封默一时怔住,深深地看他一眼,他闭了闭眼睛,勉强抑制住内心涌上的热意。
“我会的。”他轻声回答,深棕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江羽橙,像是要把他刻在内心深处。
江羽橙在这样的眼神下感觉不自在极了,明明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他却不觉得轻松,只觉得一股难耐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让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逃跑。
“这个围巾不太好打理。”封默突然开口。
江羽橙一怔,低头一看,刚才他一直用手绞揉围巾,现在围巾平整的边缘已经彻底被折腾成了皱巴巴的模样。
江羽橙:“……”
他伸手扯了扯。
围巾倔强地继续展示自己的皱巴巴皮肤。
封默忍着笑:“北门有一家干洗店,让他们给熨一下。”
江羽橙沉默半晌,把皱褶的地方压到了最下面,若无其事地把手揣进了兜里:“我知道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宿舍吗?”
说完他凶巴巴地盯着封默,一副“敢笑就打死你”的表情。
封默一秒正色,十分平静地点点头。
这个小插曲打断了刚才难耐的氛围,江羽橙回宿舍的脚步都轻快了一些。
走过葱郁的苹果树园,封默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你跟我说我这个世界上有鬼,那我们学校有吗?”
江羽橙陷入了沉默,无数不堪回首的画面涌上心头:“有的,有很多。”
封默饶有兴致:“那我能看见他们吗?”
江羽橙瞄了瞄他:“以你身上的阳气,这辈子是别想看到他们了。”
阳气?
封默一愣,顿时想起江羽橙给写的道歉信——江羽橙的种种亲近,一大目的就是为了蹭他身上的阳气。
封默若有所思:“阳气对你们很有用?”
江羽橙诚实地点点头:“就是因为很有用,所以现在阳气的具体使用方法都已经封存了,不然像你这样的体质,一不小心就会被天师抓去当丹药!”
“丹药吗?”封默突然云淡风轻地来了一句,“我还以为会当炉鼎。”
“???”江羽橙目瞪口呆,忍不住控诉,“你思想怎么这么肮脏!”
封默面不改色地反击:“你不是也想到了同样的东西?小流氓。”
江羽橙被这个倒打一耙惊呆了。
他还在酝酿着骂回去,结果封默突然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声道:“但如果是你的话,不管是丹药还是炉鼎,我都不介意。”
江羽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耳朵,瞪大眼睛看了他半晌,在快要冒烟的热意里终于憋出一句:“你才是流氓!大流氓!”
封默挑挑眉,终于将早就有了的想法付诸实践——他伸手捏了一把江羽橙的脸,然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这才叫流氓。”
江羽橙:“……封!默!”
封默转身就跑,江羽橙追在后面愤怒地喊:“我要打死你!!!”
今晚的第二场追逐在出花园的路口停下,封默拦住张牙舞爪的江羽橙:“好了不闹了。”
“到底是谁在闹!”江羽橙愤愤不平,挣扎着挣开他,非要在他背上拍一巴掌。
封默挨了不痛不痒的一击,目光冷淡地看向他背后:“有事?”
江羽橙身体一僵,警惕转头,但只看到了空荡荡的道路。
他迅速转回来,看见封默忍笑的表情,只感觉自己要爆炸了:“封默你好烦啊!!!”
封默终于忍不住笑出声,然后被恼羞成怒的江羽橙掐着脖子猛摇。
又闹了好一阵子,封默总算哄好了炸毛的江羽橙,两人这才重新出发前往宿舍。
或许是刚刚“教训”了封默一顿,剩余的路途江羽橙自在了很多,加上封默的刻意引导,他话匣子逐渐打开,自然而然的开始汇报自己的生活,等到宿舍楼下时,他还有些意犹未尽。
他再次确认和封默聊天实在是件很开心的事情……要是大家感情更纯洁一点那就更好了。
江羽橙不无遗憾地想着。
即将分别之际,封默皱着眉接起了一个电话:“爸,有事吗?”
江羽橙回去的脚步顿住,两只耳朵竖的老高,恨不得钻进电话里听。
封默三言两语就挂了电话,江羽橙立刻开口:“他找你什么事?”
“我外公的七十大寿。”封默简单解释了一句,“他想让我和他一起去参加。”
霍灵资早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只是封默一直当不知道,随着老头生日越来越近,他却始终没有回信,封航便亲自打电话来了。
霍老爷子觊觎封航的远望集团,封航同样觊觎着霍家,这两人各怀鬼胎,都想把他当工具……就是谁都没仔细想过他到底是不是提线木偶。
他得催一催邢律师那边的进度了。
江羽橙不清楚这背后的豪门恩怨,但他对封航有天然的警惕,他可还记得封航曾经想让封默去当人牲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似乎背后另有隐情,最后结束的虎头蛇尾,江羽橙询问过酉虎,但酉虎没有多说……他决定今晚回去一定要和师父问清楚这背后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不会想要一个人去吧?”江羽橙警惕的看着封默,提醒道,“你那个老爸可没安好心。”
封默并没有打算去,但见江羽橙一脸担忧的样子,忍不住就想逗他,他叹了一口气:“毕竟是我外公,于情于理我都得去看看,就算一个人也没办法,谁让我妈和我哥都不在呢。”
江羽橙沉默半天,别别扭扭地道:“……你要去的话,我和你一起。”
有自己在肯定可以帮他规避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谢谢橙橙。”封默忍住笑,一本正经,“不过会不会太麻烦你?”
麻烦倒是不至于,但是他得提前和家里通个气,鬼知道那两家会不会还和玄门内鬼有牵扯……
不对!
江羽橙想着想着,突然发现了不对……封默明显对他外公没什么感情,怎么会在明知有鬼的情况下还要去庆生?!
他狐疑地看着封默:“你真要去啊?”
他这么一问,封默顿时忍不住笑:“江大师都提醒了,我怎么还会去以身犯险呢?”
江羽橙:“……”
江羽橙:“……”
江羽橙:“……”
他恼羞成怒:“你混蛋!”
骂完转身就走,根本不给封默说第二句话的机会。
跑上楼后,他才发现封默给他发了一条微信,提醒他周末别忘了去买厚衣服。
江羽橙动作熟练地拉黑他。
买什么衣服,不买,冷死也不买!
第58章
江羽橙洗漱完后,就找个没人的楼梯间打电话。
可他没能联系上酉虎,给自己老妈打电话,同样没联系上。
好在兰羽霜还没失踪,电话接通后他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是还没说话,他就被兰羽霜疲惫的嗓音惊到了:“姐?出什么事了?”
“一时半会说不清楚。”兰羽霜的声音透着股加班过度的有气无力,“各地突然冒出来不少厉鬼伤人事件不说,西岭鬼国封印也有些不稳,局里已经忙疯了。我们外勤还算好的,只要考虑除鬼就好了,宣传处理各地舆情才是忙疯了。”
江羽橙一惊:“西岭鬼国?那妈妈他们?”
“嗯,几大家家主,还有师父和一些供职天师都去了。”兰羽霜吐了一口气,“我问过甲辰爷爷了,他们现在还和外界保持着联络,问题并不是很严重,估计过几天就出来了。”
江羽橙先是松了一口气,随即抱怨道:“她进封印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
“就算跟你说了,你还能飞回去陪她吗?”兰羽霜笑了一声,“你好好上学就行了,天塌下来还有高个顶着……你们是不是要放寒假了?”
江羽橙欲言又止,闷闷地“嗯”了一声。
“放假了直接回家?还是你要出去玩?”兰羽霜问了一句,没等江羽橙回答,她又说,“不过最近不太平,青芒镇上基本只有鬼守着,你要是不想早早回去,出去玩玩也行。”
“默哥说他可以带我去海边玩。”江羽橙一只手无意识地在玻璃窗上画了朵花,沾了一手灰,他有些嫌弃地甩了甩手。
“默哥,是说封默?”兰羽霜问道。
江羽橙“嗯”了一声。
兰羽霜“啧”了一声:“你跟他关系很好嘛,以前叶芝麟好不容易休假想带你出去你都不去。”
江羽橙踌躇一下,没敢告诉姐姐封默正在追求他。
“不过说起他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兰羽霜声音严肃起来,“师父现在去处理西岭鬼国的事情了,调查处现在由宁九哥看着,但他声望不够,对内鬼的调查已经停滞了。”
“啊?”江羽橙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兰羽霜语气染上了无奈:“傻不傻你!师父可是大天师,宁九哥最多跟我同级,现在查到了张家上,师父不在他怎么可能查得动。”
江羽橙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什么?张家?!”
“你小点声!”兰羽霜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现在只是猜测……总之你少给咋咋呼呼的。”
江羽橙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内鬼能掩藏这么多年,肯定与五大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只是没想到直接就是其中一家……如果是张家的话,他们图什么啊?
财权势,玄门五大世家缺哪一样了?
“我刚刚在说什么来着?”兰羽霜被他打了个岔,顿时忘了前面的话,拍了拍脑袋才想起来,“哦,封默。他最好不要离开A大大阵的范围。”
兰羽霜声音严肃:“我怀疑现在各地出现的案子都是在混淆视线,对方肯定还会伺机对他下手,A大有阵法保护会安全一点。另外,如果你整天跟他混在一起,也要自己小心。”
江羽橙张张嘴:“可是……留校申请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这意味着寒假之后封默就会被赶出去。
“还有这回事啊?”从来没上过大学的兰羽霜愣住,想了想才说,“那不然你带他回家?在老宅里待着。”
江羽橙:“……”
他语气含糊:“再说吧再说吧……说不定师父很快就出来了呢!”
兰羽霜正想再说什么,但突然听到外边有人叫她,只好匆匆交代了一句“总之你们别瞎跑”后,就挂了电话。
江羽橙握着手机呆愣了一会,磨磨蹭蹭地又把封默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
他把兰羽霜的消息简单和封默说了一下,叮嘱他不要离学校太远,语气特别的公事公办。
【封默】:好。
【封默】:但是我没有申请寒假留校,住校外会有影响吗?
江羽橙:“……”
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了的。
【安神符三块钱一张】:事先说明我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安神符三块钱一张】:只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安神符三块钱一张】:寒假你要不要去我家?
【安神符三块钱一张】:我家老宅有阵法保护,很安全。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等的江羽橙都有些坐立不安时,封默终于回了消息。
【封默】:你明知我求之不得。
“我靠。”江羽橙忍不住低低冒了一句脏话,用手背贴了贴自己的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脸上有点发烫。
在洗漱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后,他回到了宿舍准备睡觉。
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没能睡着。
……按照姐姐的说法,那在内鬼解决之前,他和封默岂不是都不能出去玩了?
……说好的海边旅行就这么没了。
……可恶!
江羽橙翻过身,在对旅行的惋惜和对内鬼的愤怒中睡了过去。
接下来几日风平浪静。
江羽橙照例上课下课和封默在学校范围内吃喝游玩,和封默的关系似乎退了一步,又回到了以前当朋友时的轻松自在,这让江羽橙大大松了一口气。
只是封默变得讨厌了一些。
以前的封学长沉默少言,沉稳可靠……而现在的封默就是个烦死人的幼稚鬼。
江羽橙看着自己少了一个脑袋的小熊蛋糕,表情很阴沉。
这是一家私家蛋糕的新品,限量供应,江羽橙在同班同学那里吃过一次,惊为天人,抢了两天终于抢到了。
本着好东西要和好朋友分享的原则,他邀请封默一起吃——而封默不喜欢吃甜的,所以他可以只给他一点点,然后一个人独享整个蛋糕。
结果封默毫不犹豫地切走了整个熊脑袋。
封默叉起熊脑袋上用作装饰巧克力片,忍着笑问江羽橙:“怎么不吃了?”
“你把熊脑袋切走了。”江羽橙幽幽的看着他,“你好残忍。”
封默偏头咳了一声,转过来正色道:“我以为你是要给我分一半的意思。”
江羽橙狠狠地瞪他一眼。
他要是还看不出来封默就是故意逗他,那眼睛就可以不要了!
他把剩下的半个熊身子拖回来,一刀切下熊尾巴喂进嘴里,甜而不腻的浓郁奶香在嘴里绽开,他忍不住眯了眯眼。
然后十分大度的原谅了封默。
但是嘛……江羽橙咽下口中的蛋糕,眼睛一转,笑眯眯:“默哥你说得对,这可是我专门给你留一半的,你必须给我吃完!”
封默表情一僵。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封默默默地切下半只熊耳朵吃掉,然后马上灌了一杯水。
江羽橙眼见他表情逐渐痛苦,乐得拍了一下桌,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哼!让你切熊脑袋!”
封默动作一顿,看着他弯起的眉眼,嘴里发苦的甜味逐渐转化成了另外一种沁人心脾的甜味,他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最后江羽橙还是大发慈悲地解救了封默,把他只吃了一只耳朵的熊脑袋拿了回来自己吃。
封默松了一口气。
放在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江羽橙吃着蛋糕抬头,见封默拿起了自己手机,接通了电话。
几秒钟后,他霍然起身,脸色骤变:“你说什么?!”
第59章
“怎么了?”江羽橙跟着站起了身,一脸紧张地看着封默。
封默挂了电话,脸色十分难看:“是我妈的护工,她说我妈被我外公从医院带走了。”
江羽橙震惊地瞪圆了眼睛:“什么?!”
封默的母亲不是在一个封闭管理的私人医院里治疗吗?而且填的唯一监护人是封默,他外公是怎么把人带走的?
封默微微闭了闭眼睛。
当初霍寻瑶的病情无法长途跋涉前往异地,封默只好在申城内部选医院,只是现在看来,哪怕当初他千挑万选了和霍家没有牵扯的医院,现在也没能躲开霍家的势力。
但现在不是追究医院责任的时候……封默做了两次深呼吸,迅速冷静了下来,他先拿出手机给霍老爷子的助理打了个电话,对方没有接听,紧接着两条信息就发了过来。
“霍老先生很想您。”
“霍小姐现在很安全。”
封默面色冷漠地看着这两条消息,转头邢律师打了电话,和对方约了见面的时间。
安排完这一切,他才抬头看向一旁一脸担忧的江羽橙。
江羽橙在一直安静地看着他进行各种安排,等封默的忙碌似乎告一段落了,他才开口问道:“默哥,你还好吗?”
封默深吸一口气,勉强露出一个笑:“没事。”
江羽橙皱了皱眉:“你妈妈她……”
“现在还不清楚情况。”封默摇了摇头,“但她的安全应该没问题。”
至于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封默脸色阴沉……霍老爷子很清楚霍寻瑶是他能制衡封默的唯一一张牌,所以过去虽然利用霍寻瑶,但从来不做不利于霍寻瑶病情恢复的事情。
而现在他竟然那不管不顾地把霍寻瑶带出了医院?而且从护工惊慌失措的语调中不难听出,对方还是强行闯入把她带走的……霍老爷子就不怕霍寻瑶出了意外,和封默彻底撕破脸皮吗?
“默哥。”江羽橙突然出声,打断了封默的沉思,“你是不是准备回家?”
封默沉默半晌:“……对。”
他有些抱歉,明明自己才答应过江羽橙会在学校老实待着,但计划显然赶不上变化,他必须回家一趟了。
霍老爷子的意思很清很明确,他要封默去参加他的七十大寿,联想到远望集团已然开始筹备开工霍家却没能参与进去的东郊项目,他几乎能猜到或老爷子为什么一定要他出现——只要他出现,霍老爷子就能以他作为筏子,把手伸进东郊项目里。
此前他决定不去参加时,做好了准备应对霍老爷子的刁难,包括霍寻瑶——他给母亲配了保镖,再三告知医院除了自己拒绝一切霍寻瑶的探望,但他唯独没想到霍老爷子会直接强闯医院。
而且这次他回去不仅是为了霍寻瑶,也要和这些糟心的亲戚做个了断。
封默正准备开口解释,江羽橙却突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回去。”
封默一怔:“橙橙,你不用……”
“这件事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江羽橙打断了他的话,眼神很肯定,“之前有人诱骗你父亲,想把你骗回去,现在你外公直接用你母亲威胁,这不可能是巧合。
封默话音一顿,不得不承认江羽橙说的有道理。
刚才他关心则乱,竟然忘记了这个可能。
“所以我得跟你回去。”江羽橙理直气壮,“不然你们一群普通人搞得懂玄门那些阴私手段吗?”
封默:“……”
他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反驳的地方,想了想:“你们不是有一个组织吗?我记得是叫十一局,可以和他们求助吗?”
江羽橙摸了摸鼻子:“……可能不行。”
看兰羽霜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半用的情形,十一局这会儿估计腾不出来手。
不过……他倒是可以找宁九问问此前他们调查封家的结果。
封默没问他为什么不行,沉默了一会儿后认真看着江羽橙说道:“我可以带你一起回去,但是你要答应我,如果遇到危险,你首先要保护自己的安全。”
“……”江羽橙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心虚一闪而过,胡乱应道:“知道了知道了。”
封默不是很放心,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甚至怀疑,哪怕自己拒绝了江羽橙同行的要求,江羽橙说不定会在后面自己跟过来,到时候更危险。
“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江羽橙没给他再说话的计划,直接说道,“明天吧明天吧,我要准备一下。”
封默只好点头。
他也要需要准备些东西。
江羽橙三口两口吃完了剩下的蛋糕,封默把他送回宿舍后,独自驱车去见了邢律师。
对方已经将所有法律文件准备好了,能加急的流程已经办完,剩下还没走完的程序也已经先联系了相关的利益方——这里面包括封、霍两家核心业务公司的控股方、投资方、有影响力的中小股东、实权董事等等……封沉花费数年时间在两家的势力里戳了一个洞,而他失踪后,在封默的授意下,这个洞持续扩大,终于变成了可以威胁两家的弱点。
封默花了很长时间和邢律师确认好了计划,紧接着邢律师便提前赶赴申城,封默则是回到了自己租住的房间。
他打开门时,时针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
以往早就睡熟的江羽橙还醒着,他把自己埋在衣柜里的百宝箱带了出来,此时各色符纸朱砂等乱七八糟的东西铺了一桌子。
他闭着眼睛,手里握着一支毛笔凌空而动,复杂而流畅的线条在橙黄色的符纸上落下,流转着一股特殊的韵味。
虽然封默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上有鬼的设定,但看到江羽橙现在的样子,不可思议之感还是油然而生。
他放轻动作换了鞋,悄然靠近。
没走几步,江羽橙突然睁开了眼睛:“你回来了?”
“嗯。”封默停顿几秒,压下内心因为这句话升起的奇异感觉,声音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你忙完了吗?”
“快了。”江羽橙又把眼睛闭上了,手中的毛笔落下最后一笔,桌上的符纸闪了闪,色泽黯淡了下来。
封默:“……”
他看着这堪比电影特效的一幕,好半天后才迟疑着问道:“这是……坏了吗?”
怎么看着还不如原来鲜艳?
“嗯?”江羽橙低头一看,“画好了啊。”
灵力内锁,而外表古朴稚拙,完全看不出来威力,非常完美!
封默顿了顿,十分明智地略过了这个完全陌生的话题:“困不困?”
他不说还好,一开口江羽橙就打了个哈欠,他抹去眼角生理性的眼泪,神情有些恹恹:“困,但是睡不着。”
之前兰青弦给他准备战术包他基本没用到,里面的东西还很多,他做的准备其实就是给宁九打了个电话。
得到的回答不出所料,宁九表示现在十一局恨不得文职都上一线,不可能抽出人手去查一个面上只是豪门斗争的事情,除非有直接的证据,因此他更建议江羽橙从兰家找人。
但此时从兰家能找的人,就只剩下了因为各种原因赋闲在家的老弱病残。
江羽橙不可能去摧残自己家的退休老头老太太们,只能自己随机应变……而且曾经被酉虎压了下去的、寻找鬼蜮提升自己的念头也开始蠢蠢欲动。
反正现在不管是亲妈还是亲师父都管不了他,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想到这江羽橙有点过于激动,于是检查完自己的行李后,他在沙发上翻滚了几下都没能睡着,只能爬起来画符平心静气。
封默在懒人沙发的另外一边和他一起躺了下来,没有问他为什么睡不着,也没有催他去睡觉。
江羽橙费力地斜着眼睛地看他:“你也睡不着呀?”
封默闭着眼睛,感受到他的视线,嘴角微微一翘:“嗯。”
“担心你妈妈吗?”江羽橙翻了个身,枕在手肘上看着他。
封默沉默了一会儿:“……或许吧。”
他对霍寻瑶的感情很难描述,他们之间似乎没什么母子亲情,却又实实在在地连接着血缘。
霍寻瑶曾经对他十分冷漠,从来没尽过母亲的责任,但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来是封航和霍老爷子,因而封默无法责备她,却也难以释怀曾经受到的伤害。
将霍寻瑶送进医院后,他平日里很少想起这个母亲,所以他理应是不会担心的。
但得知霍寻瑶被带走后,他还是感到了出离的愤怒,而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准备后续事务的间隙,他总是会不自觉的想:霍寻瑶还好吗?她会发病吗?她发病的时候,会有专业人员照顾她吗?
然而这些问题除了徒增担心,根本不会有答案。
“理论上是说我不应该担心她的,或许是这几年她清醒的时候,总是显得很愧疚,我就觉得,她或许也有一点在乎我吧。”封默语调平静,说到最后自嘲地笑笑,“……有些时候感觉,人确实很喜欢犯贱。”
“可这是本能啊。”江羽橙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换了个趴着的姿势,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抱枕里,只露出一双黑亮的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我妈妈曾经跟我说过,父母对孩子的爱不一定毫无保留,但孩子对母亲的爱一定是全心全意的,所以她很高兴我一出生她就享有我毫无保留的爱,这是她作为母亲的骄傲。”
江羽橙眨着眼睛:“这是人类的本能,我们进化了这么久还是保留着,证明这就是生命最本源的基因,为什么要用‘贱’这种词去形容啊?”
封默静静地听着,末了轻轻笑了笑:“你说得对。”
“那是。”江羽橙摇头晃脑,脸上是千娇万宠养出来的理所当然,有一种令人心动的纯然。
封默既高兴他的童年充满爱意,有难以抑制的生出了羡慕:“听上去,你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
江羽橙忍不住“哇”了一声:“那你是不知道,我一个表舅说,我妈年轻的时候可是知名女武神,打遍玄门无敌手的那种。我外公催婚她就在镇上摆个擂台比武招亲,把适龄男青年全部揍趴下后回去跟我外公说外边都是废物配不上她,我外公差点没被她气死。”
封默:“……噗。”
“抱歉抱歉。”他赶紧道歉,主要是刚才那句温柔的解释和这个女武神的形象差距着实有点大。
“没想到吧!”江羽橙嘿嘿一笑,“她好像就对家里人温柔,在外可凶可凌厉了。”
“……”封默突然有点笑不出来,他沉默了一会儿,“那你妈妈对于同性恋的看法是?”
江羽橙一愣,随即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笑声。
封默难得脸热,一把按住笑得想要打滚的江羽橙:“别笑,你认真说,你妈妈应该不会动手打人吧?”
“肯定会!”江羽橙眉眼弯弯,神情骄矜地翘尾巴,“所以你快点放弃,当我的好兄弟,回家我妈妈不仅不会动手还会给你做好吃的。”
封默动作一顿,收回了手,面色淡定:“那还是让她打死我吧。”
“……”江羽橙用抱枕丢他,“你油盐不进啊!”
封默接住他砸过来的抱枕,看着江羽橙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因为不论如何,我都想要你的喜欢。”
他深棕色的眼睛映着室内的灯光,有种琉璃般的质感。
江羽橙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忍不住蜷缩起了手指,蓦然转头把脸埋在了抱枕里:“禁言禁言,你今天给我禁言!”
封默笑了笑,没去戳含羞草卷起的叶片,而是问起下一个关心的话题:“那你爸爸呢?不会是另外一个打遍玄门无敌手的男武神吧?”
提到父亲,江羽橙飞扬的情绪就低了下去,他揉着抱枕:“我爸,我爸他身体不太好……”
封默一怔,他还以为江羽橙的母亲会喜欢和自己同样强大的男人。
“所以说只要喜欢其他条件都不重要啦!”江羽橙吐槽,“我爸体质虽然比较特殊,但就是个普通人,他是因为一起涉及封建迷信的诈骗案被十一局注意到,然后入职十一局成了文职。”
封默有些意外:“文职?”
江羽橙妈妈的口味还真是……不好琢磨。
“因为我爸长得好看呀。”江羽橙继续说道,语气甚至有些炫耀,“我爸可是远近闻名的美男子,是当明星都可以靠脸吃饭的那种帅。”
封默看着他,笑着道:“可以想象。”
如果不是父母的基因很好,怎么可能生出江羽橙这样的长相。
江羽橙:“……”
他感觉自己被调戏了,但又没有证据,只能用抱枕拍了一下封默:“不准打岔!”
封默比了个“请”的手势,江羽橙这才继续说下去。
兰青弦到底是没逃掉人类看脸的劣根性,江峤长得好,性格温和贤惠,还是个战五渣,她无法暴打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青年,只能别别扭扭地接触……顺理成章地被追到了手。
婚后江峤揽下了家里的内务,让兰青弦毫无后顾之忧地收拾内外的不平声,坐稳了兰家家主的位置,又生下了一儿一女,是玄门知名模范夫妻。
只是后面出了意外。
“我爸的体质是‘容灵之体’,简单理解的话,这大概是种充电宝体质,可以收纳提纯灵力,然后反哺出去,也是上古时候邪修很喜欢的人药之一。”江羽橙瘪瘪嘴,“他要是个其他体质就好了。”
比起纯阳之体这种好好养着反复使用的,容灵之体大多都是一次性消耗品,存满鬼气后人也没了,就剩下一具尸体而已。
结婚之后,兰青弦为了江峤,还把内院的阵法调整过了,硬生生在青芒镇里弄出来一片没有鬼气的小净土,就怕江峤不小心吸收了过量鬼气挂掉。
只是世事无常,十年前西岭鬼国莫名暴动,里面积压的不知凡几的鬼气猛然向外扩张,直接冲破了青芒山上的封印。
玄门紧急调度,以青芒镇为根基重新构筑了防线,将向外扩张的鬼气强行引入了青芒镇,同时派出大量资深天师进入青芒山内,清除鬼气并重启封印。
但冲击青芒镇的鬼气超出了阵法能处理的上限,溢出的鬼气如果不能及时处理,极有可能冲垮整个青芒镇并向外蔓延,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江峤就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以自身为祭品,强行吸纳了大阵无法处理的溢出的鬼气,保住了阵法和青芒镇,虽然最后十分幸运的活了下来,但身体根基彻底损坏,从一个健康强壮的成年男人变成了一个出入都要靠轮椅的病秧子。
这么多年残留的鬼气仍然在折磨他,如果不是兰青弦够强,这么多年强行帮助丈夫炼化鬼气,江峤恐怕早就离世了。
“我当时都没见到我爸。”江羽橙抱紧了抱枕。
据说当时江峤被鬼气侵蚀得浑身溃烂,一双儿女都被拦在了病房外边,生怕他们留下心理阴影。
但对于时年只有八岁的江羽橙来说,接下来半年时间都没能见到病房里的父亲,耳边还全是江峤逝世的流言,那种害怕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
封默伸出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江羽橙下意识蹭了蹭,等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后,立刻怒目而视:“不准摸我的头!”
封默举起手以示无辜:“你继续说,后来呢?你爸爸身体好点了吗?”
“好不了了。”江羽橙鼓起的气又泄了,“这么多年只能靠我妈给他缓解,当年他吸收了太多的鬼气,一直没有办法彻底清除。”
封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再后来,我爸用这个和玄门谈条件,让我离开。”江羽橙神情恹恹,“本来像我这种身负灵力的天师是很难彻底离开玄门的。”
但当年江峤的功劳太大,牺牲也很大,当他提出要用这个功劳换取小儿子离开玄门时,谁都没法拒绝。
但江羽橙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想离开。
他从小学习的就是符箓术法,接触的事物便是阴阳两界,陡然让他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身具天赋却只能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奔波,内心滋味实在难以言说。
哪怕他怕鬼,但潜意识他也觉得自己其实是可以克服的。
但他试炼结束后糟糕的身心状态吓到了一向宠他的江峤,等他从昏迷中醒来时,江峤已经完成了和玄门的交易。
江羽橙没法无视父亲的付出,加上当时确实身心俱疲,于是只能同意离开。
他安慰自己这样也挺好的,父母姐姐都会放心,他自己也不用在折磨自己。
只是潜意识里,他依然是不甘心的。
封默在他的道歉信中了解到过江羽橙怕鬼的毛病,此时看出他的不甘心,想了想问道:“你为什么会怕鬼呢?”
江羽橙犹豫了一下,把自己体内的有股不知名力量的事情告诉了他。
封默眉头紧皱:“你家里人,妈妈和师父,都没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江羽橙蔫蔫地点了点头。
封默沉思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我身上的阳气是不是对你这个症状有作用?”
江羽橙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封默一摊手。
江羽橙的心思太好猜了,那封道歉信中只是说他怕鬼,借助他身上的阳气可以让他看不见鬼,但现在江羽橙显然对于离开玄门这件事很不甘心,既然如此,他会单纯因为怕鬼就一直粘着自己吗?
显然,阳气对他真正想做的事情应该也有好处。
“我能帮你吗?”封默问道。
江羽橙眉间皱起一个疙瘩。
虽说他在此之前确实想过,借助封默的阳气帮自己掌握身体里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但现在,封默身陷内鬼的觊觎中,这让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纯阳之体是怎样珍贵的体质。
而封默现在主动提出帮他,等于把自己的安危全部交了出来,江羽橙甚至怀疑哪怕自己想在他身上重现提取阳气的禁术,封默也会答应。
而他这样做的原因显而易见。
在不能给封默想要的回应之前,他并不想这样去利用封默的喜欢。
江羽橙最终摇了摇头:“这个事情只能我自己克服。”
“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开口,不要有道德负担。”封默静静的看着他,眼里全是认真,“橙橙,我很高兴能被你利用。”
第60章
第二天,封默带着江羽橙驱车赶往申城,和先到一步的邢律师一起吃了一顿简餐后,没怎么耽搁便去了霍老爷子休养的庄园。
庄园位于一片距离申城国家湿地公园不远的别墅群里,整体仿欧式风格,其中一栋楼王便属于霍家,屋前有一占地面积颇广的花园,摆放着天使造型的喷泉。
封默开着车越过花园,径直在别墅雪白浮夸的大门口停了下来。
两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正在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一人面无表情,一人笑意盈盈。
江羽橙眨了眨眼睛。
“这是我两个舅舅。”封默车速一手扶在方向盘上,一手指了指面无表情的男人,“这是大舅霍明,另外一个小舅霍昀。”
江羽橙鼓了鼓脸,悄咪咪吐槽:“都说外甥像舅,怎么感觉你比他们帅好多。”
封默身上阴沉的情绪散了些,他低低笑了一声:“你喜欢就好。”
江羽橙:“……”
他扭过头拍了一下自己嘴……就你话多!
车在门口停下,封默率先下车,霍昀笑了笑:“小默辛苦了,一路开车累不累?”
“小舅。”封默平静地打了声招呼,“我妈呢?”
他眼神随即移开,和霍明对视了一眼。
霍明垂下了眼眸。
“你妈妈现在还在休养。”霍昀笑容不变,“放心,她现在没事。”
“她在一个没有专业设施和专业医护人员的地方休养?”封默平静的语调说不出来的讽刺,“你见过她了吗?”
霍昀一僵。
霍寻瑶精神不稳定,接回来后就关在了别墅后的小楼里,时不时就能听到她渗人的惨叫,前几天才伤了去看望她的霍老夫人。
霍昀没事当然不会往上凑。
封默看他表情便知道了答案,冷笑一声,径直朝别墅里走去。
“等等。”霍昀伸手拦住江羽橙,“这位是?”
封默身上将江羽橙拉到身后:“我朋友。”
他并没有什么详细介绍的意思,说完这三个字就拉着江羽橙往里走,江羽橙眨了眨眼睛,安静的跟在封默身后当花瓶。
他边走边扭头看了一眼,霍昀脸色阴晴不定,霍明倒是面色不变,很快跟了上来。
他没对江羽橙的存在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走到封默身边,低声道:“老爷子最近心情不好。”
封默面色冷漠:“不意外。”
霍老爷子虽然还是霍氏的太上皇,但毕竟年事已高,精力跟不上,早已分出一部分管理权交给了两个儿子。
霍明沉默寡言,能力也不突出,虽然名义上还是董事长,但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肉图章,很多决策都要得到老爷子的许可。
而霍昀长相更加俊朗且嘴甜会来事儿,更得老爷子的宠爱,也就得到了更多的重要项目和历练。
但霍昀主推的一个项目出了问题,赔进去了大笔资金,霍老爷子不得不帮忙收拾烂摊子,他急需一个前景优良的项目来稳定人心和获取新的注资。
于是他盯上了远望集团的东郊项目,这个项目除了主体的生态公园外,还附带一大片配套措施和一整个生态产业园区,是申城未来五年的重点项目,很受重视,有充足的资金来源。
霍老爷子和远望集团的姻亲关系虽然已经结束了,但还有封默这么个连结点,所以他才会这么着急想要封默回来。
霍昀显然也知道这点,对待封默不像是对待外甥,倒像是对待什么金主。
江羽橙对他们这塑料亲情暗自咋舌,很快没了兴趣,转头开始专心观察起周围环境来。
别墅的装修自不必多言,是肉眼可见的高级,只是光线有些昏沉,大片的白和黑撞进人眼睛里,像是一间即将准备就绪的灵堂,显得诡异莫名。
江羽橙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并没能看出异常,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直觉有问题却没能看见鬼气了。
对方有很高明的敛气手段。
他一手握住在衣兜的符箓,一手握住手机,趁着封默的遮掩把定时发送的信息再度推迟了十分钟。
这是他留的后手,定时信息早已准备好,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推迟十分钟,如果这期间他和封默真的身陷囹圄了,那最迟十分钟后短信就会自动发送到宁九那里,宁九会把信息转给负责申城的分局,并让他们优先处理——这是宁九能给出的最大帮助了,毕竟现在十一局分身乏术,能调动分局人手的大天师又都都进了鬼国。
江羽橙也没办法要求更多,而且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他对自己体内那股不知名力量总有一种莫名的信心。
霍昀状似不经意地看了他好几眼,正准备继续观察的时候,封默挡住了他的视线,俊美的脸上仿佛结了一层霜:“请小舅带下路,我想先见见我妈。”
“不要着急。”霍昀还没说话,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一个穿着马甲西装裤,拄着一根镶银的手杖的老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霍昀和霍明都微微低下了头。
封默和他对视一眼,脸色更冷了一点。
江羽橙从他身后探出半张脸,默默把灵力调动到极致,试图观察面前这个老头有没有异样。
霍老爷子五官凌厉,脸颊瘦削,额间皱纹很深,是一副刻薄寡情的面相,他走到封默面前,露出一个画上去的慈祥微笑:“难得来一次,先休息一下吧。”
“外公。”封默已经不想跟他虚情假意了,“如果您想要我帮忙解决小舅的烂摊子,那就拿出点诚意。”
霍老爷子和霍昀的表情同时一变。
“HIO不是完全没有继续投资的价值。”他无视这两人的脸色,“你们应该已经找到了合适的投资人,只是对方没兴趣而已。”
霍老爷子脸上画一般的笑容消失了,显出一种真实的审视来:“一段时间不见,小默你的消息灵通了不少啊。”
“我消息一向灵通。”封默淡淡道,“所以您不用浪费时间在一些没意义的话上。”
霍老爷子眯了眯眼睛,一时沉默。
“现在,我可以见我妈了吗?”封默又问道。
霍老爷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率先转身:“走吧,一起去见见瑶瑶。”
封默扭头看了江羽橙一眼。
霍老爷子注意他的眼神,这才发现封默身后的年轻人居然有一副难得一见的好相貌,且看上去并不像是封默的助理或者跟班。
他正在打算询问,突然喉间一痒,咳嗽一声。
这一咳就停不下来了,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在客厅回响,越来越剧烈,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他身体颤动,下意识伸手寻找支撑。
距离他最近的助理和封默同时伸手。
就在这一瞬间,江羽橙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对,下意识伸手抓住了封默的手臂,阳气从接触的地方涌入,刚好撞上他全力调动的灵气。
江羽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副幻象——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心脏,心脏深处有一颗小小的黑色宝石。
他顿时一愣,放开了拉住封默的手,眼前的幻象再度消失。
封默放开了霍老爷子,转头看了过来,见江羽橙神情怔怔地发呆,心头一紧:“橙橙?”
江羽橙猛然回神:“啊?我没事。”
“怎么了?”封默眉头紧锁,再度压低声音,“有什么不对吗?”
江羽橙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伴随刚才那个幻象出现的是一种莫名的感觉——他好像抓到了身体里那股不知名力量的痕迹,只是一瞬间这个力量再度消失了。
但现在不是详细说这个时候,他只能用眼神示意封默看前面的霍老头:“等会儿再说。”
封默见他神色如常,暂且放下心,重新回头看向霍老爷子。
在霍昀和管家的帮助下,霍老爷子吃了药,总算是不再咳嗽了,他叹了一口气,自嘲道:“老了,老了,身体各处都不太行了啊。”
封默已经恢复了一贯面无表情的样子:“您没事的话,可以带路了吗?”
江羽橙当即低下头,避免自己笑出来。
霍老爷子一噎,脸颊微微鼓动,疑似咬了咬牙,过了几秒,他一甩手:“走吧。”
封默拉着江羽橙跟了上去。
离开别墅客厅时,江羽橙不由得转头看了一眼。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么?
但他想了想,没能想起来,只能暂且将这件事放下。
霍寻瑶“休养”的地方是别墅后院的一间两层小楼,棕色木材和落地窗搭出了颇为小资的氛围,此时两层楼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入口还有保安和身着白大褂的人看守。
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其中一个护士模样的人站了起来:“霍老先生,您……”
霍老爷子面无表情:“瑶瑶的儿子来了,要看看她”。
“可是……”护士神色为难,“霍小姐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见客。”
封默眼神一冷:“不适合见客是什么意思?”
“她最近的状态不是很稳定。”霍老爷子开口道,“不过有医护人员全天候照顾,你可以去看看她,但要听医生的安排。”
他看向护士:“郑医生在里面吗?”
护士看了看他,欲言又止:“在的。”
“那就让孩子进去看看吧。”霍老爷子和颜悦色,“你妈妈应该在她原来的房间里。”
封默一言不发地朝里走,护士眼见江羽橙想跟上,赶紧道:“一个人,只能一个人见她,人多了她会应激!”
封默脚步一顿。
要把江羽橙一个人留在外边?他眉头皱了皱,下意识看了一眼江羽橙。
江羽橙同样停下了脚步,冲他眨了眨眼,示意不用担心。
封默犹豫了一下,突然伸手拉住他的手腕往自己身前扯了扯,另一只手环绕住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轻柔的拥抱。
江羽橙一惊,还没来得及躲,封默就在他耳边低声道:“给你的护身符,自己小心。”
说完他干脆地放开江羽橙,走到护士面前:“带路。”
护士神色奇异地看看他又看看江羽橙,这才转身领着他进去了。
江羽橙独自留在原地,低头揉着自己发烫的耳朵,尽力忽略来自封默外公和两个舅舅的视线。
昨晚闲聊的最后,封默为了表示自己乐意被利用,问了他不少关于阳气的事情,甚至不要脸地用上了谈判技巧。
江羽橙对他本来就没有防备,更没多少社会经验,三下两下就被套了话,封默很顺利地知道了阳气对他的作用,然后很主动地表示可以多给他一些,当做护身符。
江羽橙愤怒地指着他脖颈间的玉佩:“这才是护身符!”
封默这才知道这块看上去很贵的玉还有更贵的实用价值,当即表示更应该给他阳气了,江羽橙只能搬出酉虎的禁令,表示自己不可能再收集他的阳气,结果封默轻描淡写地来了一句:“没关系,可以用肢体接触的方式。”
江羽橙大惊,立刻严厉禁止他靠近自己,那样子,说不清是谁想要谁的阳气。
封默忍着笑,颇为遗憾的表示“那就算了”。
回想起昨夜江羽橙更生气了,他就知道!算了什么算了!封默就是个言而无信的混蛋!
虽然愤愤不平,但江羽橙还是老实地引导着刚刚涌入体内的阳气沉入经脉……只是随着热流在经脉中流动,他突然有股冲动把它们全部引向心脏位置试试看。
念头一起,他有些蠢蠢欲动,好在理智制止了他——现在不是随时尝试的时候。
霍老爷子在助理的搀扶下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放下手杖,冲他招招手:“这位小朋友,过来坐吧。”
霍明和霍昀一左一右的站在霍老爷子身后。
江羽橙挑了挑眉。
三堂会审吗?
他大大方方地霍老爷子对面坐下:“霍老先生您好,我叫江羽橙。”
霍老爷子呵呵一笑:“不用客气,和小默一样叫我外公就好。”
江羽橙乖巧笑了笑,但没有重新叫人的想法。
他正儿八经的外公可是曾经的玄门领袖,不是什么人都能当他外公的。
更何况面前的老头对封默一点都不好。
霍老爷子端起助理刚刚摆上的茶杯,和蔼问道:“小默基本不带人来家里,你还是第一个。你和他认识多久了,怎么没听他提过?”
江羽橙眨眨眼睛:“默哥也没有跟我提过你们哦。”
霍老爷子面色一僵。
江羽橙视若无睹,继续乖乖巧巧地问道:“您是他外公对他小时候的事情一定很了解吧?有没有他的黑历史可以告诉我的呀?”
封沉失踪之前从来没把封默放在眼里的霍老爷子:“……”
小楼里,封默突然感觉鼻头有些发痒。
他忍住打喷嚏的冲动,打量了一下小楼内的环境。
这栋小楼在霍寻瑶出嫁前,是她的闺房,如今已经被改成了客房,只剩下二楼的主卧还保留着她的东西。
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室内黑沉沉的一片,只有零星的灯光照耀着,护士本想给封默交代几句,但觑着他冰冷的表情,还是没敢说话。
很快她也不用说话了,两人走上二楼时,里面突然传出一阵凄厉的尖叫,一声接一声,一声比一声凄厉。
封默面色一变,陡然加快脚步朝着声音来源走去。
“等一下。”护士小跑着跟上他,“霍小姐又发病了,你不能进去了!”
但二楼空间就这么一点,封默一个身高腿长的大男生几步就到了门口。
主卧的门开着,四五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正按着挣扎不休的霍寻瑶,嘴里还喊着“镇定剂镇定剂”。
霍寻瑶穿着自己的睡衣,脸色惨白,双目惊恐,和门口的封默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她突然顿住了。
按着她的医护人员还以为她挣扎累了,刚刚松了一点劲,结果霍寻瑶比刚才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他们猝不及防,竟然真的让她挣脱了。
“救我!救命!”霍寻瑶赤着脚,尖叫着朝着封默扑了过来,“沉沉,沉沉,救救妈妈,救救妈妈,有鬼!有鬼啊!!”
医护人员脸色大变,蜂拥而上试图抓住她。
但霍寻瑶已经跑到了封默身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躲在他背后,嘴里不断念叨着“有鬼、有鬼、有鬼要吃我。”
封默脸色微微一变,伸手拦住了面前的医护人员。
领头的眼镜医生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有些焦急:“你是谁?先放开病人,她需要打针。”
“郑医生,这是病人的儿子。”带封默进来的护士插了一句。
郑医生一愣。
“打镇定剂吗?”封默问道。
郑医生有些缓不过神地看了看他:“对,病人这几天经常出现幻觉,只要清醒着就会一直大喊大叫,她需要休息。”
封默侧了侧身体想看看霍寻瑶的状态。
霍寻瑶已经没有尖叫了,跟着他转了个身,继续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
封默看了看郑医生。
郑医生有些尴尬:“她之前真的一直……”
“啊啊啊啊啊!”霍寻瑶又是一阵剧烈的尖叫,打断了郑医生的话,指甲几乎嵌入封默的手臂,“有鬼有鬼有鬼啊啊啊啊!”
“妈!”封默试图拉住她,但霍寻瑶挣扎不休,电光石火之间他突然想到江羽橙说过的话,一把将脖颈间的玉佩拉了出来,贴到了霍寻瑶的脑袋上。
玉佩亮起一道微光。
霍寻瑶挣扎的神色一顿,缓缓闭上了眼睛,倒在了封默怀里。
就在封默接住霍寻瑶的一瞬间,谁都没看见一道黑线悄无声息地没入了他的身体。
“她睡着了吗?”郑医生没看到封默的动作,见霍寻瑶突然倒下,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眼里全是“你不会把她打晕了吧?”的怀疑。
封默没有解释,只是把霍寻瑶抱起放在了床上。
然后目光逡巡一圈,找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蒋姨?”
他给霍寻瑶找了一男一女两个护工,其中男护工因为霍老爷子强闯医院带走霍寻瑶时阻拦,被打了一顿,现在拿了封默的赔偿已经走人了。
女护工就是蒋姨,封默一直没接到她的消息,原来是被带过来一起控制住了。
蒋姨刚才躲在角落,见霍寻瑶已经睡了过去,赶紧出来,看封默的眼神像是看救星:“封先生……这,这……”
“辛苦您了,后续我会把给您结算五倍工资,同时另外给出赔偿。”封默干脆利落地说道,“现在麻烦您收拾一下我妈的东西,我要带她走。”
蒋姨脸上的惶恐变成了抑制不住的喜悦,连连道“好的”。
一旁的眼镜医生此时已经彻底搞清楚了人物关系,顿时脸色发苦。
他接到雇佣时,只知道雇主和病人是父女,并没有多想,结果现在病人的儿子出现了,一出现就要带病人走,此时他还看不出来自己是被卷入了豪门斗法,那就白长脑子了。
他咽了咽唾沫:“那个,那个封先生。”
见封默冷冷地看了过来,他硬着头皮道:“我不建议您带走病人,她现在经不起换环境的刺激了……哦对,我是医生,有营业执照那种,曾经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出来单干的!我以我职业道德发誓,刚才说的都是基于病情的职业判断!”
封默审视地看了他半晌:“你现在这里等等。”
说完他转身离开房间。
眼镜医生长舒一口气,实在是没想到这么个年轻人会有这种压迫力拉满的眼神。
封默很快出了门,见到了一旁和霍老爷子相谈甚欢的江羽橙。
霍老爷子见到封默出来,不甚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小默。”
江羽橙回过头,很快收敛了嘴角的笑:“默哥。”
封默暂时没空追究他为什么笑得像只偷到鸡的小狐狸,只是伸手一拉他:“跟我来。”
江羽橙不明所以:“怎么了?”
封默简单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他说了说:“我不知道我妈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的有鬼,我想让你帮我看看。”
江羽橙脸色逐渐严肃。
他依然没有感受到鬼气,但出于谨慎,他又检查了一遍身上的装备,同时把定时短信的时间定在五分钟后,这才上了二楼。
而推开霍寻瑶所在的房间门后,他依然什么都没看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