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先行离开,绮月补好妆,晚了十分钟才走出化妆间,回到酒会的正厅。
此时朝雾家的人已经到了。
六十多岁的朝雾宗司自己走在最前面,拄着拐杖,腰背挺直,一步一步走得非常平稳,一眼看去就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头。
身后半步跟着的是他第三任妻子三彩奈绪,和长子朝雾诚一郎,小儿子朝雾孝太郎,再之后是管家和秘书。
举办酒会的主人家出现,音乐声停止,客人们纷纷停下交谈,安静伫立,待朝雾诚一郎替父亲简单讲了两句后,便举杯示意、致敬感谢。
之后会场重归热闹。
这次朝雾家举办酒会,就是在为朝雾生物医药公司接下来即将向社会推出的新型靶向药造势,现场的客人大多数是商业人士,掺杂着与医药相关的医生、学者等,还有少量媒体。
这些有心之人都围着朝雾宗司这个董事长,或者朝雾诚一郎这个长子谈话聊天,带领公司研发组研发出靶向药的功臣、朝雾孝太郎,却甚少有人知道、有人关注。
不过这个要干出大义灭亲的男人显然也不在意,清俊的面容上神情平淡,看都看没被客人们热情包围的家人,自顾自得向安静的角落走去。
绮月远远地看着这一幕。
她并没有接近朝雾孝太郎。
但如果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所站的位置,刚好呈一个三角形,三个人各自与朝雾孝太郎的距离基本等同。
除此之外,现场还有不少公安混在其中,全方位保证朝雾孝太郎的安全。
为避免再有哪个好心的客人来跟她这个“落单的女士”聊天,绮月端起餐盘,随手挑拣着食物,一边细嚼慢咽,一边思考着降谷零后续可能的行动。
虽然嘴严的公安先生没对她说过他具体的行动部署,但绮月大概也能猜个差不离:
想要对组织伪造朝雾孝太郎的“死亡”,那降谷零势必不能让卡尔瓦多斯动手。
想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举办酒会的正厅位于西多摩市大酒店的23楼,正厅向里可去往酒店客房,向外延伸出去,连通着露天的空中花园。
然而这家酒店附近并没有合适的狙击地点,能够狙杀到23楼目标的地点在750米外。
卡尔瓦多斯的狙击水平不算差,但750码对他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
而且正厅人来人往,只有空中花园是完全露天没有遮蔽物的,可以供他狙击,射击条件非常有限。
以降谷零揣摩人心的能力,用话术给卡尔瓦多斯施压,迫使卡尔瓦多斯在不能保证一枪致命的情况下放弃狙击,是件很简单的事。
到那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改用备用计划,让苏格兰威士忌动手。
——嗯,唯一难为的人就是她。
因为她就是降谷零一直警惕的“未知真容的监督者”。
卡尔瓦多斯的望远镜、高倍狙击镜也不是摆设,哪怕他狙击不准,看总是能看到的。
为了清理朝雾孝太郎、销毁他要交给公安的证据,组织出动了四名代号成员(算上她),如果她在任务期间毫无行动,那还可以拿“自己只是监督者”解释,若是有明显帮助公安的行为举止,那卡尔瓦多斯肯定生疑。
但反过来说,若是等会儿降谷零或者风见裕也给她指令,她能不去做?
绮月想想就觉得头疼。
公安这个保密作风是真要命啊,就不能提前跟她说好要干什么吗?非要临场指挥,是真不怕她掉链子啊。
头疼的绮月面无表情地嚼着小香肠,看着降谷零装扮的侍者端着酒盘,前去给朝雾孝太郎送酒,顺利得将定位+窃听器粘在对方身上;又看着伪装成企业家身份的诸伏景光前去搭话交流。
但没有几分钟,诸伏景光就离开了。
绮月在远处看得疑惑。
不该是由诸伏景光想办法引着朝雾孝太郎去露天空中花园,在卡尔瓦多斯的面前露一眼,同时由降谷零给卡尔瓦多斯施压吗?
难道她想错了?
是降谷零负责指引,诸伏景光负责施压?
总不可能都是由降谷零来做吧。
正这么想着,一直静默的微型耳麦里突然传来风见裕也的声音:“绵星桑,准备接触朝雾孝太郎。”
绮月:“???”
这怎么又变成她的活了?!
绮月茫然,用鼻音发出一声震惊的:“嗯?”
风见裕也:“等下。”
等绮月再次听到声音的时候,耳麦对面已经换成了诸伏景光,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道:“绵星?抱歉,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朝雾孝太郎是药学专业出身,我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但深层次的话题还是接不上,没办法让他跟我去露天花园,所以……得麻烦你了。”
绮月:“……”
她快速地扫了眼会场,没有看到金发侍者的身影,看来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联系卡尔瓦多斯。
诸伏景光恰好也提起降谷零:“倒是也可以让zero以服务生的身份,随便编一个'有人找'的理由,让朝雾孝太郎去花园,但朝雾孝太郎性格冷淡,不一定会理会。而且zero现在也抽不开身。”
绮月听明白了。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么谨慎的人,肯定早就针对“朝雾孝太郎死活不去露天花园”的情况做了预案,但好巧不巧,她就在他们的预案之中,又好死不死,成了那个最优的预案。
绮月:“。”
这还能说什么?她还能拒绝不成?
她敲了两下耳麦。
“好,”诸伏景光继续嘱咐道,“我现在就在露天花园的喷泉水池这边,这里人少,等下你把朝雾孝太郎带到花园后,随便聊两句,我会往水池里投放花瓣作为信号,蓝色就是让你继续拖住朝雾孝太郎,红色就是任务完成,你带他回正厅即可。”
绮月又敲了两下耳麦,表示“明白”。
然后放下餐盘,随手端起一杯酒向朝雾孝太郎走去。
如诸伏景光所说,这是个性格清冷的男人,虽然会礼貌地回应着女士的问题,但极为话少,只有提及专业领域时,才会多说两句。
抛开那些目的不谈,绮月跟对方聊医学的时候还是很轻松的,有种回到了大学的感觉。
“在这种场合,您还是第一位跟我谈专业的女士。”朝雾孝太郎忽然问,“东大医学系?”
绮月愣了一下,“前辈怎么知道?哦,” 她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道,“您是行业的前辈,请别对我用敬语了。”
“你也不用。”朝雾孝太郎终于露出了今晚第一丝真实的笑意,带着回忆的神色,解释道,“你刚才说的观点,是柳藤教授的理论吧?看来我们都上过他的课。”
早就看过对方资料的绮月,顺势表现出恍然的样子,笑着换了称呼:“那我该叫一声学长。”
所以说环境氛围很重要。
若是在东大内部,这声学长学妹就不值钱了。
但在这种酒会场合,周围人聊着让你觉得世俗无聊的商业合作,你却巧合碰到个同样专业、又同样醉心专业的人,那就会觉得比较难得了。
在绮月不准痕迹得拉近关系下,朝雾孝太郎的神情放松了不少,闲聊的话题也不再拘泥于医学。
“学妹为什么来这里?”
绮月低头,手指绕着手指,装作羞赧地解释道:“其实我就是听说了有新型靶向药的消息,又恰好有关系能拿到邀请函,所以就……”后面的话没说完,带着恰到好处的留白。
朝雾孝太郎点点头,偏头看向觥筹交错的会场,平淡地道:“如果你想看新型靶向药的资料,稍后我可以给你,这种地方……还是尽早离开吧。”
“欸?”
绮月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把“热爱医学的单纯学妹人设”演过头了,紧接着就反应过来,这不是朝雾孝太郎对学妹的关心,只是因为他厌恶朝雾家而已。
“哦……”绮月装着懵懂的样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歪头道,“其实我也觉得不太适应,这里人太多了,而且大家聊的话我也听不懂。”
朝雾孝太郎闻言看看周围,伸手示意露天花园的方向:“我们去那里吧。”
绮月听话地点头,跟在对方身后,嘴角微勾。
这样也不错,由她引着朝雾孝太郎去露天花园,不管是从公安还是从卡尔瓦多斯的角度,都是在“帮”他们完成任务。
她抬手抚了下耳边的碎发,轻点了下耳麦。
目标达成√
“收到。”风见裕也立马回应,“花园一切正常,可以前去。”
踏进露天花园,清冽的晚风一下子吹散了从会场溢散过来的馥郁酒香,正值初冬,花园的鲜花品种不多,但有酒店的精心照料,梅花、樱花、水仙和茶花依然能够展露着各自的美丽。
谁也想不到,几百米处有一支狙击□□正对准着这边。
花园人不多,气质略带忧郁的男人站在喷泉水池边,听闻动静,上挑的猫眼淡淡地向这边看了眼,很快又不感兴趣地移开。
绮月在心里发笑,一个个的,都是好演技啊。
“这位小姐?”
熟悉的声音让绮月沉默了一下,转身面向不知何时出现的金发侍者,内心的笑意一扫而空。
对方臂弯处搭着一条针织披肩,眉眼弯弯,带着灿烂阳光的笑容,躬身行了一礼,热情地询问道:“这里风大,请问小姐需要披肩吗?”
绮月:“……?”
旁边的朝雾孝太郎一愣,对刚认识的学妹道:“是我的失误,你穿着礼服太过单薄,不如我们回去吧?”
背对着朝雾孝太郎,在卡尔瓦多斯也看不见的角度,绮月的嘴角狠狠一抽。
“不用啦,学长,”她瞪了眼金发侍者,语气温柔得对朝雾孝太郎道,“里面太乱了,在这里清静一会儿再回去吧。我披上这个就好。”她指着金发侍者手里的披肩。
按礼节来讲,这时候绮月表达了不愿回去的想法,朝雾孝太郎作为男士,应该绅士地帮她把披肩搭上,最起码要接过披肩递给绮月。
但不等朝雾孝太郎动手。
金发侍者道了句:“小姐请不要动。”
便上前两步,展开披肩轻柔地盖在了绮月的肩上,并且手指灵巧又快速地将她后脑散落的头发从披肩里挑出来。
之后便微笑着退后数步,拉开距离,像一个绝对恪守规矩的服务员,恭敬地道:“好了。”
慢了一步的朝雾孝太郎,迟疑地看看自己的手,“……”
他是性格冷淡了些,但不至于让别人认为他是不近人情吧?
不远处的诸伏景光:“……”
不忍直视。
算了,zero开心就好。
而绮月:“…………”
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降谷零帮她理头发的时候,还悄悄捏了她的后颈。
暖热的手指碰上她冰凉的皮肤,那一瞬间,酥麻感如电流般顺着脊柱向上向下扩散。
如果不是强大的意志力在提醒她,她当场就能头皮发麻到打个哆嗦,或者腿软……
然而被披肩遮住的胳膊上,一层的鸡皮疙瘩迟迟消不下去。
绮月面上微笑着道谢,混乱的眼神却彰显了内心的崩溃。
他在干什么啊?!
降谷零是不是忘了远处还有卡尔瓦多斯了!
哦对,他肯定是想着,到时候就说“他是为了探查这个接近朝雾孝太郎的女人的底细”。
——呵,真奸诈啊,降谷零!!!
话说回来,现在都不动手“杀”朝雾孝太郎吗?降谷零要等到什么时候?
从组织这边看,现在露天花园里有三个组织的代号成员,远处还有一个,动手的话,朝雾孝太郎必死无疑。
如果降谷零现在不动手,那他等下的“杀人”计划最好做得天衣无缝,要不然组织那边可不好解释。
金发侍者并没有待多久,仿佛就是碰巧路过来送一条披肩,在绮月跟朝雾孝太郎有一搭没一搭聊天的时候,悄然离开。
大概五六分钟后,喷泉水池边的猫眼男人也转身离开,离开前不慎碰了下旁边的红色山茶花,轻薄的花瓣飘飘然掉进水池里。
绮月又站了几分钟,才搓搓胳膊,对朝雾孝太郎提议回去,“嗯,有点冷了。”
朝雾孝太郎本身就不在意留还是走,听闻这话,便道:“那走吧,回去喝点热饮。”
但两人都没想到的是,回正厅的路上,他们正好与朝雾宗司和管家打了个照面。
朝雾孝太郎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另一边,气势强劲的老人紧紧握着拐杖,背着一只手,也沉着脸,死死盯着他。
在这个氛围中,身为外人的绮月默不作声,旁观着同样不说话的三人对峙。
最后是头发花白、一身燕尾服的老管家先站出来,躬身打招呼:“小少爷。”
沉默被打破,朝雾孝太郎应了一声,却仍然冷着脸视朝雾宗司为无物,一言不发就想离开。
刚走了一步,他想到什么,退回来低声道了句“失礼了”,就拉起绮月的手腕,带着她一起离开。
绮月也不想节外生枝,或者掺和进朝雾家的事,就没说话,顺从得被朝雾孝太郎拉走。
但就在四人错身而过时,绮月突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她敏感地侧目看回去,却发现老人沉着脸并不是在盯着自己的儿子,而是……
——她?
什么意思?
绮月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不动声色地跟着朝雾孝太郎离开朝雾宗司的视线范围,脑中却冒出一个又一个的问号。
朝雾宗司为什么那样看着她?
他认识她?
可她没有印象啊。
“……学妹?”
“嗯?”绮月回神,见朝雾孝太郎眉头微皱,她会意地点点头,“学长有事的话就去忙吧,我等下去找我的朋友。”
“好。”朝雾孝太郎也没说什么繁琐礼节的话,道别后就匆匆离开。
绮月望着朝雾孝太郎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和朝雾孝太郎年龄差不多,这次酒会前并没有交集,朝雾宗司直接认识她的可能很低。
联系一下对方的年纪和组织身份……所以是认识她的父母吗?
麻烦啊。
绮月抱起手臂,指尖轻点着手肘,眼眸低垂,大脑快速运转。
等朝雾孝太郎手中掌握的新型/麻药的证据被公安拿到,处理朝雾宗司和朝雾生物医药公司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朝雾宗司能在组织活到六十岁,不能小视,他要是死了倒还好,要是活着被公安抓捕了……
起码在她间谍身份暴露之前,朝雾宗司绝对不能活着落在公安手里。
绮月理清楚思路,对自己接下来要干什么就清楚了。
天赐良机,今天公安的全副心力都会扑在如何伪造朝雾孝太郎“死亡”之上,不太会关注朝雾宗司,而错过今天的酒会,她再接触朝雾宗司就显得很突兀了。
想一想,在露天花园降谷零没有动手,那就只能在酒会结束前找机会,否则一旦朝雾孝太郎出了酒店,卡尔瓦多斯便能找到狙击机会。
那不管是在正厅、洗手间、休息室等等地方动手,最好的、不引人注意的办法是什么?
绮月抬头注视着正厅之上,明晃晃的吊灯,眼睛被刺得眯起来。
*
晚上七点半,酒会正式结束前半个小时。
此时大多数客人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社交活动后,多多少少都有些疲累了,哪怕不累,对周围环境的变化也会松懈许多。
就在这种时候。
啪!
整个酒店23楼陷入了黑暗之中。
“啊!”
“怎么回事啊?停电?”
“这也太黑了……”
“有没有服务员在啊!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在一片混乱之后,几个训练有素的身影迅速开始了行动。
与此同时,也有一道身影悄然消失在正厅之中。
当绮月拧开贵宾休息室的门溜进去时,里面也亮起了一盏台灯。
绮月眯了眯眼,适应了光线后,看向灯的方向。
今日见过几次的老人坐在沙发椅上,被光影各半笼罩的脸上平静无比,似乎对女子的出现毫不意外,像是闲话一般,道:“来了?”
绮月没有靠近,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淡淡地点头,“看来你早有预料我要来找你。”
“哼,”老人低哼了一声,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雪茄,慢慢点上,“在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
猩红的火点在光影中闪烁着,像是一双恶魔的眼睛。
“Marc。”绮月轻声叫出老人,也就是朝雾宗司的代号,“玛克白兰地,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认识我吗?”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老人向后倚靠着沙发背。
台灯的光亮只够照到一小片地方,没了白日那种上位者的气势,朝雾宗司也不过是个干瘦的老头。
“你认识我的父母。”绮月肯定地道。
老人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吐出一口烟气,他问:“我回答了你一个问题,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吗?”
绮月敏锐地察觉到哪里不对。
若是玛克白兰地猜到她是为了杀朝雾孝太郎而来,不应该这么平静吧?还是说,这父子之情是一丁点都没了?
绮月决定试探一下。
“你心里清楚,”她抽出准备好的匕首,加重语气道,“事情出了岔子,总要有人来承担后果,不是吗?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你负责的事情。”
“哈!后果?负责?哈哈哈哈哈!”
老人嘲讽地哈了口气,又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浑身都在颤抖,连雪茄都有些拿不住。
绮月静等着他笑完,对上老人浑浊又不忿的眼神——刚才在他身上的那种平静和镇定自若,好像一下子就被撕破了。
“真狠心啊……真狠心啊!”
老人使劲锤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我替他干了那么多肮脏的事情,只是出了一点小差错,他就要来处决我?!”
他?
琴酒?朗姆?还是……boss?
绮月继续试探,冷笑道:“引来条子也是小差错?”
老人抓着桌沿,疯狂地挥舞着手臂,低吼道:“我可以想办法应付过去的!只要给我一点时间!给我一点时间!”
绮月暗自皱眉。
怎么回事?朝雾宗司不知道是自己的儿子掌握了新型/麻药的证据?还是……在她这个“处决者”面前保护儿子呢?
看着老人的愤怒眼神,绮月想着组织无情无义的作风,生硬地道:“给你时间?给你时间你就一定能处理好吗?这中间损失的组织的利益,你又拿什么来还?”
“哼……说白了,就是把我当弃子!”老人颓废无力地靠回沙发里。
他这一副放弃挣扎的样子,反倒是让绮月不知道怎么办了,总不能真杀了他吧。
摩挲着匕首的把柄,绮月想着该怎么继续下去,却听到老人喃喃地自语:“也是,他对你父母都没有留手……”
“……什么?”
绮月先是愣了一下,等听明白这句话后,瞳孔骤缩,高跟鞋使劲蹬了一下地面,冲到老人面前,一把抓起他领口,厉声逼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是谁?我父母的死不是意外吗?!”
“咳咳!意外?”老人被迫仰着身子,看着神情焦急狠厉的女人,忽然笑起来,愉悦地反问,“说是意外,你自己信吗?”
绮月紧紧咬着牙,呼吸急促着,头发散乱,茶红色的眼眸宛如泣血一样,一眼不眨地狠狠盯着老人,想要生吃了他似的。
老人面对恶魔一样的女子,拍着沙发肘,哈哈大笑道:“回答不出来了?说相信,怕是不得不信吧?就像宫野家那两个一样……咳咳咳!”
难道宫野夫妇的死?
绮月心中骇然,冲动之下,将匕首抵在老人的脖子上,再次逼问:“他是谁?我父母是怎么死的?!说啊!”
老人艰难地咳嗽了两声,然而刚说出两个字:“他们——噗!”
黑血从口中涌出,气息迅速消减下去。
“这……”绮月一惊,下意识地将匕首拿开,松了手,老人的干瘦身躯顺着沙发滑了下去。
“等等!”绮月又连忙抓起老人的衣服,拼命地晃他,“朝雾宗司!回答我!先告诉我答案!”
“在……”老人张了张嘴,绮月趴在地上凑近了去听,却只等到老人瞳孔慢慢涣散,失去焦距,最终没了生机。
“……”绮月怔愣着,有一瞬间的茫然,颤抖的手指去试探朝雾宗司的脉搏。
没有。
专业知识告诉她,没救了,人死了。
甚至她能直接判断出是因为某种毒。
但……有什么用?
答案呢?
她要的答案!她父母的死是怎么回事——
“混蛋!!!”
一挥手,匕首狠狠扎进地面上,绮月咬着嘴唇,满心的愤懑和仇恨无处发泄,盯着朝雾宗司的尸体恨不得捅一刀!
冷静……先冷静下来……
绮月抚着心口,闭眼做着深呼吸,停电还没结束,她在台灯的光影下不停地喘着气,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们父母的死一直存疑。
她知道,明美知道,甚至志保也知道。
……可就像朝雾宗司说得那样,当时年龄尚小的她们需要生存,组织捏死她们不用费什么力。
她的母亲,明美和志保的母亲,对她们说的最多的话:活下去。
哪怕浑浑噩噩的,哪怕……手染鲜血。
这是母亲对女儿最卑微的请求。
所以,不能探寻,不能深究,甚至都不可以去想,一旦露出一丝对组织的愤怒,这对她们、她们身边的朋友,都将是灾难。
一开始这么劝着自己,不要想。
可时间一长,就真得不敢去想了。
但她怎么能忘记这么重要的事。
她怎么可以不想。
她为什么要害怕逃避。
她忘了父母的痛苦了吗。
她为自己复什么仇。
她有什么脸为自己复仇。
她——
好痛。
等绮月回过神来,匕首已经扎进了自己的大腿,鲜血顺着香槟色的礼服汩汩流出,染红了衣服,漫延到了地板上,甚至沾湿了朝雾宗司的衣服。
腿上的痛感一阵有一阵没有,心脏反而疼了起来,绮月喘咳着,麻木地把匕首拔出来,丢在一边,去翻朝雾宗司的身上。
混沌的大脑中竟然还有一丝清醒:
人死了,警察就要来了。
她得先找找这人身上还有没有线索。
然而这一丝清醒却提醒不到绮月“等下警察来了她该怎么办”。
站不起来,她趴在地上,胸腔重重起伏,狼狈地翻完朝雾宗司身上,开始翻周围,但这里是酒店的休息室,属于朝雾宗司的东西很少。
只有……
绮月看向沙发边斜放的拐杖。
拿过来摸索,竟然真的在上面找到了开口。
绮月从里面倒出两枚金币。
两枚印有乌鸦图案的纯金金币。
这是什么?为什么要藏在随身的拐杖里?是组织的东西?会是线索吗?乌鸦和金币,有没有可以想起的线索?快想想、快想想……
借着台灯的光,绮月拿着金币疯魔般得翻来覆去地看,直到屋里的灯“啪”突然全亮了起来,晃了她的眼,让她条件反射地闭目。
再次睁眼时,绮月就看到闪闪发光的金币,满地的鲜血,和失去生机的朝雾宗司。
一切都清清楚楚。
“……”
眼前开始闪动起黑色的噪点。
心口宛如炸裂开一样,绮月咬破舌尖,刺痛惊醒了自己,先把金币藏在胸前,她抖着手指,重新恢复微型耳麦的通讯。
“绵星绮月!”
听到的第一句就是忍耐着焦急和怒火的训斥。
“为什么擅自断了通讯?行动结束了,你在哪儿?”
“我……”
扯下头绳,勒紧大腿的伤口之上,做完这些,绮月就彻底没力气了,想张口,声音却比想得要低微。
“嗯?”那头的人非常敏感地察觉到了异样,音调抬高地叫道,“绮月?绮月!你在哪儿!”
绮月撑不住,扶着地板慢慢侧躺下去,地板上黏腻的液体染上白皙的皮肤,宛如烙印一样烫人。
“我……没杀人……”
“什么?绮月我听不见,你先说你在哪儿!”
绮月听着耳麦里乱糟糟的动静,黑暗模糊的视野中,听觉反而奇异地好了,她似乎听到了诸伏在说“查定位”,听到了其他同事的七嘴八舌。
还有他。
“tsuki,”男人深呼吸,嗓音忍耐着,温柔地哄道,“你乖,你跟我说话好不好?你说话……”
绮月翻了个身,平躺着,闭着眼大口喘气。
“我说……我没……杀人……”
后面的声音就听不见了,绮月只记得很吵,意识迷离的最后时候,听到了休息室大门被狠狠踹开。
“绮月!”——
作者有话要说:
绮月:完了,又要被教训了。
零零:这样下去我真的很想黑化给你看看。
景光:冷静
tsuki:月(月光、月亮)
嗯,这几天更新晚是因为后面这几章情绪不好打磨,我写起来困难,不过日更是能保持的,我尽量写得合理,但难免艺术加工(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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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松田I/祭天
“小宝贝……”
金色长发的女子脱掉隔离服,将女儿抱在膝上,温柔地哄道,“妈妈和爸爸只是有点事,需要出趟远门,很快就回来了哦~”
“真的会回来吗?”
小女孩揪着怀中兔子的耳朵,小心地问着母亲。
两双相似的茶红色眼眸看着彼此,一双藏着疲倦、露着爱意,一双清澈懵懂,又带着紧张。
身为母亲的女子抱紧了小女孩,低头贴着女儿的脸颊,低声道:“会的……”
“好吧,”懂事的小女孩没有问下去,搂着母亲的脖子撒娇,“那要快一点回来哦,我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你的。”女子拍抚着女儿,目光触及到她抱着的黑兔子布偶,神色略显复杂地问,“这,是那孩子给你的吗?”
“这个?”小女孩拿起兔子摆弄了几下,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叹气道,“阵哥才不会送人东西呢,是我知道他能出门后,问他要的。”
看着柔软可爱的兔子布偶,金色长发女子皱起眉头,但看到女儿开心的样子,终究是什么都没说,轻叹道:“算了,你喜欢就好。”
“嗯?”小女孩疑惑地看向母亲,没听清楚。
这时,实验室的门被推开,一名俊秀儒雅的男子出现,看到屋内的一大一小,脸上扬起舒心的笑容。
“爸爸!”小女孩跳下母亲的膝头,拎着兔子玩偶,扑向男子,被抱起来后,又问了同样的问题,“你和妈妈会快点回来吗?”
“当然了,”男子低头,调皮地碰碰女儿的额角,宠溺地道,“只是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只是去……一趟。】
去哪里?
你们要去哪里?
求你们了,再说一遍!
绮月在回忆的梦中祈求着,拼命想要听清男子最后的话,但不管这幅画面重来多少次,一到重要的地方她便听不清了。
最后,父亲的声音越来越远,从还能看到口型,到父母的身影彻底模糊不堪,直至消失。
黑兔子布偶就这么被扔在地上,绮月想要去追,但不管怎么奔跑都只能停留在原地。
她听到了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看到小女孩在银发少年身上发泄地拳打脚踢。
被钳制住后。
“不可以哭了。”银发少年这么说。
还是在他怀里哭到昏厥。
后面便是各种的训练、学习,哪怕是在学校也逃不过组织眼线的监视。
她偷偷想念父亲母亲,每次被少年发现,已经成为组织一把锋锐匕首的少年便会毁掉一件她父母的遗物。
“这样你才能活下去。”他这么说。
她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还是哭得停不下来。
后来就不哭了。
她沉默地长大,少年变成青年。
他成了她的监护人,但她从没把他视为家人。
家人不该是这样的。
*
意识从梦魇中脱离,逐渐苏醒,绮月慢慢睁眼,先看到的是快滴尽的输液袋。
“醒了?”
她徇声看去,卷发男人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正托着脸打哈欠,见她看来,随后抽出桌上的纸巾递过来,微微偏头,貌似轻描淡写地道:“擦擦你眼睛。”
绮月茫然了一瞬,手指摸上眼睛,碰到湿漉漉的眼睫,和眼角的水液,才明白过来。
沉默地接过纸巾擦干净。
“这里是酒店的医务室,”等她擦完,松田阵平打量着狼狈的同期,说话毫不客气,“你可真行啊,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你这才出院多长时间?”
绮月没答话,看向周围,同时摸向自己的胸口。
还好,东西还在。
“别看了,就咱俩。”松田阵平起身倒了杯水,一手揽着绮月的肩背将她带起来,让她坐靠着床头,把水杯塞进她手里。
绮月忍着腿伤坐好,喝水润了润嗓子,她心里有很多想问的问题,但最先问出口的是:“我现在不应该在医院吗?”
“看来你是知道自己差点失血过多啊。”松田阵平懒散地坐回椅子上,没有墨镜遮挡的黑眸清明而锐利。
“你确实去了医院,只不过某个人给你输完血,确认你刀口缝完针无恙后,就又把你带了回来。这不,消炎药都是在这里打的。”
绮月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手背的针孔。
降谷零给她输血?
松田阵平意味深长地弯着嘴角,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愣住的绮月,道:“他现在可是不敢把你放在自己视野以外的地方。”
被卷毛同期看穿一切的目光盯着,绮月不自在地低下头,却又因为对方的话而头皮发麻,艰难地问:“那他……”
“去处理现场事情了。”松田阵平跷着腿,又打了个哈欠,含糊道,“那两个家伙不适合出现在公众场合,不过这次的案件已经被公安接手了,酒店整个23层被严密布控,所以稍微跑出去也没什么关系……”
“被公安接手?”基于朝雾宗司的身份,这倒是也在意料之中,但绮月疑惑,“那你怎么在这里?”
“你问题可真多啊。”松田阵平啧了一声,解释道,“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hagi和班长也来了,大概是为了给公安行动打掩护吧。”
绮月听到这里就明白了。
虽然朝雾宗司是黑衣组织的成员,但这个消息不能公之于众,明面上他还是朝雾生物医药公司的总董事长,他在自家酒会上突然死亡,不光对整个公司影响巨大,社会外界也会议论纷纷,同时也会惊动组织那边。
公安人手不够,当务之急是要趁着朝雾宗司的死亡讯息还未广泛流传,先行对朝雾家和朝雾生物医药公司下手,掌握二者与新型/麻药的确切证据,引导社会舆论导向。
死亡原因的调查就只能让搜查一课来配合了。
除此之外。
“要是被外界知道,那老头子的死亡现场有一名公安警察在……”松田阵平对绮月挑眉,“一个搞不好你这身警服就该脱了,那家伙可不得抓紧时间处理好这些事情。”
绮月能想到的事情,松田阵平当然也能想到,哪怕缺乏朝雾宗司与黑衣组织这层信息,也能根据对同期们的了解,把事情推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他这番话听得绮月有些不是滋味。
“至于我,”松田阵平拍拍自己身下的椅子,一脸不爽,又带着看戏般的愉悦,继续道,“目前他给我的任务就是看管你。”
绮月抓了抓被罩,看着松田阵平,迟疑地问:“你……就不问我什么吗?”
“问什么?人是不是你杀的?”卷毛警官的目光像是在看傻子,他理所当然地道,“别闹了。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自己给自己一刀的。”
松田阵平隔着被子,瞄了眼绮月大腿的位置,直白地询问:“这个能问吗?”
绮月哑然失笑,又心绪复杂地问他:“你就这么肯定不是我杀的人?”
“你想听实话?”松田阵平哼笑一声,想了几秒,从两个方面解释道,“怎么说呢,除了情感上不相信之外,理智分析的话,如果你或者他们其中的哪个人要故意杀人,绝对不会搞得这么明目张胆。”
“我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印象,但我和hagi看到现场的时候,确实吓了一跳,”松田阵平睨着绮月,黑眸略带探究,“那个房间,围绕着尸体和沙发,附近全是你的血,地板、桌子……还有你自己。”
绮月被松田阵平的话勾起了回忆,想起了停电后,灯光再次乍亮的那一瞬间,她看到的画面。
尸体、鲜血、匕首,还有金币。
绮月忍不住闭了闭眼。
“那混蛋……我是说zero,”松田阵平抱着手臂,嘴角若有似无地弯着,对绮月半是调侃半是认真道,“一言不发沉着脸的模样可真吓人,那张恶人脸让班长都下意识地把手铐拿出来了。”
绮月心虚地低着头,手指一下一下揪着被单。
松田阵平托着脸状似自言自语地道:“我看这次过后,需要找hagi做心理辅导的不是你,应该是他才对。”
绮月抚额。
虽然从她醒来之后,松田阵平戏谑或者调侃的一字一句都是冲着降谷零去,但这其中蕴含的意味分明是在指责她。
别骂了别骂了。
“是我的错。”绮月老老实实地道歉,“我不该……咳,擅自行动,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松田阵平轻哼两声,语气不再掩饰,阴阳怪气地道:“擅自行动?很有自知之明嘛,绵星。给了你这么长时间,想好要怎么跟我们解释了吗?”
绮月“啪”得双手合十,诚恳地弯腰低头:“我错了。”
“别乱动!”松田阵平连忙捏住乱晃的输液管。
刚说完,医务室的门被打开,几个公安同僚一起走进来,为首的就是风见裕也。
“身体好些了吗,绵星警部补?”风见裕也问。
绮月心有所感,坐正身体,应道:“是要问我当时的情况吧?可以的,我已经没什么事了。”
松田阵平默不作声地起身,给公安让出空间,却并没有出去。
风见裕也对此也没说什么,将录音笔放在床头柜上,对绮月道:“寒暄的话后面再说,流程你应该明白。”
绮月瞄了眼松田阵平。
既然让他在场,那应该只是例行询问。
看来她身上的嫌疑并不大。
是了,朝雾宗司是毒发身亡,不是他自己服毒就是别人给他下毒。她跟他在休息室聊了不到十分钟,在这之前她一直在酒会的正厅,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再次快速梳理一遍自己的说辞,绮月点头,“明白。”
“好。”风见裕也打开录音笔,“你那个时间为什么会在贵宾休息室?”
“我在和朝雾孝太郎从露天花园回正厅的时候,碰到了朝雾宗司,那时觉得他看起来不如刚到酒会时精神,但也没想太多。直到停电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他独自一人悄悄离开,觉得有些可疑,就跟着他到了休息室。”
绮月和朝雾孝太郎碰见朝雾宗司的事情,是风见裕也在耳麦里也听到过的事情,所以风见裕也没有怀疑。
他问:“你被发现了?”
绮月顿了一下。
以她的身手和警惕性,如果她说自己被发现了,就会显得很假,如果说没被发现,她又得另外为自己进休息室编理由。
绮月半真半假道:“他好像在等我。”
“等你?”风见裕也皱眉。
“我不确定,但我刚到休息室的时候,他似乎早有预料,对我的出现并不惊讶,还猜到了我是警察,”绮月拿出编好的理由,“应该是我接近朝雾孝太郎引起了他的注意吧。”
接近朝雾孝太郎是公安给她的任务,从这点出发,公安只会无话可说。
况且休息室没有第三个人,只要她说的关键信息和现场遗留的痕迹能对上,那她说的就是“真的”。
绮月观察着同僚的表情。
果然,风见裕也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并没有追问她这一点。
“为什么断了通讯,不向上汇报?”
“跟着朝雾宗司离开正厅的时候,已经停电了,会场很乱,你们又在……”绮月说到这里,看了眼风见裕也,没继续说,直接略过这茬,道,“当时我也不确定朝雾宗司一定有问题,怕打扰你们,就没有汇报。”
——知道同一件事情能够拉进距离,且越是秘密的事情,越能拉近距离,以此来暗示他们都是同一个阵营的人。
但这种话术,一次两次还好,用多了,经受过特训的公安就会听出来是刻意的了。
所以绮月没等风见裕也问,自己接着往下说。
“后来彻底关了通讯是朝雾宗司要求的。因为他猜到了我警察的身份,表现得又很平静,当时正是酒会行动开始的时候,我怕朝雾宗司有什么后招,为了稳住他,同时也是觉得可以借机探听一些信息,我就关了。”
“那匕首呢?”
“匕首同耳麦我都交了出来。匕首是行动前就统一寄放在前台存储柜里的那把,为防备突发情况才带了去。”
公安为伪造朝雾孝太郎假死的整个过程准备了好几套方案,除了由她带进现场的枪,还有各种武器装备以做备用。
匕首就是其中之一,所以绮月不怕他们查。
“后来呢?你们聊了什么?”
“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
多说多错,在聊什么上面,绮月一带而过,脑海中重复播放着当时的画面。
沙发上她威胁朝雾宗司的痕迹、地板上被匕首扎刺的裂缝、她给自己的那一刀、她在房间搜寻的痕迹……
想到她搜查朝雾宗司身上时发现的东西,绮月顺势编下去:“他有枪,想逼我说出警察都掌握了什么证据——朝雾宗司以为警察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抓捕他。”
朝雾宗司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组织成员,身上怎么可能没有枪,但枪里并没有子弹,这也是当时他没有反抗的原因。
绮月搜他身的时候,因为精神受到了刺激,所以全然不顾会破坏现场,把他身上摸出的那些东西都扔了出来,包括钢笔、手帕、枪等等。
“我想控制住他,但因为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又怕伤到对方,所以束手束脚。”
“中间对峙的时候,他在某一时刻突然就没了抵抗力,我一时收不住力,刀锋一转,就扎到了自己。”
“情急之下,也没顾得上处理伤口,把匕首扔了,就先去检查朝雾宗司的情况,发现人已经快不行了。当时我并不能肯定他是毒发还是因为什么疾病,所以我就急忙搜了附近,但也没找到药物。”
“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绮月看看自己的大腿。
“了解。”风见裕也点头,接着又问了一些细节。
再次被问“你们聊了什么”“朝雾宗司说了什么”,绮月装作回忆的样子,拖延时间,编造着合理的对话。
“确实没说什么有用的东西。我问他怎么知道我是警察,对方不答话;我提到麻药试探他的时候,他又说'抓人需要证据',就这些车轱辘话。逼急了就开始拿枪指着我……”
“还有补充吗?”
“没了。”
“好的。”
风见裕也结束问询,关掉录音笔后,严峻的神情放松了些,开始拿出前辈的姿态数落绮月:“擅自行动!你逞什么能?发现疑点还不联系我们,太轻忽大意了!等着写检查吧!”
绮月心里琢磨,这些话听着雷声大,雨点小啊。
察觉到同僚们对她信任的态度,绮月不再小心试探,直言问道:“所以朝雾宗司的死是怎么回事?”
风见裕也简单讲述了一遍。
单论这起命案的话,其实本身并不复杂,只是过程中多出了绮月这个“意外”,导致现场看着一片混乱。
萩原研二和伊达航联手调查,刨开绮月的痕迹后,很快就锁定了凶手。
先说嫌疑人之一的管家。
老管家因为对朝雾宗司第二任妻子,也就是朝雾孝太郎的亲生母亲有情,所以一直对朝雾宗司边缘、漠视朝雾孝太郎的行为意难平。
而最近,朝雾孝太郎掌握了自己父亲与新型/麻药有关系的证据,因此对父亲更加厌恶,这让父子关系更为紧张。
管家随侍朝雾宗司身边,多次听到朝雾宗司在暴跳如雷的时候,骂出“我要杀了他!这个不孝的种!”这类的话。
在朝雾家待久了,朝雾宗司跟□□有牵扯的事情根本不是秘密,所以管家知道他有枪。
为防止朝雾宗司真的杀害朝雾孝太郎,老管家惊慌之下,将所有子/弹藏了起来。
绮月听到这里恍然,这就是朝雾宗司枪里没有子/弹的原因。
但上了年纪的老管家也就只能做到这里了,他下不了手杀人,真正动手下毒的是朝雾宗司的第三任妻子,三彩奈绪。
三彩奈绪只有三十五岁,而朝雾宗司六十多岁,这个年龄差的婚姻基本不用考虑什么爱情,显而易见,三彩奈绪就是奔着朝雾家的财产来的。
本来她只要等着朝雾宗司自然死亡就可以了。
但最近因为新型/麻药的原因,朝雾宗司分身乏术,经常让长子朝雾诚一郎代为自己处理公司事务,连新型靶向药的推出都交给了朝雾诚一郎。
三彩奈绪并不知道麻药的事情,在她眼里,这就是朝雾宗司器重自己长子、准备把公司交给儿子的表现。
而朝雾诚一郎也对这个来分割父亲财产的女人很是轻视,春风得意之下,对三彩奈绪说了很多讽刺嘲讽的话。
被激怒的三彩奈绪,决定在朝雾宗司立下遗嘱之前,提前结束他的生命。
绮月也不知道该说这个女人运气好还是差。
三彩奈绪将两种不同的化学品,掺在了自己的香水和朝雾宗司的古龙水里。
这两种化学品会被皮肤吸收,散在空气中却很微量,三彩奈绪只要将香水喷在衣服外面,就可以使朝雾宗司慢慢中毒。
这下毒做得很隐蔽,甚至连朝雾宗司这个老狐狸都没发现。
之后只要等老头子毒发身亡,三彩奈绪直接把衣服、香水处理掉就可以了。
但好巧不巧,朝雾宗司死在了今天。
因为朝雾孝太郎的事情,酒会现场布置了多名公安;而绮月的受伤更是刺激到了降谷零。
等三彩奈绪得知朝雾宗司身死的消息后,她已经走不掉了。
“好一出大戏啊。”绮月感叹道。
非常讽刺的是,朝雾宗司的死跟什么组织、麻药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个让公安警惕万分的组织代号成员,就这样死在了一个对这些机密丝毫不知情的人手里。
“你还有闲心在这里发表感叹?”松田阵平面色古怪地看着绮月,在黑卷发女人茫然回视的表情中,忽而勾唇一笑。
他拎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绮月疑惑地问:“你这就要走了吗?”
松田阵平挑挑眉,弯腰凑近她,“跟你说个秘密。”
见绮月下意识地认真倾听,卷毛警官的笑容越发放肆,黑眸闪动着恶劣的光。
他轻快地道:“zero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在松田阵平看好戏的眼神中,绮月迟钝地眨了眨眼。
“…………?”
“!!!”
“等等、松田!”
松田阵平灵活地后退两步,避开绮月抓他的手,哈哈大笑:“你就在这里待着吧!哈哈哈哈等着那家伙教训你!”
“不行!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绮月当即掀了被子,拔掉输液针头,就要下床。
“喂!你这女人!”松田阵平眼疾手快地抓住绮月的左手,替她按住止血胶布。
而绮月也没成功下了床。
可恶!刚才一着急忘了大腿的伤了!
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冷汗顿时从额间冒了出来。
松田阵平摁着绮月的肩膀,没好气地斥责她:“让你别乱动,别乱动!疼了吧?”
“小问题。”绮月虚按着大腿,咬着牙道,“你口中的家伙可比刀伤可怕多了。”
松田阵平松开绮月的手,哭笑不得:“你真是……”
但下一秒松田阵平就笑不出来了。
此刻他站着,绮月坐在床上。
当腰身被猛地搂住,感受到女人的身体紧贴着他的时候,松田阵平整个人震惊当场,脚步向后退。
“你、你做什么啊?快放手!”
“那你先答应我别走!”绮月死死抓着松田阵平腰后的衣服,哪怕身体被带得倾斜出床外也不松手。
“他很可怕啊!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替我挡挡啊松田!”
松田阵平拉扯绮月的胳膊,轻不得重不得,又怕她掉下来,只能黑着脸瞪她。
“朋友就是拿来祭天的吗?!知道他可怕你还这个样子,你是生怕他吃不了我啊!”
“我不管!”绮月硬着头皮胡搅蛮缠,“只要你想办法别让他生气,我、我答应你什么事情都可以!”
松田阵平头都大了。
“行行行,你先放手!”
“你先答应我!”
正在绮月和松田阵平讨价还价的时候。
“叩叩——”
医务室的门被礼貌地敲响。
松田阵平当先转头看去。
浅金发的男人抱着手臂斜倚在门边,紫灰色的眼眸似笑非笑,也不知道是在那里看了多久。
“抱得挺难舍难分啊?”他意有所指地问。
松田阵平打招呼的话噎在嘴里,一低头,看着还抱着他腰,挂在他身上的女人,顿时眼前一黑。
绮月没注意松田阵平的僵硬,因为位置的原因,她从松田阵平身前探出头,才能看到降谷零。
看到的那一瞬间她瞳孔震惊,脱口而出:“你怎么来得这么快!”
松田阵平:“。”
降谷零双眼微眯,语气平和地问:“你们还没聊完?”
松田阵平刚要说话。
听到降谷零语气如常,毫无生气迹象,已经习惯跟他搭话的绮月下意识地接口道:“没呢。”
松田阵平:“……”
降谷零当即轻笑一声:“看来是我打扰你们了。”
绮月一愣,“也没有啦……”
松田阵平:“…………”
求你了,绵星绮月!你别说话了!
快来个人!!!
救救我——
hagi!!!——
作者有话要说:
绮月:病急乱投医,转移矛盾!对不起了松田!
零零:静静看着你们不说话
松田: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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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刺激I/惩罚
“也没有啦……”
“说的这么勉强,”降谷零故作恍然地点点头,“那看来还是打扰你们了。”
松田阵平这次抢先一步,伸手捂住绮月的嘴,干笑着:“没有没有没有,怎么会呢……”
“哦?”降谷零饶有兴致地看过来,紫眸锐利地射向挂在卷毛同期身上的女人,语气却异常温柔地笑道,“但绮月好像不是这么想的呢。”
绮月这下要是还看不懂氛围,那就真是傻子了,她顿时一个激灵,迅速松开松田阵平的腰身。
——结果身体不稳差点跌下床,又被松田阵平条件反射地接住。
刚分开一秒又再次贴在一起的两个人:“。”
绮月看向降谷零:“这次是意外。”
松田阵平看向降谷零:“这次真的是意外。”
两人:“……”
松田阵平什么也不解释了,麻利地把“烫手山芋”扶稳坐好,在“山芋”殷切期望的眼神中,果断提出告辞:“hagi那边应该结束了,我先走了。”
不!你别走啊!!!
绮月疯狂对松田阵平打眼色,奈何对方铁了心要离开,一直背对着她,她的呼救信号不仅没有被松田阵平收到,还换来了降谷零一个轻飘飘的眼神。
对视一眼后,绮月咕噜一个翻身就躺下了,一把将被子蒙过头,闭着眼小声抽凉气:嘶!拉到腿了,好疼。
躲在被子里,松田阵平和降谷零的对话听不真切,只能模糊听到两句。
“医生……虽然打了消炎针,但晚上……烧起来……麻醉也快……你多注意点。”
“辛苦了……萩原……”
最后伴随着一道关门声,房间陷入了安静。
绮月认真思考着“拖着伤腿能跑多远”的问题:所以她是从被子左边突击,还是从被子右边逃跑呢?
此刻她深觉自己就是那只虽有“三窟”,但只敢躲在洞穴里的兔子,因为她不知道从哪个洞探头出去,就会对上捕食者的微笑,搞得像“有奖竞猜”似的。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终于向她走来,绮月咬咬牙,将被子往下一拉,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刻意放软,可怜兮兮地看向金发男人,小声道:“对不起嘛。”
降谷零挑了挑眉,坐在床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讨好卖乖的女人:“不躲了?”
躲个屁。
她狡猾,对方也足够机警啊!
一切诡计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都是无用的。
但这不代表她认输!
只是腿伤拖累了她!
绮月在被子下使劲撇着嘴,露在外面的眼睛却眨巴着无辜的光,看着降谷零,手指伸出去悄悄拉扯他的衣角,声音轻软道:“没有想躲你啊。”
“跟我撒娇吗?”降谷零俯身凑近,粗粝的指腹狠狠抹了一下绮月的眼睛,将她的眼尾擦出一点红晕。
看她眯眼吃痛的样子,降谷零低头亲吻着她的嘴唇、脸颊,轻柔的话语顺着两人的唇缝送进绮月的耳朵里:“那你得先哭出来才行啊……tsuki。”
“……”绮月愣愣地睁眼,对上那双紫灰色的眼眸,里面有浅淡的笑意和迷雾一般看不清的晦暗情绪,交缠着向她扑来。
绮月呆了几秒,在他这样的注视下打了个哆嗦,不敢再作了,老老实实承认错误:“是我不该擅自行动,脱离队伍,我的错。”
降谷零没应话,自顾自地掀开被子检查她的伤口。
把绵星绮月送到医院的时候,她的礼服裙子已经□□涸的血液粘在了伤口上。
为了缝合包扎,护士只能将这一块布料剪掉,再从大腿刀口的位置往下,顺着裙摆的方向完全剪开。
如此就将绮月的大半个右腿露了出来。
降谷零此刻便能轻易看到她大腿上的纱布绷带。
他轻轻碰了下上面洇出的红色痕迹。
绮月觑着降谷零的脸色,小心地道:“其实还好,伤口……也没那么深。”
“哦?那刚才疼得直抽气的人是谁啊?”降谷零冷言问道。
绮月立马闭嘴不言。
降谷零暗叹了口气,站起身戴好帽子和口罩,再用被单将绮月裹得严严实实,横抱起来。
绮月配合地搂住他脖子,随口问:“是要送我回家吗?”
“那你还想去哪儿?”
绮月扁扁嘴,咕哝着:“就问问嘛,干嘛这么呛人……”
降谷零直接将她头摁在自己颈间,手动闭麦。
绮月:“。”
两人经电梯直达酒店的地下停车场,发现萩原研二的车还没走,松田阵平正坐在副驾驶上困得连打哈欠。
“小绵星!”
萩原研二见到人,匆匆奔过来,清澈的下垂眼里满是心疼,“你还好吧?刚才太忙,都没顾得上去看你。”
“没事啦,”绮月瞄了眼被同期无视的降谷零,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回道,“萩原别担心,这点伤很快就会好了。”
“你也太……”看着绮月面无血色的小脸,萩原研二责备的话没有说出口,却转头冲着金发同期不满地道,“就应该让她在医院多观察几天啊,你那么着急把人带出来干嘛?”
降谷零垫了垫手臂,感受到被怀里的人慌乱地搂紧脖子,他面不改色地反问道:“你觉得这女人会老实安分地待在医院?”
萩原研二下意识地看向绮月。
她头发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一脸虚弱又柔弱地窝在同期臂弯里,听到同期的话,两眼真诚地看着他,连连点头,暗示自己能做到。
然而萩原研二却顿了一下,当即改口,对降谷零表示深以为然道:“你说得对,还是你带回家看管着她吧。”
“哈?”绮月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不是、萩原你认真的吗?
说好的你永远是爱护我的研二哥哥呢?!
降谷零噗嗤一笑,低头对绮月意味深长地道:“你看看你的信用啊……”
“咳,”萩原研二装作看不见女人的控诉眼神,温声细语嘱咐道,“小绵星要好好养伤啊,乖乖听零的话。”
绮月幽幽地问回去:“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降谷零却恍若听不见,点头应道:“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绮月:“……”
看看左右两个达成共识的男人。
可恶啊!!!
她一转头狠狠埋进降谷零的肩窝里,干脆眼不见为净。
锁骨被一记头槌,降谷零暗自失笑,抱着闹脾气的女朋友,跟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道别后,走向自己的车。
依然是熟悉的白色马自达,只是这次因为腿伤,绮月被塞进了宽敞的后座。
“不要睡着,小心感冒。”
降谷零将外套搭在女人身上,也没在意对方闭着眼不理他的小别扭,回到驾驶座。
路上。
降谷零回想几个小时前的事情。
……
伪造朝雾孝太郎“死亡”的过程很顺利。
停电之时,诸伏景光亲自射击,精准地打破提前放置在朝雾孝太郎心口的血浆包——为了不露破绽,他使用的是特制的麻醉弹,可以让朝雾孝太郎真切地昏死过去——之后再将“死亡”的朝雾孝太郎拖进餐车里,趁着黑灯运出酒会正厅,装作“处理尸体”。
降谷零全程录制,利用角度变换和光影效果,将整个过程拍得既突出重点,又足够真实,尽量保证哪怕对视频不加剪辑,组织的人也看不出朝雾孝太郎是假死。
运走的朝雾孝太郎自会由公安接手,接下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只要找准机会脱离酒会,整个任务就算完成了。
可就在这时,风见裕也却报告绵星绮月通讯中断,定位也消失了。
诸伏景光第一反应是:“耳麦坏了?”
降谷零也很疑惑,但他和诸伏景光不能久留,只能先撤出酒会,留下几名公安在会场,等恢复供电后找人,“她应该还在酒会正厅。”
此时的他们、包括其他同事都觉得,在公安戒备的场合,绵星绮月又带着通讯设备,不太可能会出现什么意外。
随后他们来到20层提前开好的酒店客房,与风见裕也汇合,却得知来电后,并没有在酒会正厅找到绵星绮月。
“我不觉得有人能把绵星悄无声息得从酒会带走,”诸伏景光说出自己的推测,“所以是绵星自己离开的?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降谷零短暂思考后,对诸伏景光道:“hiro你留在这里处理后续,我再回23层找找。”
诸伏景光点头:“我查一下监控,保持联络。”
等降谷零带着秘密零组成员重新抵达23层时,恰好连通了绮月的通讯。
……
想到后面看到的画面,降谷零又开始一阵阵的心悸。
到了绵星绮月宿舍楼下,他停车熄火,在车里静坐了好一会儿,对着夜色深深吐出一口气,才推开驾驶座的车门。
后座的女人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降谷零轻手轻脚地抱着她,在安静的深夜里前行,上楼、开门、进入她家,最后将人放到卧室的床上。
将她身上的被单除去。
本想给她盖上被子,但看到她身上沾满污血的破损礼服,降谷零眼前就不受控制地浮现起,当他踹开休息室的房门,发现绵星绮月浑身鲜血躺在地上的样子。
那感觉就好像看到了一场噩梦。
一场在绵星绮月昏迷不醒的那四年里,他曾做过的噩梦……一朝成了真。
那时的他焦急却也冷静地让风见裕也去联系警察医院的急救中心,把她送上救护车,再给她输血、看着她伤口缝合。
可他心里却无法冷静。
心里在发冷。
怎么会有这么多血从她身体里流出来呢?
在给绵星绮月擦拭脸上的血迹时,他不停得这么想。
当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他的血管里流出,又流进她的身体,降谷零陡然升起一种诡异的安全感。
明明该把人留在医院观察两天的,但他控制不住。
几个小时前的降谷零,只想把绵星绮月放在自己能掌控到的位置。
现在的降谷零,一眼不错地看着咫尺之间的女人,静静看了半晌。
随后慢慢蹲在床边,半捂着脸。
仿佛忽然全身失去了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
从那蜜色的手掌指缝间露出了一只眼。
紫灰色的眼眸泛着红,又带着丝丝的冷意,定定地盯着那件染血的礼服。
“……”
绮月是被一阵布料撕裂声惊醒的。
猛地睁开眼睛,意识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到一道撕裂声。
迷茫地看去,绮月就看到降谷零在撕扯她的裙摆——香槟色的礼服上还混杂着黑红色的血迹,都在他手里被轻松扯成了布片和布条。
绮月愕然地反应过来,立马要起身阻止:“zero?!你在……嘶——”
又忘了腿上的伤,绮月脱力地倒回床上。
但这一声吃痛的抽气音,也让降谷零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绮月抓住机会,先扯过床边的被子盖住快要坦诚相见的自己。
——谁来告诉她,这是怎么回事啊?!
绮月的大脑一片混乱,她侧头看向蹲在床边的金发男人,却被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吓了一跳。
“你……”
绮月刚发出一个音节,就被对方直直地盯住了,仿佛被某种捕食中的大型猛兽盯住猎物那样。
绮月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舔了舔嘴唇。
此刻金发男人的脸上没有阳光温暖的笑容,也不是怒火中烧或者严肃认真的凌冽和锋锐。
他很平静,什么神情都没有的平静。
只有月光下的紫眸里,氤氲着未知名的灰色迷雾。
可他似乎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可怕。
甚至还在为自己的行为充满歉意地道:“抱歉,吓到你了吗,绮月?”
这就让绮月心里直发毛。
她深吸一口气,摁着被子,诚实地道:“吓到了。”
降谷零沉默了半晌,低声陈述道:“对不起,我只是不想看见那些血迹。”
“……”绮月怔愣着。
她张了张口,犹豫地冲降谷零伸伸手。
降谷零凑近枕头边,接过绮月的手握住,将其贴在自己脸上,温声回应着:“怎么了?”
绮月提醒他道:“你可以叫醒我,让我起来换衣服。”
降谷零理所当然地道:“你睡着呢。”
绮月哑然。
降谷零继续解释道:“反正这礼服你也不可能再要了,我就想直接裁开,这样不打扰你睡觉,只是我没找到剪子。”
“……”绮月扶额,忍不住道,“你刚才那个表情真的吓到我了,我还以为……”
把降谷零刺激得凶性大发什么的——咳咳咳!
降谷零愣了一下,恍然明白了绮月的意思,他用掌心搓搓自己的脸,苦笑道:“抱歉,tsuki,我真的笑不出来。”
绮月看着天花板叹气:“不要再道歉了。”
降谷零拉着绮月的手,亲吻着她的手心,低声道:“我本来是想跟你好好聊聊你的过错的,可是一看到你穿着礼服、身上全是血的样子,我就难以控制自己。”
绮月噎住:“……”
她压根不想跟降谷零谈今晚的事。
公安先生实在太过敏锐,她对风见裕也说的那套说辞还算合理,但要是降谷零打破砂锅问到底,追问她一些细节,她总不能再接着编,就算编了,能不能糊弄成功还说不定呢。
此刻听着降谷零倾情流露,心虚的绮月眼神飘忽不定。
他要跟她聊聊她的过错吗?
那要不他还是别控制自己了叭……
绮月认真思考着用美人计影响降谷零深度思考的可行性。
她咬咬嘴唇,小声对情绪低落的男人道:“我来换衣服,等下你能不能帮我洗头和……咳,洗澡?”
“……”降谷零迟疑地抬起头,看着脸颊微红、不敢看他的女人,“嗯?你说什么?”
这话还能让她重复第二遍?!
耳根燥热的绮月一把别开头,闭着眼咬牙道:“听不清就算了,当我没说!”
降谷零眨眨眼,语带惊奇地道:“tsuki,你耳朵红了。”
绮月当即拿起旁边的枕头砸过去,“滚!”
降谷零忍笑接住枕头,郁结难言的心绪在女朋友可爱的安抚中,奇异般地平复下来。
他起身道:“那你换衣服,我去给你放水,但你可不能沾水洗澡。”
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若无其事道:“我帮你擦擦好了。”
绮月捂着耳朵钻进被窝里装听不见。
等听到男人出去后,她才松了口气,一点一点撑起身体后,摸了摸胸前。
不能让降谷零给她换衣服的原因还有一个。
绮月掏出那两枚印有乌鸦图案的金币,忍着疼痛下床,单腿蹦跶到书桌边,拉开抽屉,将金币放进上锁的盒子里。
做完这些后,再回到床上换好睡衣,等降谷零抱她去洗头。
绮月单腿蹦跶很难掩饰行踪痕迹,降谷零一进卧室就察觉到了,只是他没有多想,叮嘱道:“你要拿什么我帮你拿,不要自己随便下地行走。”
“不要紧,在屋里就这么几步路。”绮月也没想瞒过去,随口道,“我忘了我的耳钉盒子放在哪里了,刚才找了找。”
降谷零看看女朋友今晚精致的妆容,被提醒到了:“还要给你卸妆是吧?你来说,我帮你。”
绮月则是被他的贴心无奈到了:“洗脸我还是可以的啊。”
降谷零揽腿抱起绮月,偷了个香吻,暧昧地笑道:“没事,今晚就让我伺候你吧,公主殿下。”
绮月佯装娇纵道:“我头发沾了血可是很难洗,公安先生,你要是洗不干净,就等着受惩罚吧!”
一开始听到“沾了血”的字眼,降谷零的笑容淡了一些,但还是被娇纵的小女人逗笑了。
“为什么叫我'公安先生'啊?一般不都是对应着'王子殿下'吗?”
绮月躺在浴室没水的浴缸里,任降谷零清洗她的黑发,哼笑道:“哪有你这样的王子殿下啊?”
“我哪样?”
绮月想了想,果断指控他:“控制欲太强了!王子殿下都是很包容,又温柔的!”
“控制欲强吗?”
降谷零重复了一遍,眼神略微暗沉。
他握住手中的长发,向后一拉,带动着绮月不得不仰起头来,靠在浴缸边缘,弯出优美的脖颈曲线。
“如果说,想了解tsuki的全部经历、你的全部秘密;想知道你的每一天、每一个去向;想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会想什么……”
手中的湿发沾湿了降谷零的衣服,他并不在意,喃喃着,侧头吮吻着绮月的脖颈,一点一点游移到耳根、耳尖,又向下到锁骨,低沉的嗓音直往绮月的耳朵里钻。
“想得到你全部的爱。”
“zero……”绮月仰着头,被浴室的灯光晃得不得不眯起眼,又被耳边的呢喃细语撩拨得浑身发软。
“这些都算是对你滋生的控制欲的话,那我倒是不否认。”
降谷零低垂着眼眸,舔舐着唇齿下的皮肤,尖牙轻轻刮蹭着她的动脉,喟叹道:“毕竟,我就是很想掌控tsuki。”
被触碰致命的位置,绮月禁不住背脊颤栗,但她喘着气,仍在反驳降谷零,道:“但你、你会克制的,不是吗?”
“你有你的底线,你会尊重我,你不会……唔……”绮月眯着眼睛,反手抚摸向抵在她脖间的脑袋,柔软的浅金色头发磨蹭着她的手指。
她在锁骨噬咬的麻痒感里低喘,“你不会肆无忌惮地去做这样的事……”
降谷零低低地闷笑出声:“那可说不准啊,绮月。”
他一步跨进浴缸,转到绮月身前,紫灰色的眼眸晦暗地盯着那小巧的喉咙。
最好的美食总要留在最后仔细品尝。
“如果tsuki总是不听话,总是把自己弄伤,总是不顾及自己的安危……我会认定你照顾不好自己。”
降谷零捏着绮月的下巴,让她略微低头,能避开灯光睁开眼睛,他让她看着他、看着他慢慢向下,去舔咬她的喉咙。
“唔!”绮月抓着降谷零的衣服颤抖。
那脖颈间传来的低哑嗓音,带着丝丝缕缕的危险意味,问:“tsuki,你不想我直接接管你的人生吧?”
绮月压着胸腔深处的喘息,反驳他:“不,我是独立的人,唔!你……你没资格做这样的事。”
降谷零咬了口她,撑起身体,容纳着热切的紫眸直视着湿漉漉的茶红色眼眸,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绮月说得对……但如果我们结婚的话,想做这点就会好办很多吧?”
绮月呆滞住了,大脑直接停止了运转。
“'好办很多'……什么?”她呆呆地重复问。
接管她的人生吗?
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你还记得你是个公安警察吗……”
“这跟法律和职业有什么关系啊?”
降谷零轻笑一声,撩起被热汗粘在皮肤上的碎发,混血儿的面容在此刻充满了攻击性,又透着势在必得的强势。
“不过你放心,tsuki,”降谷零抚摸着绮月的侧脸,尾指扫过她惊慌茫然的眼眸,抬着她的下颌让她主动来亲吻他,温柔地道,“为了你,我会再好好研读法律条文的。”
“???”
“等等!”绮月躲避着他的手,忙问,“你认真的吗!”
“说什么呢?”降谷零手掌牢牢掌控着绮月的侧脸,让她来亲他,自己笑道,“当然是在开玩笑啊。”
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在黏腻的热吻中,绮月挣扎着想——
作者有话要说:
零零:吓唬一下,给个教训
绮月:(揪花瓣)他认真的?开玩笑的?认真的?
浴缸:等下,确定刚才那不是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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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情I/痛I/装
降谷零将手中的黑色长卷发吹干,看到绮月蜷缩在浴缸里迷迷瞪瞪的样子,忍不住又低头亲吻她。
“困了?”
“嗯……”
听到这声含混不清的应答,降谷零没再问什么,轻手轻脚将人抱出来,回到卧室。
刚才他们自然什么都没做。
就算降谷零克制不住将绮月的脖颈和锁骨舔咬得通红,在给她脱衣服、擦身时又各种忍耐。
当看到她大腿上的纱布绷带、和身上那些沾到又干涸的血迹时,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反倒是被他“欺负”的绮月,见他情绪不佳,还难得主动搂住他脖子,安慰他:“没事啦,这只是个意外,很快就会好的。”
可她哪次受伤不是因为意外?
只能说这女人安慰人也不会安慰,拙劣又别扭。
“笨蛋。”降谷零贴了贴熟睡之人的脸,低声嘀咕着。
他看了眼时间,已是深夜。
但降谷零并没有打算睡觉。
房间只亮着一盏暖光灯,他坐在床上,倚靠着床头的软垫,将睡梦中的女人拢到身边紧贴着他腰际,用身体替她挡住灯光,自己着手处理未完成的工作。
大概过了两个小时,降谷零再度看了眼时间,合上手机,开始仔细观察绮月的状态。
在酒店医务室,松田告辞前曾跟他说,绮月伤处的麻醉药正在持续消退,晚间肯定会疼起来,即便已经打了消炎针,还是有发热的可能,让他密切关注。
其实这些话,降谷零在警察医院的时候就听医生说过了。
他心知肚明,松田再对他说一遍,无非是想提醒他:既然把绮月从医院里带了出来,没让留院观察,那就必须把人照顾好。
接着,在地下停车场,他又被萩原二次提醒。
降谷零想起这对幼驯染的明示暗示就哭笑不得,同时又心绪复杂。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因为四年前的事,对绮月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说感激也好,说愧疚也好,总之是对绵星绮月持有一种无条件的保护态度。
而他呢?
绮月受伤,他对外表现得很冷静,甚至能够抓住朝雾宗司死亡的时机,指挥公安对朝雾生物医药公司实施围剿,一举打掉新型/麻药的源头。
但他潜在的异样状态却瞒不过松田和萩原的眼睛,当然,包括hiro。
所以他们默认了他将绮月带出医院的行为。
松田待在医务室,萩原拉上班长快速查清朝雾宗司的死亡案件,hiro则是基本接手了对朝雾生物医药公司的后续调查。
有他们的配合,他才能够尽快抽出时间陪绮月,否则今晚他该在警察厅加班的。
可即便是这样,即便他再三调整自己,在回到绮月家中,二人独处的时间里,他仍是泄露了过分的不安,吓到了他的女孩儿。
他不该吓到她的。
降谷零俯身低头,目光专注,用眼神和手指细细描摹着身边人的眉眼轮廓。
待察觉到她呼吸变得加重、变快,有发热征兆的时候,便拿出准备好的退热贴,贴在她额头上。
降谷零摸了摸她的脸,还不是很热,但指尖触到的一点湿润,让他愣了一下,忙起身调亮床头灯,轻声唤道:“绮月?”
灯光驱散更多的黑暗,降谷零看到本该安睡的人开始哭了起来,最初只是无声地流泪,渐渐就变成了小声抽泣,身体也愈发蜷缩起来。
知道一定是她腿伤疼起来了。
降谷零伸手揽抱起绮月的上半身,让她侧卧在自己怀里,免得压到伤口。
“tsuki?乖,醒醒……”
麻醉药的效用彻底褪去,间或不断的疼痛激发了身体的防御机制,开始唤醒主人,可是噩梦的形式让绮月很难受。
她做噩梦没有呓语的表现,但意识不清醒的情况下,伤口的疼会让她遵从本能地流泪、哭泣。
“tsuki……醒醒……”
耳边持续的呼唤一步一步将她从噩梦和疼痛中拉出来。
绮月迷蒙地睁眼,先感受到的是热。
“醒了?”
听到头顶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她下意识地循声抬头,迷糊地眨眨眼,“……zero?”
眼睛被男人的指腹抹了一下,带走多余的液体,绮月的眼前终于不再模糊,也看清了现在她盖着被子,又枕着降谷零胸膛、侧躺在他怀里的姿势。
但她感受到的“热”并不只是来自外部,绮月很快意识到:“我发烧了?”
“嗯,”降谷零拍抚着绮月的背部,询问她目前的感觉,“温度不算高,你觉得哪里难受吗?伤口疼吗?”
绮月摇摇头,这个姿势下却变成了用脸蹭了蹭降谷零的胸口,听到男人一声轻笑,她不动了,口答:“没有哪里难受,腿上……还好。”
“还好?”降谷零给绮月看他手上的水痕,那是刚从她眼睛上抹下来的泪水,挑眉道,“你可以诚实一点。”
铁证如山。
绮月噎了一下,改口道:“好吧,是疼的。”
“先喝点水,你应该渴了。”
降谷零让绮月靠着床头,去倒了杯水给她,又拿热毛巾来给她擦脸。
做完这些后,又回到床上,顺手抱起绮月,恢复了刚才的姿势。
绮月:“……”
“其实你可以让我躺下的,”绮月艰难地抬抬头,看着过于体贴的金发男人,忍不住道,“我现在也睡不着,不会乱翻身压到伤口。”
降谷零反手将她的小脑袋压回自己身上,揉揉绮月的头发,笑道:“睡不着可不行,多休息才能好得快啊。”
绮月无奈地道:“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就算清醒之后,她能忍受伤口的疼痛不再流泪,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在疼痛中安然入睡。
降谷零隔着被子轻抚过绮月的伤口处,叹气道:“确实得想个办法让你忽视这里。”
绮月好笑地问:“那么,聪明机智的公安先生能想出什么办法,让我忘掉我的腿呢?”
“这个啊……”降谷零翻身将绮月平放在床上,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歪头亲吻上她的耳尖、耳垂,贴着她的耳朵低笑,“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试试。”
说完,便加重了力度,吮吻着近在咫尺的脖颈。
绮月怔愣了一下,惊讶道:“不是吧?你还要……唔……”
唇瓣被突然轻咬,舌尖被勾着逗弄。
对方攻城略地,绮月连连败退。
“……”
听到她呼吸急促,降谷零略略放开,向上亲吻她的眼睛。
茶红色的眼眸像盛着一汪水似的,在睫毛颤动间,撩出一圈圈的水波。
“抱歉,”降谷零对视着这双眼眸,声音变得轻缓而低沉,最后消失在唇齿间,“为了让你忘记疼痛,我可能要稍稍过分一些……”
手掌小心地避开那处刀伤,抚摸着她的身体,将正在发热的身躯揉动出更多的热度。
绮月禁不住全身紧绷起来。
因为腿伤,她新换的睡衣是一件睡裙,根本阻拦不住对方的触碰。
紧贴着她的降谷零即刻察觉,他按住她的侧腰,安抚着、哄着:“放松,tsuki……你一绷紧大腿就会用力,这样会扯到伤口的。”
“你、你……”
降谷零舔舐着绮月干燥的嘴唇,故意笑话她道:“慢点呼吸,你喘得太厉害了,tsuki。”
绮月确实喘息着说不出话来,调整了许久才终于骂出声:“我在发烧啊!混蛋……”
“是呢,”金发男人竟然还点点头,仿佛在说着学术类专业用语一样,严谨地道,“你在发热,呼吸本就加快加深,如果再这么喘下去,全身都会紧张得绷起来的,而且嗓子也会痛。”
绮月咬咬牙,羞恼地骂他:“你有病吧!你做、做这样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紧张——唔!”
降谷零含咬着她的喉咙,含混的笑声从胸腔中震出,“腰又在颤了,好可爱啊,tsuki,不过你不要紧张啊……”
他松开牙齿,避开绮月受伤的大腿,紧紧抱着她,与她对视,额头的热汗凝结低落下来,恰好落在绮月的眼睛边,刺得她眯了眯眼,又被降谷零及时抹去。
“不要紧张,接受我对你的碰触……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紫灰色的眼眸晕染着热切和渴望,却又被理智牢牢固定在原地,没有一股脑地扑向绮月,将她吞噬。
“你也是有感觉的,tsuki,接受它,它会覆盖掉你伤口的疼痛。”
降谷零的声音都哑了,他被情/动所笼罩,又止步于前,但这样的克制却让绮月脊背如过电般酥麻。
她攀附着他的肩臂,放松了身体。
“好乖……就这样……”
降谷零毫不吝啬地赞扬,轻手抚摸着那片绷带边缘细腻的肌肤,轻哄着她闭上眼睛。
“如果舒服了、不痛了,就睡觉好吗?”
绮月却眨了眨眼,看着降谷零。
降谷零不禁喉咙滚动了一下,被那双湿漉漉的红眸中一直注视着,更觉燥热,他的声音是沙哑的,但说出口的语气是温柔的,“怎么了?”
被对你满怀爱意的人抚摸,感觉就像是泡在了微烫的温泉水中一样,从心到身都被顺毛了。
暖洋洋的热流在身体里流淌,连素日冰凉的指尖都温暖了。
而你的反应持续不断地刺激着对方,对方却克制忍耐,只为了取悦你、用这种方法让你能够安然入睡,有一个好梦。
——这是绮月从来没有过的感觉。
如果说原先降谷零对她的喜欢,她始终不能体会,只能从他的不安、关心、生气,还有那些直球语言中后知后觉地理解。
那这一刻,她确确实实直白地接受到了对方单纯的“喜欢”意思。
很奇怪。
她仍理解不了。
但并不讨厌。
“你……”绮月犹豫地问,“需要帮忙吗?”
降谷零没听明白,“嗯?”
绮月没再问。
她揽住降谷零的肩臂,试着抬腰,又被对方及时压住,“别动,又要扯到伤口了。”
这人真是比她还在意那道伤啊。
绮月叹了口气,只好手臂用力,压着顺从又疑惑的降谷零俯身。
……张口含住他的喉结。
湿濡的触感传来,降谷零顿时头皮发麻,条件反射地想远离,又被女人的话定住了。
“不许动,”绮月低声恶狠狠地道,“你咬我那么多次,我凭什么不能咬你!”
降谷零:“……”
他头疼地想解释“这不是一报还一报的问题”,然而脖子上紧随而至的舔舐让他瞬间哑然。
“……”
一阵阵的燥热在身体里涌动,让降谷零的手臂都有些颤抖,担心压到绮月,他干脆护着她的腿,翻身侧躺下,将人抱在身前。
“tsuki。”
敏感又致命的位置被反复含咬,降谷零忍耐地咽动着喉中的空虚,不得不说些别的话题,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tsuki……你是不是没有经验?”
他的女孩儿生涩的舔舐,完全是在复刻他对她的事。
绮月茫然地想了想,问道:“这问题你问过我吧?”
“是吗?”她停下动作,降谷零暗自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再确认一下。”
“确认这个干嘛?”绮月神色古怪地看着他,“难不成你介意……”
“没有。”降谷零果断地反驳她的话。
他就是随口调侃一句绮月“照猫画虎”,来转移注意力,并不是真有什么想法,更没想到绮月会想到这里。
“你怎样我都接受,但如果你没经验……”降谷零顿了一下,眼神不禁飘忽,小声道,“咳,就会尽量避免你疼。”
绮月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因为她忽然想起来降谷零是混血儿。
嘶——
绮月猛地摇摇头,甩去脑中的废料,狠狠咬了口降谷零的锁骨,在对方的闷哼声中,没好气地道:“你别'抱'我,我就不会疼了。”
降谷零笑起来,捏住绮月的下颌,带得她仰头,紫眸温情地盯着她,承诺着:“你不同意,我当然不会……”
绮月也笑起来,狡黠的光从眼中闪过,她张口就道:“那我——唔?”
降谷零及时捂住她的嘴,慢条斯理地补完后半句:“但刻意作弄我的话,不行。”
绮月瞪着他。
“好啦,乖女孩,你该睡觉了。”降谷零一拉被子将绮月裹住,被子下的手故意拉住她的睡裙裙摆,问,“如果睡不着的话那我就继续……”
“晚安!”
绮月当机立断,闭眼缩进被子里。
反正她也是真累了。
降谷零静等了十几分钟,发现她真的是在睡觉后,失笑地摇头,“晚安。”
他亲亲绮月的额头,认命地起身去洗手间。
*
绮月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倒是惊奇地发现降谷零还在睡。
当看到对方眼下淡淡的青色,再一看床头柜上被撕掉的退烧贴,绮月才恍然,这家伙昨晚是一直等她退热后才睡着的。
辛苦了。
绮月无声地念了一句。
怕惊醒降谷零,她也不敢起床,绮月悄悄摸过自己的手机,查看讯息。
朝雾宗司和朝雾生物医药公司的新闻还没出来,看来消息是被公安控制了,也因为这个原因,知道她昨晚受伤的人并不多。
大清早的,就只有风见裕也发来了问候短讯——社畜打工人恐怕是熬了个通宵。
没看到诸伏景光的信息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但绮月觉得,她回复了风见的信息,那诸伏应该也就知道了。
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重要东西了。
绮月刚要把手机合上,再眯一会儿的时候,突然记起另一阵营的事。
“她”还是清理朝雾孝太郎这个任务的监督者呢。
在组织内网上,“她”并没有跟波本说什么时候要任务成功的录制视频,但根据波本这个人设的作风……
降谷零不会昨晚就发给“她”了吧。
绮月一边想着“昨晚发生了那么多事,他应该忙得没有时间去处理视频吧”,一边快速登录了组织内网。
然后。
嗯,就看到了聊天记录里的视频文件和任务简报。
绮月看着手机屏幕沉默了好一会儿,对身边的“天选打工人”竖起了大拇指。
就这种任务回馈的效率,降谷零/波本怕不是要卷死公安/组织的其他人!
绮月点击接受了视频,但并没有当场查看。
想也知道视频内容肯定是完美无缺的,等她上交琴酒的时候再瞄一眼就行。
她给内网波本那个账号发了个:[不错。]
——但接下来的事情就超出了绮月的预料。
只听:嗡,嗡。
房间里两声突然冒出来的手机振动吓了绮月一跳。
她下意识地将手机藏进了被子里。
接着就看到身边的男人眉头微皱,马上睁开了眼,之后只是短短两秒就恢复了清醒,并目光锐利地看向床头柜,目标直指他的手机,一把抓起来。
在这个过程中,他注意到已经醒来的绮月,愣了一下,迅速调整好表情,眉眼温柔带笑地打招呼:“早啊,绮月。”
绮月呆呆地回道:“早。”
大概是以为她刚醒来,不够清醒,降谷零凑过来贴了贴绮月的脸,温声嘱咐道:“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tsuki醒醒神,不要下床,等会我来抱你去洗漱。”
绮月呆呆地点头应道:“好。”
惹得降谷零忍不住亲了她一口,笑着呢喃:“真可爱。”之后才抓着手机翻身下床。
绮月目送降谷零消失,等卧室里只剩下她一人时,终于露出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之后便是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打开一看,内网波本发来一条信息。
[任务完成,只有一个“不错”的评价吗?视频为什么隔了一晚上才接收?是出什么事了吗?]
目瞪口呆的绮月:“……”
所以刚才降谷零手机的两声振动代表了组织内网的信息而他听到振动的第一时间就从睡梦中惊醒并快速给出了回应想要继续套取情报……是吗?
这就是降谷零的卧底生活吗?
绮月有种匪夷所思又大开眼界的感觉。
可是,这么一复一日,他不累吗?
绮月心怀复杂地发去回信:[你好奇心真多。]
[波本:不能问吗?还以为你夸句“不错”是心情比较好呢(笑)。]
绮月无力地捂住脸。
降谷零在试探“监督者”知不知道朝雾宗司死亡、以及“监督者”和朝雾宗司之间的关系。
绮月心想,她要是不给点有用的情报,估计会被波本继续纠缠下去吧?
正想着,房门被打开,降谷零拿着手机走进来。
绮月快速退出内网界面,放下手机,若无其事地问:“你事情处理完了?”
“没呢,先抱你去洗漱。”降谷零随手将熄屏的手机放进绮月怀里,再把人抱起来。
绮月猝不及防下得到了降谷零的手机,她卡了一拍,问:“事情不、不急着处理吗?”
降谷零耸耸肩,道:“只是跟人交接工作而已。对方是个冷漠的闷葫芦,三句话问不出个所以然,回复消息还特别慢……所以不着急。”
被无形中插了三箭的绮月:“。”
她只是怕说多了露馅,而且每句话都要仔细思考怎么回你而已!
到了洗手间,绮月坚持自己刷牙洗脸。
洗漱台前的梳妆镜清晰映出他们俩的身影。
降谷零一手扶着她的腰,撑着她的身体,另一手或是帮她拿东西,或是拿出手机看一眼。
渐渐的,公安先生眉头紧锁。
绮月放好牙杯,拧开水龙头放水,故作平淡地问:“那人还没回你?”
“嗯。”
绮月刚把水撩到脸上,就听降谷零不满地嘀咕:“那人是树懒吗?怎么还没动静?不会是不打算回我了吧?”
“树懒”:那人在洗脸。
“看来这人很冷漠啊,”绮月擦干净脸,故意问,“那你打算怎么办?工作还能交接吗?”
降谷零挑眉道:“工作交接只是小事,我更想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绮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微妙。
“你不会误会了吧?”降谷零笑着摸摸她的脸,抱起绮月回房换衣服,解释道,“放心,不是因为私情。但只有了解对方是个怎样的人,我才能更好地展开工作。”
绮月:“……”
她趴在降谷零肩膀上,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舔了舔唇,小心试探问:“可是对方不理你,你能怎么办?”
公安先生表现得举重若轻,仿佛丝毫没把这点事当做难事,随口道:“先磨着吧,看对方回什么,只要他开口说话,我就能有突破方向。”
“。”绮月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公安先生弯身将绮月放到床上,撑在她腰侧,勾手蹭着她的下巴,微微抬起。
他吻着她的唇珠,轻笑道:“不管是爱侣、同事还是敌人,交流切磋才能促进彼此了解,你说对吧,tsuki?”
绮月干笑两声:“是、是的吧。”
她迅速埋头在降谷零颈间亲吻磨蹭,转移话题。
实则内心欲哭无泪。
【只要开口说话就能有突破方向】
——可恶!好可怕!!!
决定了!
务必要将“监督者”冷漠闷葫芦的人设坚持到底!
打死也不多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绮月:讨好卖乖,捂好马甲
零零:女朋友主动贴贴,好开心~
元宵节快乐!
说过年抽奖来着,结果忘了QAQ 元宵补上吧!
最近三次元有点忙都没回复评论,过阵子尽量多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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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两面I/觉悟
给自己按了个“冷漠闷葫芦”人设的绮月,瞅准降谷零去做早饭的时机,重新登入组织内网,打开与波本的聊天框。
聊天记录里,在那条[不能问吗?]的下面,有对方刚才新发的消息。
[波本:既然不能问那就算了,但这个任务我可是出了很多力的,还请您在报告中替我多多美言几句~]
两句话就将一个汲汲钻营的形象展现了出来,绮月佩服地点头。
她看看时间,又查了下社会上的新闻报道,确认朝雾宗司死亡的事情还没透露出去后,就给两个人发了消息。
一条给波本:[你很闲?那就去调查一下Marc的死亡。]
一条给琴酒:[Marc死了。]
绮月放下手机前,想了想,又给朗姆发了条:[Marc于昨夜身亡,公安已介入。]
嗯,她可没忘记,最初可是朗姆想把她塞进警方势力中的,这种能彰显自己价值、又足够让他忙活一阵的情报,还是得亲口告诉他一声,嘻嘻。
三人中,最先回复的果然是急性子的朗姆:[昨晚死了?为什么昨晚不汇报!]
绮月趴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敲着键盘,一句一句地输出。
[清理任务完成后,我就跟在波本、苏格兰后面撤出酒店了啊,上哪儿知道后面的事。]
[搜查一课的条子去酒店,还以为是为了朝雾孝太郎的死呢。]
[我是刚刚才从公安听到了消息,知道Marc昨晚死了,朝雾生物医药公司也在被查封。]
说到最后,绮月开始给卡尔瓦多斯上眼药。
[具体情况你问波本呗,我记得他的行动计划里,卡尔瓦多斯是负责在远程狙击的,虽然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没动手,但他那有瞄准镜、望远镜,应该可以看到一些东西吧?]
[我再从公安这里探听些消息。]
朗姆的回复紧随而至:[尽快调查清楚!]
接着就没声了。
绮月心想,以朗姆多疑的性格,肯定不会只听她的一面之言,现在八成是去查探事情真伪了。
无所谓,随他去查,反正少了她,朗姆的情报网就渗入不到公安内部,他的“查”也就是分开审讯波本、苏格兰以及卡尔瓦多斯。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与“同伙”串口供。
只要她、波本和苏格兰统一口径,说清理任务完成后就马上撤离了,对朝雾宗司死亡的事完全不知情,那朗姆的怀疑点就会聚焦到卡尔瓦多斯身上。
绮月回到与波本的聊天界面。
[波本:Marc?]
绮月不确定降谷零是的确不知道朝雾宗司的代号是Marc,还是在这里跟她装不知道,但这些细枝末节并不影响她接下来的话。
[朝雾宗司。]
[昨晚在你们撤出酒店之后死了。]
发完后,绮月转到跟琴酒聊天的界面。
这位就更简洁了。
[琴酒:?]
绮月直接把跟朗姆说的差不多的话原样发给他。
[琴酒:知道了,让情报组去查。]
搞定完朗姆和琴酒,绮月专心看着和波本的对话,嘴角微勾。
以降谷零的敏锐度,应该能看懂她隐藏在话中的信息吧?
*
厨房。
降谷零将煎蛋盛出盘,挤上番茄酱,往玻璃杯中倒好牛奶,再将烤好的面包片夹到盘中,找出冰箱里的蓝莓果酱。
一连串的动作有条不紊,看着极为闲散舒适。
然而他的表情却并不轻松,隐藏在眉头紧锁下的,是快速运转的大脑,和凝重复杂的内心。
[昨晚在你们撤出酒店之后死了。]
短短一句话,这位监督者透露出的信息非常多。
首先,他明确说了朝雾宗司死亡的时间是在他和苏格兰撤出酒店之后,这说明,监督者昨晚一定是在某个地方暗中观察他们的行动!
可是不对劲的是,昨晚他和hiro其实只是撤离了【酒会】,并没有离开【酒店】。
而且如果监督者昨晚就知道朝雾宗司死了,为什么现在才提起调查?
他刚才给hiro发了消息,他们俩都没有收到朗姆或者琴酒的问询,说明组织尚且不知道朝雾宗司死亡的消息。
难道监督者昨晚知道了朝雾宗司死亡,但没有上报?可能性不大。
那合理的解释就是:
昨晚监督者的确去到了现场暗中观察他们的行动,但所在的位置离他们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不足以让他分清波本和苏格兰离开酒会后去了哪儿——远程监视?
又或者是在看到朝雾孝太郎“死”后,监督者也马上撤离了,并且离开得很彻底。
而朝雾孝太郎的“死”恰好误打误撞掩饰了朝雾宗司的死,所以即便有警察到酒店,组织的人一时半刻也会误以为是朝雾孝太郎的“尸体”被发现了。
所以直到今早,监督者才知道朝雾宗司死了。
可“今早”这个时间点也很耐人寻味。
公安可是把消息控制得密不透风,新闻报道又还没出来,那监督者是从何得知的?
朝雾家那几个人都被扣在警视厅,无法使用电子设备;昨晚找到贵宾休息室时,是他带着零组成员亲自去的,就连送绮月上救护车都假借了其他住房顾客的理由,酒店的工作员工一概不知情……
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就只有朝雾生物医药公司了。
为了利用公司总董事长(朝雾宗司)死亡消息还未广泛流传的时间差,抢先一步抓住主动权,公安昨天是连夜查封。
但这家医药公司虽然暗地里制作贩卖麻药,却还有很多什么都不知情的普通员工。
对于这些普通职员来说,相当于今早一睁眼照常去上班,结果发现工作单位没了——又懵又慌又八卦。
公司内部人员关系错综复杂,保不准就有哪个“机灵的”得知了总董事长死亡的消息。
……所以监督者是与朝雾生物医药公司有关系吗?
降谷零一边想着,端着早餐走进卧室。
他可爱漂亮的女朋友正趴在床上玩手机,身体的重心明显偏向于没有伤口的那半边,受伤的那条腿安安稳稳地平放在被单上,另一条腿却俏皮地弯起来,一摇一晃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但为了方便换药,加上屋里也不冷,今早绮月就没换衣服,依旧穿着棉质睡裙。
现在她这么把腿翘着,轻薄的裙摆全都缩上去了。
大清早就接受考验的降谷零,将早餐放到床头柜上后,坐在床边不动声色地拉过被子,盖住女朋友的腰以下。
“嗯?”绮月感受到被子的重量,疑惑地歪头,被一旁递过来的面包片堵住了嘴。
“你穿的太单薄,时间长了会冷。”降谷零平淡如常地道。
可我不冷啊?
绮月叼着面包片迷惑地看着他。
金发男人往另一面包片上仔细涂抹好蓝莓果酱,用它换掉了绮月咬了几口、什么都没抹的面包片,换下来的面包片他就随手放进自己嘴里,顺着绮月咬出的缺口,继续咬下去。
经过昨晚,绮月在二人相处的亲密方面的阈值再次被拉高,看到这种分食食物的场景,心里毫无波澜。
怕把面包屑落在床上,她干叼着面包片,想撑着身体坐起来吃。
降谷零见状调整了姿势,往自己大腿上放了个枕头,揽着她的上半身抱起来,让她头朝床外,紧贴着自己腹部趴在枕头上。
“就这么吃吧,坐起来你更容易动到腿。”
于是绮月就盖着被子,歪靠在降谷零怀里吃了顿早餐。
在男人细心耐心地喂食下,她能做的就是张张嘴巴。
绮月对此评价为:不伦不类,但可以多来几次。
吃过早饭后,降谷零提过医药箱给绮月换药。
绮月看他连解个绷带都要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催促他道:“快些吧,你这样更折磨我。”
降谷零无奈地点点头,“那你忍着一些。”
经过一夜的时间,他再看到那道血色的刀伤已经平静了许多,但还是会下意识地皱眉。
心疼夹杂着烦躁,负面的情绪隐隐从降谷零的眉眼间露出。
绮月伸手轻点他的眼尾。
金发男人正在给她处理伤口、换药,被碰触后,他保持着低头的姿势,非常自然地歪头,蹭了蹭她温软的手指,些许碎发撩过她的掌心,像蝴蝶飞过、猫尾点过。
这仿若乖顺臣服的样子,惹得绮月心尖一颤。
她眨眨眼,故意笑话他道:“如果不冷静的话,公安先生,这样可没办法出门做事吧?”
降谷零手下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眼一脸笃定的绮月,接着继续给她伤口缠纱布,叹气道:“你看出我要出门了?”
废话。算算时间,朗姆让波本调查朝雾宗司之死的信息,几分钟前就已经躺在降谷零的手机里了吧。
绮月托着腮,理所当然地道:“你可是大忙人、工作狂,怎么可能抛下工作不管啊?”
“也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降谷零苦笑着摸摸鼻子。
将绮月的裙摆拉好,再盖上被子,他坐到绮月身边抱住她,满怀歉意地道:“本来是想亲自照顾你的,但……”
“我知道的啦!”绮月打断他的话。
降谷零又不可能真对她说明他要去做什么,她何必要听他的借口呢?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也不会对降谷零说真话。
而且只有降谷零离开,她才能更好地处理组织那边的事啊,要不然每次打开手机都得提心吊胆降谷零会突然出现。
绮月耸耸肩,道:“本来就不需要你这么贴身照顾啊,我自己可以的。”
降谷零软下眉眼,故作委屈地道:“tsuki这话,让我听着真的好伤心啊,你不需要我吗?”
绮月哭笑不得地道:“那你想要我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降谷零叹了口气,亲吻绮月的脸颊,苦恼地道,“既想让你多多依赖我,又希望你有照顾好自己的能力;期盼你永远离不开我,又欣慰你能够独立……我真是太贪心了,tsuki。”
绮月对他的直球永远不知道怎么接,轻哼道:“你知道就好。”
降谷零找出发绳,站在床边帮绮月把长发束起来,嘱咐道:“中午我回不来,萩原或是松田会来看你,你自己活动要小心一点,轮椅和拐杖给你放在床边,但伤口愈合的第一天,尽量不要下床。”
“来看我?是来给我送饭吧。”绮月挑眉调侃他,“萩原和松田真是你好兄弟啊。”
降谷零伸指就给绮月弹了个脑瓜蹦,“别把他们说得像我的工具人一样,他们也很关心你啊。”
绮月捂住脑门,无辜地眨着眼,“开个玩笑啦,是我说错话了。”
降谷零笑着将她头肩揽到怀里,刚要再说什么。
——门铃响了。
绮月和降谷零对视一眼。
这大清早的,是谁?
两人正疑惑着,门锁处传来一阵窸窣的金属声,接着公寓大门就被堂而皇之地打开了,随之传进来的是一段对话声。
“小阵平,我们这么随便进小绵星家不好吧!”
“哈?你指望那无法直立行走的女人来给我们开门?”
绮月:“……”
“无法直立行走”是什么鬼形容?
还有,松田你毒舌就算了,撬我家门锁怎么这么熟练?!
“好吧,那等下还是得跟小绵星道歉!”
嗯,萩原是明事理的。
“不过基于这种情况,干脆问小绵星要一把她家钥匙好了,下次直接用钥匙进来。”
绮月:“?”
还想有下次?!
明个鬼事理!
“这个点绵星还没醒吧?我们去吵醒她!”
“也对,得把人叫起来吃早饭。”
绮月:“……”
等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脱掉鞋,把提着的大兜小兜放到客厅,走到卧室门口想敲门叫醒这家主人的时候。
就通过大开的卧室门内,看到金发同期站在床边,怀里抱着黑卷发女人,二人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们,投来死亡凝视。
绮月假意微笑:“谢谢你们,但不用叫了,我已经起来了。”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
还没等绮月控诉二人。
松田阵平咽下半个哈欠,先摘下墨镜,惊讶地指着金发同期:“你怎么还在这儿?!”
萩原研二的头顶也冒出一个问号:“不是说警察厅都忙得人仰马翻了吗?你昨晚没回去加班???”
拥有办事得力的下属,又有无可挑剔的幼驯染帮忙,所以只需遥控指挥,不用必须抵达现场,但理论上比起其他人确实轻松很多的降谷零:“……”
绮月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他们都不说话,她迟疑地道:“zero昨晚在这里照顾我……你们是熬了通宵吗?”
“他昨晚在这儿?”
“一晚上都在这儿?”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抓住重点反问道,又不约而同地看向金发同期,眼神微妙又幽怨。
“我又没有旷班。”降谷零忍不住解释了一句,又觉得这么说实在太傻。
他不禁扶额,面对两位好友,头疼又好笑地问:“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松田阵平一想昨晚本该下班的他和幼驯染被降谷零叫去酒店帮忙,之后疲惫地回警局陪hagi在搜查一课加班,接着又听说公安那边非常忙碌,担心降谷零会连夜回公安,无人照顾绵星绮月,于是处理完公事后,就大清早的买好早饭往这边赶,到现在他和幼驯染都没合过眼……
可与此同时!这个金发混蛋却在这里渡过了一夜!而且精神奕奕!看起来一点疲倦都没有!
虽说是为了照顾受伤的绵星……但那不也是跟喜欢的女孩子待了一整个晚上吗?!
松田阵平瞬间看降谷零眼睛不是眼睛,嘴巴不是嘴巴,阴阳怪气道:“怎么?这么早来打扰你们温存了?”
萩原研二高高吊起一只眼,挑剔地打量着金发同期,对绮月语重心长地道:“小绵星!虽说某些人的确费心费力照顾了你一夜,但他不安好心啊!而且、而且!换我我一样也可以照顾你啊!”
绮月:“……”
她嘴角抽搐,提醒两位投诉上头的同期:“昨晚在酒店的时候,不是你俩让zero好好照顾我的吗?”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萩原研二硬气地道,“那怎么能一样!”
事实上是,昨晚他们的金发同期明显状态不对劲,所以需要把小绵星交给他作安抚,也是相信降谷零能照顾好人。
可今天一看,这金发混蛋明明已经恢复如常了嘛!那昨天的事当然就不算数了!怎么可以把小绵星一直交给他!
萩原研二理直气壮地想着。
“就是啊,”松田阵平也大声附和着,“既然已经是第二天了,某人就该好好去上班了,在这里搞什么儿女情长啊!”
纵然知道同期们玩笑作怪的成分居多,降谷零也差点气笑了。
他抱着手臂,平淡地问道:“可我跟我女朋友相处亲密,你们俩在这发表什么意见?”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
噗!一箭戳心!会心一击!
“女朋友?!”
“女朋友!!!”
看两个各有帅气的青年警察目瞪口呆,定格成神似的一脸傻样,绮月眨了眨眼,小声问降谷零:“你没跟大家说吗?”
降谷零也愣了一下,后知后觉道:“哦,我好像是……没说。”
说完后,降谷零自己沉默了。
绮月也沉默了。
那天二人定下关系,本就是绮月一时拍板的决定,后面紧跟着就是公安要伪造朝雾孝太郎“死亡”的任务,他们忙得哪有时间特意去宣告这种事。
结果,就这么拖到了现在。
绮月和降谷零看看彼此,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倒是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回过神来,看着一男一女尴尬沉默的样子,无语又想笑。
这么些年来,降谷零对绮月的感情,他们几位同期心知肚明,只是明面上没有直接把二人当成一对。
这冷不丁两人说他们真的交往了……
好像也不是很令人惊讶?
“为什么啊!”绮月大受震惊,“为什么就早早默认了我和他一定是一对啊!”
她指着身边的空气。
是的,在得知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今日休假,可以陪伴绮月后,降谷零就放心地出门了。
“这个问题啊……”
萩原研二摆放好自己削切成功的小兔子苹果,捏着下巴认真思考,道:“怎么说呢?就是潜意识里觉得零对一个人那样执着……没道理会拿不下吧?”
松田阵平则是一针见血道:“主要是没人跟他竞争吧?”
绮月睁大眼反驳道:“怎么会!我昏迷不醒的时候可是收到了好多告白短讯!”
“哈?”松田阵平把玩着水果刀,嗤笑道,“那种连当面告白都不敢的人,怎么可能是 Zero的竞争对手?况且,如果你连zero都不纳入考虑范围,那其他人你又怎么可能看得上呢?”
绮月想了想。
可恶!他说的好对!
她拿起小兔子苹果的“耳朵”,扔进嘴里嚼得咯吱响,郁闷地道:“总感觉好像输了一样。”
萩原研二托着腮,笑着歪头看她,意有所指道:“感情的双方嘛,再旗鼓相当,也总是会有一方强一方弱,针锋相对的那是敌人,但别人眼里的'强弱',和实际上的,还是很不一样的哦~”
绮月诚实地道:“没听明白。”
萩原研二也没解释,眨了个wink,哈哈大笑起来:“慢慢悟吧!”
两个爱情笨蛋。
绮月也没继续计较这些,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朝雾生物医药公司虽然被公安查封,但其背后的交易链却不是一时半会能理清的。
新型/麻药能带给组织庞大的利益,是组织不能割舍的圈钱项目。
因为朝雾宗司的死亡,心思多疑的朗姆决定将有价值的部分,包括研究资料、交易会所资料、科研人员等等,尽快转移到他势力之下的医药研究所。
而她,绵星绮月,或者说Dita的任务,便是想办法引开公安的注意力,为组织转移资料打掩护、争取时间。
为此,组织这些年刚升来的代号成员皆可以为她所用、听从她的指挥。
而与高配置的指挥权相对应的,便是绝对的成功率。
——也就是说,打掩护、转移公安视线这个任务,是绮月绝对不能失败的,她必须保证麻药资料和相关人员转移成功,这也是她获取组织更重要地位的关键一步。
这也意味着,此次任务她就不能在组织和公安之间两头吃了。
得百分百偏向组织才行……吗?
松田阵平修好接触不良的电视机,就近在厨房洗了手,一出来就见绵星绮月一直趴在餐桌上,手里拨弄着手机,眼睛却定定地看着某处。
他顺势看去。
是放置在吧台上的小酒柜。
“想喝酒?”松田阵平挑起眉头,隔着玻璃敲了敲最前方的蒂她荔枝利口酒,对黑卷发女人故作凶狠地警告道,“想想吧,要是敢付诸行动,就给你全倒了哦。”
绮月被他逗笑了,笑得肩膀都在发抖,泪花从眼角掉落。
“现在我当然不能喝……”绮月抹去脸颊的泪珠,勾唇笑得开心,“怎么着也要等我伤好以后才能畅饮啊。”
“至于笑成这样吗?”松田阵平无语地看着她,点头称赞,“不过你有这个觉悟挺好。”
绮月无声地笑着。
当然有觉悟啊。
Dita这个代号马上就要正式出现在那些卧底们面前了,作为他们任务的领导者。
波本、苏格兰、黑麦……
降谷零。
我有觉悟了,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绮月:麻烦让让,我要开始放剧本了。
零零:心疼受伤的女朋友。
松田&萩原:行,大清早的又是狗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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