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谁呢?◎
孟秋六月中旬开始正式进入实习阶段。
他们小组的总监是个染红棕色短发的精致女性,约莫三十多岁,走路风风火火,出入办公室总握着一杯咖啡。
小组的工作氛围还算不错,大多数人没有时间忙别的事,加班是常态。
但想法和创意都很有趣。
孟秋隔壁桌的男同事入职才一年,比她大四岁,和她玩笑说:“什么精英,什么白领,都是格子间的纺织工。”
而且和孟秋原来的设想不一样的是。
这里面对的甲方更难搞。
他们更关注市场预算,ROI,投放反馈效率等等,而且大部分客户都不专业,他们会有个人偏好,打回来让改,问哪里需要改动,又说不出所以然,反而还说多做几版供选择,压根不把劳动力当劳动力。
孟秋亲眼见一个案子反复磨了十次,还没通过,最后甲方说,还是第一版好了。
孟秋上手很快,组长看了她的SOP夸了很久,玩笑说:“这悟性,别回去上学了,直接留下来干得了。”
她又点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赖紫铃,再不努力丢脸了啊,。”
赖紫铃娇嗔地嚷嚷道:“组长,知道丢脸还喊我,我不活啦。”
“孟秋什么学历,我什么学历,没有可比性好不好。”
赖紫铃是内推进来的,走的什么关系不清楚,进来之后自愿揽了结算内容,走流程发票之类吃力不讨好的活,时间久了意外成为一颗螺丝钉。
孟秋暂时还不用加班,等电梯的时候和赖紫铃碰见了,去的都是B2层。
赖紫铃有点惊讶,“你有车啊?”
“男朋友来接?”
孟秋:“算吧。”
赖紫铃弯弯唇,“我说呢,你也不是本地人,怎么会有车。”
来接她的是司机李叔。
最近赵曦亭不在,他去了香港。
前段时间她听他打电话准备做私募基金,自己搞。
他们给对冲基金分析师的工资是三十万美刀一年,而杠杆率也抬到了3,远高于平均水准。
赵曦亭电话对面操着一口粤语腔,费劲地和他讲普通话,普通话实在吃不消了才露几句英文。
“宁东证券还是得拿下来,对面去年管理的资产370亿,被他们拿走利润又要翻几番。”
他顿了顿又说:“曦亭,你觉得他们创造的90亿美刀净利润是神话吗?我觉得不是。”
赵曦亭笑了两声:“怕什么,在这儿他们玩得过政策?”-
赵曦亭出差之前,他们住在裕和庭。
孟秋帮他取保险柜里的卡,摸到一张纸条,打开一看,那行熟悉的字,立马塞回去。
有点烫手。
塞回去也觉得不对。
孟秋折起来悄悄拿走了。
纸条正是她去年写给他的“生日祝福”。
赵曦亭生日还没到,孟秋提前买了袖扣做生日礼物。
但他似乎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或者他压根没有想起这件事,快到时间了,还在香港待着。
孟秋照常每天和他打视频,她试探了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赵曦亭住的香港酒店套房在顶层,对面是维港,孟秋常看到镜头里称得上灯火璀璨的夜晚。
赵曦亭似乎在猜测她这句话背后的意思,一动不动看着屏幕,片刻后,弯了弯唇。
“你想我的话,随时。”
孟秋心跳加速几秒,耳朵红了红。
“想不想啊?”他单手撑着太阳穴,懒懒散散逼问她。
孟秋还是不习惯讲情话,偏偏赵曦亭很爱听。
她软声说:“想的呀。”
赵曦亭温柔应她,“好。”
但孟秋怕耽误他的事。
要是他真的忙,生日下次过也行,他们不差这一次的。
“你不用真跑回来,我就是单纯问问。”
赵曦亭看着屏幕里小羊羔一样怯嫩的脸,白里透粉,似有些害羞。
他循循善诱。
“太懂事了,孟秋,和我谈恋爱不要这么懂事。”
“你想我了,我就来见你。”
“明白没?”
孟秋喉咙泛软,心脏塌下去一小块,他是很好的恋人。
“那你不处理事情了吗?”
赵曦亭不疾不徐地吐字,仿佛一个很耐心的老师。
“见你和处理事情两者不冲突,我在香港更方便和他们沟通,但不代表我回来就会耽误事儿。”
“别操心,嗯?”
他能力强,她知道的。
孟秋没再推拒,乖顺地应了声:“好。”
“如果你真的要回来的话,周六可以吗?”
她故意没说透,选了另一个理由,“工作日我要上班。”
赵曦亭回来时给她带了束玫瑰。
孟秋捧着花还在闻,他已经抬起她下巴霸道地亲过来,下颌线压得低低的。
孟秋捧着花很难动作,只好站着不动,仰着脖子任他亲。
赵曦亭从她唇上退出来,还要继续,孟秋抽空轻声说:“花没放。”
赵曦亭两指抵着她喉咙,轻轻掌控着。
他目光腻在她唇上,很快脸跟上去,哄道:“太久没见你了,让我先亲一会儿。”
赵曦亭吮着吮着变了滋味,吞咽激烈起来,孟秋有几天没和他亲昵,一下受不了,手抵了抵他衬衫扣,示意要中场休息。
赵曦亭唇虽然松开她了,还是靠得她很近,垂眸看她娇气喘息的样子轻笑起来。
“你就这样,嘴别闭。”
他握住她的后脑勺,侧脸吸住她的舌尖,就舔到一点,被牙齿挡住了。
他温柔问:“能再出来点么?”
孟秋有点害羞,闭上眼挪了几毫米。
然而赵曦亭并没有贴上来。
赵曦亭揉揉她后脑勺,混不吝地吐字,“打发谁呢?”
“再出来点儿或者我进去。”
孟秋刚探出来一点,他就含了上来,他似乎不大过瘾,腾出一只手,玫瑰花随手塞进柜子里,把她抱起来。
孟秋脚一空,立马清醒。
“不行不行。”她连忙拒绝。
赵曦亭停是停下了,面朝楼梯,没有放弃的意思。
“下午有事儿?”
孟秋挣了挣,“你先放我下来。”
赵曦亭没肯,垂视怀里的人,“给个理由。”
孟秋纠结了很久,嗫喏道:“你……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生日了。”
“我生日?”
赵曦亭停顿片刻,像在算时间,看着她眼睛,失笑道:“你钓我回来就为这事儿啊?”
说起来,孟秋本来想给他惊喜的,刚才一亲,她居然稀疏平常地就说出来了。
孟秋微微蹬了下腿,示意他放她下来。
赵曦亭这次照做了。
孟秋去卧室抽屉里拿了袖扣过来,跑上跑下脸有点红。
她踩着拖鞋在他跟前急刹,眼睛亮晶晶地和他玩笑道。
“生日快乐呀,赵先生。”
赵曦亭垂睨她的手,接过袋子,听到她的称谓,再抬起来时眼眸有些危险。
孟秋温笑说:“诶?别这么看我呀。”
“好凶啊,赵曦亭。”
她拿手挡了挡。
赵曦亭故意含笑揉乱她的头发,捏起银色小方盒把玩,似乎大概猜出里面是什么东西,浅浅勾了下唇,“破费了,我的女朋友。”
孟秋弯弯眼睛,“没关系,我也在赚钱的。”
孟秋特地问了乔蕤哪个牌子的袖扣质感好,乔蕤给她列了几个。
她没有完全按价格高的选,而根据他的风格,买了简约贵气的款式。
真送到他面前了,孟秋有一丝忐忑,不是怕他不喜欢,而是怕和他不搭配。
赵曦亭打开盒子,递到她面前,“会戴吗?”
意思是让她给他戴上。
孟秋买来之后摆弄过。
是会的。
戴好之后,赵曦亭两只手抱住她,“扣上就是你的了。”
显然她就算到买的是草莓发夹说要当他的袖扣,他也会心甘情愿戴上-
晚餐是孟秋安排的。
赵曦亭没什么偏爱,什么菜系都能吃、
他在香港待这么多天,吃的粤菜和西餐比较多,孟秋就选了偏北方的菜,换换口味。
她自己做自然做不出来。
孟秋也不想为难赵曦亭在生日这天硬尝她半生不熟的手艺。
她联系了他们常吃的厨师好好做了一顿,还让他们准备了一碗生日面。
用餐前,赵曦亭看到了冰箱里的蛋糕,他拿出来,白色的一个。
他懒洋洋靠着桌,看着小姑娘要说法,“怎么回事儿孟秋,一模一样的。”
“打算赔我一个生日啊?”
孟秋有点懊恼,“你怎么拿出来了。”
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说到蛋糕,孟秋原本没想买和去年一样的。
但是想到赵曦亭保险柜里的那张纸条,猜测他可能还介意,就打算按原样给他补过一个。
她抬起睫,用词颇为谨慎,“之前那个蛋糕……你吃了吗?”
赵曦亭拨弄刀叉,眯着眼睛,“想抓你回来吃,结果蛋糕不经等,坏了。”
孟秋拖着拖鞋走过去,“那……今天多吃一点。”
“行啊。”
但最终赵曦亭没吃太多。
关灯吹蜡烛的时候,孟秋笑盈盈地把蛋糕奶油撇在他脸上,赵曦亭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看向她恶劣地笑,“弄我?”
说着他站起来,将纸巾一扔,仿佛要逮她。
孟秋手上还有一块奶油,掌心朝上。
她看着赵曦亭,在他脸上察觉到一丝危险,边往后边讨饶道。
“你怎么这样,过生日都是要抹的。”
赵曦亭不紧不慢地走过来。
有些危压迫感。
屋子里太暗,孟秋往后退没注意障碍物,被凳子腿绊了一下,膝盖一弯。
赵曦亭大步迈过去,撑住她的手臂,把她捡起来。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绊倒的恐慌没缓过来,瞳仁晃着水,呆愣愣看着他。
赵曦亭好笑地沾了她手上的奶油,点了点她鼻尖,宠溺道:“就这么想抹我啊。”
孟秋瓮声说:“想给你体验完整的生日。”
赵曦亭顿了几秒,勾起一抹奶油,往她脸上擦,“我是不是也应该这样?”
孟秋躲了躲,柔声闹他,“不是不是,是涂你脸上,不是涂我。”
赵曦亭看了她好一会儿,孟秋察觉到他的眼神,睫毛颤了颤,安静了下来。
赵曦亭俯身去舔她脸上的蛋糕,裹着她的皮肤,吮了又吮,他将蛋糕涂在她脖子上,锁骨上,还有更过分的地方。
孟秋红着脸,闭眼坐在他腿上,任由他胡来。
赵曦亭滚了滚喉结,将甜味咽下,在她耳边低叹,“今天好乖啊,孟秋。”
孟秋嗓音嫩生生的,有点紧张,也很温柔,“你生日,我想让你开心。”
赵曦亭长指掌着她后脖颈,折过来,强势地看她眼睛,“真的么?”
孟秋点了下头,很轻地“嗯”了声。
赵曦亭用力地在她脖子上一顶,抬起头,唇红得像艳鬼,语气有一丝危险。
“那今夜我不跟你客气了。”
“做点心里准备,孟秋。”
第62章 溺
◎我谈了就要结婚的。◎
今晚的赵曦亭极具耐心。
他心无旁骛地投入在她的身体上,他的眼神越清醒,孟秋的记忆越明晰。
半小时前,赵曦亭长指握着她细细的臂,上下巡梭,贴着她的脸,低声征询她意见。
“在客厅?”
“还是房间。”
往常他不会问的。
只要没有人看见,他肆无忌惮,他现在问了,可以窥见今夜注定漫长。
床更让孟秋有安全感。
她坐在赵曦亭腿上,两只脚绞在一起。
“房……房间吧。”
赵曦亭低下头,孟秋唇上温了温,他没停留太久,垂眸巡梭她的脸。
“好,我去准备。”
孟秋心跳快了几分,预感他要做一些出格的行为。
赵曦亭把她放在地上,衬衫松弛地皱着。
他先将脸上的蛋糕慢条斯理地擦去,洗干净手,用纸巾抹了抹扔到垃圾桶,动作有条不紊,缓步往楼梯迈。
孟秋杵在楼梯口,“你要准备什么呀?”
赵曦亭摸了下她的脸,“别怕,嗯?”
十来分钟后,孟秋收到让她上去的信息。
孟秋推开门,闻到一股不同以往温和暖绒的味道,鼻尖刷上一层火光。
香薰蜡烛。
他点了香薰蜡烛。
卧室仅点了壁灯,香薰蜡烛像暗河浮灯一样从门口往飘窗游去。
孟秋看到赵曦亭赤脚踩在地板上,黑色的西装裤无比优雅地垂落在他脚踝,她往常很少关注他的足。
此刻他站在烛河中央,唇角噙笑,面容英俊,宛若一本教义书,翻开一页,字字惊骨,诱人堕魔。
纵然他在十八层地狱,应当也有人为他的绝色赴死。
孟秋胡思乱想。
赵曦亭过来牵她的手,孟秋跟着他走,她读文学,也算关注细节,但没他这么浪漫,嗓音瓮了瓮,“怎么想到点香薰?”
赵曦亭从背后抱住她,打趣道:“在一起久了,不得给你些新花样,不然老夫老妻的,你没感觉了怎么办。”
他暗示那次约会。
孟秋忍不住想为自己辩白,那不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吗,话到嘴边却说,“赵先生这么会,你前女友肯放过你呀?”
赵曦亭低了低眼,看着怀里的人,她眼底温着一轮暖灯的影,不知什么时候起,她也学起他开玩笑了。
他的唇贴着她耳廓,“真会诬陷人。”
“我谈了就要结婚的,哪儿来前女友?”
孟秋惊了惊。
她之前从没问过他前任。
在一起之后,她脑子里偶尔飘过他前女友长什么样的念头,看他状态总之不会是近些年,因此只是好奇,没有别的想法。
她心里笃定他一定有过几任的。
“你……”
赵曦亭抬起她下巴,眯了眯眼睛,“但凡早一年遇见你。”
“甚至早半年。”
孟秋看到他眼里的不甘心,软声说:“那会儿我高中呢。”
赵曦亭很赞同地“嗯”了声,指腹巡梭她皮肤,“知道你规矩,那我不能先看着啊?”
孟秋抬起头,“前几天我雅思出分了。”
八点五分,算是畅通无阻。
孟秋定好了去剑桥,去了4A公司实习之后,她越发明白这不是她想要的工作,她打算自己开一间工作室,当然这得好几年后了,可以慢慢规划。
摆在眼前的是留学。
两年后异地的事情,他们没有细聊过,赵曦亭的态度始终是,她想去就去,去哪儿都可以,也不说到时候分开了,见面的频率多久。
香港近,两个小时的飞机,想回就回。
她去了英国就不一样了,光一趟飞机就得十多个小时,到底还要倒时差,再好的身体也经不起频繁折腾。
赵曦亭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慢条斯理道:“我不和你玩异地的,孟秋。”
“有些苦能不吃就不吃。”
“欧洲有几个私募创始人,特别会玩另类资产,你去好好学习,我去见人养家。”
孟秋心尖温了温,软声说:“好,等我们去了英国,有假期的时候去旅行。”
她想和他看山川湖海,人间绝色。
赵曦亭温声应她,“嗯。留学前我们顺便把证领了。”
孟秋惊诧地回头:“这么快?”
从未婚到已婚的身份跨越有些微妙。
赵曦亭懒散地睨她,“没什么差别吧孟秋,就一个称谓的变化。”-
最后孟秋怎么倒在床上的,她忘了。
那个称谓赵曦亭尝试哄她喊过,太肉麻了,她喊不出来。
赵曦亭带给她最极致的感受。
仿佛山涧溪流溅起水花,温澜潮生。
而他们是困在谷里共生的断翅蝴蝶。
蝴蝶亲吻她的腹。
游鱼一样在心脏泛起涟漪。
但也有狠的时候。
赵曦亭衔她耳朵,像审讯犯人*一样,审问她:“前几天有没有瞒着我做什么事?”
孟秋细细小小断断续续地应他,“没……没有。”
他的腰狠狠一弓,孟秋嗯地溢出来,像吃饱了,又像撑极了,脚趾缩起来,带着脚踝蹬了蹬。
“小骗子,没说实话。”
“纸条呢?”
生日纸条。
小姑娘柔韧的软肉骤然缩住。
赵曦亭眼皮发紧。
孟秋自食恶果地哭出来。
因为一个谎言,她想要纾解,肩颈高高抬起,又砸回床上。
她哭道:“我还给你,我会还给你的。”
赵曦亭纠缠进她的头发里,她的发丝黏在他们的唇上,她的眼泪和汗混在一起。
她闻到满室馥郁,整个世界都失真。
孟秋两只手挂在他肩膀上。
他疼爱地一寸一寸摸她脊背发颤的骨头。
孟秋赶忙往后退,却被他捉住尾椎,她晃着头,摇了摇,“不行,赵曦亭,我不来了,真的不能来了。”
她怯到一定程度,两手抵着他锁骨,忍不住说:“你不能因为这么多年……都撒到我身上呀。”
赵曦亭捏起她下巴,清漠的面容变了变,眼眸剥开一层野性,长指惩戒地压住一点,孟秋直后缩,他把她拽回来,“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话。”
孟秋后来明白一个道理。
她不好激怒他的。
特别在某些地点-
结束后赵曦亭抱她去洗了个澡,孟秋很累但还没有困。
屋里就点了一盏壁灯,他们坐在床头,海浪褪去余波,光影昏黄,很是温馨。
赵曦亭那手机给她看这段时间在香港的活动,照片里有些好看的花花草草,还有在维港迷失的船,又聊起酒宴上形形色色的外国佬。
孟秋看着雾气里赛博朋克一样的高楼。
“香港是不是比霁水还潮湿。”
赵曦亭百无聊赖地捏她的耳垂,“嗯。”
“不能比,香港日日都像回南天。”
赵曦亭似想起什么,手一顿,垂在她肩上,“忘了告诉你。”
“前几天去了个拍卖会,有套首饰很衬你随手拍下了,还在走程序,大概过几天会送来。”
“给你妈妈定制了一套珠宝,两套送过来的时间差不多,看你什么时候方便告诉她一声。”
孟秋抿唇笑起来,“讨好我妈妈呀。”
赵曦亭下巴搁在她头发上,“不算是。”
“她是你家人,未来也是我家人,这些都是我应做的。”
“我不会拿这些来换你,有时间我想他们正式见个面。”
他亲了亲她头发,“给不给我这个机会?”
孟秋心里暖融融的,回身抱住他,“好。”
春节那会儿,孟秋跟爸爸妈妈去亲戚家拜年,有几个好心的叔叔阿姨要给她介绍男朋友,她摸摸鼻子坦白了,说在谈。
回到家,妈妈终于没憋住,笑着找她要照片看。
“好事啊,先前还怕你和林晔分手有阴影,让我瞧瞧帅不帅。”
爸爸年轻时相貌堂堂,年纪大了虽不复风采,在同龄人里还是鹤立鸡群的。
妈妈多少有些看脸。
孟秋耳朵热了热,心里也忐忑,毕竟赵曦亭大她挺多,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接受。
她难得支吾,“你们认识。”
妈妈猜了几个高中同学,都是当时追过她,把礼物送到家门口的,孟秋摇摇头说不是。
何宛菡实在想不到了,笑着问:“那是谁?你们一张合影都没有啊?”
孟秋报了个名字:“赵曦亭。”
何宛菡的笑僵住了,连眨了好几下眼睛,仿佛听错,“你说谁?”
“帮过我们那个赵……赵曦亭?”
她眉一蹙,又惊又五味杂陈,她以前都喊赵先生,很尊重他。
角色一转换,变成女婿人选,她感受完全不一样了。
孟秋小幅度地点了下头。
何宛菡想象了一下那个人的气质,站起来,又打量了一下孟秋。
光看外貌两个人自然是般配的。
但那人做事滴水不漏,稳妥归稳妥,先前林晔家里她都觉得家业太大,但在本地能顾上,这下好了,来了个更有钱有势的。
何宛菡没表现太明显,只是问:“你们谈多久了?”
孟元纬起初一声没吭,听到孟秋说完,拍了下大腿,“我就知道,问你几次还骗我,知女莫若父。”
何宛菡拧了下他胳膊,瞪他:“你早发现了,怎么不告诉我。”
孟元纬有些委屈,“你也没问呐,而且这小妮子一直没承认。”
孟秋老实道:“一年。”
当时他们没发表什么意见。
孟秋后面试探了下口风。
他们好像一致认为,她年纪还小,谈几段恋爱很正常,但不并觉得他们会走到结婚。
原因很简单,一是门第,二是地域差异。
孟秋有一天听何宛菡和阿姨打电话,“燕城那么远,到时候受欺负谁给她撑腰,谈之前还能劝一劝,谈了怎么拆,越拆越黏糊。”
“别打趣我了,多金贵的女婿都不行,顺其自然吧,秋秋才几岁,不急结婚。”
门第和地域合起来其实是一个问题。
怕赵曦亭对她不好。
把未来的生活好不好寄托在一个人身上,极具不确定性。
【作者有话说】
我再也不搞抽象了呜呜呜呜
第63章 溺
◎没打算藏◎
和赵曦亭在一起久了,孟秋发现牌桌不仅是牌桌,还是潢池弄兵的战场。
有天晚上他约莫得见个人,具体是谁孟秋不清楚,他接了电话在沙发坐了一阵,问她要不要和他一起出去。
是个俱乐部。
显然赵曦亭是这儿的常客。
他脚刚踩进去,人就迎上来了,眼往孟秋身上一飘,不动声色地收回来,笑容满面。
“赵公子晚上好,好久不见,今晚正巧刚到几只五辉星松叶蟹,还没问别人,您要喜欢全给您。”
赵曦亭没直接回答他,揽着孟秋的腰,低头问:“吃不吃蟹?”
孟秋不懂行,服帖道:“你定。”
赵曦亭抬头问人,表情恢复寡淡,“还有什么?”
那人极有眼色,迅速说:“您点的都有,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我们新调回来一名调酒师,手法一绝,甜口不辣嗓,很受小姑娘喜欢。”
“可以试试。”
赵曦亭照例询问孟秋,“想尝尝么?”
孟秋点了下头。
孟秋也是后来才知道,五辉星松叶蟹原产俄罗斯,是一种雪蟹,一只能到十多万。
她要是俱乐部的老板,也得把赵曦亭这样的财神爷供起来当关公拜。
食物都是佐料,茶几上烟多酒多,多贵的菜在他们跟前都只是点缀。
赵曦亭坐牌桌上,筹码一叠,拉着孟秋坐下给他摸牌。
孟秋轻声说:“我不会呀。”
她不是不会。
她先前还是学了规则的,但赵曦亭这局看着不像小打小闹,怕坏他事。
她踉跄两步,手镯碰着麻将桌,金碧辉煌的灯一照。
荒唐得像十里洋场的姨太太。
孟秋还是被赵曦亭摁住了,坐在他身边。
有人递来烟,赵曦亭接了,往桌上一搁,算是承了情意,但没打算抽。
他们玩的麻将和普通的不一样,手感生润,甸着沉,有点像软玉。
孟秋手气很好,摸一张赵曦亭笑一声。
孟秋一路看牌,赵曦亭没按照赢的路子打,反而在喂牌,喂得很有技巧,常常在对方关键的一张打出去。
很有雪中送炭的情谊。
孟秋猜他在送钱,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低声问他,“你刚才为什么故意输呀?”
赵曦亭闲闲扫了她一眼,笑了声,逗她:“我们孟秋好聪明啊,这都瞧出来了。”
他大大方方拢着她脖子和她咬耳朵,“你对面那个是澳门来的资方,不把人哄高兴了,怎么让他出血?”
她能瞧出来,别人也自然也能瞧出来。
一说澳门孟秋先想到赌场。
这类人最不缺的就是现金,普通上市公司都不一定拼得过,是有许多油水可捞。
孟秋和赵曦亭过于明目张胆,坐他们左手边的那个提了提眼,打趣道:“赵公子要么不带人,带就带了个出众的。”
“一对比倒显得我们眼光俗。”
孟秋这发现赵曦亭压着烟没抽之后,桌上没一个抽的,像是给他作陪。
赵曦亭勾唇懒懒地应,“没打算藏,不肯跟我出来。”
他这话一落,剩下两个都看过来了。
孟秋脸皮薄,双颊辣起来。
她的手在底下忍不住碰碰他的腿,示意他收敛些。
赵曦亭顺势握住她的手。
孟秋坐着一句话没吭,福娃娃一样端着,拘谨倒谈不上,就是不习惯人多。
赵曦亭先前怕她不适应,没想到她挺淡定。
他看得直笑,勾着眼尾缱绻问了声,“无聊的话去吃点东西?都给你点的。”
像是没打算再把她拘在牌桌上。
全是男人的牌桌是有些无趣。
孟秋将手里摸的最后一个麻将摆摆正,走了。
侧厅几个女孩子边吃东西边开茶话会。
不比她们妆容精致,各个做了延长甲,孟秋又是素颜出来,衣服也是简单的连衣裙,搁她们旁边一坐,天真得像小学生。
孟秋尝了尝无酒精饮料。
旁边有个凑过来,问孟秋,“诶?你这做的野生眉么?哪儿做的,真好看。”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我这个花了五万多,还说什么首席纹绣师,审美一点都不好,想给它洗了。”
孟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其实还好,并没有很难看。
她对面那个掩唇塞了颗樱桃,扫了眼孟秋,笑笑,“你问她?她一看就天生的么,哪用受那罪。”
聊眉毛那个转过头,眯起眼睛语气生娇,故意道:“前些年有人说你想跟赵曦亭,献殷勤那叫一个勤,但人一点没搭理你,有这事儿吗?”
孟秋低头拿叉子叉了一片金枪鱼刺身。
吃樱桃的眼风冷了冷,“想爬他床的多了去了,谁没年轻不懂事过。”
“都是老黄历了,人有名分的在这儿,你说这些有意思?”
“有意思呀。”
孟秋拿起手机,一板一眼。
——赵曦亭,你桃花好旺,她们因为你吵起来了。
赵曦亭的微信和他的表情一样温。
——回我这儿来-
或许是这次看孟秋没有抗拒的情绪,后来赵曦亭晚上出去常带着她。
孟秋看会了,偶尔也上桌摸一两把。
孟秋慢慢发现赵曦亭还有个原则,但凡放过他鸽子的,下次再要来就拒了。
他不是记仇,是不差这一个。
生意说来说去都是双向选择,他的机会只给一次,不守他规矩的他不要。
但也有例外。
譬如她爸妈。
赵曦亭在她父母上吃了几次闭门羹。
他买的珠宝原样退回来,说太贵重不能收。
还有一次人到霁水了,孟秋小心翼翼问他们见不见,何宛菡眼观鼻鼻观心,当没听懂,让她带赵曦亭去周围景点多逛逛。
在孟秋大三寒假,他们感情已经很稳定。
一年里,赵曦亭做了不少努力。
他润物细无声地在端午中秋给二老寄合适的礼品,他们生日祝福一样不落。
送的都是些不显价但很难让人拒绝的东西。
三九寒天,家里没有地暖。
孟秋经期抵抗力弱,得了感冒,她平时不痛经,这次小腹微微涨闷。
她鼻子塞得难受就窝在床上休息。
晚上何宛菡给她端红糖姜水,在门口不小心听到她打电话。
小女儿家嗓娇,一病更加,她说:“你别过来别过来,就小感冒而已。”
那头似乎在说什么话,问什么事。
她隔了一阵才应道:“不疼的。”
“没有贪凉。”
她咯咯笑,有点埋怨,“我哪有经常在冬天吃冰酸奶呀,那边有暖气我才吃的,我不傻。”
“不是头发没吹干,纯粹天气突然降温不适应。”
“嗯,真不用过来。”
门边开着一条缝。
何宛菡往里忘,孟秋背对着门口,长发散在枕头上,她蜷着身体放松地窝在被子里,那边不知说什么话,她唇柔柔的卷着,颊上拱起一个弧度。
“想的呀。”
何宛菡敲了敲门,孟秋做贼似的坐起来,什么笑都收了,不管对面说什么,干脆利落把电话一挂。
“妈妈。”
何宛菡把碗端进去,慈声叮嘱,“趁热喝,凉了不好。”
孟秋摸摸鼻子,“谢谢妈妈。”
何宛菡把门带上的时候,说了句,“他想来就来吧,提前告诉我们,好准备。”-
赵曦亭登门的这天,天下了小雨,孟秋在楼梯口接,高他两三步,司机在他们身后提着东西。
孟秋帮他擦了擦肩上的绒绒的水串,温声说:“怎么不打伞。”
赵曦亭好些天没见她了,一来就勾她,“心疼我啊?”
“心疼我一会儿多给我说好话。”
孟秋很乖地点了一下头。
她转身要上楼,赵曦亭握住她手腕,没有动。
孟秋疑惑地回头。
赵曦亭往前走了两步,把她扣在双臂中央,下巴摩挲她的肩膀。
“想你了,孟秋。”
司机很习惯地侧过身。
孟秋垫脚往前倾,搂住他的脖子,轻声说:“下次打伞好不好呀。”
她抱得更紧了,“好凉,你冷不冷?”
赵曦亭像是被她的贴心熨帖,松了一点手,孟秋刚站直,他就凑过来要亲她。
孟秋吓得眼睛睁大了,往后仰了仰,赵曦亭眯起眼睛,似非亲她不可,强势地握住她后脑勺,结结实实印上去,贴着她问。
“为什么不让亲,嗯?”
孟秋两只手都挣扎起来。
“随时有人的。”
毕竟要见父母,赵曦亭也不敢真太放肆,不然前功尽弃,他笑了两声,浅浅尝了尝味道就放过了她。
孟秋心悸地抿了抿唇,斜对面被雨打湿的白墙,灰涩地滚下一道渍,她好像才是潮湿的那抹痕。
她想起些往事。
以前有男生给她送情书,她面上平静,心里却忐忑,怕被长辈看见。
赵曦亭刚才的举动。
让她冒出早恋的禁忌感。
她整了整头发要上楼,赵曦亭又拽住她,语气有些混,“你这副样子回去,你爸妈要把我打出来。”
孟秋下意识摸了摸脸。
热的。
赵曦亭爱不释手地把她抱怀里,“在这儿冷静会。”-
他们吃了一顿很寻常的一餐饭。
家里很早打扫过一遍,孟元纬出去买了许多菜,九点多就开始做。
餐桌上快把赵曦亭祖宗十八代查了个遍。
赵曦亭的答案是——
父母在单位任职,哥哥经商,有些资产是从家族老一辈那里积累下来的,自己做一些投资,生活还算有所闲余。
孟元纬一听好像还好,多嘴问了句,“那你父母什么职位?”
餐桌上有道菜,红烧蛏子。
赵曦亭习惯性给孟秋布菜。
他不紧不慢地把蛏子肉挑出来,放在孟秋碗里,再将壳夹出去,缓缓报了个级别。
餐桌上短暂的沉默,孟秋头皮发麻,不敢看父母的表情。
赵曦亭放下筷子,郑重道:“婚后家里孟秋做主。”
“他们不会干涉我和她的生活。”
“这点我能保证。”
何宛菡和孟元纬还是被吓到了,愣了很久,孟元纬才磕磕绊绊说:“吃菜吃菜。”
第64章 溺
◎情人间爱意的呢喃。◎
见过孟秋父母之后,赵曦亭没有马上回燕城,临时起意想尝尝她常提起的小馄饨。
孟秋觉着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家“小馄饨”店。
“小馄饨”店不止是小馄饨,它也可以是每天下班会路过的烧烤摊,或者是黄昏时分落日会经过的报刊亭,又或是夜晚的公车站。
总之充满烟火气,一日的疲惫得以抵达。
孟秋挂念的小馄饨店在霁水一中对面。
霁水一中很卷,基本上要到除夕前一两天才放假。
现在这个时间,学校还开着门。
晴天里,有学生抱着篮球在橡胶跑道飞奔,手朝同伴招了招,神采飞扬。
毕业离校那天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
孟秋也想不到再次回来会带着赵曦亭。
她在馄饨里加了一些醋,赵曦亭学她的样子也添了一些。
孟秋瞧他生疏蹙眉的样子笑了笑,多少有些少爷脾性。
“味道怎么样?”
赵曦亭吃了一颗,没咽下,慢条斯理地咀嚼,随后放下勺子,像是吃不下去了。
他的味觉娇生惯养,一点都将就不了,真的只是尝味道。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新拿起勺子,慢慢陪孟秋吃。
孟秋弯了弯眼睛,细细地吞下去一颗。
“吃不惯就不要吃啦。”
赵曦亭单手松弛地杵着太阳穴,抽纸给她擦唇角,眼皮懒散,避重就轻,“这馄饨有故事?”
他没说出来的后半句话一定是——
不好吃为什么经常来。
孟秋接过来自己擦,笑说:“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赵曦亭坐在她对面,背后是一碧如洗的天空,背光的脸像拿铅笔勾勒,一笔一划。
他一抬头,天就亮了,亮成清凉带柔光的玻璃。
孟秋柔婉地弯起唇。
“赵曦亭,要不要去我学校走走?”
孟秋站起来之后,赵曦亭不客气地揽住她的腰,几乎把整个人压进怀里。
“好啊,去看看我女朋友的青春。”-
门卫原是不让进的,孟秋给以前的班主任发了条消息,请他帮忙。
有个证明人就能进了。
霁水一中占地面积在公立高中里算大的。
建筑楼统一用砖红色,这两年还在新建一栋实验楼和图书馆。
他们在学校里逛了一圈,最后在操场的看台站定,这里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对面的篮球场。
孟秋说了些中学时的趣事。
赵曦亭极少聊起自己,即使在一起也一样,他对她袒露所有,但大多时候,她不主动问,他就不提从前。
仿佛未来和现在才是他想和她共同拥有的。
她不参与的过去并不重要。
看台上起了一点风。
赵曦亭额前的发微微晃动。
天气晴朗,但南方的风吃人骨头。
赵曦亭垂眸看了眼在风里打了个冷颤的小姑娘。
他长指伸过去拢了拢她的围巾,想将她遮严实点儿。
才卷了两圈,就几乎将她的脸藏起来。
她无辜地露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乖巧地任他摆弄。
赵曦亭觉得好笑,懒懒散散垂睨她,起了少年心性,轻描淡写拎起围巾将人囫囵蒙住。
孟秋眼前一黑,呼吸不通畅。
她刚扯下,赵曦亭就拉上,她再扯下,他再拉上。
逗小猫似的。
孟秋脸恼出一缕红晕,柔柔唤他名字,“赵曦亭。”
她威胁:“再欺负我不理你了。”
赵曦亭长指勾着她围巾又一盖,捉迷藏一样再拉下来,沉沉笑开,唇角勾着弧度,语气吊儿郎当。
“不得了,现在都会威胁我了?”
“冷不冷啊?”
孟秋仰着头,糯声说:“一点点。”
赵曦亭手在大衣口袋里,双臂展开,露出薄肌感的胸膛,“进来。”
孟秋才挪了两步,他关上了手臂,就把她牢牢扣在怀里。
孟秋闻到一盈的疏冷味道,她鼻尖蹭了蹭,人是温的。
暖是暖和了。
孟秋有点闷。
她踮起脚,毛茸茸的脑袋从他大衣领口长出来,试图呼吸。
赵曦亭察觉到她不安分的身子,低下头,正好孟秋抬起脸,他顺势吻了下去。
孟秋闭上眼睛。
赵曦亭亲得很慢,柔情蜜意地和她唇齿相依。
这几乎不算是吻。
是情人间爱意的呢喃。
他太高了,孟秋伸手抱住他的腰,踮得有点累,脚后跟慢慢贴回地面。
赵曦亭没亲够,下颌跟着她垂下去,紧接着两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赵曦亭缓缓睁开眼,孟秋噗嗤笑出来,他习惯性扣住她脑勺,想继续。
孟秋贴着他柔软的唇,“赵曦亭,我们聊会儿天再亲好不好?”
赵曦亭把她压在栏杆上,托着她的背,极为亲密的姿势。
“聊什么?”
孟秋想了想,“你念书的时候什么样的呀?”
“想听?”
孟秋点点头。
后来孟秋回想起这一幕,天气晴好,他站在她青春的地球表面。
他们正发生时空交错。
赵曦亭叙述得很平静,甚至不像在聊自己,他带儿化音腔调没刻意压。
“念书倒没什么趣儿,和你大差不大,作业,卷子,考试,不如小时候印象深。”
“那会儿姥姥姥爷还在,他们常住四合院,院里有两棵大槐树。”
“姥姥爱写东西,摆一张藤椅放院子,架着老花镜,拿笔和纸写写改改。”
“到了晚春,院内院外一片绿,她就对我念‘双双瓦雀行书案,点点杨花入砚池’。”
“快下雪了,又跟我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孟秋听他出口成章,分明记忆力颇佳。
她打趣道:“你是不是听多了这些,产生叛逆心态,才烦恼得不喜欢文学呀。”
赵曦亭眼眸从远方收回,在她耳边说。
“也许。”
“你以后多给我念念,看我能不能爱屋及乌。”
“然后呢?”
他继续说:“姥姥走得很突然,有天躺在藤椅上,仿佛在读信,手握着泛黄的纸张,压在胸前。”
“那是她留法时姥爷给她写的情书。”
“她像是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遍再没睁开眼睛。”
孟秋听得很认真。
赵曦亭低头摸了摸她鬓发,“没过几天,姥爷也离世了。”
“医生说,是情伤。”
孟秋突然胸口一闷,堵住了他的嘴,“不要讲了。”
赵曦亭看明白她的慌张,叹息了一声,吻了吻她的眼尾,温声道:“还好我比你大一点儿,这件事情上,我比较自私。”
孟秋紧紧搂住他,“赵曦亭,我们长命百岁。”
“真是小孩儿。”赵曦亭轻笑了两声。
他黑眸印着她的影子,顿了顿又宠溺地应。
“好,长命百岁。”
赵曦亭没再说这个故事,他在少年的光阴中娓娓道来。
他说他中学里很多大院儿里的同学。
学校有不少知名校友,教科书上叫得出名儿的作家,活跃在艺术圈的导演,以及科学院的院士。
他们偶尔还回学校做做演讲。
大院里家长互相都认识,小的想耍横也耍不起来,不小心就会关禁闭。
十天有八天见不到太阳。
他那辈管得很严,饶是赵康平这种纨绔,上的也是QS前五百的学校,硬被逼着读完了研究生,不然一分钱都不会给他。
孟秋莫名想到当时那个故事里的那句话,噗嗤笑出来,更像他的风格了。
——我不喜欢文盲的。
孟秋有点好奇,“赵曦亭,你以前会和人打架吗?”
她想象不出来。
以现在的状态,没人敢打他。
赵曦亭懒懒地应,“打啊。”
“而且打赢对方有个诀窍。”
“什么?”
他淡淡吐字,“比谁更豁得出去,下得了死手。”
赵曦亭指腹托了托她下巴,“你呢,有人为你打架么?”
有过的。
但孟秋始终认为那些人纯属找个约架的借口,她都不认识他们,打不打都和她没关系。
她笑着说:“这个醋你也吃呀?”
孟秋转了话题和他讲了小馄饨的故事。
其实说不上故事,只是习惯。
“每到周六放学,我都会在刚才我们吃饭的地方吃一碗馄饨再回家,久了就觉得这是放松的信号。”
“有一阵子不吃少了些什么。”
赵曦亭“嗯”了声,“以后时不时带你回来。”-
孟秋第一次亲眼见到赵曦亭的父亲赵语堂,赵曦亭并不在,那是在大三的元旦。
她照例做主持人,只不过现在有小学妹,她的词并不多。
她在旁边候场,学院领导陪着个模样风润儒雅的长者过来,她礼貌笑笑,叫了声“老师好”。
她对这位长者第一印象里最深的是他的眼睛。
如鹰一样严厉敏锐,但又如沐春风,他像一座威严的功德碑,光是站着足够让人产生敬畏感。
赵语堂温笑着问她:“紧张不紧张?今天表现得很好,有一段临场发挥吧?”
说起这段临场发挥还要提到结词前的表演,出了点小差错,原本台本上的词用上去生硬滑稽,孟秋果断弃用自己想了一段。
孟秋点点头,“还好,不太紧张,有经验了。”
赵语堂扫了眼她手上的镯子,抬起头,语气很家常,“有点瘦,饭要多吃,这样才能发挥自己的最佳状态。”
“工作完准备去哪里跨年?”
孟秋愣了一下,“可能……散散步,吃些东西。”
跟随赵语堂的部下还是秘书恰到好处地提醒了一声。
“同学,我们领导姓赵。”
孟秋惊了片刻,直愣愣看着赵语堂的脸。
是有几分像的。
老同志抽出一晚上的时间来燕大,说好听是瞧人,其实还是带了点审查的意思,他老慧眼如炬,阅人无数,不用花费太多时间就能看出个大概,会说这几句话,想是考核通过了。
赵语堂冲孟秋点点头,“他性格不好,以后你多担待。”
“以前他做了一些错事,我代他向你道歉。”
孟秋很快反应过来,但脸还是红了,“他还好。”
“我们……已经和解了。”
赵语堂扬起眉毛,大笑,“他还好?”
他顿了顿,含笑看着孟秋,“挺好,找来找去给自己找了个紧箍咒。”
孟秋很快要上台主持,赵语堂亲和地询问:“今天的事,能和他保密么?”
孟秋点了下头。
她不知道喊什么,喊老师喊领导都很奇怪,礼貌带笑和他告别,不卑不亢,“叔叔,那我先上台了,祝您新的一年身体健康,元旦快乐。”
“好。”
孟秋第二次和赵语堂见面则是在大使馆。
她去做面签,迎面碰上赵语堂和一群穿着正式的官员从电梯下来。
她礼貌问了声好,赵语堂停下来和蔼地询问她来做什么,孟秋一一作答。
赵语堂又问她留学什么时候去,孟秋说下半年。
最后赵语堂笑着和身后的人大方介绍——
这是我儿媳妇-
剑桥纸质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孟秋很兴奋。
其实也就薄薄的一张纸,盖了章,有学校的校徽,瞧着唬人,还没当年燕大的录取通知书好看。
也许是展望新生活展望了很久,比当年投入的时间成本多,因此孟秋这次成就感更大。
想当初高考结束那会儿。
她成绩还没出来,家里人的手机就被打爆了,抢她去念书,不像这次全程DIY,一步一步,虽然走得稳妥,但也遇到不少麻烦。
赵曦亭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说:“通知书拿到了,签证做好了,是不是能聊聊我们的事了?”
孟秋不明所以。
赵曦亭眯了眯眼:“你忘了之前答应我什么了?嗯?”
他微微停顿,面容如冰雪消融,如沐春风,似乎想起这件事让他心情愉悦。
赵曦亭字字分明,“我们去领证吧孟秋。”
第65章 溺
◎他也算我们的红娘了。◎
扯证这件事向来是民生大计,在哪个年代都不难,以前工本费还要九块九,现在连工本费都免了。
只需要预约。
孟秋什么都不用准备,带个人就行,所有都是赵曦亭安排的。
孟秋领完证像做梦一样,从大厅出来就开始神游。
领离婚证的地方和领结婚证的地方就一线之隔。
一边水深,一边火热。
她和赵曦亭在排队的时候。
有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在吵架,她听着没什么大事,就是一些谁晾衣服没收回来,谁下班不肯做饭之类。
他们吵来吵去还是没吵明白,决定离婚。
孟秋听到工作人员嘀咕说:“才结了一周就离,这些年轻人真冲动。”
另一个说:“你信不信,到时候他们还来。”
“结婚和谈恋爱哪能一样。”
孟秋回过神已经在停车场。
赵曦亭心情很好,牵着她的手给她开车门,唇角一直是弯的。
他弯下腰,温柔问:“想吃什么,今天要不要出去吃?”
孟秋抬起眼,轻轻地应他:“赵曦亭,我想回家。”
赵曦亭顿了片刻,回道:“好。”
孟秋现在都和赵曦亭住裕和庭。
她现在常见到一片红墙黄瓦,夕照时庄重肃穆的宫殿一长街的金妆。
居然也看习惯了。
赵曦亭和她商量的是,等她研究生毕业,举行婚礼。
到时重新买一栋别墅做婚房,装修风格由她定,刚好两年,她边上课边和设计师商量,有充足的准备时间。
桌子上的录取通知书还没收好。
孟秋也不明白出于什么原因,走过去把结婚证放在了录取通知书上,视线在两本证上来来回回扫。
胸口闷闷的。
她不是不高兴。
头天晚上她一想到第二天领证紧张得没怎么睡,但在紧张之余又有一丝兴奋和期待。
真领了证了,她又有点儿迷茫。
说不清。
孟秋去料理台倒水喝,没注意水温,水溅出来烫了手背,她下意识把杯子放到桌子上,没放稳,杯子连同水一起砸在脚上,灼烧感顿时弥漫。
她金鸡独立跳了跳,又甩了甩手,转身寻人。
赵曦亭好像不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她突然有点委屈,眼里升起一层雾。
孟秋不是粘人爱哭的性格,甚至能算得上坚强。
但是她现在的情绪很微妙,而且找不出源头。
孟秋揉了揉眼睛,将雾气压下去,捡起杯子,沉默地洗完放回原来的地方。
最后水也没喝-
过了半个小时,赵曦亭从室内电梯走出来。
他身后跟着司机。
司机手里拎着一些东西,放在地上就走了。
孟秋抬头看了眼,他好像亲自去选了她常吃的零食,还有巧克力之类,还真是哄小孩儿的。
赵曦亭似乎见她沉默,走过来,长指抬起她下巴,梭巡她的眼睛,衣服都没去换,直接把她抱腿上。
“怎么了,嗯?”
孟秋伸出手背,其实不疼,就是还有一点红印。
她轻声说:“烫到了。”
赵曦亭握着她的手腕,朝手背吹了吹,“我给你拿药膏。”
他又一抬眼,平静地和她面对面,望着她。
“不过你心情不好,不是为这事儿吧。”
赵曦亭面容寡淡,他一旦没什么笑意,气势就有些压人,孟秋眼睛瞬间红起来。
赵曦亭把她抱得更紧了,“怎么这么委屈?”
“孟秋,我没凶你,别哭,嗯?”
他一说别哭。
孟秋眼泪就掉下来了,瓮瓮地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不愿意嫁给你,赵曦亭。”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里……”她指着自己的心脏,指尖无措地陷进去,“这里酸酸的。*”
她今天有点脆弱。
赵曦亭看着小姑娘鼻尖发红,眼眶也发红,她不想大哭,所以强忍着,涨得一张薄薄的脸皮粉得像蔷薇。
他从她大一就看着她。
这几年,她待人接物比以前多了一丝从容和淡定,原本就安静温柔的性子在众多场合展现出沉稳可靠的一面。
但她到底才二十岁出头,再成熟也有稚嫩的时候,更何况她向来心细。
赵曦亭指腹擦去她的眼泪,温和地徐徐道来。
“孟秋,你要是不喜欢婚姻。”
“我们就谈一辈子恋爱。”
“成么?”
孟秋听完他这几句话,眼泪停下了,眼眶里的水珠还在溢出来,但生理上顿住了。
她怔怔地看向赵曦亭。
她好像一瞬间理清了自己情绪的来源。
是彷徨。
对于新身份的彷徨。
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做一名好太太,也不确定他们未来会不会像大厅里那对小夫妻一样,因为琐事不停争吵而磨灭最初的爱。
后来孟秋和妈妈说起领证这天她哭的糗事,妈妈告诉她,脆弱是很正常的。
因为她可能一下接受不了已婚的事实。
听多了就好了。
不过此时此刻有一点她能笃定。
就是赵曦亭的爱和责任心。
可解万难。
赵曦亭捏着她下巴,眯起眼睛,语气霸道,“老公还是要叫的。”
“听到没?”
孟秋噗嗤呛出一声笑来,那点小女生的怅然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觉得自己因为这点小情绪哭这么厉害,很不好意思,捂着脸趴进他怀里,不肯回答他,露在外面的耳朵热乎乎的。
赵曦亭原本只是抱着她。
但孟秋整个人像长在他身上似的,她擦完眼泪很自然地钻回他怀里,他头一低,想瞧瞧看她在干嘛。
孟秋眼睛还是肿的,倒是没有伤心的表情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睫毛眨啊眨,手指无意识地玩他的衬衫扣。
赵曦亭突然身子一翻,把她压在沙发上。
孟秋惊了一下,紧紧揪着他衣领,整个人倒下去。
赵曦亭唇埋在她脖子旁边,“叫不叫老公?”
孟秋咯咯咯笑出来,仰头歪了歪下巴,躲他的唇,“不叫。”
赵曦亭不客气地拉扯她衣服,趴在她身上,到处乱亲,狠声道:“真不叫?”
孟秋肩膀从衣服里耸出来,光溜溜地拉不回去,几乎失守。
她两条腿踢来踢去,笑得很厉害。
她一边挡他往下挪的手,一边说:“诶,赵曦亭你耍赖。”
两个人闹了一会儿,孟秋要把衣服穿回去。
赵曦亭不知从哪里捞来一支笔,一手摁住她,干脆利落用嘴叼着笔帽。
孟秋看不到,只感觉锁骨很痒,她翘起头要起,赵曦亭温凉的手指罩着她脖子,不让她动。
他眼底泛着邪气,不像在做什么好事。
赵曦亭四指压着她雪白隆起的皮肉,不客气地凹陷下去,右手不紧不慢地在她锁骨上写字。
他划一下,孟秋就抖一下,扭了扭身子想跑,“你在干嘛呀?”
赵曦亭唇微勾,有些痞气。
“乖点儿,别动。”
赵曦亭落完最后一笔,终于松开她。
孟秋下意识去摸锁骨,还没贴上就被他眼疾手快地扼住手腕。
他一边欣赏,轻笑了一声。
“别摸。”
“不然碰坏了。”
孟秋很好奇,她下巴缩不能再缩了,也看不到他写了什么。
她从沙发上起来,下了地,这次赵曦亭没拦,往靠背上一躺,追随她的背影,懒洋洋拨弄起靠枕。
孟秋在洗手间镜子里一看这行字,脸就红了。
他矫若惊龙遒劲有力的笔迹在她皮肤上展开,写的是。
[盈盈秋水,东曦既上。]
旁边签了个今天的日期。
两个词都包含了他们的名字。
“东曦既上”的意思是太阳从东边升起,驱散黑暗,光明已见。
这是顶好顶正能量的一个成语。
可是他把它写在她身上,还搁在盈盈秋水后头,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孟秋红着脸,沾湿了纸巾准备擦掉,看到他签的日期忽然顿住了。
她一眨不眨看着镜子里的这句话,其实还挺吉利的,她心里温澜潮生,弯弯眼睛,把湿纸巾扔进了垃圾桶里。
暂时把这句话留下了。
她回到客厅,赵曦亭正摆弄他们两本红本子,放在桌子上,摊开来,又合上,似乎在看怎么弄比较好看。
随后他拿起手机对准拍了一张。
孟秋凑过去,看他在折腾什么。
结果看到他很利落地点开朋友圈选择发送。
没打字,只是发了图。
简洁明了。
赵曦亭笑吟吟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她。
孟秋咬了咬唇,思索片刻后,想到个点子,在他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拿手机对着他眉眼含笑的面容按下拍摄键。
赵曦亭愣了一瞬。
孟秋唇角柔柔地上翘,从他朋友圈那里偷来一模一样的红本本的图,再放上他的照片。
配文。
——我先生-
孟秋很少在朋友圈发感情状态,结婚证一晒,三分之二的朋友都冒出来了,有恭祝他们修成正果的,还有不认识赵曦亭的以前的同学说,你老公好帅,好般配之类。
孟秋回了谢谢。
她点进赵曦亭的朋友圈,发现他把这条置顶了。
私聊她祝贺的人也很多。
但孟秋看到最显眼的一条,来自林晔。
他很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恭喜。
他们最后都没再见过面。
孟秋礼貌回复他。
——谢谢。
林晔很快回过来。
——真心的。
——他比我好。
孟秋有听旁人聊起,说他后来没再谈恋爱,或许他还有心结,人真正看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衷心祝福他。
——希望你也能找到属于自己幸福的那一半。
——好。
孟秋不怕惹事地晃了晃手机,“林晔祝我们幸福。”
赵曦亭眯起眼睛,过了一会儿,懒洋洋摸着她脑袋,“婚礼那天要不要让他来?”
“他也算我们的红娘了。”
孟秋很想对他说四个字。
杀人诛心-
留学前一个晚上,孟秋打包了两个行李箱。
原本没这么多东西,越收拾越多。
赵曦亭带的东西很少,他也试图阻止孟秋,理由是缺什么可以在英国直接买,但孟秋想带些中文书,还有惯用的生活用品,一塞就塞多了。
伦敦的房子已经准备好了。
就在学校附近。
赵曦亭一直记得她当时可怜兮兮挂着眼泪和他说:“这边的东西不好吃。”
这次他给她安排了好厨师和菲佣,照顾她生活起居,就算他不在,也不至于天天吃泡面。
第66章 溺
◎想没想我?◎
赵曦亭请的菲佣叫妮娜。
此前工作履历很漂亮,曾在香港富豪家里做过工,还拿过专业技能的奖。
中文交流没什么问题。
至于为什么选一个会中文的。
赵曦亭原话是:“外头听英文,回来还说英文,真当假洋鬼子?”
孟秋当时听了直笑。
赵曦亭本硕加起来在全英文环境待了快五年,还时不时去美国,语言对他没什么压力。
还是怕她想家。
孟秋每次下楼,妮娜都已经准备好早餐,而且是温度刚刚好的状态。
后来才知道,妮娜会在楼底下根据她踩地板的声音,判断她起了多长时间了,再根据她的洗漱习惯猜测她什么时候会下来。
这些都是她之前很得雇主欢心的地方。
妮娜每天都会和厨师沟通菜谱,然后让孟秋选择吃什么。
孟秋觉着太浮夸,告诉他们随便做一些中餐就可以,妮娜就去研究了内地的菜系,变花样让厨师准备。
孟秋惊讶于她的变通,和她开玩笑,“其实只要不是黑暗料理就可以了。”
妮娜很严谨,“不行,先生说了要让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食物是开心的一部分。”
妮娜看着很年轻,长相不像传统东南亚人,她每天的衣服非常专业的黑白色系制服,带一个白色帽子,走路轻手轻脚且不引人注意。
乍一看比普通人还有教养。
有一次孟秋在院子里晒太阳,边和葛静庄视频。
葛静庄也考了研,还是在燕大,去了心心念念的历史系,在镜头里看到了端下午茶过来的妮娜。
孟秋舒服得眯眼睛,阳光照着皮肤松软暖洋,像烤松饼。
葛静庄笑着调侃:“你这贵太太的生活让我想到《安娜卡列尼娜》,真是万恶的资本主义家。”
孟秋睁开眼,回说:“别呀,说起来她更像照顾人的姐姐。”
“有次我被苗圃里的葡萄藤绊了一跤,就破了一点皮,她看起来比我还心痛,连着几天兢兢业业帮我擦药,还把枯掉的葡萄藤都剪了,拿到我跟前,打了几下说,让你使绊子,这就拿去壁炉里当柴火。”
当然妮娜并没有真的拿去当柴火。
孟秋说起这段的时候,眼底像灯火琉璃的市井,一轮圆的温暖笑意。
葛静庄有些感慨,长长叹了一声,“你家赵曦亭给你养得真好。”
提起赵曦亭,孟秋心里鼓噪起来,仿佛浅水滩冲刷出一条宝石坠子。
她看向屏幕,红着耳朵。
“聊妮娜呢,怎么扯他呀。”
葛静庄看她娇羞的样子忍不住调侃。
“秋秋你们俩都在一起几年了,证都扯了,还这么有新鲜感呐,真是日日新婚,百看不厌。”
“你幸运,赵曦亭也幸运,要不说良缘天定。”
“你们也算雨过天晴。”
孟秋唇角带笑,柔声反击:“别开我玩笑了,你和你男朋友不也挺甜蜜么。”
葛静庄有些惆怅,“我俩吧……别的倒没什么,我想留在燕城,他想回家,而且说在他家那边也能找到好工作。”
“为这事儿我俩闹过几次不愉快。”
孟秋温声安慰,“不急,多考虑考虑。”
“嗯。”
剑桥距离伦敦一百公里,是个小镇,校舍石壁挂满青苔。
草坪,教堂,旅人。
这是孟秋对剑桥的第一印象。
他们来的第一周。
赵曦亭带她去了三一学院的苹果树,传说就是这棵苹果砸了牛顿的脑袋,紧跟着又去了叹息桥。
他们牵着手走了康河的一侧,杨柳垂岸,异国的风情转了又转。
孟秋对赵曦亭说:“有点像燕城的学院路。”
赵曦亭则和她十指相扣,“走了这么久,累不累?”
孟秋看着他英俊的脸总想起十四行情诗。
赵曦亭不在的时候,孟秋常和妮娜聊天。
孟秋这才明白为什么要菲佣会英文,他给她在家里找了个聊天搭子,好让她不寂寞。
孟秋和妮娜聊起过年纪。
妮娜说她并不年轻了,有一对双胞胎孩子,孟秋很惊讶。
有天阳光正好。
孟秋坐在院子里学习。
别墅外面突然从远处传来奔跑和叫骂声,夹杂很不好听的脏话。
她正竖着耳朵观察发生什么事。
有人从墙上跳下来,灌木丛一阵晃动。
孟秋惊恐地和这位不速之客对视,几乎要尖叫。
这一瞬间她脑子里滚过许多带枪入室抢劫的新闻。
对方是个黑发蓝眼的少年,只是长得高,脸和眼神还很稚嫩。
他像是也没想到会撞见人,蹙起眉。
他应该刚和外面那些人打完架,颧骨擦破了皮,白皙的皮肤周围晕开胭脂一样的颜色。
他唇角挂着血渍,冷冷淡淡盯着孟秋,威胁地比了一个“嘘”的动作。
外面追他过来的人在墙外脚步凌乱,骂骂咧咧问怎么人不见了。
妮娜听到动静立马出来,“太太还好吗?”
孟秋还没来得及回答她。
妮娜看到少年脸色立马变了,先是白了白,紧接着凶狠地捞起铲子。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许来我工作的地方。”
“滚!赶紧滚!”
她像赶老鼠一样挥着铲子,少年怕被她砸中,左躲右闪,终于从灌木丛跳出来。
“我又不做什么!”他惊叫。
少年十六七岁的模样,混血的轮廓甚至能用美貌形容,只是太瘦了,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他盯上孟秋桌子上的面包,惊风一样从她身边跑过,直接抢走。
孟秋愣了愣。
妮娜怒不可遏地把铲子砸在他背上,“放回去!”
少年脊梁骨痛得一弓,弯下腰,红着眼睛用英文说:“妈妈,我很饿。”
脆弱得有些可怜。
妮娜的眼睛也红了,夺过他手里的面包放回孟秋桌子上。
这场闹剧才算结束。
孟秋觉得或许他们需要一个解决问题的空间,握着茶杯,拿起讲义和笔打算回房间。
她和声对妮娜说:“妮娜,你给他弄些吃的吧,我下午没什么事的。”
孟秋停顿了一下,走到少年旁边,把桌上的面包递给他。
高中正是叛逆的时候。
妮娜两手交叠放在围裙上,拘谨地鞠了几个躬,“抱歉,给太太添乱了。”
孟秋对妮娜说:“没关系,你们可以去里面吃。”-
赵曦亭从伦敦回来快两点了。
玄关到一楼客厅的灯一路开着。
孟秋的作息很规律,一般十点多进卧室。
她不会刻意等他,但只要他晚回来,家里永远有灯亮着。
赵曦亭洗完澡,看到床榻上安静睡着的人,她什么都不必做,只是待在那里,他心里冒出个念头——
他真的有家了。
赵曦亭忍不住趴上去亲她的脸,绒绒地磨着,再是唇,吃着,吮着,孟秋就被他亲醒了。
她困得眼睛睁不开,勉强撕出一条缝,温柔笑起来,“你回来啦?”
赵曦亭摸她的头发,“嗯。”
他还在亲她。
孟秋手搂住他脖子,浅浅地回应。
赵曦亭掀开被子长腿从她那侧跪上床,孟秋意识到他这是想做的意思,清醒了许多,有点挣扎,“赵曦亭,你不累呀?”
赵曦亭双臂环住她的腰,唇舌堵住她的拒绝,磨着她耳垂,低声问:“几天没见了?”
孟秋小声回答他:“三天。”
她的脸滚烫,顿了顿又说:“你每次都很久……我明天早上有课。”
赵曦亭吮她的耳廓,“那怎么办。”
他动了一下,“它现在就这状态。”
他不说,孟秋也已经感受到了。
她不想的时候不是没试过别的办法,之前被他连哄带骗用手,他手掌带领她该是什么步骤,结果弄了好半天,手腕都酸了还没结束。
现在她想他快点出来,行为上比平时主动。
赵曦亭怎么不明白她的意图,他眯了眯眼,一翻身,抱着她仰躺,惩戒性打了一下肉最多的地方。
疼倒不疼,但孟秋还是抖了一下。
就是这点抖,似乎取悦了赵曦亭,他黑眸清亮呷着顽劣的轻笑,紧跟着清脆地打了第二下。
孟秋又是刺激得一缩,有点羞恼,“你……”
赵曦亭叼着她的唇,吊儿郎当,“我什么啊?”
到头来先投降的是孟秋。
她头发散在赵曦亭的锁骨旁边,她纤弱地蹭着他下颌,他们逐渐形成默契,这个就是她央他休息的意思。
赵曦亭两手放在她尾椎,懒懒地和她聊天,“这两天都在家做什么?想没想我?”
孟秋闭着眼睛,唇微微张着,还在调整呼吸。
她慢慢地说:“想了呀,我写了论文,还看了好多文献。”
孟秋仰起头,略有些苦恼,“我发现就算听得懂他们说什么,还是有语言壁垒,而且同学们在社交上好厉害。”
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教育体系,剑桥的精英文化渗透得很彻底,他们从小培养的不止学习。
赵曦亭亲了亲她的额头。
“都是小问题,需要我帮忙么?”
“陪你去一次formaldinner,我教你怎么社交。”
孟秋往上挪了挪,在他耳朵旁边说:“没关系,我暂时还能应付,我更希望你陪我去五月舞会。”
孟秋存了小心思,以为赵曦亭没发现,还没溜多远,他就摁住她的腰。
孟秋眼见被拆穿,干脆不装了,边笑边躲,“再……再等一会儿,我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
孟秋话题跳脱:“妮娜家里很困难吗?”
照理赵曦亭开的价绝对不会低。
她孩子怎么会饿到抢面包呢?
赵曦亭揉捏她的手臂,慢条斯理地回答:“今天发生的事儿她告诉我了,并且拜托我再和你道一次歉。”
“妮娜生的龙凤胎,小女儿从小病到大,她工作攒的大部分都花进药里了。”
难怪。
孟秋继续问:“那妮娜的丈夫呢?”
赵曦亭似乎对这个话题不大感兴趣,玩她的头发,懒懒散散吐字。
“不清楚。”
“我聘她也是看中她缺钱,缺钱的人做什么事儿都会上心。”
孟秋愣了一下。
赵曦亭对别人一贯心狠又薄情,算计到方方面面,没想到在这里他也算上了。
不过这次也是为了她。
孟秋和妮娜相处得挺好的,而且她有点可怜她。她想起爸爸以前生病的时候。
孟秋抱着他,温声说:“我挺喜欢妮娜的,今天的事情不要怪她。”
赵曦亭淡淡地回:“嗯,先用着。”
他双臂虬紧她,贴着她耳朵,语气低徐暧昧,“可以了没?”
孟秋笑着把被子一拉,把自己团起来,还没躲多久,防御甲就被剥得一干二净-
孟秋后来又见了几次那个少年,妮娜告诉她,他叫伊夫。
自从上次被妮娜砸了之后,伊夫再没进到别墅,好几次孟秋都是在侧门门口看到他的,他蹲在那里无聊地拿树枝写字。
孟秋发现他写的是中文。
伊夫看到是她,划乱了地上的字,“妈妈说你们是中国人,所以我也得学中文。”
妮娜是以雇主为天的人。
伊夫肚子不合时宜地响起来,他委屈道:“你们中文真难学,今天又要没饭吃了。”
看起来是妮娜不给他东西吃。
还是孩子。
孟秋拿出背包里的巧克力和饼干,递给他。
伊夫盯着她手心里的东西,咽了咽口水,因是蹲着,像一只眼馋的巨型犬,他没有直接接过去。
孟秋把零食放在他脚边,教小朋友一样,“下次你要找妮娜可以直接进来,但不要跳墙。”
伊夫到底没忍住,拿起饼干,撕开一个口子,立马往嘴里塞。
孟秋看了眼地上的中文字,断胳膊断腿的,残缺不全。
她拾起一根枝条,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给他示范了一遍。
他的名字。
伊夫。
伊夫嘴里含着巧克力,认认真真地看着。
他抬起头,碧蓝的眼睛像雨后晴空。
“你的呢,你的名字怎么写的?”
孟秋看了眼时间,放下树枝,冲他笑笑,“下次再写给你看,我得去上课了。”-
月底妮娜跟孟秋请假,问能不能早点回去,说小孩子生日,给他们做顿饭吃。
孟秋很爽快地同意了。
她顺便拿了一只崭新的发卡和一本中文书,作为伊夫妹妹和伊夫的生日礼物。
中文书是原来就买好要送给伊夫的。
当天晚上,伊夫用whatsapp给她发了条消息,用的中文。
——妹妹很喜欢发卡。
——谢谢。
孟秋回复一条“不客气”。
从那之后,伊夫偶尔也会从别墅门口进来,但神情鬼鬼祟祟,像小偷。
他偶尔指一指中文书上没看懂的字,问:“这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一看到妮娜,跑得比撒绳的哈士奇还跑得快。
周六赵曦亭抽出时间陪孟秋在院子里喝茶。
伊夫捧着书跑进来,看到赵曦亭步伐豁然顿住。
赵曦亭从容地靠着椅子,姿势半分未动,握着茶杯抿了一口,徐徐抬眸。
目光像一抹揉烂的墨痕,溅在他身上。
第67章 溺
◎怎么办,我的太太。◎
伊夫不止一次在妈妈嘴里听过“赵先生”。
说这个赵先生气势大得压人。
不管是谁,只要站在他面前,都会莫名在意他此时此刻是不是不高兴,自己有没有惹他不高兴。
随后又夸赞他,说,赵先生很有教养,不会无理地发脾气。
他行为作风称得上散漫,让人畏惧又敬重。
伊夫当时在吃酸橘子,晃着腿,虚空想象了一下某个画面。
“他老婆倒是看起来脾气很好。”
妮娜转身狠狠打了他脑袋一巴掌,凶巴巴道:“太太是先生命根子,惹太太不高兴比惹他本人还要命。”
妮娜顿了顿,戳他脊梁骨,“中国有句古话,伴君如伴虎,你这臭小子离太太远点!”
伊夫嗷了一声,躲开。
“我又不做什么。”
现在真正见到这位赵先生,伊夫才知道什么叫乌云压城。
赵先生看人仿佛握着一把尖刀,先是用刀刃磨皮肤,再慢悠悠刺进对方内心深处。
不管藏了什么肮脏细微的小心思,都会被他一览无余。
仿佛任何人都逃不过他的捕杀。
伊夫很讨厌这种感觉。
但他没做任何错事,他只是来问问题的,没必要怕他。
孟秋不在院子。
伊夫海蓝色的眼眸眨了眨,捧着书站在白色宫廷风的下午茶圆桌旁,安静地等人。
赵曦亭放下茶杯,指腹在金丝手柄随意摩挲,唇角微弯。
他侧头,一动不动地直视少年,两指搭着太阳穴,懒懒散散地开腔。
“你母亲有没有告诉过你——”
“你现在的行为,算是在挑衅我?”
伊夫后背起了一层寒意。
漂亮的眼睛因为母亲两个字起了一丝波澜。
他顶着压力,说:“我没有。”
“我就是来学习的。”
这样年纪的小孩儿没有任何威胁,只是碍眼。
孟秋一边擦手上的水珠,边往圆桌走,自然地坐在赵曦亭旁边。
她看了眼像被老师罚站的伊夫,又瞧瞧赵曦亭。
不知为什么,他们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
赵曦亭指关节微曲,宠溺地在她脸颊滑动,“肚子疼不疼?”
孟秋摇摇头,轻声说:“不疼,就是肠胃敏感。”
她今天有点拉肚子。
赵曦亭疼惜地揉了揉她脑袋,“别硬抗,嗯?真不舒服就叫医生来。”
孟秋乖巧地“嗯”了一声。
“真不疼?”
“不疼。”
孟秋看到赵曦亭关切的表情,心里暖了暖,但不想他担心,故意打趣道:“赵曦亭,我是不是打个喷嚏,你就要把我送医院呀。”
赵曦亭捏她的脖颈,“小没良心,领完证了不喜欢我管你了?”
孟秋正要说什么,意识到伊夫还在,冒出一丝打情骂俏的羞赧。
她摸摸鼻子,细细地说:“一会儿说,我先教他。”
赵曦亭见她注意力转移,他往伊夫那边一瞥,笑意散了散,越觉得他碍眼了。
“喜不喜欢啊?”他催问。
孟秋唇角弯弯,但没回答他。
赵曦亭手指肆无忌惮地在她背上,笑了两声。
“怎么了,真晾着我啊?”
“逼我犯浑么,孟秋,他比我重要?”
他语气虽然还是吊儿郎当的,但孟秋知道他这是真不高兴了,她又看了一眼伊夫,脸微微发烫。
少年视线下垂,一直看着书。
万幸他听不懂中文,所以没什么反应。
赵曦亭捏了捏她骨头,示意她回答他。
他动作调情意味太浓。
前面又站着伊夫。
孟秋冒出一缕刺激的偷情感,软声说:“喜欢的喜欢的,你先把手放下。”
赵曦亭这才消停。
伊夫长睫在阳光底下黑得发白。
他突然嫌弃自己中文差。
伊夫不自然蹙起眉。
孟秋在自己面前和她先生面前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她在她先生面前像娇养绽放的虞美人,笑意憨嗔。
孟秋上半身往伊夫那边倾,刚洗过的手指微微发粉,在书上压出嫩葱一样的痕迹。
“这次哪里不会?”
伊夫指了指几个多音字。
赵曦亭目光挪到孟秋后脑勺。
有时候太善良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也没什么。
坏事他来做。
少年本来也没专心听。
他时不时警惕着面前人的丈夫,当他看到他漠然危险的眼睛时,突然意识到他或许在给妮娜发消息。
不好。他会妈妈被打死的。
伊夫表情跟被雷劈了一样,瞪大眼睛,连想都没时间想,夺过孟秋手压着的书,惨白着脸飞奔出去。
孟秋看着他背影愣了一会儿,有些莫名,下意识转过头。
没找到妮娜。
这孩子总是风风火火的。
伊夫天不怕地不怕,平时和比他年级高的人打架是家常便饭,一个打一群,唯独怕妮娜。
妮娜怎么揍他,他都只是抬起手挡,连推回去都不会。
倒是孝顺。
孟秋转过头。
赵曦亭没说话,唇角勾笑地看着她,眼里却没什么笑意。
像是有点在意刚才的事。
赵曦亭睫毛下垂,看着她的唇,却没有凑过来,反而握着她的后脑勺,带些掌控欲地把她勾到她面前。
鼻尖和鼻尖撞在一起。
两人气息交错。
他抬起眼皮淡淡的看向她的眼睛。
孟秋拖鞋掉地上。
她双膝分岔,调整成舒服的方式坐在他腿上,手掌贴着他衬衫,心跳加速地看了眼他的唇,讨好地凑上去,细细地亲。
“赵曦亭,你好霸道呀。”
“人家都没成年。”
赵曦亭不满足地压着她脖子。
“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别对别人那么好,嗯?”
他双臂在她腰上像绳子打结时抽紧的样子,孟秋呼吸更不顺畅了。
她微微喘气看着他,有点委屈。
以前赵曦亭抱她抱得很紧,她觉得窒息,但时间久了好像习惯了。
反而对这种拥抱方式多了几丝贪恋,她喜欢他身体挤着她,有股宿命纠缠的感觉。
但现在抱得也太狠了。
孟秋蹭了蹭他鼻子。
“我只喜欢你。”
赵曦亭看着她的唇,像是临时起意,嗓音低诱。
“喜欢我啊?那来我这儿。”
“你伸进来。”
他看似给她主动权,但手一直放在她后后脑勺,掌控着他们的距离,不让她离远。
孟秋脸热了热。
平时都是他带领居多,也是他入侵她为主,她很少进他的地盘。
她小心翼翼地探过去,好像过去了会被擒拿得很彻底。
她伸进去和他过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孟秋被吸得很厉害。
他大张旗鼓地挑逗来宾,与此同时,齿尖有节奏感地折磨她,疼和舒服并行。
孟秋想跑回去,又被拖住,
她手指钻进他头发里,蜷缩起来。
松开的时候两人唇边拉开一缕银丝。
孟秋压根不敢直视他唇上潋滟的水光。
仿佛把自己抽干了才能将他涂成这副勾人的样子。
赵曦亭余光瞥见别墅外树上的影子攒动了一下,黑色闪电一样划入他眼帘。
他缓缓抬起头,眯眼盯着远处的那棵树。
然而对面除了晃动的树枝什么都没有,几只鸟雀扑棱着翅膀从枝头略过。
孟秋不知他在看什么,缓缓坐起来,整了整头发,顺着他视线看去。
赵曦亭把她的下巴捏回来,黑眸充满占有欲地巡梭她的脸颊,俯了点身,黏腻地亲她的脖子,嗓音低低地钻进去。
“有人在偷窥我们。”
孟秋听到偷窥两个字从赵曦亭嘴里说出来,心尖诡异地颤了颤,头皮又凉又涨,像拍鬼片。
“那你别……”
她下意识侧头望进树的深处,那里像有一个黑洞把她吸进去。
孟秋下意识抱紧赵曦亭,轻声问:“那个人走了吗?”
赵曦亭薄唇缓缓挪动,勾舔她的耳垂,拇指和食指抵着她下颌。
“你猜猜是谁?”
“能爬到那儿看,他真挺喜欢你的。”
“怎么办,我的太太。”-
伊夫的笔落在别墅了。
一支笔的价格足够买一根法棍,他不想浪费钱。
所以他选择回去拿。
伊夫并没有想故意窥视他们的私生活。
只是不小心撞见了。
他看到孟秋柔软的腰肢塌下去,乖巧地趴在她先生身上亲吻他。
伊夫再也挪不开眼。
他干渴的喉咙像被羽毛来回拨弄,他拼命滚动喉结,吞咽唾沫,还是见鬼的想喝水。
他心底似乎有一丝隐秘的欲//望被勾动。
这股欲//望很陌生,像破壳的喙,先是啄开一个口子,随后裂缝越来越大,光明几乎灼伤了眼睛。
他们无比契合,接吻这件事不用说在他们之间发生过无数次。
伊夫紧紧盯着他们亲密交缠的身影,难以遏制地产生丑陋而嫉妒的心理。
他的面容几乎扭曲了。
他恨不得成为那个人。
要是是他多好。
伊夫意识到自己的脸皱成一团,惊悚而诡异,几乎要跳起来。
随后他趋于平静,并且不舍得挪开眼睛,牢牢注视他们的身影。
孟秋似乎和他说了什么,她先生的表情就变得温和缱绻起来。
伊夫抬手恶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海蓝色的眼眸飘起朝晖般的红,强逼自己不再偷窥,转身离去。
伊夫走到外面,路过别墅对面的大树,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在树底下停留了足足一分钟,选择爬了上去。
第68章 溺
◎车马都很慢的时候。◎
要是用一个行为来比喻形容她和赵曦亭的情//事。
孟秋想用吃柿子。
状似痛苦的刃未切入表皮,血样的果汁爆出来,淋在刃上,碾压飞溅,冲烂她的理智,最后甜齿生津。
他们在地毯上。
天花板繁复古典的水晶灯俯视他们的背。
上面那副的肌肉纹理过于有力,显得下面柔软的那副娇弱。
此刻是夜晚。
孟秋侧脸伏在乳白色羊绒丛中,月影从阖上的百叶窗嵌出来,白辉飞了一地。
她还能望见那棵生出事端过的树,以及星散的枝条。
外头是看不见的。
赵曦亭非得选在这儿。
孟秋像婴儿蹭着襁褓的绵,蹭着地毯,到处都是软的。
还没到终点。
她的双手很快被剪在后面,鼻翼翕动,赵曦亭的手掌好大,五指钳着她的腕,抵在她背后蝴蝶骨中央。
她以肩抵地。
手腕上的镯冰凉地滚过她的皮肤。
赵曦亭不常用这种姿势,因为不管垫了多少东西。
第二天起来她的膝盖总是红的,到第三天就变成了淤青。
稍微短一些的裙子穿不了。
不常用也是对她的怜惜,但他骨子里爱极了。
黑夜压着莹白柔腴的腰,背脊至脚踝曲折起粉弯的弧度。
两边有几个掌印。
当时恍如纸页在风中拍击一样的声音,除了让孟秋更清晰感知到他在她身体的动向外。
她本就烂成一滩泥的柿子果浆,在边边角角的缝里,漏得更厉害。
孟秋突然感觉不太对,呛出几个不完整的字,“你……得……你得换一个了,赵曦亭。”
她又确认了一遍,肩膀惊慌地往前拱了供。
赵曦亭毫不领情地*把她拽回来,带狠劲嵌进最里面,绒绒地亲她的耳朵,“跑什么,毯子都弄湿了。”
孟秋跟着他动作倒吸一口气,忍不住提醒他,“它要脱出来了。”
赵曦亭趴在肩上沉沉地笑。
他今天晚上用量很大。
这个估计也满了。
赵曦亭松开她的手腕,孟秋两手得以解脱,像瘪掉的气球趴下去。
赵曦亭吮她汗湿的后脖颈,比刚才的凶野多了一丝温存,摸她的头发,“怕我把你弄怀孕啊?”
他柔声说:“我是不是答应过你?”
孟秋轻轻点了下头。
赵曦亭看着她的眼睛,嗓音像雪天酿酒时不时溢出来的香气,缠在哔哔啵啵的炭火边缘,“答应你了,就不会打乱你的计划。”
“相信我,嗯?”
他撩开她的头发,温温问她:“今天晚上喜欢吗?”
“我这样撑着你,舒不舒服的?”
孟秋耳朵火辣辣的,干脆捂住,赵曦亭长指握着她把她拉开,她很快又堵回去,他再把她拉开,她唇角上翘,又捂回去。
赵曦亭底下恶意地转了转,磨她,孟秋立刻缩起来,但被他摁住了,她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赵曦亭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表情变了变,发狠地撞她,“想这样是吧?”
孟秋紧紧闭上睫毛,颤着,抖着,手缠上他紧实的手臂。
他眯起眼睛,捏住她的下巴,俯身亲下去。
“真要命。”-
赵曦亭和孟秋最后会在窗边的地毯上,起因是几个小时前妮娜把伊夫提来别墅。
伊夫脸色白极了,他唇上干得起皮,整个人像受了什么惊吓。
特别是他看到赵曦亭,不同于上次的叛逆,他步子忍不住往后挪,仿佛有点害怕。
孟秋是后来才知道,伊夫那天回去就被几个人冲进房间绑了,倒吊在荒无人烟的树上,吊了两天两夜,他大脑充血,无法进行正常的人类生理行为。
整个人像死掉一样难受。
看着他的人怕弄出人命才把他放下。
赵曦亭轻描淡写地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仿佛这事儿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孟秋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
她一出来,伊夫侧脸就跟了过去,看着孟秋。
赵曦亭眼底卷起戾气,随手捞起玻璃杯砸过去,冷冷地盯他。
“瞧什么呢?”
“真当我死的?”
杯子砸成四分五裂,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特别是妮娜,脸白得跟墙纸似的。
伊夫粗神经地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腿有点软,吃痛地蹲下来,拼命揉脑袋。
妮娜气得眼眶红了,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藤条,毫不留情地抽在伊夫背上。
“道歉!”
“和先生和太太道歉。”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东西。”
伊夫疼得四处乱蹿,当他看到孟秋疏离的眼神豁然顿住,站在原地任由妮娜打他,再没吭声。
场面十分暴力。
孟秋想到伊夫看到了她和赵曦亭亲密的画面,也十分不自在,想了想继续回去看书,没再凑热闹。
闹剧结束后。
赵曦亭解了衬衫扣俯下身就在书房亲她,把她逼到椅子靠背上,似乎对觊觎的感觉十分不满。
需要有什么转移注意力。
亲吻期间赵曦亭夺了她的笔,把她抱到桌子上,“陪我一会儿,嗯?”
孟秋乖巧地点了下头。
赵曦亭压着她腰,告诉她结果,“他已经滚了。”
“妮娜呢?”
如果赵曦亭这次要想辞退妮娜,她不会阻拦。
赵曦亭把她下巴挪过来,贴着她的唇,示意她专心。
“换妮娜太折腾你,没让走。”
“不过条件是,她把那玩意儿送到乡下的奶奶家。”-
十月中旬,孟秋和赵曦亭找了个周末去伦敦。
薛翊他们约了她好几次。
孟秋忙于适应剑桥的生活就没顾上,等十月近期空了,才答应他们的邀约。
正巧他们的小型乐队在酒吧有几场滚动演出。
这次孟秋把赵曦亭也带上了。
赵曦亭订了一辆布加迪Divo。
布加迪Divo全球也就几辆,配额不好拿,总公司那边知道他有想法,特地给他留了一位置。
车子从定制到到手等了两个月,直接给他们送现在住的地方。
车性能太好,直接弹跳起射。
加上底盘低。
孟秋每次坐嘴上不吭声,内心还是觉得轿车舒服。
赵曦亭之前那辆底盘已经很低了,这辆跑车更加,略微碰上高点儿的减速带,能颠死人。
赵曦亭每次踩油门看她慌里慌张抓着安全带都沉沉笑出声,故意逗她:“我没超速吧孟秋,怕成这样?”
孟秋摸了摸鼻子说:“没有怕,出去玩的时候可以开。”
跑车有一点好。
坐着有股与天地同体的自由。
她挺喜欢这种自由的。
最后赵曦亭还是买了辆劳,布加迪停在车库吃灰。
孟秋能看出来赵曦亭镇是一点都不肯亏待自己,国内要不是他父亲压着,估摸着还能更张扬。
剑桥去伦敦没多少路。
赵曦亭原本说想过二人世界,打算自己开,后来又犯懒,想和她在后车座待着,就让司机来。
他们提前到,先随便逛了逛。
十月中旬海德公园简直是落叶天堂,金的红的,走在里面仿佛不是脚踩着叶子,而是叶子裹住他们。
孟秋低头和叶子玩得很认真。
模样有些稚气。
赵曦亭眼里浮现一丝温柔缱绻,“冬天更好看。”
孟秋头一仰,望着他,“这里圣诞节会下雪吗?”
赵曦亭捏她的鼻子,孟秋皱了皱。
赵曦亭宠溺的笑,“这么多年雪还没看够啊?”
燕城的冬天都会下雪。
这几年赵曦亭陪她看了许多燕城的雪。
每回她摸了雪手冻红了,他就包住她的手塞在自己大衣口袋里给她回温。
他常戴的围巾是她帮他买的,黑色的一条。
有时候赵曦亭的头发,睫毛,围巾上都会落上雪沫,很衬冷寂的冬季,孟秋看得出神,他英俊的脸温温含笑,侧过来。
问她。
“瞧什么呢?风吹得冷不冷?”
孟秋弯弯眼睛说还好。
他便慢慢地和她淋雪走在皇城的旧街巷。
孟秋仿佛回到了车马都很慢的时候。
一生只爱一个人-
到了和薛翊他们约好的那天,赵曦亭那辆劳停在小酒馆附近。
薛翊先一步出来接他们,她刚见着人,眼里的惊艳掩不住,直接看直了。
她不是没看过孟秋官宣发朋友圈的照片,当时还点了赞,但见到真人还是很震撼。
薛翊和孟秋低声嘀咕,“你老公颜值是真高,还这么有钱,他品位应该挺高吧,我怎么都不敢让他过去听那些歌了。”
“上不了台面。”
孟秋笑出声,“不会。”
赵曦亭进去小酒馆之后没和薛翊说什么话,也不打扰她们聊天,就是陪她的,自己安静地低头玩手机扑克。
薛翊和孟秋聊了聊这几年做的事,说头两年去了德国游学,德国太无聊了,又跑去土耳其徒步旅行。
环欧回来后把自己的经历剪成一部影片。
孟秋说,她做的事情和她的唇钉一样酷。
他们聊了一会儿,台上的乐队似乎才看到他们进来,唱完一首摇滚,电吉他还没结束,主唱吹了个口哨冲他们挥挥手。
薛翊带头站起来鼓掌,帮他们热场子,用英文起哄:“再来一首。”
她不怕生地跑到台边和他们互动。
孟秋笑盈盈瞧着,柠檬水喝到一半。
赵曦亭慢悠悠撕开糖果包装纸,唇角微勾,拎开她嘴里的吸管,把糖塞进她的唇里。
孟秋吓了一跳,尝到味道,眉毛立马皱起来,吐出舌头,做了一个很难看的表情,迷惑地看着赵曦亭。
“什么呀?”
赵曦亭手肘杵在桌面上,看她那副呆呆的样子,笑得很厉害,笑着笑着又去亲她皱起来的眉毛。
孟秋知道自己这是被他捉弄了,抽了张纸把嘴里的东西吐出来,打了一下他的手臂,赵曦亭连躲都没躲。
“什么呀。”
她低头看糖果,还是苦巴巴的表情。
黑色的一颗。
赵曦亭把人揽过来,笑的余韵还在,他拨弄了一下餐桌上赠送的糖果盘,“甘草糖。”
“欧美很多人爱吃。”
和国内甘草糖不一样的是,这里的甘草糖带咸味,还有股中草药的味道。
“好难吃。”孟秋不想吃第二颗。
“是难吃。”
孟秋嗔他,“那你喂我。”
赵曦亭又笑,抱紧她,下巴栽在她肩上,“你好可爱啊,孟秋。”
孟秋又锤了他一下,赵曦亭把柠檬水拿过来,赔礼道歉一样喂她。
过了会儿,孟秋手放在他衬衫上,“你有没有想听的歌。”
“要不要点一首?”
赵曦亭摸了摸她的脸,“怕我无聊啊?”
“嗯。”
赵曦亭手垂落下去,和她十指相扣:“别人不好说,陪你我挺乐意的。”
薛翊很多年后聊起这个画面,说,如果她在人生中哪个时刻是相信爱情的,就是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
一辈子忘不了他们看对方时的眼神。
乐队唱完最后一首下台。
几年前留辫子的那位主唱还留着辫子,长度没怎么变,应该经常为了保持造型修剪,叫李为。
胖子不仅没减肥,还晒黑了,问就是暑期去了一趟地中海,晒着凉滋滋的日光浴,把皮肤晒伤了。
地中海七八月份最高也就二十多度,紫外线却很毒。
他们乐队中有两个回国了,说是孩子都生了,以前多酷一男人,现在为了哄孩子满地乱爬。
胖子性格大大咧咧,也热心,不想赵曦亭冷落,自来熟地和他闲聊,七说八说,又绕到那个故事。
他神神秘秘对赵曦亭说,“你知道么,我们华人圈神人特别多。”
“早前有位学长,”他卖了个关子,挑了挑眉,“你知道那种小国的公主吧。”
“讲血统的那种。”
“那个公主死乞白赖要追他,公主见过多少名流啊,偏偏选中他,据说当年差点霸王硬上弓,你说神不神?”
怎么和她听的版本不一样,好像还添油加醋了。
孟秋捧着柠檬水,老神在在瞥了一眼赵曦亭。
他眯起眼睛,表情似乎很微妙。
第69章 溺
◎满院东风。◎
赵曦亭印象中是有这么个事儿。
那姑娘长什么样他不记得了,也懒得记,那会儿他落地英国不久,天天有人堵他学院门口,还带着保镖,属实烦人。
这事儿传得连在大使馆任职的叔伯都听说了,挺逗地开了句玩笑。
“人家还是小女孩儿,曦亭别太凶啊,影响两国邦交。”
“长得也不错,要不试试呗。”
他也不吃亏,回了句,“这有什么,我要真闯祸不是还有您么,您就干这行的。”
对方知道他天不怕地不怕泼皮一样的性子,忙说:“可别,祖宗您消停点吧,当我没聊,当我没聊。”
赵曦亭从小到大情书没少收。
当他面送的少,多是塞进他抽屉,或者夹在课本里。
他收到的礼物也多,小点的蛋糕巧克力,还有烟和打火机,仿佛想投其所好,碰碰运气他就拿了。
没用。
他当年有几个荤素不忌的狐朋狗友,这些东西他都让他们处理了,自己一样没管,嫌麻烦。
小酒馆人多,乐队下来之后又有新的摇滚歌手上去,翻唱《pennylane》,老歌跟唱的人多,一两个拿桌子当节拍器,气氛就炒上去了,跟唱的跟唱,拍手的拍手,活生生变成小型演唱会现场。
孟秋听胖子说这个故事嘴角就没放下来过。
他们坐的都是圆椅。
孟秋两腿并拢端庄地坐着。
赵曦亭面上什么没显,扫了眼孟秋,长腿霸道地从她膝下穿过,把人转到面前来,散漫道:“你听过了?”
孟秋冷不丁被他弄得吓一跳,手掌下意识撑到他腿上,以防摔倒。
另外几个人一看他们的小动作,秉持非礼勿视的社交规则,笑了一两声没说话。
孟秋挪了挪,好不容易坐正,“听过了呀。”
赵曦亭又把她勾过来,“听得开心么?”
孟秋压了压唇角的笑意,握起柠檬水,垂着眼,假意要喝,怎么也压不住笑。
“真是你?”
赵曦亭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听我被占便宜这么开心啊?”
他俩这话一出,胖子一口啤酒全吐出来了,洒得衣服裤子上全是。
不光是胖子,李为和薛翊也是齐刷刷朝孟秋和赵曦亭看过去,一个握着taco,嘴里没嚼,另一个叉着苏格兰蛋,手腕提着没挪动。
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们。
仿佛时间按下静止键。
一下谁都没敢吱声。
李为是最快反应过来的,瞥一眼胖子,眼里多少带了点怜悯。
胖子拎着纸巾着急忙慌地擦,脸上十成十的社死。
在台上把架子鼓都敲出火星子了,没一丝怯场,现在脸肉眼可见涨红起来,没话找话,“这啤酒挺凉,瞧瞧我这弄的。”
孟秋很好心地又递几张纸过去,胖子手是接过去了,脸没敢抬。
他是真没脸。
谁家好人在小夫妻面前贴脸开大造谣绯闻啊。
要是因为这事儿闹不开心,他不是千古罪人么。
孟秋把纸巾放桌上,看向赵曦亭,柔柔笑说:“你真被占便宜了吗?”
胖子抢在赵曦亭面前,比他还急,“别,妹妹,我瞎说的。”
“我知道的就当年给你说的那几段。”
“今天高兴,我一时兴起,多加了几句。”
他连连摆手,“没这事儿没这事儿。”
孟秋笑得停不下来,她当然知道。
胖子性格爱夸大。
别人不好说,她了解赵曦亭,只有他强迫别人,哪有别人强迫他的。
他要对人不感兴趣,给他下药的机会都没有。
赵曦亭在桌子底下不急不慢地捏了捏孟秋的腿,暧昧笑道:“那哪儿行,不是得给你守着么。”
闹了这乌龙,胖子安分不少,正式介绍了一下自己,叫庚博涛,留英快十年了,中间回去过一趟,受不了国内生活节奏和氛围,又跑出来。
明年就能在伦敦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孟秋问他是不是打算移民。
胖子说:“不移,生死都是中国人,就是在这里定居,每年抽个一两月回家待上一段。中国人么,对房子多少有些情结,不想租房。”
孟秋点点头。
胖子很客气问孟秋要不要喝lagershandy,一种啤酒,孟秋说她碰不了酒精,先喝完柠檬水。
胖子对上赵曦亭有点怂,深吸一口气,才尴尬地挠挠头问:“这位富哥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请。”
“刚才抱歉啊。”
赵曦亭碰了下手机屏,像是看时间,礼貌淡声道:“我和孟秋请你们吧,一会儿吃烧烤。”
出门在外谁不好这口。
李为和薛翊的眼睛眼见亮了-
他们去的富人区的庄园,房子面前有片绿草营地,绿油油的草地上站着支起来的白色半口帐篷,屋主是个华人,似乎经常招待华侨,有几个服务生在给他们烤。
孟秋坐在长椅上,赵曦亭递给她一串牛肉串,挨着她坐,“怎么猜到是我的?”
他顺手放在她腰上,让她靠他肩上。
孟秋不客气地倚过去,贪恋地往他怀里挪,看着不远处嬉闹的另外三个人,很享受宁静的时光。
“就是觉着她喜欢你不奇怪。”
她又笑,“而且除了你,谁会这么狠心说出那种拒绝的话呀。”
赵曦亭坐直了,转过头,漫不经心玩她手臂上的皮肤,“孟秋,听到这事儿的时候。”
“你正躲我呢吧。”
他们虽然都不介意之前的事情了,也很少认真聊,但赵曦亭好似十分坦荡,做过的他都认,一副从头来一次,她要不选他,他该怎样还怎样的无赖样。
孟秋垂睫吃牛肉,当没听见。
他顿了顿,饶有兴致揉弄她耳垂,“当时就这么了解我了?”
那个时候她是真没打算和他过一辈子的,以她的性格,但凡赵曦亭犹豫一点,他们绝没可能。
但他从始至终都很坚定。
孟秋仰头,唇角带弯,“哪儿呀,我怕死你了。”-
相比国内的大学,剑桥的学期特别短,一学年三个学期。
留学生活步入正轨后,孟秋也认识了几个中国留学生。
留学生里有醉生梦死饮宴高歌的二代三代们,日日想着怎么把难得的自由时间玩出花来。
孟秋接触多的是另一拨,他们常聊到死亡tutorial和写不完的论文,学得很痛苦,各个憋着一股劲儿咬牙在卷,巴不得放假,说八周课时再多一小时都会死在学校。
他们很佩服孟秋的淡定,一点没有被折磨的发疯样。
孟秋笑笑回说,折磨过了呀。
刚来那会儿她是挺焦虑,担心自己融入不进去,好在赵曦亭时常逗她两句,注意力就被转移了。
留学圈瞒不住事儿。
赵曦亭当年就不是籍籍无名的路人甲。
和他同一批留学的还有几个定居了,听说他回来陪老婆念书也是津津乐道。
有人一时感慨,把孟秋名字匿去,发了笔记,当瓜闲聊。
评论区有人羡慕极了,说,老舍说得没错,情种只会生在大富之家。
有钱有闲么。
原本还好,一条评论带歪了整个风向。
——那他俩小孩得多聪明,父母都剑桥毕业,要在剑桥怀上,这不是妥妥念剑桥的命。
——也不一定非得剑桥,牛津也不错啊。
赵曦亭有一阵也没那么闲。
圣诞假期连着学期末,总共有四十多天。
孟秋研究生就两年,平时上课没太多时间,趁假期的机会出去玩。
他们从南欧开始走,先是在巴塞罗那看了圣家堂,从安道尔到法国,去了巴黎的卢浮宫,再是旁边意大利的阿玛尔菲海岸,传说中的西西里岛。
最后一路到北欧。
他们安排的行程很灵活,走累了就在酒店休息。
孟秋出行前特地买了台单反,这趟旅程拍了不少照片。
中间有个小插曲,她在广场喂鸽子,随手把相机一放,赵曦亭坐在长椅上喝咖啡晒太阳。
她看到一只特别肥的想指给他看。
结果把相机忘了。
赵曦亭看她两手空空,笑了两声,“你是不是丢什么了?”
孟秋心脏一揪,立马跑回去找,地上已经没有了。
赵曦亭陪她转了两圈,问她有没有备份。
孟秋说有。
他揉揉她脑袋,“照片有就行,大不了再买一台。”
结果他们回到原来的地方,有一对老夫妻拿着他们的相机问是不是他们丢的,说看了照片觉得像他们。
后面孟秋说了好几次谢谢,再不敢撒手。
赵曦亭知道她馋雪景,就带她去了芬兰的罗瓦涅米。
一个有驯鹿,雪橇,哈士奇的村子,他们过了一个最有圣诞气息的圣诞节。
芬兰是一座洁白的城市。
极光发生的时候。
她和赵曦亭烤着壁炉在落地玻璃旁缠绵地做。爱。
结束后赵曦亭在背后抱着她,两个人披着毯子看绚丽绮糜的天空。
这段时间,孟秋常有一种和赵曦亭生活了很久的错觉。
并且好像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一直生活下去。
不知为何,孟秋在这一刻感到幸福。
人在感到幸福的时候,许多话都顺理成章。
屋外寂静飘雪。
孟秋身体上残存他的痕迹,她眼眸蒸着潮水刚褪的水汽,脖颈向后折,仰靠在他片缕未着的肩膀。
她朝他看去,柔柔吐字。
“我爱你,赵曦亭。”
赵曦亭低头看来。
眼底酒酽春浓,满院东风。
第70章 溺
◎热烈不息。◎
孟秋假期的最后一站和赵曦亭在瑞士。
赵曦亭带她体验滑雪。
孟秋在单板和双板之间选择了难度更低的双板。
她很有自知之明。
然而孟秋刚进场地就摔了个跟头。
一点不疼。
赵曦亭还在弄装备,叮嘱了句小心,让她等他。
孟秋有点兴奋,没心没肺地站起来,刚走没几步,又摇摇晃晃坐下去。
孟秋乐呵呵地拍拍手套上的雪,坐在雪里仰头看走过来挡了她阳光的赵曦亭。
赵曦亭把她扶起来,头盔摆正,白气扑在她冻红的腮边。
他的语气颇像是抬好担架的医护人员,带着点淡。
“嗯,摔吧,拼命摔,摔到走不动了我背你回去。嗯?”
孟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备,裹得挺严实的。
她很有骨气地说:“不会到那种程度,我自己会走的。”
孟秋理解能力不错,跟教练学了一个多小时后自己也能滑起来,但确实摔了不少跟头。
当天回去没什么感觉,接下去一周她都不大起得来。
恰逢雪山附近下暴雪,交通都封了,他们得等几天才能出去。
赵曦亭找了几部电影陪她在酒店床上赖着。
投影播到一半,孟秋连头都没抬过。
赵曦亭看她蔫儿了吧唧的样儿,提了个建议:“给你按按?”
孟秋裹着被子,赵曦亭整个人压在被子上,手不大正经地摸进去。
他懒懒地捏了捏她的肉,“要不要按啊?”
怎么瞧都不像正派的按摩。
孟秋原本侧睡,翻了过来,她一动,骨头断得一节一节似的,嘎吱嘎吱响,和他四目相对。
衣服已经被挑上去一半。
孟秋一只手抓着赵曦亭的手指,她刚拽好衣服,背后扣子就被他解了,指腹溜进去不客气地揉握。
她红着脸,嗔他:“赵曦亭,你好色。”
赵曦亭单腿跪在床单上,含笑俯身看她,“手拿开,真帮你按。”
孟秋不肯放,一眨不眨看他眼睛。
她不信。
赵曦亭唇角勾笑,直接拽开被子,三下五除二把她剥了个干净,孟秋正要指责他。
剥完他没动静了,真就帮她按起来。
赵曦亭空闲的那只手放在她肩颈,一下一下捏着。
“是不是没骗你?”
他力道正好,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腰,颈部,缓缓地打圈。
孟秋舒服得闭上眼睛。
赵曦亭垂眸。
小姑娘面容白里透粉,青丝和绸被绞在一起,半张蝴蝶骨从一黑一白的颜色里乖巧地探露出来,肩膀细细地耸着。
他按得舒服了,她肩膀的高度就会降下一点点,按疼了又耸起来,但始终不吱声。
仿佛只要可以忍耐就任他折腾按摩,这样滑雪摔跤后酸胀的肌肉块全揉开,能好好恢复。
好乖。
赵曦亭兴致一起,真就津津有味地伺候起她来,仿佛在尝试一件很新奇的事。
“这个力道重么?”
孟秋摇摇头。
按摩要稍微重一些才行。
赵曦亭又加了点力度,按在穴位上,“这样呢?”
“刚刚好。”孟秋惬意得闭着的眼睛弯成一个弧度,软声指挥起他的手,“再往上一点。”
赵曦亭听话地挪上去,“肩膀?”
孟秋大幅度点头,表示非常满意。
赵曦亭给她按了好一会儿,孟秋几乎睡过去。
赵曦亭和她一起侧躺,下巴搁在她肩上,手指来到她前面,亲她的脸颊,孟秋立马清醒过来,挣扎道:“我还没恢复呢。”
赵曦亭手臂一缩,把人箍紧了,低头自顾自了她脖子一阵,贴着她唇,凉森森地睨着。
“孟秋,我手都伺候酸了。”
看样子是要跟她讨甜头。
“我没让你帮我按呀。”
孟秋咯咯咯地笑着躲他,往被子里滑,又被赵曦亭拽回来。
孟秋看着他的眼睛,蜷在他手臂里,抬头细细地和他接吻。
自从那天她说完“我爱你”,赵曦亭总想再听一次,说她说得突然,没有回过神。
孟秋觉得这三个字很珍贵,不轻易说。
她义正辞严:“这种话哪有讨的,得等氛围到了才行。”
然而孟秋的骨气很快被他拆得七零八落,他总想法子让她说。
她嘴巴闭得越紧,他用的力度越大,她连哭带求说一次我爱你。
赵曦亭接着又问,很爱么?
孟秋胡乱地点点头。
赵曦亭眼里抽开一丝狠意,仿佛不大不满足,握住她的脚踝,凶蛮地逼她:“说,很爱。”
孟秋脖子起了青筋,全身都粉了,“不行了,赵曦亭。”
“说不说?”
他像要把这句话连同她一起拓进骨血里。
她将爱意说到两百分的瞬间,赵曦亭停下来汹涌地吻她,他们好像也变成了两百分的情人。
孟秋心脏滴了一滴炭火融开的糖-
圣诞假期过后开工和开盘,任何事都有黄金期,特别是投资。
孟秋有一阵很难见到赵曦亭人影。
他整个欧洲连轴飞,脚不沾地抽空给她发消息。
他报备过来的照片居多,文字较少。
有时候是在富丽堂皇的会议室,有时候是头等舱外的夕阳。
他换个地方就让她知道他在哪儿,像是尽丈夫给安全感的义务,但大多时候是分享。
两次五月舞会,赵曦亭都陪她去了。
五月舞会并不在五月,而在六月。
剑桥向来崇尚Workhard,playhard,因此舞会很贴心地在所有考试结束后举办。
孟秋最后一次五月舞会穿的是一件红色绸面修身高定礼服,露背的,叉从上往下开到腰。
有股成熟的风情。
赵曦亭不是那么古板的人。
孟秋第一次穿这么露的还有些拘谨。
但赵曦亭在她试穿就夸了好几句漂亮,颜色也衬她皮肤。
他围着她转了两三圈说,“就这身。”
赵曦亭顿了一下,贴着她耳朵,同她低语:“像在我跟前长大了。”
可是真到了那天就不是一回事了。
学院里到处是盛装出行的人。
赵曦亭陪她逛了一会儿,就把自己外套盖在她身上,手压着她的肩膀。
黑沉沉的西装一盖,哪儿还有穿晚礼服的样子。
孟秋觉得不像样,摘下外套,轻声说:“我不冷,不用这个。”
“我冷。”
赵曦亭手滑到她腰上,肉麻地拿起她的手放在胸膛上,点了点心脏的位置。
他眯着眼睛煞有介事道:“这儿漏风了。”
“平时上课也这么多眼珠子往你身上隔么?”
“有没有不懂事儿的追你?知不知道你已婚,嗯?”
参加舞会的路过回头再看他们一眼挺多的。
他们两人一看就是情侣,不管是东西方审美,他们在人堆里都挺鹤立鸡群的。
孟秋耳根有点红,明白过来他为什么把外套盖她身上了。
她笑着指责:“赵曦亭哪儿有你这样出尔反尔的。”
“是你说这身好看我才同意的。”
赵曦亭想也没想,赖皮道:“后悔了。”
他眼神往她身上风流地一撩,看她莹白光滑的脊背,“该在家穿。”
不过到最后,赵曦亭没打算破坏她的体验,把西装拎走了。
他的手一直没离开过她的腰,霸道地宣誓主权。
舞会的夜晚和灯光秀同时降临。
紫色的光影照在八百年校史的建筑上,一场盛大而古典的狂欢,从圆舞曲开始。
平日里严肃规整的学院变成了嘉年华,每一条走廊每个角落都能拿到酒,不管是烈酒,鸡尾酒,还是香槟红酒。
到处都是震耳欲聋的DJ声,到处有人着盛装跳舞。
人声鼎沸,热烈不息。
像一场奔赴盛夏永不停歇的圆舞曲。
孟秋喝得微醺,酡红着脸迎风和赵曦亭坐在人群外的草坪上,看盛放的烟火。
她想起霍金和他的太太简就是在五月舞会定情。
而五月舞会过后,她的留学生涯也即将结束。
孟秋微微侧头,看到身边的人面容被烟花照得璀璨虚无,像一粒转瞬即逝的寂星。
赵曦亭只要安静下来,就显得游离在整个世界之外。
孟秋不知为什么,有些难过,她探过去,从他的口袋里摸出一包烟。
赵曦亭已经完全戒烟了,出于社交需求,他还是会备着。
许是饮了酒,孟秋思绪软绵绵的。
她从烟盒里拿出一支,塞进他唇里。
赵曦亭有点错愕,顺从地咬住后,缓缓朝她看去。
孟秋感觉现在的她不是她了。
她往后仰,左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搭成一个框,像给他拍照一样,半眯着眼睛,傻兮兮笑了两声。
孟秋看到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
赵曦亭表情总是冷然的,看向她时泛起一丝温和。
烟火,狂欢,和他,喧嚣里一切都美好得刚刚好。
孟秋赖进他怀里,“赵曦亭,我初见你,你就是这样儿的。”
她比划了一下他抽烟的样子。
赵曦亭嗯了声,把烟拿下来,“我变了么?”
孟秋想了想,“没有。”
但她很快改口,“不对,还是变了点。”
孟秋有点怅然,“赵曦亭你说,是不是人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离别了?”
“每一天都在渐行渐远。”
小姑娘心思细腻敏感,在伦敦待的时间不算久,也有了感情。
赵曦亭叹了一息,把她抱进怀里,“起码我们没有,哪天想念了,我就陪你回来。”
“别难过。嗯?”
赵曦亭拿上她的包,把烟盒放好。
六月的伦敦依旧有些凉,他这次真把衣服披在她肩上了,嗓音温和:“带你去个地方。”
【作者有话说】
留学副本快结束啦~
接下去是回国婚后日常和养崽崽。要是不喜欢崽崽的话,可以跳订一下~
顺便官宣一下港圈强取豪夺文,《合污》,这本主打禁忌文学和强制爱,应该狗血又带劲。算是和这本同系列,世界观都是一样哒,阿赵和秋秋可能会客串一下,喜欢的话戳专栏收藏~
(这几天写留学篇也让我想起留学生活了,当时吃不到什么中餐,没适应的时候天天麦当劳burgerking,连肯德基都要跑好远去买,还是秋秋比较幸福!不过回忆起来还是挺美好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