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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窥伤燕

    晓看天色, 暮看云卷云舒。

    时榴手里拿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摇晃着,百无聊赖地坐在台阶上乘凉。

    “秦娘,你的丈夫最后平安归来了吗?”

    一直坐在他身旁陪着他的秦滟被问的愣了一下, 许是这些日子她表现出的心情实在不错, 被时榴看出来了。

    “回来了, 前不久就跟随幸存的军队一同回京,不过听你说这些日子京城可能不怎么太平,我让他带着孩子先回乡去避一避。”

    “这也就好。”

    时榴露出一个微笑,

    “若你担心的话, 不如也先回乡去吧。我不打算把你一直困在我的身边, 如今你们也安定下来了, 你想走的话随时都能走。”

    时榴本以为秦滟也会很乐意, 却没想到她听他这么说完后反而变得很焦急:

    “我不想走!”

    她赶忙走到时榴的面前, 提着衣裙下摆跪了下去, “时榴少爷,不要赶我走。”

    除去第一次见面以外时榴就没见她在自己面前跪过,他连忙站起来扶起她:“秦娘!我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

    “我只是怕……”

    “京城这么乱, 我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况且我还……

    ……若是后面再出了什么事, 我怕我保证不了你的安危。”

    秦滟摇了摇头, 她看着时榴,眼神十分坚毅道:“若不是得到了你的照拂, 我和雾儿现在都不知道会在流浪在哪里去讨生活。

    少爷的恩情我是怎么都还不清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想陪在你的身边。

    雾儿有他爹就够了,少爷现在在京城求学,少不了一个人在身边照顾。”

    时榴见她这么坚持,有些无奈:

    “好吧……但我希望你是真心想留在我的身边, 而不是被我的恩情挟持。”

    秦滟抬起头,眼眶不知什么时候盈满了泪水:“你不会明白的。”

    “也许那对你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她闭了闭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时榴:“什么?”

    秦滟:“为什么总是对他人施与恩惠,无论是盛世还是乱世,百姓一直都是这么苦,苦了这么久我们早就习惯了,况且永远都还有比你所见到的更惨的人。”

    “为什么你却总是伸出援手?”

    跟着时榴这一年来,秦滟就发现每次只要时榴在路上遇见那种乞丐或是流民什么的,他都会选择慷慨解囊去帮助这些人。

    他似乎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可笑,学院中有些同砚见到了都把他当作挥金如土的傻子,也有人阴阳怪气他总是在装作一幅伪善的样子,不知在给谁看。

    “哪有这么多为什么呢。”

    面对这个问题时榴撇撇嘴,有些不可置否:“我当然知晓世上还有很多的不公与苦难,我只是想尽力去帮助所有我能看到的。

    如果真的能成功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对我来说就是值得用一辈子庆幸的事情。”

    “就像你一样。”

    他抬起头,用扇子挡住半张脸,露出一双笑盈盈地眼睛:“看着你因为我过的更好,我就很开心了。”

    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时家那时才刚发家,父亲与母亲却没有急着想办法挣更多的钱。

    令所有人出乎意料地是他们选择抽出好不容易积攒的一部分财力物力去发展一个蔓延至整个扬州城的慈善帮会——济时会。

    他们带着家族中其他有意愿的人去收留城中那些无家可归的乞丐或是孤儿,给他们在自家经营的商铺找一个活儿干。

    一时间义仓,养济院,民间善堂等等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扬州城的各个角落。

    再过不久后发生的大暴乱时家还收留了许多难民,时榴不会忘记那一天,乌云黑压压的,不知何时会落下暴雨。

    城门前的那些被拒之门外的难民眼神空洞而绝望,他们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劫,为生命的穷途末路而失去信心。

    时榴坐在马车上,装饰素朴的车子缓缓驶入城内,他透过窗看见一个个面黄肌瘦的难民躺在地上,生死不明。

    母亲也感叹:“时代的一粒尘埃,压在百姓的身上就是一座大山。”

    “妈妈。”

    “可以救救他们吗。”

    时榴拉住周迹悄的手,“我可以把我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换成银子的话,可以救多少人?”

    周迹悄哂笑,她故意沉默几秒,看见小时榴着急的表情后才慢慢开口:“你可以救这里的所有人。”

    济时会有些比较有经商天赋的人被提拔上去后也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即使是在如今的扬州城中,从商贾到农民甚至乞丐,不知道仍有多少人需要背靠时家混上一口饭吃。

    不过在这一大群被救助的人中有不少也加入了济时会,所以规模仍在不断壮大。

    时榴歪了歪头,用食指轻点着下巴,在秦滟不理解的神情中面色平静地解释道:

    “我得到了很多爱,可以拿去分给一些需要的人。”

    五百石荞麦,两千斗稻米……

    李吹寒清点完手里的存货才发现以他目前准备的存粮估计就只够营中的那些将士们再挺过一次小规模的突击。

    稍微再来一场大一点的战事他们这边都得出现粮食危机。

    他啧了一声,难得有些苦恼。这老皇帝还在跟他玩斡旋战术,估计也是猜到了他的燃眉之急,故意跟他耗着,想靠这个来拖垮他。

    于是趁四下无人李吹寒唤醒了正处于休眠中的701,试图和它讨价还价道:

    “新手礼包就不能给十万两吗?一万两也太少了吧!宫里的娘娘都比我有钱。”

    这位大少爷从出生起就没体验过穷是什么滋味,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钱的问题而发愁。

    他甚至试图贿赂系统道:“要不然我和你1v1交换?你就当我氪金充值了,回去之后我自己拿钱给你补行不行,还能再额外给你一点,我也不会跟你主系统告状,我们就这样一起双赢怎么样。”

    701:…………

    701:「抱歉,此为违规操作,此次测评为用户终身评定的究极考核,除商城明确规定可购买使用的道具外系统严格杜绝一切其它的作弊行为。」

    “等等。”

    李吹寒捕捉到了701这段话的重点,“你们还有商城功能呢?”

    他摸了摸下巴,“之前怎么没跟我提过?”

    701解释道:「商城里的道具较为昂贵,用户先前的积分不够兑换最低价的道具,所以没有开启。」

    李吹寒:……

    搞半天还是因为他是个穷鬼。

    他继续问道:“那我现在的积分够不够?”

    701:「用户积分已达到开启的标准,检测到需求,即将为您展示商城界面,您可以在此选择购买您所需要的道具。」

    稍后他的面前弹出了商城界面,右下角显示出他目前所拥有的积分:50000

    他再看向屏幕上面卖的那些道具:

    普通铁剑:20000

    一袋大米:30000

    绷带一卷:60000

    李吹寒:……………

    他都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表情来表达他此刻的心情,一时间被气到竟有些无话可说。

    继续又翻看了几页后他更发觉得离谱,:“先前布置的所有支线任务我都完成了,主线进度也不低,为什么积分还是这么少?”

    701:「宿主的积分并不少,若是现在选择终止测试提交结果可获得A-评级,此次您接取的任务难度为s级,A级以上的副本一般会被压制系统道具的干涉,否则容易破坏任务世界的原生环境。」

    李吹寒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是你们的商城在通货膨胀。”

    算了,买不起他看看还不行吗?

    等等?

    手指刚刚划过了一个似乎有些奇怪的道具。

    李吹寒返回来指着界面上这个正好价值50000积分的白色药丸问701:

    “这个生子丹是什么意思?”

    701:「顾名思义,服用后可以让一切生物具有繁衍功能,但此效果仅生效一次,服用者在诞下子嗣后生理器官将恢复正常。」

    701:「特别警示:生子丹带来的副作用将保留,分娩对母体造成的伤害与痕迹不会随着效果的结束而消失。」

    这样啊。

    李吹寒的眼神直直地盯着界面上那枚小小的生子丹,“那对男人也会生效吗?”

    「会。」

    李吹寒用手指摸了摸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后很干脆地说道:“给我兑换一个吧。”

    小小的白色丹药很快就出现在他的手中,也不知是用什么制成,表面折射出的光彩让它看起来好似一颗珍珠。

    “系统。”

    李吹寒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很哲学的问题:“如果我现在让时榴怀孕,嗯,大概就是我用这个身体,额,和他睡觉。”

    “那他最后生出来的孩子是算我的,还是‘李吹寒’的?”

    701:「?」

    701:「……从基因层面来说,应该是属于‘李吹寒’这个身份的。」

    “哦。”

    他感叹:“没想到守了一辈子的贞洁居然要交待在这里了。

    “哎,我还是个处男呢。”

    701:「。」我说我想知道了吗?

    “一定得做到最后一步吗?我什么经验都没有,万一弄疼人家了怎么办。”

    701:「那你别做这件事不就行了。」

    “你现在来打什么马后炮,我积分花都花了,这可是孤品!”

    李吹寒捏着这颗药丸又看了半晌:

    “确定能怀上吗?”

    701:「步骤没错的话,药丸生效后几率为百分百。」

    李吹寒抿了抿嘴,收起刚刚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变得很随意又冷淡:“那就好。”

    时榴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令公子真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啊。”

    “看着面相,啧啧啧,前途不可限量!”

    周迹悄听了后控制不住大笑起来,她一手假意捂住嘴,又在腰包里抓了一把金叶子递给这位在庙前摆摊的算命先生。现下心中是满意极了,便高高兴兴地拉着时榴走了进去。

    “娘……”时榴有些无奈,这种不知供着从哪冒出来的野路子神仙的小庙很明显就不靠谱,而且刚刚那个人明显就是骗子,时榴见他连手相的位置都摸错了。

    他今日很罕见的穿得这么隆重,发冠竖着他如丝绸般柔顺的长发,额边发丝垂下来贴着脸颊。

    母亲在一旁替他整理衣襟,因为是自己的生辰的原因,她和父亲虽然现在正因为生意上的事忙得走不开,却依旧还是在百忙之中抽出了时间千里迢迢赶过来陪着他庆祝。

    “我的小石榴如今都要过十六岁的生辰了。”

    周迹悄轻轻抚摸着时榴的脸,看着时榴那年幼时便十分俊俏的脸蛋长成如今这幅漂亮而又动人的样子,十分欣慰地说道:

    “在你小时候看的算命先生总说你命格太薄,说你容易被恶人欺负。”

    “那时候我和你爹听完那是一个又气又急,心想我们就你这么一个掌上明珠,说什么也不肯让你受半点委屈。

    所以在你还需要成长的年纪便一直把你关在府中,那时我甚至想过,要不干脆就把你宠坏,把你宠的无法无天,宠成一幅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样子,这样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我的榴榴,你太乖了。”

    “你还记得你五岁那年被下人的小孩污蔑偷东西的那一次吗?”

    听她提起来时榴也有些印象,他点点头但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看着母亲悲悯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

    “知州来府里做客的时候,那个手脚不干净的小孩偷走了他的玉牌去换钱,最后却还污蔑是你干的。我们问你的时候你却能把一切都捋清楚,自证了清白,可当我让你亲自去处置那个小孩的时候,你却怎么也下不去手……”

    比同龄人个头都要矮小一点的时榴就那么躲在自己母亲的身后,面对污蔑他的曾经关系很好的“朋友”,他没有生气也没有报复,只是一味的逃避。

    那时周迹悄看着时榴那叫一个怒其不争,她抓住时榴的手往外扯想让他站出来:

    “这就是你平时善待的朋友?我给你找了一堆仆从是让他们来伺候你保护你的,你倒好,好东西全出来分给他们,自己到头来反而还被卖了。”

    可小孩说什么也不肯开口去惩罚这个下人,他只是站在原地默默掉着豆大的眼泪,眼神悲伤而已倔强:

    “娘,错的人是他,不是我。”

    即使他的声音已经在控制不住地打颤,时榴甚至不敢抬头去看母亲也许很失望的表情:

    “我帮助了很多人,污蔑我的也只有他一个人,并且若不是有其他朋友的帮助,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发现真凶。”

    “他们很喜欢我,也愿意去帮助我。”

    时榴用稚嫩的话语去质问自己的母亲,可却始终不敢去进行正面的争执。

    “榴榴……”

    在他说完之后周迹悄放下了手,她停止自己逼迫他的行为,蹲下去抱住了住自己的孩子:

    “我的孩子什么都没有错。”

    时至今日时榴仍然记得,那时周迹悄眼里的神情和现在一样,曾经的他看不懂,现在他似乎能体会出来那个眼神里的,赞同和谅解。

    “即使你长大了也从来都没有变过。”

    周迹悄现在想抱住他就很轻松了,也不需要再去弯腰或是蹲下去,她笑道:“那又如何呢,瞧你现在多好啊,我的小榴儿还是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了。”

    “该指责的从来都不应该是我的宝贝,而是那些伤害你的坏人。”

    “因为你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一件事,你只是太容易信任你的朋友。”

    “我的孩子总把人性想的太简单,觉得待他人好自己一定也会收货同样的善意。这个想法也许很天真,但永远错不在你。”

    时榴跟着周迹悄在这座观里拜了不知多少个神仙和菩萨,他一闭上眼睛观里层层叠叠的烟雾就缭绕在他的周围,那些稠密的香气前仆后继地朝他身上赴去。

    此刻他只听见母亲一声声的祈愿和大把铜钱掉进功德箱的声音。她拉着时榴的手,两人一起跪在佛前祈福。

    “神仙保佑,我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我只希望我的孩子能一辈子顺遂无忧。”

    起身后周迹悄看着案台上供着的神:“可惜是在京城,没有什么条件给你大办生辰宴。”

    “若是还在扬州就好了……”

    最后直到暮色将至,她才带着时榴下山。

    时榴见她神情似乎有些不愉,柔声安慰她:“这样就很好了。”

    想起爹娘以往在给他生辰时宴上的那些浮夸行为,他的嘴角就控制不住地上扬,语气中带着些挪愉道:“去年的生辰宴上你们忙得让我都见不着呢。”

    这座道观没那么偏僻,很快就到了先前落脚的地方,时榴替周迹悄将她为数不多的包袱都搬回到马车上,再将母亲扶上去。

    母子两隔过车窗相望。

    风吹过来,撩拨起两人之间的忧伤。

    时榴轻轻朝她挥挥手:“母亲,一路平安。”

    周迹悄却仍旧依依不舍,她叹了一口气:“若不是你父亲说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定要好好再多待几天才肯走,谁晓得赶忙过来了这才半天就不停地催着我回去。”

    话虽如此,但时榴清楚她在路程上消耗的时间就不少了,父亲估计也是很少会与母亲分离这么久,心中既不舍又担忧,便叫鸿雁一封又一封带来催促。

    时榴抿唇溢出无奈的笑纹中透着妥协:

    “下回要记得带上父亲一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带你们在京城好好玩一遭呢。”

    周迹悄没有被他的笑容安慰到,她依旧紧紧皱着眉头,眼神一刻也不肯从时榴的脸上移开。从时榴一个人离开扬州起,两人分别了这么久,她心中的思念有多深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明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可有些话却只有当作玩笑时才能讲出来。

    临走之际周迹悄只留下一句:“等石榴再成熟的时候娘还会再过来看你。”

    告别了母亲后时榴本想赶在书院宵禁前回去,却没曾想会在必经的青窃馆前再次看见那一席黑色锦袍。

    他禁不住想究竟是多深的缘分才会让他们一次又一次在这座茶馆相遇。

    印象中十年前那场猝不及防的大雨促使父亲将他带到了青窃馆二楼的包间躲雨,他捧着一杯热茶坐在窗边遥遥往外看去,耳边是父亲与友人的窃窃交谈。

    看着街道上慌忙收拾逃窜的避雨人群,时榴一低头眼光猝不及防与楼下站着的那位浑身湿透的少年对上。

    竖着马尾的少年一席甲衣,鬓边松散的碎发被雨黏在脖颈上,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时榴看,让他有些许迷惑,虽不理解但还是很友好地对那位少年挥了挥手。

    那是他们的初遇。

    人群熙然,儿时李吹寒不经意的一瞥,至此双眸便不肯离去他半分,冥冥中好似交换了余生。可等时榴再回过神来,那茶馆早已空无一人。

    李吹寒靠着系统的外挂蹲守在这里许久才终于候到了他想等的人。

    时榴看着他大步朝自己走来,牵住了自己的手乘马往长赢侯府的方向奔去:“今天本想来陪你过生辰,却没想到令堂先一步把你带走了。

    不过好在,现在你还留了些许时间给我。”

    从侯府的门口一路走来,时榴发现府上处处张灯结彩,这座冷清了许久的府邸终于再次展现出它繁荣的一面。

    “先喝一杯茶润润嗓子,在外面奔波了一天是不是累了?”

    时榴的确因为今天忙碌的行程而感到有些口干疲惫,他接过这杯茶,轻轻嗅了一下,抬手缓慢喝了下去。

    “是豫南茶?”

    他品出了熟悉的味道。

    后者微微颔首:“嗯,我见你的桌子上摆着这味茶种,觉得你喜欢也购入了一些。”

    李吹寒柔声说道:“府中下人不多,且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主家,所以还比较空旷。

    还有……现在这个情况我也没法为你办宴席什么的,抱歉。”

    “可能还需要再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时榴眨了眨眼睛,他的眸光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缓缓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拍了拍李吹寒的肩膀:

    “没事的,有这份心意在就够了。”

    时榴垂着头时身形有种少年人因为抽条太快而浮现出的清瘦感,纤长的手指带着他独有的温润与柔软,李吹寒心神一动,反手握住了他的手:“要不要看看我为你准备的生辰礼。”

    话毕转身走到事先布置好的檀木桌边,抬手招呼着让时榴也过来。

    桌上被摆放了个红木匣子,上面还刻着梅花的纹样,在石榴的映象中这种匣子一般都是世家小姐用来装那些贵重饰品的。

    李吹寒拿起这个与他气质不符的精致匣子递给时榴,尾音微扬:

    “生辰快乐。”

    时榴接过他递过来的匣子,很轻,里面似乎是一个很微小的物件。

    时榴捧住:“我可以打开看看吗?”

    “当然。”

    李吹寒还邀请时榴一起在桌边坐下,时榴将匣子放在桌上,用李吹寒递给他的金色钥匙插进锁扣里,随着钥匙的转动,匣子发出了咚的一道声响。

    时榴伸出手放在匣子两侧,轻轻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红色的丝绸,时榴拨开层层柔丝,发现里面包裹着一对耳饰,两个小金环上面挂着三颗“石榴籽”,每一只下面还用金线挂着两颗。

    不过与寻常的耳坠不同,这对耳坠的顶部不是锋利的细针,而是用青铜打造的一个很精巧的转换器,上面还有一层软软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铺垫,是时榴从未见过的。

    “这是什么?”

    时榴摸着耳坠上出现的不同寻常的部位,眼神好奇地问道。

    李吹寒跟他解释:“这是耳夹……嗯,作用吗和玉环区别不大,不过它不需要刺穿双耳也能戴上。”

    听了他的解释时榴有些惊讶:“不穿过去怎么带上呢?”

    李吹寒俯下身子拿起他手上其中的一只,将上面的转换器掰开,想给他演示:

    “闭眼。”

    时榴乖乖把眼睛闭上,很快便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压着他的耳朵。

    不疼,但有些沉甸甸的。

    “已经戴好了,你睁开眼看看吧。”

    李吹寒将一面铜镜摆在他的面前,时榴看着镜中牢牢挂在自己耳朵上的红色石榴耳坠:“居然真的挂上了……”

    他还轻轻摇了摇头,吊坠在空中碰撞,发出了几声清脆的响声。鲜红色的宝石与他白嫩的耳垂相互映照,辉映出的光给时榴本就美丽的面容再填上几分色彩。

    李吹寒单手拖着头,一边欣赏时榴那被耳夹增添后的美丽,一边洋洋得意地说:

    “我时常见你戴一些红色的头花项链和玉石手镯,却从未见你戴过耳环,这个怎么样?”

    “先前打沧州的时候正巧在那碰上了来自西域的玉石商人,在他那买了块上好的玉料,正好用来给你打磨礼物。”

    这块红宝石的成色即便是不懂的人也会夸上一句漂亮,时榴作为内行更能看得出来这些清透的石榴籽个个都价值不菲。

    但最让他满意的便是这对耳坠独一无二的设计:“你猜到了原因,对吗?”

    母亲曾经问过他要不要也穿一个耳洞,时榴那时还很艳羡地看着她耳上那对金灿灿地金吊坠,便兴奋地回答:“好呀!”

    结果还没等周迹悄拿两颗黄豆在他耳垂两侧还没磨上几下时榴就哭着说不想穿了。

    他至今还记得那火辣辣的痛感,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他就是很怕疼。

    他也从未与其他人坦白过这个在他看来似乎很幼稚的缺点。

    时榴一直都很喜欢那些会让自己看起来很漂亮的亮晶晶小玩意儿,但在欣赏美丽的同时却不愿意接受这些饰物,可能会带来的疼痛。

    此刻他摸了摸耳垂上的石榴吊坠,唇角微微弯起,眼神也亮晶晶的,他看向李吹寒:

    “谢谢,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饭前侯府灯火通明,时榴趴在窗台上欣赏着夜空中那一轮圆润的桂花酥饼。

    面对此番良辰美景他却叹了口气:“夫子明天定要狠狠地罚我。”

    想了想那个场面他连食欲都没了。

    李吹寒不知从哪里提了一壶酒回来,正巧听见了时榴这忧虑的话语,有些不理解:“你都这么大了,书院难道还能限制你的自由不成?”

    时榴白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书院有书院的规矩,若每个学子都像我这般顽劣任性,那清越书院的名声都被败坏成什么样了。”

    李吹寒不懂时榴的顾虑,毕竟他对校园生活什么的几乎一点印象都没有,在他那个世界自家集团家大业大而他又作为唯一的少爷更是无法无天,几乎每天都在逃课满世界乱跑享受生活,最后也是他爹实在没招了给他请了私人家教,好歹没把他养成一个文盲也算不错了。

    所以别说让他遵守什么校规学规了,他连教过自己的老师都记不住一个。

    见时榴的表情还是这么忧郁,他想了想拿出两个杯子满上,又将酒壶随手放在了地上。

    他举起其中的一杯递给时榴,轻薄的嘴唇弯起:“反正做都做了,不如先享受了再说,不然要是受了罚还什么好处都没捞到,那多亏啊。”

    时榴回过头来接下了这杯酒,酒杯通体是墨绿色,他握在手里感受上等玉石带来的温润触感。

    闻着杯中酒散发出来的醇香,时榴却有些微维皱眉:“我不会喝酒。”

    “阿爹阿娘先前都不许我碰。”

    “不是吧。”

    李吹寒感觉有些不可置信。

    他凑过去看着时榴:“这么大了多少都应该会喝一些吧。”

    不过他又想了想时榴的家庭环境……

    无奈道:“你要不试试先……?”

    他压低语气,声音昏沉:“毕竟古诗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尝一尝又没有什么坏处,你今后入仕后还是会接触的。”

    即使时榴仍旧有些为难,但他端着这杯酒又看了看好友期待的眼神,最终还是决定不做那个扫兴的人。

    他手指勾了勾,握住酒杯送到嘴边:“好吧,我就试一口。”

    ……

    在李吹寒没有见过之前他是从来都不相信世界上会存在“一口倒” 的人。

    先前他只听那些狐朋狗友提到过有些“一杯倒”的人,那时他勉强还能接受,但现在时榴的表现在他看来未免也有些太夸张了。

    明明刚刚在好端端地在椅子上直直坐着,抿了一口酒后他就突然身子一软,随后立马趴倒在木桌上,李吹寒吓得还以为出什么事了,最后仔细检查一番发现真的只是醉倒了而已。

    李吹寒:……………

    “你还好吗?”

    他轻轻摇了摇时榴的身子,虽然事前心里就隐隐约约猜到了时榴的酒量不是很好,但没想到就这么小小的一杯就能把他放倒。

    他不自觉摸了摸下巴,是不是有点太顺利了……

    正当他起身抱住时榴放在床上的时候,怀里的人却在这时突然又睁开了眼睛。

    “无晦……”

    时榴喃喃道,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便开始奋力挣扎起来。

    李吹寒反应过来立刻压制住他四处作乱的动作,把他放在被褥上后握住他的双手。

    但没有成功,时榴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了李吹寒随后抬起手突然打到了李吹寒的脸上……

    后者失去了所有力气与手段,他只能尽量地把时榴想象成一只醉倒的小猫,不仅要制止时榴可能会伤害到自己的动作还要耐心地面对他的胡言乱语:

    “怎么了?我在这儿呢。”

    让李吹寒猝不及防的时候忽然坐起身喊了一句:“无晦!”

    他的脸红红的,瞳孔依旧涣散,一只手却还是紧紧抓着李吹寒不放。

    随后那只手又慢慢上移,一直摸到李吹寒的脸颊也不停,甚至还在继续往上。

    李吹寒的眼神随之变得再次冷漠……潜意识里他就不喜欢旁人触碰自己。

    可正当他准备抓住时榴在他脸上作乱的手时时榴却停下了动作,他的手最终停在了李吹寒的耳骨上。

    “此为……何物?”

    时榴轻轻捏了捏李吹寒耳朵上平日里被松散发丝遮挡住的钉子。

    李吹寒想了想后决定不跟他隐藏:“这是耳钉。”

    “唔?”

    虽然知道时榴现在这种情况什么都记不住,也理解不了什么,但李吹寒还是尽量跟他解释:“嗯……先前我在北境碰见的,当地人用这种铁制的针穿过耳骨固定在耳朵上。”

    编着编着李吹寒的嘴角就控制不住上扬,回想起来系统在他给这具身体上耳骨钉的时候还曾制止过他。

    时榴盯着他的耳钉看了一会,很快就因为晕眩撑不住身子差点到了下去,他撑住床随后歪了歪头,嘟囔着黏糊不清的话:“疼吗?”

    “什么?”

    没等他理解时榴放在他脸上的那只手就突然将他右耳上戴着的耳骨钉摘取了下来,放在他自己的手心上,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他才安静下来低头观察:

    “这个……是干净的吗?疼不疼?”

    算了。

    李吹寒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耐心回答道:“当然干净。”

    毕竟他自己用的耳骨钉可是时榴永远都无法接触的高科技产物,是独属于他那个时代的成果。

    看着时榴有些好奇地望向他的眼光李吹寒哂笑,轻轻抚了抚时榴的手:“不过你还是不要轻易尝试,于你而言的话可能会很疼。”

    “是么……”时榴移开了视线。

    李吹寒晃了晃神,不想被时榴的小动作打乱他原定的计划。

    他沉声道:“你困了吗,我们先睡觉好不好。”

    时榴没有如他的愿,相反他还努力地想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眼前这张脸,他鼻子一皱,说出的带着些许委屈:“你知道吗……”

    “什么?”

    时榴颤抖着仰起脸:“你说你失忆的那一天……你把我一个人留在书院里。”

    他雾蒙蒙的双眼像被雨打湿过一般,就像李吹寒不理解他为何哽咽。

    “那天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那些从前你和我提起过的地方……”

    “我曾经满心期待觉得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一起去,那些你亲口答应过我的,你都不记得了……”

    听着只是默默移开了目光,一时间他也不知该怎么跟时榴解释,想了半天最后就只憋出来一句:“童言无忌。”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好一个童言无忌……”

    “是不是我对你太过宽容,让你觉得可以随意辜负我,将我放在一个不重要的位置上对吗?”

    时榴终于闭上眼睛,因为实在头晕他便又躺了下去,也松开了方才一直紧抓着李吹寒衣袖的手。

    “……你凑过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很重要的秘密,我悄悄告诉你……”

    李吹寒见他醉成这样还在不停地招呼自己,估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但他还是很听话地低下头,靠过去在时榴的身边顺着问道:“什么秘密呀?”

    沉默在延续,让他等了好一会儿。

    没等到时榴的回话后他又将眼神缓缓抬起,发觉罪魁祸首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抬起了那只抓着耳钉的手,似乎丝毫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他抓起这颗耳钉,随后在李吹寒不解与惊异的眼神中将尖锐的部位对准自己的耳骨,随后——狠狠刺了下去。

    “榴儿!”

    一时间时榴的耳垂血流不止,但他本人好像没有任何知觉一般,也未有什么过多的反应。

    很快,时榴发出了阵阵舒缓的呼吸,面容祥和,陷入熟睡之中。

    偏偏在这个时候。

    看着时榴恬静的睡颜和他造成的鲜红枕头,李吹寒审视了许久,最后还是臣服于时榴的小巧思:“这就是你想说的秘密吗?”

    “会不会有点太小声了。”

    时榴发现自己做了个噩梦。

    一个很可怕,也很痛的噩梦。

    他发觉疼痛来自于身体最深处,是他今后无数次午夜惊醒后回想起来依旧会感到刻骨铭心的痛。

    明明是最信任的友人,此刻仿佛终于舍得剖开他一直戴在脸上来隐藏真面目的人皮面具。

    他看着李吹寒的手覆在自己的肌肤上,在皮肤肌理叠加上一层层红艳的烙印。

    时榴甚至没力气去直起身子来,挣扎无效后他将自己蜷缩起来看着周围黑暗的环境,他不知道自己能藏在哪里,最后还是选择闭上眼不肯面对这一切。

    他想求饶,绝望的话语中带着些呜咽:“不要这么对我……”却换不来半点施暴者的怜惜。

    好恶心。

    时榴失神,只觉得眼前发生的这一切都好恶心。

    他那漂亮的眼眸如蒙了尘的明珠,落下的泪水浸过泛着潮红的脸颊。

    当意识从破败的□□中剥离出来,他看见的是李吹寒充满恶意的灵魂。

    他也很困惑:“是我有哪里对不起你吗?还是说我有什么值得你图谋?”

    李吹寒却没有回应他的任何问题,他抬手遮了住时榴的眼睛。

    一直被那双泪水沾湿后却显得更加清透动人的双眼盯着,他竟久违的感到有一丝心虚。

    不过心虚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然走出这一步,事到如今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有双手抱住时榴瘦弱的肩背,想减轻时榴的抗拒便安抚道:“对不起榴儿,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要怪只能怪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啊!”

    时榴刚醒来就惊叫了一声,似乎是想呵斥让困住他的那场可怖的噩梦离开。

    “怎么了?”

    一直守在门口的秦滟听见他的惊呼声后赶紧走了进来,想看看床上的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结果只看见厚厚的蚕丝垫上一团卷起的被子,里面的人连一根头发丝都不肯裸露出来——

    作者有话说:久等了!

    选择在今天入v更新这章也是因为7.16定的是榴榴的生辰。[可怜]

    第24章 共沉沦

    “秦娘……”

    被子里传来了时榴沉闷的声音。

    听见时榴在叫她秦滟赶紧走过去, 站在床边候着,轻声问道:

    “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适吗?”

    时榴藏在被褥里乱动,产生了一些细细碎碎的动静, 他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悄悄露出了一个头在外面。眼神有些躲闪, 声音还有些沙哑:“是李吹寒送我回来的吗?

    他有没有……和你交待过什么?”

    将手中的早已准备好的时榴喜爱的糕点弯腰放在桌上,秦滟详细回复他:“今天一大早长赢侯就把你送回来了,他吩咐我在你醒来之前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从进门到伺候你安顿下来都是他一手进行的,也不许旁人来帮忙。不过在看见你再次安睡后他很快就走了, 临走前嘱咐我同你解释他有事要处理, 得先行离开, 还让我仔细照顾好你。”

    见时榴眼底一片青黑, 秦滟担心地问道: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如今这幅样子绝对是从她遇见这个人起到目前为止时榴所展现出的最狼狈的模样, 她向来都把时榴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看护, 说不心疼也是假的。

    她的语气中有些埋怨:“你不该喝这么多酒,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子本就虚弱,怎可如此放任?”

    “秦娘, ”时榴打断了秦滟只要一开始就没完没了的喋喋不休,他的眼睫轻颤, 神情依旧很脆弱却还是努力朝她露出一个微笑:

    “我想单独待一会儿, 你先去忙别的事情吧。”

    “不用太过担心,我无恙。”

    虽然秦滟还是不放心, 但又因为时榴态度很坚持就只能作罢:

    “好吧,你若是有什么需要记得唤我过来。”

    秦滟离开后时榴维持这幅平躺的样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他也希望昨晚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虚幻的梦,但身上的痕迹与身上这些不可磨灭疼痛都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切都已经真实发生过了。

    甚至罪魁祸首现在还因为心虚落荒而逃。

    他深吸一口气憋住,再次用被子蒙住头。

    扬州知府迎来了从上任至今所能面见的最大的官儿。

    许雨焕冷汗涔涔,面对眼前之人无理的要求有些束手无策:“查封时府?”

    他替自己捏了把汗, “时氏这么多年来循规蹈矩积德行善,现在却突然说要查封,这……”

    他一鼓作气大喊:“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啊!”

    万意浓却不在意他这一番反驳的话语,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指拨弄着手腕上戴的血红玉镯:“时氏固然无错,可如今国难在前。”

    她睨了一眼许雨焕,看着他汗如雨下的焦急样子嗤笑一声,继续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懂吗?”

    “反正就只是一个商宦,你只需要随随便便给他捏造一个罪名,陛下如今急需这笔救急之财。”

    她起身走下堂,在许雨焕跪着的身躯前停下,看着他不停颤抖还在强忍着支撑着的手:“你能将扬州治理的这么好,陛下一直都看在眼里,现在你展示衷心的时候来了,本宫选择你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

    可我不想要这个机会啊!

    许雨焕战战兢兢,心想有谁问过我的意见了?可一想到自己的身家还在她手中无法逃脱,即便有万分不乐意也不敢说出口。

    交代完目的后一众侍女随着万意浓的步伐准备退去。她身着的一席红衣比天上那轮太阳还要明艳,临走前还给这位知府留下一句劝告:“如今反贼当道,国家危难之际你还不肯出力!怎么,你也想造反吗?”

    “更何况,这是圣旨。”

    她拍了拍手,转身便离开。方才站在她身后那位一直捧着一份圣旨的太监走上前,奇怪的是他竟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将圣旨递给许雨焕后就跟随万意浓退下了。

    待这一帮子乌乌泱泱的人走远,许雨焕将视线投降自己拿着的这份烫手山芋,因为没有太监宣读他只好走到桌前动作小心翼翼地铺开,随即看见上面的内容他立刻瞪大了双眼,满脸都写着万分的不可置信。

    这是一份仅仅印着玉玺的无字圣旨!

    “这,这该如何是好哇……!”

    许雨焕顿时就明白了万意浓的意思,这赤裸裸的威胁直接摆在了明面上,简直就是在逼他做出选择。

    他无力地坐在椅子上,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

    “来人。”

    “大人,有何吩咐?”

    “去将时府查封起来,关押时辰,至于其余众人没有得到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外出!”

    系统701看着李吹寒将那枚丹药融进酒杯的动作没忍住开口警示他:

    「确定要这么做吗?」

    「这一杯酒下去你和他就再也没有可能了。」

    李吹寒漫不经心地继续摇晃手中的杯盏:“你又忘了吗?我和他本来就没可能。反正不管是他的朋友还是什么恋人什么的,那都不是我。”

    话虽是这么说,可时榴这两年来对他的好与付出却是连系统都有目共睹。

    就连向来对他不苟言笑的系统现在都忍不住为时榴发声。

    到最后一个步骤时李吹寒的手莫名抖了一瞬,杯中的酒撒出来几滴,让他莫名有些心烦。

    他随手将那几滴遗漏的酒液拭去:

    “这是最好的办法,他会理解的。”

    701:「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你懂什么,李吹寒翻了个白眼,懒得和这个程序机器解释:“现在只有这个方法最快。”

    “我答应过他要保住他的家族……这也不算失约。”

    想到这他还有些感叹,“万意浓这招太狠了,连自己的枕边人都能狠下心动手。”

    “不过嘛……她也低估了我。”

    李吹寒觉得她是看穿了自己的计划,觉得这人好像还真没那么蠢:“以为这样就能切断我的后援?也不好好想清楚万氏现在的处境。”

    如今的万氏可谓是四面楚歌,内部也落了个处处漏风的境地。

    “三个月了,还没有一点消息吗?”

    出门恰巧碰见了书院的信使小芸,时榴忍不住上前问道,以往他收到的信件在书院里那是独一份的多。

    可近些日子来却是颗粒无收,连小芸都觉得稀奇。

    “今天收到的这些似乎也没有你的,不过你不用担心。”

    小芸整理好手中为数不多的几封信纸:

    “近些日子因为朝中发生的动荡,还有现在外边战火四起,很多地方的物资都被截断了。所以有许多信件在路途中丢失,这很正常。”

    她不忍心看时榴失望的样子,安慰道:“你放心吧,无论哪一方势力都不会对我们老百姓下手,毕竟是内乱,你的家人是暂且不会出事的。也许只是被拦截了,或者也可能是暂且抽不出时间来……”

    “没事的。”

    时榴轻轻摇了摇头,他的表情似乎有些黯淡:“没有就算了吧。”

    “或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如果他执意要逃避……”

    “什么?”小芸有些困惑,因为时榴现在这个样子在她看来很熟悉。

    书院里有许多被辜负的有情人经常会露出这种失神的表情,但她不觉得时榴也会是那种人之一。

    “没事。”时榴不想再多谈论这些,“我得先走了,科举在即我得多准备些才是。

    “若有什么消息麻烦再告知我吧,辛苦了。”

    一走便是三个月都杳无音讯的李吹寒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金陵城知府的大红木椅上。

    “所以说,若是现在就告知时榴他已经有孕的话,能检查出来吗?”

    李吹寒看着眼前这张地图,上面已有不少城池都被他画上了大大的红叉。

    “打到现在这个局面所有的存粮都已燃尽,弹尽粮绝,我真的真的快要破产了。”

    他狠狠锤了一把桌子:“这破金陵城知府怎么这么能贪,还完城里百姓被他搜刮来的这些基本生存保障后仓库居然一点都没有剩下。”

    “走两步袖子里的金条都快掉出来了吧!”

    701没有理会他后面的抱怨:「只要是懂得一点医术的大夫都能检查出来。」

    “那我就放心了。”

    李吹寒起身走出去,他叫来卫家两兄弟:“十一去找袭黎,替我吩咐下去,从现在起没有我的指令谁也不准轻举妄动。”

    卫十一领命而去:“是。”

    随即他又转身看向卫十三:“随我秘密回京一趟,就现在。”

    天光尽量,让朝廷束手无策的叛军乱局场面突然被控制住,但对于京城中许多百姓来说,这只是平凡的一晚。

    “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秦滟端着一碗清淡的米粥,这段时间时榴一直吐个不停,什么都吃不下去,她尝试了很多最后发现只有最简单的白粥可以让他勉强下咽。

    时榴接过来浅尝了一口,随即放在桌上。

    “若是继续这么反常下去的话……不行,现在就得叫上大夫来好好瞧瞧。”

    秦滟拿着手绢轻柔擦拭时榴额头上最近不知为何会冒出的一些细汗。

    时榴扶着头,淡声应道:“好,麻烦了。”

    “怎么样,是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眼前这位声名远扬的刘大夫露出这么一幅难以启齿的表情,时榴忍不住问他:

    “是什么很严重的病吗?”

    刘大夫看了看时榴,又看了看他的肚子,脸上顿时又汗如雨下。

    “你等等,我再重新号一下脉,许是我有哪里弄错了……”

    时榴乖乖点头:“好。”

    咚咚咚!

    房间的窗户突然被敲响,坐着的两人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时榴暂时收回手:

    “刘大夫稍微等等,我去查探一下是什么动静。”

    他走过去打开窗户的锁,在推开的瞬间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那人趁现在抓紧起身翻了进来,他吹了吹身上方才在窗棂边粘上的尘土,抬起来笑盈盈地看着时榴,友好地跟他打招呼:

    “榴儿,好久不见!”——

    作者有话说:应该是快要到揭秘李筠欢身世的时候了[吃瓜]

    第25章 天欲燃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吹寒风尘仆仆地赶回到他的面前, 但时榴只是垂眸,不想再给他什么眼神。

    可李吹寒还是那幅笑吟吟的模样:“作为孩子的父亲,我不能回来看看吗?”

    时榴惊愕:“什么孩子?”

    很快不知是意识到了什么, 想到最近自己的反常, 顿时又面容失色。

    “你还不知道吗?”

    这位不速之客还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 他看见那位大夫:

    “难道是你诊断不出来?还是说你没有告诉他。”

    刘大夫看着房间里突然多出来的这个人,原本就饱受打击的大脑变得更加空白,他的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倒吸一口凉气:

    “贼子李吹寒!”

    他一说完李吹寒就抬起脚一下将他踹开, 随后大腿一迈坐到了他的位置上:

    “你这话讲的可真难听, 不过我现在没时间跟你来一场辩论赛。”

    他牵过一旁时榴的手, 将人揽在怀里, 贴近时榴的耳朵开始说起悄悄话:

    “榴儿你听我说, 现在事态很紧急,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万意浓已经叫人查封时府,想要杀鸡取卵的心思也是藏不住了。

    我此番归来也是想要和你商量对策。”

    时榴闻言猛地抬起头,李吹寒一口气说出这么多信息把他的脑子冲的嗡嗡作响: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怀孕?什么杀鸡取卵?我的家人又怎么了?”

    李吹寒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早该预料到的, 万意浓可能发现了时家偷偷在背后支持我的动作,在你生辰前夕就已经带人闯进了时府的大门。

    不过你放心, 你的家人暂时都不会有事。我得知的时候便想着要替你保住时府, 但又不知该用什么身份,那时我思来想去就只想出来一个方法。那就是, 成为你的家人。”

    “榴儿,你现在已经有了我的孩子。”

    李吹寒将从方才起一直躺在地上装死刘大夫踹醒,招呼他过来:

    “老老实实说出你的诊断。”

    刘大夫:“是是是!”

    他看向时榴,“这位小公子,你已有孕足足三月有余啊!”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早有预谋的, 时榴不明白为什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一直都在被某些东西推动着,一直在被动前行。

    他甚至都没有心思去问李吹寒他怎么会知晓这件事,为什么他会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身体状况。

    可现在时榴想自己能有什么办法呢,即使现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一样荒诞。

    所幸直接破罐子破摔了:“好啊,你想怎么做?”

    见时榴这个异常平淡的反应,李吹寒微微皱了皱眉,心觉不该是这样吧。

    无论是愤怒,后悔,恐惧还是惊讶。

    什么都好,只是不应该是这样。

    一幅漠不关心的样子,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似的。

    他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摆出一幅少有的认真情态:“你和我成婚吧。”

    “我会好好待你和孩子。”

    在回京前为了向时榴表明自己的真诚,李吹寒还特地提前在城门外找系统换了身玄色正装,这黑心商城又把他这段时间赚到的所有积分吞了个干净。

    他还将自己那一头因为疾驰而稍显凌乱的长发简单梳理了一遍,借了十三随身携带的绳子束起来。

    可自始至终时榴都没有正面仔细看过他一眼。

    他只是垂着头,神情倦怠:“还有呢?”

    “……我本想带你一同回扬州去见你的父母,可现在看来有些似乎不适合了。”

    听见他的话语,时榴张了张嘴,可一番欲言又止的纠结后,最终还是没能问出那句为什么。

    “那你说说你的打算。”

    ……

    天色正处东方既白之际,凉风习习,穿过空旷的街道,一路吹进时府的大门,卷得守夜的小官差打了个寒噤。

    这时远处突然走过来一名执枪士兵大喊道:“长赢侯到!”

    听见这个名讳这名小官差被惊得顿时清醒过来:“什,什么!?”

    抬头望去,只见那位骑在马上身披狼毫,执着一把锐利长枪的侯爷正率领一众军队大摇大摆地朝时府大门这边过来。

    什么情况?

    明明前几日朝中还传来叛乱被平定的消息,今天叛乱头子就这么泰然自若的出现在这里。

    就这么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他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情急之下赶紧一脚踹醒了身旁还在酣睡的同伴:

    “快!快去告知知府大人!”

    “我不懂你这是什么眼神。”

    李吹寒端起自己的架子,无视正坐在对面一脸愤世嫉俗的许雨焕。

    如果眼神都杀人估计李吹寒早就被他千刀万剐了。

    “你很恨我?”

    许雨焕抱拳:“大人可真是在说笑,你无缘无故发动叛乱造成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又有多少社稷毁于一旦,难道我还得夸你一声英明?”

    李吹寒端起茶杯浅尝一口:“谢谢。”

    这知府泡的的茶可真难喝,他皱了皱眉,立刻将杯子甩到一旁。

    “你恨我做什么,你应该感谢我吧。”

    “何处此言?”

    “万意浓让你抄家你就算再不乐意也不得不抄,改天让万氏坐上了那个位置估计被抄就更多了,这其中说不定还包括你呢。”

    李吹寒不知道这知府是真清廉还是假清廉,当然,他猜测可能真的只是蠢罢了。

    万氏作威作福都到他头上了还摆出一幅仿佛根本不知情的样子。

    “和你们这些文人根本聊不到一块去。”

    “反正我现在就一土匪,也就不打算跟你谈论什么礼仪之道。”

    李吹寒抬手,用枪抵着许雨焕的脖子。

    “把时辰放了,撤掉对时府所有的管制,现在起那里全权由我来接手。”

    许雨焕被他这一番蛮不讲理的话语震惊到了:“你这个强盗!”

    “强盗?”

    李吹寒勾唇:“我明明是上门女婿,一家人的事怎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质疑。”

    见许雨焕这幅敢怒而不敢言的窝囊样子他感到没劲,一脚把他踹开:

    “来人,去把时大人放出来,再护送他回府。”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

    这边时辰刚一跨进时府大门管家就赶紧赢了上来,他拒绝了下人的搀扶,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开始问起正事:“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管家回话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让他并不陌生的面孔:“岳父若有疑惑,不妨与我先交谈一番?”

    “……既然意外都已经发生了,我也很愧疚,但我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保护好他,也会负起责任。”

    时辰将李吹寒递给他的这封信来来回回仔细翻看了不知多少遍,即便内容十分荒诞,可这上面真真切切表明了就是时榴的笔迹。

    什么相爱,什么怀孕,什么成婚……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这还是他那向来乖巧又听话的孩子吗?

    怎么出去一趟还没多久就做出了这么多惊世骇俗之事?

    时辰将这封信紧紧攥住,“罢了……”

    “我老了也没什么用了,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没有能力给他最好的保护,就不应该放任他去闯荡。”

    “岳父不必妄自菲薄,你和岳母两人把时榴照顾的很好,待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可以来京城去看望他。”

    李吹寒嘴角上扬:“他很优秀,届时也会让你们看到他的才华是多么出众,就算是京城那边也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那就好啊……”

    时辰呐呐转过身去,他在房间里寻找了半天,最后终于在木柜最上层摸索出了一个木盒。

    他动作轻柔地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只用红玉雕琢的兔子。

    “榴儿小时候精力多的用不完,非要拉着我亲手陪他雕玉。”

    “想来已经有很多年了。”

    时辰小心翼翼拿起这只与兔子,示意李吹寒伸手接着:“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拿着它,去找城中带着石榴纹样的商会和仓库,给他们看就行,今后那些都任由你调遣。”

    李吹寒仔细盯着这只玉兔,仿佛透过它看见了幼小的时榴用柔软的手紧紧捏着这块玉,在石料上日复一日细细打磨时的坚定神态。

    他握住它,这么一只做工精致的红玉兔子,能给军队带来足够支撑一年的粮晌。

    睡梦中时榴感受到一阵温热,他慢慢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温柔的笑颜。

    “您怎么过来了?”

    周迹悄用打湿的热毛巾轻轻擦拭自己孩子的脸蛋,“我来看看你。”

    都这么大了哪里还能让母亲伺候自己,时榴想起身却被周迹悄再次摁了回去:

    “你躺好就是了,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什么!

    时榴别过眼不敢直面母亲的视线,他苦笑道:“那人什么都告诉你们了吗?”

    “难不成你还想继续藏着掖着,不想让我们知晓?”

    周迹悄盯着时榴闪烁的眼睛,从切未如此坚定过:“虽说这历史上从未有过男子怀孕的先例,但既然你能怀上,那肯定是你独一份的机遇,也算是一种过人之处。”

    话音未落又低着头抹了把眼泪,来之前就已经哭了好几次,但她不想让时榴担心用热水敷了敷,希望在时榴睁眼之际能看见她正常的样子。

    “只可惜我的孩子……明明你自己也还这么年轻,明明不久前还在为娘膝下承欢呢……”

    眼泪控制不住再次出现在她的眼角:

    “我的小榴儿,从一开始我就只想要你幸福,能安安稳稳度过这一生。为什么命运非要给你降下坎坷呢?”

    时榴轻轻抱住她的手:“娘……”

    “我没事的。”

    “一切都不算太糟,能再见到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你们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再丢下我独自去面对那些风波了好吗,我什么都不怕。”

    “我只怕最后会只留下我一个人。”——

    作者有话说:时榴一直到现在还以为李吹寒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正直又有满怀责任心的李吹寒。他一直帮他也是相信李吹寒上位会让这个王朝发展的更好,经历过家破人亡和流产后他才算是彻底意识到李吹寒已经完全像换了个人一样的变了,他变得自私又冷漠,那些所谓的抱负不过是他想篡权夺利用来欺骗自己的说辞。

    此后他对李吹寒彻底死心,从此再也没有将真心交付任何一个人。

    这几章剧情进度太快了,解释一下时榴这个晕乎乎的状态,一切坏事接踵而至的过程中他完全是被打击到有种懵懵的状态,毕竟在这之前他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的小少爷,没有经历过什么大灾大难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摸头]

    第26章 恨无穷

    “太子殿下, 我现在也是在和你商量,可没有要逼你的意思。”

    闻人相生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劲装的男人,两年前回京之时没有任何人将他放在眼里。

    他竟一步一步扶持着身后已经破败的门楣将京城所有世家都逼到了如今这个惨状。

    “我虽不能理解为何你要将唾手可得的皇位让出去, 但我也不想冒着风险接下这个烫手山芋。”

    “所以, 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吧。”

    李吹寒如今也不怕他再耍什么花样, 干脆顺着他的意,毕竟系统发布的任务就决定了他不能和这位太子闹的太僵。

    “我要你留下万贵妃和万氏一族的性命,还有……她腹中的孩子。”

    “如何?”

    看着李吹寒逐渐压下的嘴角,闻人相生叹了口气:“何必呢?”

    李吹寒被他气笑了:“你怎知我没有自己的考量?”

    “知道自己的皇位坐不稳了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给自己留下更多的威胁是吗?”

    闻人相生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那你就当我是个不聪明的吧。”

    “我可以答应你, 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这位太子的顾虑李吹寒也清楚, 无论是想趁此给一幅不计前嫌的态度将万氏拉拢过来还是真的把万意浓当自己亲妈了, 说到底不还是想留下能牵制住自己的后路。

    连万意浓都敢信任也不愿意信任他吗?

    算了, 李吹寒想了想自己的所作所为, 确实也不值得信任。

    “万意浓这个孩子我不管是哪来的, 出生后必须送到我手里抚养。”

    “可以。”

    闻人相生丝毫没有犹豫,果断同意。

    “701,你觉得我这一盘棋下的怎么样?”

    李吹寒蹲在京城外的护城河畔, 随手揪下一支芦苇叼在嘴里,他躺在秋天的枯草堆上仰头看天。

    “当初其实也没有下定决心要给时榴吃那颗生子丹, 但那时接到了万意浓对时家动手的消息。”

    “我本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谋划, 在那之后才觉得好像不得不做了。

    不快速拿下战局优势我没有把握能护住时家。”

    701:「可无论怎样你都是收益的那一方。」

    “是吗。”

    李吹寒闭上眼,大脑放空。

    “是吧。”

    “但今后我会给他幸福。”

    周迹悄听着他向自己做出的承诺, 心中纵有万般不舍却也只好同意:

    “记住你说的话。”

    若不是时榴现在怀了李吹寒的孩子,她是绝对不会就此松口的。

    她的孩子她自己心里清楚,时榴那个眼神根本就没有任何动心的意思。

    可从前他还有很多机会,现在却没有了。

    周迹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现在你才夺权成功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趁此机会我也可以回去跟他爹商量一下嫁妆的事。”

    李吹寒抱拳:“谢岳父岳母成全!”

    “我知晓因为我的缘故时府现在也许还有些困难, 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可以从国库中先给你们拨取一些银两。”

    周迹悄摆摆手:“不必了,还没有落魄到那个地步。”

    自从闻人相生将李吹寒的条件告诉万意浓后她整日都愁眉不展,一会儿疑心太子是不是知晓了皇后身死的真相,一会儿又担心自己的孩子在李吹寒那里会活不下去。

    她将自己的忧虑告诉太子,可太子只是微微皱眉:“他还不至于对一个孩子下手,我也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况且,如果你诞下的是一个公主就可以留下来。”

    回到殿里后万意浓一直哭坐在梳妆台前,愁眉不展的。伺候她的贴身丫鬟追莺知晓她的顾虑:

    “如果是皇子的话……娘娘不必担心小皇子的安危,奴婢觉得,现在更应该打算的是小皇子的前程。”

    万意浓听见她的话一把抓住了她的手:“你展开说说。”

    “既然小皇子被他接过去抚养,那肯定地位也不低,说不定那李吹寒会将他收拢视为己出。”

    万意浓觉得有理,可……

    “他不是已经有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吗?”

    “这还不好办?”追莺压低声音:

    “李吹寒不好处理,但这个一直都不受他重视的夫人还不好处理吗?如果能设计能让这个孩子流掉的话……”

    万意浓眼神一闪,顿时理解了她的意思。

    今年科举举行的时候时家还处于罪人之列,再加上那时时榴腹中的孩子已足足五月有余,种种困难之下他只好被迫放弃这一场准备了很久的重要考试。

    “明年还有机会,今年就先委屈将就一下。”

    李吹寒抱住时榴,“以你的才华不差这一此,说不定再准备一年名次会更好。”

    眼看着即将临盆,李吹寒这一个月每天都会抽出时间亲手照顾他,他还找系统换了一些适合孕期吃的营养品,但时榴的身体依旧勉强只能算得上是正常水平。

    李吹寒伸出手,想摸摸时榴的肚子,却被时榴拦住:“不要碰。”

    ……

    他别过脸去长舒了一口气,又看着时榴的眼睛:“好。”

    随后轻轻捏了捏时榴的手:“这两天有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若有什么事就派人通知我。”

    时榴没有回话,但李吹寒已经习惯了,自从周迹悄回扬州后他就变得越来越沉默。

    “没关系,等我把这最后几件事处理完,今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的问题在绝对的权势面前都不是问题。”

    李吹寒走后时榴立刻把秦滟唤到自己跟前,他坐在床边,拢了拢身上的被子:“那边还没有回话吗?”

    披散的头发落在他的肩上,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时榴垂下头微微皱眉,因为母体缺乏营养面色苍白,却也显得他更加脆弱美丽。

    自从上月中旬起他寄给家里的信件全都石沉大海,一封回信都没有收到。

    他的心情因为越来越大的肚子变得十分沉郁,所以每天都会写出很多信件向母亲倾诉,以往母亲也都会写上长篇大论来理解他安慰他,可现在连同整个时家都一点消息也没有,这让时榴的心情更是沉入谷底。

    秦滟陪他说了一会话后就到了每日该喝安胎药的时间,她起身前往膳房端药去了。

    可就再她刚离开不久,就有一位行踪诡异的侍女走进了房间。

    “什么人!?”时榴直勾勾地盯着她,怀孕后他所住的院子一直都被严加看管,几乎从未有外人在这里出现过。

    听见他的质问后这位侍女直匆匆地走到她的跟前,她身后的人盯了许久才为她提供了这么一小会儿机会,得趁机赶紧把事情交代完。

    她扑通一下在时榴床前跪下,随后眼泪哗哗流下来,她哽咽道:“是时大人,我是时家派来的人!”

    时榴听见她的话虽然激动但还是保持警惕:“是父亲派你来的?让你来做什么,出了什么事了?”

    见她哭成这个样子,时榴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

    “当初李吹寒带着所有钱财走后,知府就派人来将整个时家的人都带走关押了起来。后来夫人到家后才发现这一切,却还是被带走了。

    就在上月许大人判处时家通敌叛国的罪名,全府上下近一百多口人被下人斩首示众,无一人生还……

    奴婢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逃了出来,对了,夫人还嘱托我让我把这个带给你……”

    她掏出一支雕刻着石榴花纹样的玉环,时榴认出来这是他在母亲临走之前亲自为母亲戴上的,当初李吹寒将玉环还给他之后时榴保存了许久。

    最终还是他决定送给母亲,希望这枚玉环能像在战场上包邮李吹寒一样保佑她一路平安。

    玉环就这么再次落在时榴的手上,上面站着的血迹还未干涸,就这么顺着他的手臂一直向下流淌……

    慢慢的,他颤抖的腿上也流满了鲜红的血。

    秦艳刚走到后厨却发现里面平日里负责煎药的仆从竟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整个后厨空无一人。

    她感到疑惑便出门寻找,刚到药房时却发现了一帮行踪诡异的人,他们在一块商量着什么。

    秦滟这才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的劲,她偷偷躲在一旁听着那些人密谋着什么,却因为距离太远不是很清楚,模模糊糊只听见了“计划”“失败”“孩子”“偷走”这几个词。

    “来人啊!”

    “来人啊!”

    “夫人小产了!”

    什么!

    秦滟听见这个噩耗顿时大脑一片空白。

    这群中有个大夫装扮的人立刻被叫了过去,她赶紧也从后面偷偷跟上去。

    “深呼吸!深呼吸!”

    时榴此时的状态很差劲,他没有像一般生产的那些孕妇那样因为剧痛而大声呼喊,相反,整个过程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不停地流着眼泪。

    似乎是失去了一切念想,他闭着眼睛,只当现在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不存在一般。

    “不要放弃啊夫人,再坚持一下!”

    产婆察觉到时榴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后吓得三魂七魄都快要飞走了,若是时榴真出了什么事在场的所有人估计一个都活不下来。

    “快了快了!”

    “孩子快出来了!”

    “快来人,把准备好的襁褓拿过来!”

    秦滟这时正好也赶到,她看着那名大夫赶紧抱着襁褓接住新生的孩子,在所有人都围着时榴查看母亲的状况的时候他抱着孩子往后花园走。

    秦滟跟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与一名侍女交换了襁褓,而那名侍女手中的孩子很明显是个死胎!

    发现这个天大的阴谋秦滟死死地捂住嘴制止自己发出任何动静来打草惊蛇。

    那名侍女接到了真正的孩子后动作放轻想往他们约定好的接应点走,还没走几步忽然发现似乎后面有人在跟着,她回头一看,被迎面一个粗木棍打了当头一棒。

    咚!

    趁着她晕倒在地秦滟赶紧抱起她手里的孩子疯狂往外跑,顺便还检查了下襁褓,发现里面居然还有一枚玉环。

    是那名大夫方才趁乱偷偷在时榴手里摸走的,估计是看着玉环成色不错起了邪念。

    “别跑!”

    她被那些人发现了,好在待在府里的日子久了更熟悉府里的路,很快她抱着孩子绕过几个岔路甩掉了那些人,从一个很隐蔽的地方逃出府。

    “还要继续追吗?”

    带着面罩的人问追莺。

    夜晚什么鱼龙混杂的人都出现在街上,他们跟出来后发现秦滟早已失去了踪迹。

    “不必了。”追莺抬手示意他们停下,

    “先赶紧回去向娘娘禀报这件事。”

    她眼神阴冷,勾唇笑道:“这种情况下她是跑的了,难道她的家人还跑的掉吗?”

    “今晚过后把那名大夫和侍女都处理掉,不要留下人任何证据。”

    “是。”——

    作者有话说:提前解释一下为什么后面时榴不去质问李吹寒,是因为从现在起所有亲近的人都不在了,他再也不会放心去信任身边任何一个人。

    第27章 愁滋味

    天空中下着淡青色的小雨, 院里池塘边的榴树下泥土变得松软,时榴仅仅披着一件白色的薄衫坐在上面。

    雨水顺着他乌黑的长发缓缓流下去,鬓边发丝粘在脸上衬得他的面容更加的苍白。

    他的嘴唇褪去颜色, 即便身子虚弱无比却依旧难掩绝色, 他就像话本里那可怜又美丽的幽魂, 一身白色却被泥土沾染污浊,在这深幽的画卷里似乎随时都会像浮光一般消散。

    也像仙子被扯进泥沼无法挣脱。

    时榴的手掌上已经沾满了泥土,可他却丝毫不在意。

    一开始他直接用手指挖开一个小土坑,可惜还远远不够, 即便指甲都因此断掉了一截这个坟也才堪堪显现出一个雏形。

    于是他扯下了他浑身上下唯一一件饰物, 原本将他头发束起的玉簪。

    上等的翡翠不仅美丽还十分坚硬, 他拿着这支簪子一下一下杵进土里挖出这些沙石, 就这么一边挖一边自言自语道:

    “宝宝是来惩罚我的对吧。”

    “我没有保护好我身边的所有人, 父亲不在了, 母亲不在了,秦娘也不知去了何方……”

    “你是不是也觉得跟着我只会受灾受难,所以用这种方式和我道别。”

    那天晚上李吹寒回来后一直安静地站在他的床边, 两个人在微弱的烛光下静静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

    直到新来的嬷嬷抱来一个死婴, 李吹寒才顿顿地开口, 告诉他这是他的孩子。

    一出生就没了气。

    时榴瞪大眼睛,他抱过来那个孩子, 看着襁褓里的婴孩面色通红,表情紧紧皱起似乎很痛苦的样子。

    李吹寒见他这幅模样后紧紧抱住他,他想安慰时榴:“没关系的榴儿,没关系。”

    他不知该说什么来宽慰一位刚刚失去孩子的母亲,只会不停地重复这两句话。

    一时间时榴都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只有泪水情不自禁再次从眼角滑落,流过的地方烧起阵阵灼痛。

    眼泪干涸成盐渍凝结在眼角,烧出红红的印疤,一直到现在时榴的眼角深影还未褪去,旁人见着了说不定还以为是抹上了什么东西,将他高洁的美上了一层艳色。

    不知挖了多久,小土坑终于成型了。

    时榴抱起被他一直紧紧藏在衣服里的木盒,里面是他未睁眼的孩子。

    “我对不起你,只好让你再等来生。”

    他呆呆地望着这个好不容易偷过来的死胎,喃喃道:

    “或许来生我们就都能幸福了。”

    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这只木盒放进挖好的坑里,一点一点用泥土填平。

    做完这一切后他靠在石榴树下静静地坐着,水珠再次滑落,沾满尘土的手摸到了满脸的雨水:

    “下雨了。”

    时榴抬头仰望灰色的天空,神情微微有些迷茫,过了一会儿又弯腰趴在膝盖上自言自语:

    “我没有哭。”

    “只是……有一点思念故人了。”

    这一阵子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痛了,痛到他整日整夜都无法安然入眠,他必须无时无刻喋喋不休地去回应这些伤疤。

    “你们都走了,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李吹寒都不知自己站在这里看着他的妻子在雨里淋了多久,站立在时榴看不见的雨幕里。

    即便已经急得都快要烧起来了他却还是不敢贸然冲过去打扰妻子。

    前些日子里十三过来告知他时榴的状态好像有些异常,据他所言是因为时榴说想照顾好他的宝宝,就像肚子里那个生命正对他呼唤的一样。

    这怎么可能呢?时榴分明已经生育完了。

    可他似乎真的开始这么觉得,就连夜晚睡觉前他变得格外温顺。

    这也是他在当初放弃科考之后少有的安宁夜晚,他不停地说想为自己的孩子提供足够的休息。

    很快他开始抗拒一切外人的靠近,但他的反抗并不激烈,面对侍女的伺候他都是沉默着让她们做完该做的活儿后赶紧离开。

    他不愿意到正厅就餐,下人送来的饭菜也都被他偷偷倒掉。

    若不是最后被李吹寒发现了,时榴怕不是饿晕了都没人注意到。

    可李吹寒询问他原因的时候时榴选择闭口不言,一直用不满地眼神盯着李吹寒看,又将自己缩了成一个球,在角落里蹲着谁也不理。

    李吹寒后面也实在没招了,只好先逼着他喝一些清淡的粥,虽然大多数都被他吐了出来,但好歹也吃进去了一些。

    结果时榴就开始哭起来,他咬着唇眼泪哗哗往下流,又给李吹寒吓得不轻,他连忙抱着他柔声哄道:“这是怎么了?不合胃口吗,若是想要什么你就说出来好不好呀,什么都可以给你。”

    可时榴还是不停地流着眼泪,他哽咽道:“饭里有毒,我的宝宝要死掉了。”

    听见他的话后李吹寒一愣,最开始时榴刚诞下死胎后的那几天一直都表现的很正常,就和他怀孕时的状态一样。

    除了不怎么爱理人之外也不哭也不闹的,李吹寒就放松了警惕,还庆幸他没有想不开。

    没想到还是出问题了。

    可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继续欺骗他?这样不会让他越陷越深吗?

    直接告诉他孩子已经死去了又难保不会给予他第二次打击,李吹寒思来想去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答案,急的他额头渗出不少汗珠。

    就这样在午后静谧的房间里一人不说话,一人默默地哭。

    透过窗外树影的浮光落在时榴的脸上,脆弱的神情被李吹寒看进心里。

    脑子里面还有701正刻薄地点评着:

    「之前在周迹悄面前你不是说最恨让时榴掉下眼泪的人吗?」

    「现在呢?」

    「你恨你自己吗?」

    又是忽然吹过来的一阵大风,挂满枝叶繁华的藤蔓凌乱摇晃抖动,簌簌落下了数片残破的绿叶。

    “这是产后抑郁症吗?”

    李吹寒没有理会701的风凉话,认真地询问它。

    「是也不是,他的症状更复杂一些,不仅仅是因为生育而造成的。」

    701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无论是谁,一旦受到超过承受上限的压力与痛苦时都会变得暴躁哭泣具有攻击性,甚至无法保持理智。」

    「人类是很脆弱的存在,因为人心足够复杂。

    他现在的这种状态或许已经算是比较好的结果。」

    “是我的错。”

    李吹寒面无表情,可手心却控制不住用力攥出点点猩红的血迹。

    从扬州回来之后他几乎就一直待在皇宫里忙于收网和善后的工作,却忽视了对时榴的照顾。

    他忙着在心殿里挥斥方遒,将朝堂之上的势力重新按照他的意志划分出新的格局,虽然坚定地拥护闻人相生为帝,却连一点权力也不愿施舍给他。

    在源世界里作为大资本集团唯一的继承人少爷,李吹寒从小便自命不凡,并且他的嚣张也都有足够的资本。

    他们这类人一直信奉“资源全靠抢,机会手慢无”的说法,不剥削不损害他人是没法获取自己需要的那些足够的利益。

    他足够心狠,能把一切优势都发挥到极致。

    利用周围的一切,不择手段地去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不是他一个人独有的问题,这是那个时代下所有精英的通病,但他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主线任务就是帮助未来的皇帝,当今皇帝的三皇子闻人相生稳住皇位。

    但这个任务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世界梗概大概介绍了他需要解决的麻烦,万意浓在中期打算立她腹中的孩子为帝,可她的孩子年纪太小,所以表面上是闻人氏掌权,实际上权力会落到外戚万氏手里了。

    第一个节点是先帝驾崩时会下旨令闻人相生继承皇位,但如果没有李吹寒的干预万意浓会大肆揽权。

    现在他终于实现了全盘的收网,几乎可以马上拿着s级的评定结果离开这个世界,回到源世界从人上人升级为天龙人开启传奇的一生。

    可他还有一缕牵绊在这里。

    关押万意浓夺走威胁皇位的婴儿后他的任务此刻也算是圆满完成了,系统701问他是否现在就脱离时李吹寒犹豫了一瞬,他问:“可以把时榴也一起带走吗?”

    701:“这种真实存在的小世界的一分一毫也不能带走,否则两个世界的生态都会收到破坏。”

    “我就这么走了那他怎么办呢?”

    李吹寒走在皇宫到侯府的的路上,如水的月光倾泻在他的手里,余情画尽梦一场。

    美得就像一场梦,就像他第一次见到时榴的时候,其实心脏就已经藏不住的激烈跳动了。

    “我还没有给他承诺的幸福。”

    “我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

    「这是你的选择,系统只负责提醒,若后续任务世界发生变动与目标偏离,结果会重新判定。」

    时榴闭上哭泣的眼睛,在阳光的沐浴下睡着了。

    李吹寒回过神来,他皱着眉头面色不善,冷冷地听着701的冷嘲热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701:「系统无法向宿主透露除任务以外的任何线索,早在降临时,我已提醒过玩家不要做出影响原住民人生轨迹的举动。」

    「时榴作为剧情外的人物,有着属于他自己的人生,现在却发生了严重的偏差且与世界观相背离。」

    言外之意就是,这一切的后果都是你造成的。

    「现在若宿主选择脱离,评分可能会大幅降低。」

    这也是考核系统为保护小世界人权做出的严格规定。

    第28章 成追忆

    他从来都没有体验过贫穷是什么滋味, 天生的贵公子,顶级集团的大少爷,曾经钱在他眼里就是一串数不完的数字而已。

    可自从接取了这个难度等级极高的任务到了考核小世界, 他几乎无时无刻都在为银两发愁。

    没钱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所走的每一步都会有很多的无可奈何与无能为力。

    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后他第一眼就看上了李吹寒显赫的身份, 这与他原本的地位很相配,是最适合他自己的身体。

    可真靠系统的力量从战场上活着回去之后发现一切似乎都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李老将军和原本的李吹寒一同死在了战场上,他们将李府所有的积蓄都拿去补贴这场皇帝刻意放弃的战争, 最终还搭上了性命。

    到了京城后他才发现现在留给他的李府就是一个大坑:皇帝的猜忌, 极品的亲戚, 仇人的窃喜等等等等, 每一个都能让他花上好一阵子的时间去处理。

    可他等不及, 任务期限与评级挂钩, 如若拿不到最好的得分,那他接取这个任务的意义都失去了。

    很快,他想到了唯一一个最优解:谋权篡位。

    当然, 不是说要亲自当皇帝,这不是与他的主线任务背道而驰了吗。

    但如果他能当上摄政王, 再亲自栽培一个皇子, 那不仅能让宁朝再次强盛起来,还能稳住闻人氏的江山, 这样所有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可谋权篡位对于一个破败的世家来说谈何容易,尤其是在这种政治腐败即将变成乱世的王朝。

    赚战功,赚名望,赚银两……

    这些一个都不能少。

    好在他手上还有从李将军那里继承的兵符,只有能打赢仗那名望肯定就不用再费心了。

    甚至他还发现李氏在边境居然还豢养了私兵, 又是一个意外之喜,虽然到了他手里的作用可能会与李将军当初培养的目的背道而驰。

    一个为了保家卫国,一个为了一己私欲。

    前两个问题先搁在一边,目前有个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怎么赚银两?

    在书房里和系统规划了半天他发现似乎眼前最需要解决的是温饱问题。

    府里一个人都没有,在听说李氏在边境全军覆没的时候那些下人就都全跑了,随后还有一些无良的官差来府里搜刮,皇上赏赐的那点东西明天才能到,现在的李府破败到老鼠来了都要丢两粒米再走。

    难道要让他去找手下那些兵要两口饭吃?

    ……

    肚子是填饱了,脸面怎么办。

    李吹寒只好去后院的塘里看看能不能抓到一两条鱼,不过好在他运气不错,真让他摸到了两条大鲤鱼,后厨还剩了点柴火让他捡过来把鱼烤着吃了。

    系统看着他徒手抓起石头上烤鱼就开始啃咬这一幕:「……」

    「你不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吗,怎么还会这个?」

    “不是所有富二代都是头脑不灵光的傻子,况且江家到我手里都不知道是富几代了,没点强大的基因可传不下来。”

    “有钱人也不都是喜欢搞花天酒地那一套的,我就比较喜欢玩些极限运动荒野求生什么的,有些生活技能不得不掌握。”

    “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吗。”

    701没说话,但他还不停,又想跟系统讨价还价,商量一下借钱的事。

    虽说赏赐下来后不至于还是这股一贫如洗的状态,但他还要去维持手下一整个营的生计,钱刚到手上还没捂热就要花出去了。

    当然,说不定还不够一天的开销。

    “就算是现在开始创业那也不能立竿见影啊,让我养这一批人我现在能想到最快的办法就是去抢劫。”

    701:「……违背正当的价值观念,危害社会发展的大型活动会扣分。」

    “那我做正当生意来钱哪有那么快?”

    他躺在李吹寒房中的硬木板床上,嘴里还叼了根刚刚顺手在塘边扯的芦苇草。

    嘴里不停地埋怨任务的不合理之处:“我都这么聪明了居然还能被难住,这任务就算是天才来了也没办法吧。”

    「有新手礼包,三天内发现来。」

    达到目的后他就满意了:“那就好。”

    701:「明天“李吹寒”有位朋友到京城,你需要替他去见一面。」

    “……知道了。”

    啧,既然接替了李吹寒的人生就顺便帮他处理一下烦人的人际关系吧。

    以前他自己的朋友可都没有这种待遇,高贵的身份决定了那些人只能看自己的眼色行事,都没有资格来耽误他的时间。

    他站在城门口的树下满脸不耐烦,心想这什么朋友怎么走这么慢,就算是从西域骑着骆驼来也用不了这么久吧。

    为了打发时间他一会儿看看那些守城的官兵的脸跟701吐槽:“这京城的兵怎么都吃这么肥,安排他们过来的家中那些长辈走两步不怕兜里的金块掉下来吗?”

    一会儿又开始点评自己带回京城的那些手下的颜值:“卫十一长的还行吧,但不如他弟弟,人家十三整天闻鸡起舞地锻炼,他倒好,偷拿弟弟的军饷去喝酒。”“袭黎也帅,就比我差点吧。”

    701:「……人来了。」

    李吹寒看着小径末端缓缓驶过来的一辆马车,檀香木车身,针脚细密的绿纱窗帘,以及车前吊着的翡翠玉石……

    目前就只骑过几匹马的破落户李吹寒:“……”

    “‘李吹寒’这什么朋友……凭什么他这么有钱?”

    马车在他的跟前停下,一双莹白柔嫩的手轻轻拉开车帘,随后走出来一位身着绿色锦袍的男子。

    他抬起头看向李吹寒,那张纤瘦的脸上长着温润如玉的五官,眼角微微下垂,勾起的嘴唇饱含笑意与久别重逢的故友打招呼:“许久不见,你还好吗?”

    李吹寒盯着他看了好久,直到时榴用手在他眼前来回晃了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瞬间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有些尴尬:“嗯,我很好,很好。”

    李吹寒和701复盘的时候再回想起第一次见时榴的那一天只觉得自己是真够蠢的。

    “我以为我就是单纯见色起意,当时还有点唾弃自己,毕竟哪有第一次见到别人就对别人起色心的,这不是变态吗?”

    他低下头,系统没有回话,书房里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我现在才知道那叫一见钟情。”

    从那时起他就爱上了时榴,但可惜他是用李吹寒的眼睛见到那个人。

    一股无名的烦闷从心里涌上来,一直困扰他至今,即便自己真的与时榴在一起,那在时榴的眼里本就等于与真正的李吹寒相恋吗?

    那自己算什么?替身?

    他好像那种精神分裂的疯子,一会儿觉得时榴对现在的自己好就是爱上两个人是不忠的表现,一会儿又觉得凭什么时榴不爱他,原本的李吹寒早就死了要不是自己时榴还不知道要去哪里寻觅故友呢。

    他不好意思把一直纠结的事告诉701,把自己伪装成一心只有任务没有其他任何私情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刻意地拐到了时榴身上。

    在时榴流产的那一晚701批判他:「你太自负了。」

    李吹寒下意识地就去反驳:“你凭什么质疑我的决定。”

    “你只是一个目前为止都一无所成的系统,再怎么样我也是江氏唯一的继承人,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销毁你所有的程序……”

    “你觉得你比我还懂吗?我做的一切有什么错?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任务也完成了,我根本就没有错……”

    701无情点破他:「你用卑劣的手段换来这一切,实际上自己都无法接受吧。」

    「等级测评的实质就是在没有任何外部条件的加持的情况下测试一个人凭借自己的能力所能做到的极限,而你却过于依赖谎言和欺骗。」

    「欺骗别人,欺骗自己。」

    “我没有。”

    “我没有骗他。”

    李吹寒没有反驳701其它的指责,仅仅对于一直在欺骗时榴这件事上他忍不住开口为自己再次辩解:“那颗生子丹我一开始没有打算用,是万意浓在逼我。”

    “我太需要近在眼前的胜利了,不然我怎么去护住时家?我答应过他的。”

    “我没想到那个疯子动手会这么快,是我低估她了,她居然在察觉到自己怀孕之后还急着去逼宫。”

    可现在解释再多也只会显得更加苍白无力,没有一个人想来听所谓的解释。

    夜幕之下他听见了细小的哭泣声,李吹寒连忙冲到时榴的房间,一打开门发现这时时榴已经安静地睡下了。

    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时榴眼角的淡红泪痕,叹了口气。

    对不起。

    对不起我总以为自己能把一切都处理的很好,所以从来都看不起任何人,也从来没有想过你的感受。

    你在哭吗,对不起让你的眼睛一直在下雨。

    养尊处优的少爷为了他离开美丽的家乡千里迢迢来到京城,现在却又被他永远困死在那场路途遥远的烟雨中,无法挣脱,无力挣脱。

    他感到一阵无力,告诉701:“好吧,我知道现在无论为自己辩解什么都会显得很虚伪。既然已经做了,只能证明我就是这么一个人渣而已。”

    “我现在只想告诉他,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不要再难过了。”

    可这话此刻连他自己听起来都那么苍白——

    作者有话说:江某第一次见时榴故作倔强临阵脱逃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想带时榴去吃饭发现兜里没钱,在心上人面前未免也太寒酸了[化了]

    第29章 自由雀

    “大势已去, 我认输。”

    万意浓谨慎地看着眼前这个毁掉她辛苦谋划的一切的人,她强忍着压制住眼里涌上的愤恨:

    “你把玄逸带走,不需要你怎么善待他, 我只要你装作他是你的孩子, 给他一个安稳的余生。”

    “我就只有这一个要求, 你答应的话今后我会安分地做好这个皇太后,再也不会干预朝政之事。”

    李吹寒手中捏着方才从乾宁宫搜刮出来的佛珠串,温润的檀香让他想起家中的妻子,一颗一颗拨弄着感受珠串精良的品质。

    打算带回去给时榴抓着玩。

    这两日时榴状态比之前好上一点, 他不再痴痴地念着死去的孩子, 也不再幻想那些逝去的人还活着。

    却还是终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拨弄着在他们成婚时从时家运来的成批嫁妆中的一箱玩具。

    那个木箱里是时辰在家中搜集的时榴从小到大得到的所有玩具:展开双翼的木雕雀, 周迹悄亲手给他糊的纸鸢, 一些零零碎碎的小弹珠……甚至还有一把小桃木剑。

    时榴抓起那把桃木剑后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李吹寒一眼, 随后毫不犹豫地将它丢进了水塘里。

    李吹寒:……

    时榴紧紧地护着那一箱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简陋的“宝贝”,谁也不准靠近,不管是在吃饭还是睡觉的时候他的手里都要抓着一个玩具。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 现在还减少了行动上的表现,捧着一颗弹珠他能安安静静地看上一天。

    听见万意浓的话他回过神来, 嘴角勾起一丝不屑:“你凭什么觉得还能和我讨价还价, 你和你儿子的命都是太子求着我才保下的。”

    李吹寒将串珠挂在腰间,翘起二郎腿坐在主位上, 眼神蔑视。

    “好好再看一眼你儿子,这可能就是你最后一次见他了。”

    他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万意浓身旁的奶娘面前,看了一眼尚在襁褓中熟睡的孩子,随后亲自将他端过来递给身后的十三。

    胎教路过万意浓身边时还刻意看向她满眼的怨念,他剑眉一挑, 语气挑衅:

    “我们走,不必再送了。”

    十一抱着怀里的小皇子,看着摊位上和卖纸鸢的老板讨价还价的李吹寒,咬牙走上前:“主子,这个孩子要怎么处理?”

    李吹寒拿着精挑细选的燕子端详了半天,随口说了句:“那就把他扔回老李家那边,那群人不是在担心我不会留后吗,喏,这不就有了,还是他们最喜欢的婴儿。”

    这能一样吗?

    十一一听见他轻佻的话语额头上就绷出青筋,他捧着孩子不知所措,见李吹寒是真的不在意,于是又叹了口气。

    “是,属下这就去办。”

    十一走后李吹寒终于买到了满意的纸鸢,他在骑上马回府的路上还在担心时榴会不会不喜欢,结果还没骑到门口就远远看见侯府大门敞开,里面那些人跑来跑去乱成了一锅粥。

    顿时他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管家看见他的身影如同看到定心骨一般连忙跑过来汇报现在的状况是怎么回事:“不好了侯爷!不好了!”

    盯着李吹寒不善的眼神他硬着头皮说下去:“夫人,夫人他不见了!怎么找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

    阴云收拢在一起,天色逐渐变得昏暗,城里的人忙着收拾屋外晾晒的被褥,以免即将到来的风雨会侵染阳光留下的热气。

    “你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

    月北骁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位小公子,好奇他为什么一直要低着头小口喝水,始终不肯接自己的话。

    难道是水里面加了东西?

    他立马又尝了一口小二端过来给自己的这杯,发现就是很普通的清水。

    时榴看了眼窗外的阴云,再次抿了一小口水,他的细眉微微皱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的失望。

    “你想去哪儿?我陪你一起去吧!”

    “不过看这天色估计很快就要下雨了,还是先在这里避避雨吧。”

    月北骁是北境主族乌桓族的小王子,因为见自己的父王与几乎从无败绩的兄长们先后两次败给宁朝这位名不见传的长赢侯,他便觉得其中有很大的蹊跷。

    此次出行他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这么独自一人潜入了宁朝的京城,只为了去见见这位所谓的战神,想研究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结果刚入京城他就迷路了,因为对中原话很不熟练导致他和这里的人交流都是结结巴巴磕磕碰碰的,经历了前两次战争宁朝的百姓对这些外族人都很敌视,几乎没有人有耐心听他用蹩脚的口音把话说完,甚至还有人见他衣着华丽,挂着这么多罕见的珍品宝石动了邪念,想动手去抢差点跟他打起来。

    月北骁知道自己此行目的特殊一定要保持低调,所以只好躲开那些人自己去摸索,好在他武功高强也没有人能把他怎么样,他想走的话也没人能抓住他。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这所一般只有读书人喜欢来的小茶馆的二楼他终于碰见了一位愿意听他把话说完的善良公子,这个人就是时榴。

    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月北骁这些手舞足蹈的样子有些不解,但还是没有跑开,乖巧地坐在熟悉的位置上,从青窃馆的二楼向下望去。

    熟悉的雨幕,熟悉的街道,却没有熟悉的人。

    一旁的月北骁还在喋喋不休:“你们中原人性子居然比我们还急,你知道吗在遇到你之前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听我把话说完!”

    “你来喝茶背着包袱干什么,你也打算要出趟远门吗?”

    时榴转过头来看着他,随后在他热切的眼神中轻轻点了点头。

    得到时榴的回应后他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把自己身上的秘密包括从异族的身世到来这的目的都在时榴面前全盘托出,说了好半天。

    时榴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喝几口水,就这么安静地听他把话都说完,见月北骁这幅口干舌燥的样子还很善解人意地帮他添了壶水。

    “对了,你知道长赢侯府怎么走吗?”

    听见这个名字后时榴手上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随后又在月北骁热切期待的眼神下缓缓摇了摇头。

    “这样啊……没事,也不急于一时!”

    “那个……”

    他的脸颊微微涨红,但在小麦色的肌肤上并不是很明显,月北骁有些羞涩地看着时榴:“我不知道你想去哪儿,我可以跟在你一起吗?”

    长赢侯的事先放在一边,他深情地注视着这位让他一见钟情的美丽公子的脸,远山含黛,眉眼如画。不知是经历了什么,那轻薄的身躯纤瘦至极,在月北骁的对比下显得更加娇弱。

    父皇和哥哥们一定会支持自己的选择,月北骁有些激动,没想到第一次来到京城就遇见了自己命中注定的爱人,一见到时榴他就好像失去了所有理智一般,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就只想和他再多说说话。

    面对他的请求时榴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而是在注意到天空已经放晴了之后提起位置上的包袱起身,一声不吭地就开始往外走。

    “唉唉唉!等等我!”

    月北骁连忙追上去,时榴不明白为什么这位陌生人要拦住自己,他抬头看着月北骁,神情脆弱又委屈,任谁来见着他这幅可怜兮兮样子估计都会被美色迷惑,再不顾一切地哄他开心。

    月北骁也觉得自己这个举动很流氓,但他还是闭上眼睛就开始胡言乱语:“我本是那些黑心商人从北境抓住的俘虏,他们想把我卖给京城的那些贵人当奴才,我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

    “你就让我跟着你吧,我不要钱,万一路上有危险还能保护你什么的!“

    说罢他又向时榴展示了手臂上大块的肌肉,又给时榴指了指自己微卷的褐色短发和金色的瞳孔表示自己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想回北境了,我爹娘一直都想卖掉我,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我不想错过。”

    时榴被他牢牢地抓住了手,其实面对这样的生人他还有些害怕,为了掩饰自己的行迹不闹出太大的动静他也不敢大声呼救反抗。

    他怯生生地看着眼前这位自称身世可怜的异族人,思索了一会儿后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月北骁好像得到了什么许可似的开心地将时榴一把抱住,又抢过时榴身上背着的小包袱说:“我帮你拿着,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主人,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时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当被夺走,着急伸出手想抢回来,但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月北骁的力气太大了,还特别的执着。

    算了。

    时榴只好放任他的举动,毕竟自己现在的处境已经不会更差劲了,信他一次也不会怎么样。

    “你这是打算要去哪儿?”

    月北骁看着禁闭的城门,来往的人被那些官兵举着画像一个一个仔细排查,连商人提着的笼子都要查一下看看里面的鸟是不是经过了伪装。

    时榴见到这一幕立刻白了脸,他的手指颤抖着,心情跌倒谷底。

    李吹寒发现了。

    他僵直身体躲在月北骁的身后,不知道该怎么越过这道坎。

    看着时榴这个反应月北骁就算再笨也能察觉出这些人就是来抓时榴的,看这幅样子应该也是不想被抓住。

    当然他也意识到时榴的身份绝对不简单,甚至可能会很棘手。

    可那又怎样,月北骁开始想办法带着时榴溜过去。无论情况再危险在心上人面前也不能退缩,这是他的父王曾教导他的,告诉他遇到真爱一定要努力去争取——

    作者有话说:66还是想亲眼回家看看

    第30章 天地大

    天色渐暗, 城门眼见也即将关闭,这时又缓缓走来了两位想要出城的人,守城的官兵见此将他们拦下。

    “你们两个等等, 先来这边排查身份, 没问题才能放你们走。”

    来人一席白衣, 身上挂着许多的银铃,风吹一下发出阵阵响声,头发被布条扎了高马尾,神情有些吊儿郎当, 嘴里还叼了根草。

    他的身后跟着一位高挑的少女, 身穿的绿色长裙上面挂着多串晶莹剔透的珍珠, 上半身也是是标准的北境服饰, 白皙的腰部露出, 在黯淡余晖中格外明亮又显眼。

    便是乔装打扮过后的月北骁与时榴二人。

    “如果你没意见的话就用我这个方法吧。”月北骁在这之前哄着一脸无措的时榴进了城内最大的成衣铺, 给他精挑细选了一件仿照北境风格的裙子,随后义正言辞地解释道:“我们假扮夫妻就好了,反正他们要抓的是男人, 这样不容易被严查,也不会被看出来!”

    时榴看着这套料子精细的衣裙, 手臂上还挂着几串月北骁刚刚又不知道在哪挑选的几串珍珠配饰, 作为这方面的内行人时榴看成色就知道价格不菲,他抬头盯着月北骁, 眼里的疑惑已经替他问了出来。

    月北骁当然理解他的意思,他咳嗽了两声清清嗓子,大手一挥道:“放心,我有的是钱……当然,是从那个黑心商人那里偷过来的, 毕竟我都要逃跑了肯定得谋划齐全,钱不够的话我怎么回去,是不是?”

    时榴低下头,他不想去探寻月北骁身上的秘密,这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知道两个人不会被老板扣住就行。

    随后什么话也没说就进了隔间,留下月北骁在原地思考为什么这人这么好说话,居然不管自己说什么都默认。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时榴便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看着眼前即使衣着艳丽大胆却因为脸显得格外清纯的美娇娘月北骁直接傻了眼。

    别说他痴痴地望着时榴不肯移开视线,就连衣裳铺子里来来往往的人也都被吸引住停下了步伐,他们都看着时榴深吸了一口气。

    甚至还有一位不知从何而来面相贵气的锦衣公子冲上去搭讪:“敢问姑娘芳名?这身衣裳实在与姑娘适配,难得相见如此有缘,我来替你买单。”

    “不知姑娘可否透露芳名,可有婚配?”

    最后还是月北骁冲上去把所有人都推开,又装自己听不懂中原话免疫那些人的攻击才把时榴带出来。

    “你这样不行,虽然穿的像却没有我们北境的感觉,而且不遮脸的话很容易被看出来。”

    月北骁替他整理好没有正确穿戴的下裙,最后又买了一张头纱与面纱,才勉强算是让时榴不那么显眼。

    他站在前面挡住路人投过来的视线,一路到了城门的关口,官差手里举着那副画不停地与面前的二人做比。

    月北骁就这么双手抱胸靠在一旁等待被放行,腰间还别着方才顺路在铁匠铺子买的一把长剑。

    “姑娘可否将面纱取下来配合检查?”

    时榴听见后顿了一下,随后听话的走上起来,他的手搭在面纱上慢慢掀开,露出下半张脸:

    形状姣好的嘴唇涂上了鲜红的口脂,可美中不足的便是左边半张脸不知为何有一块紫色的印子,从眼下一直蔓延到耳边,着实把检查的官兵都吓了一跳。

    看见这一幕月北骁开始有些面色不善,他过去拦下时榴的动作,转身看向这些人:

    “检查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吧,我的妻子生来脸上就有一块胎记,她不喜欢让别人看见才一直戴着面纱,我们现在急着回北境,还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见他有些不耐烦官差立刻服软了:“没问题,没问题,我们这就放行……”

    在他们刚踏出城门后那扇厚重的大门便开始慢慢地关闭,昭示着今天的门禁已到,任何人都不得进出。

    郊外小雨刚停,风里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时榴闭上眼睛,感受着湿润的空气围绕着自己的身边。

    回头看着禁闭的大门,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就这么轻易地走出来了。

    没有那些难缠的限制,没有什么难走的路,抛开那些虚无的功名,或是对什么人的留念,仅仅离开一座久居的城的话其实就只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他直到如今才意识到。

    太晚了,

    实在是太晚了。

    在他身旁背着包袱的月北骁见他似乎很伤感的样子,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但还是很安静地停下脚步等待时榴慢慢缓过来。

    这很正常,月北骁望着天边初升的明月。

    他的生母也是中原人,每一次因为季节的变迁需要带着那些牛羊迁徙的时候,她总是会望着被留下的故居忧愁悲伤。

    离开一个已经习惯的地方,需要多大的勇气呢。

    他的家乡北境关于这方面的想法恰恰又与这些中原古国相反,人们随水草而居,每一个人都像流动的河流,无论到哪里都不会停歇。

    往哪走也不知道,但只有肯迈开腿总会有新的落脚地,这也是为什么他愿意跟着时榴走的原因。

    只要在时榴的身边,与他而言去往哪里都无所谓。

    “没想到终于有机会离开这个曾经让我痛不欲生的地方,竟然还会生出一丝不舍。”

    充满苦涩的声音在月北骁的耳畔响起,这是自从他们遇见以来他听时榴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他望着时榴悲伤的眼睛,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这一刻月北骁仿佛再次看见了自己的母亲,一样的忧愁,也一样的温柔。

    零碎的月光照在地上,昭示着时间已经不早了,可现在他们也才刚出城。

    时榴看着被照亮的道路,长长的,不知道还有走多久。

    “这里有人伤害过你吗?”

    见到他方才那幅模样后月北骁心中充满了气愤,这位性子直爽的少年不理解为什么,为什么还有人舍得让时榴难过。

    “告诉我是谁,我去帮你杀了他!”

    他很认真地向时榴解释:“趁现在还没有走远,就我一个人去的话进出很方便,况且凭我的功夫想杀一个人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时榴静静地看着月北骁明亮的眼睛,就这么站在原处,好奇地观察着,他问:“北境是什么样子的?”

    为什么,总是在某些地方突然出现,又不停地影响着他的一生——

    作者有话说:终于解禁啦这篇,以后不出意外应该是随榜更了[让我康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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