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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私宅一楼

    今晚事故频发,纪领事一边着急忙慌把衬衣往西装裤里扎,一边面色沉重地推开实验室的门,脚后跟蹬着皮鞋。

    “首席让你现在去给温先生抽血检查身体。”

    “好好好,我马上去。”胡立早有准备起身便走,剩余的队员七嘴八舌讨论起那天下午温言来实验室所阐述的头疼状况。

    “我们不是预计大约还要半年才能恢复记忆吗?”某严谨的成员说。

    “那是理论预测嘛,要知道爱情虽然虚无缥缈但却是很伟大的东西,往往能产生奇迹。”这人显然是个浪漫主义。

    “频繁头疼说明海马体已经进入初步的恢复期!”专攻学术的成员说。

    纪领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所以你们的结论是什么?”

    “不管记忆恢复到什么地步头疼都是一个好现象。”胡立折返回来拿药箱,“不过我们说了不算,具体还要问小言情况。”

    还有血检报告,高度发达的医疗手段通过几毫升血液足以分析出所有疾病。

    三楼卧室

    门敲响,胡立带着两名提着药箱的白大褂进来,问候完毕后立刻着手抽血,温言羞愧又紧张,偷拿了实验室的止疼药,又被梁世京现场抓包,内心正动摇着该不该说实话,梁世京起身来到他身后,一只手沉稳有力地按在他肩膀,“没事。”

    温言不明所以。

    医务人员已经开始动作,压脉带绑住他手臂上方,酒精棉球在手肘内侧肌肤打圈消毒,当一股凉凉的感觉从肌肤飞走时细细的针管伸到眼前。他下意识别开脸去,梁世京另一只手早早等在此处,温热的掌心托住他的脸颊。

    “没事。”他又安慰了一次。

    温言簌簌眨动着眼睛,在这片温热的掌心里闻到了清洌干净的味道。

    抽血结束的三分钟后胡立拿着一沓报告折返,梁世京跟着出去,仅三分钟后就回来了。梁世京神色自若地在对面坐下,温言紧张地看着他,已经准备好了“不管腺体衰变到什么程度自己都会提供信息素”的话,但梁世京只是淡淡说,“你也是这个家里的主人,以后需要什么直接让他们提供。”

    “嗯?”温言错愕地睁大眼睛。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没有检查出来吗?

    但其实只是因为腺体衰变不属于疾病……就像一个人自然衰老那样无法检测……

    “头疼不是你造成的,跟你没关系。”梁世京再一次说到了头疼。

    “我为什么会头疼?你一早就知道吗?”

    “早点休息。”梁世京一副不愿意深谈的样子,将两瓶止疼药放在桌上,见他要走温言赶紧追了上去,“你怎么不回答我?”

    “自己好好想。”

    “你能不能告诉我?”

    alpha足足比omega高出一个头,梁世京用掌根地抵着温言额头把他推回门内,“问题怎么这么多?想要答案也可以,拿诚意来换,先告诉我这五年都藏在什么地方?”

    温言赶紧道:“不要。”

    “那撒什么娇,回去睡觉。”梁世京说。

    房门轰然关闭,走廊陷在一片空荡荡的冷清里,这个走廊一如多年前那样……alpha走到尽头的门扇前握上房门把手……接着他回头。

    “温先生现在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态都太差了。”六年前的胡立还不是地中海,带着医务人员独有的严肃口吻跟在“他”身后汇报,“因为依赖期生殖腔打开太多次造成了一定的损伤,温先生不要孩子的话需要连生殖腔一起摘除,摘除的手术风险很大,很可能下不来手术台。”

    “其实也可以试试让生殖腔恢复到可以进行手术的状态,不过至少需要四五个月,到时候再做流产手术……”

    alpha沉默。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胡立立刻会意道,“目前温先生主要是精神状态太差……有一种精神药物可以抑制大脑产生痛苦的神经突触,令人忘掉痛苦的事情,只是需要长期服用会产生副作用,停药之后大脑大概率不会留存服药期间的记忆。”

    Alpha拧开房门,绯色的余晖大片大片落在房间里,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依赖期的余温,omega孤零零地坐在窗前,浑身上下散发着被alpha终身标记的浓烈信息素,他单薄的背影衬在一望无际的绿色视野中,肤色苍白,似乎孱弱地快要死去。哪怕听到开门动静也纹丝不动,自从他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坐着,已经两天不吃不喝了。

    当晚,纪领事端着一杯温水和一枚黄色药片进来。

    Omega服下后陷入沉睡,再睁眼已经是两天后的晚间,他抱着被子警惕地看着眼前端坐在床边alpha,“你是谁?”

    “梁世京。”alpha说。

    空气中的信息素经久不散,omega在被子下露出一双温润透亮的眼睛,四处打量一圈,最后转回来小声问,“我是谁?”

    ——仇恨从这一天清零,故事也从这一天开始。

    “你进浴缸洗澡时不小心踩滑摔到了脑袋。”梁世京平静地说,“失忆了,我们已经结过婚了。”

    这个s级alpha看起来很是不好相处,五官虽然优越英俊但脸上实在没有太多表情,不冷不热的语速也实在不太令人信服,一身黑色西装一丝不苟,感觉是个混黑.道的头号人物,omega想,如果他问一句真假alpha会不会一枪崩了他。

    “是我没照顾好你。”alpha继续说。

    受信息素驱使和处在依赖期末尾,温言下拉被子轻轻呼吸着,他喜欢这样的信息素,他想闻很多,或许alpha没说假话?不然自己怎么会被终身标记呢?失忆虽然是烂俗电视剧常驻桥段,但进浴缸滑倒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故吗?

    “你身上有雪茄的味道。”温言捂住胸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拿一下垃圾——呕”

    胃里空空如也,他只是吐一点清水在alpha身上。Alpha没有嫌弃地扶着他,等医务人员进来马上又让开换了一身衣服进来,重新坐下说,“你怀孕了,48天,孩子很健康。”

    温言猛地瞪大眼睛。

    “好好休息,我要出去开会,三小时后回来。”

    这个冷漠矜贵的alpha说完这句立马走掉,温言却怎么品出了点落荒而逃的味道,一开始他是这么想的,很快又觉得自己想错了,alpha安排了很多佣人进来照顾他,温和有礼的纪领事、爱讲冷笑话的胡医生。

    不知道是不是昏迷太久,他竟然异常的饿,吃了许多东西,还没来得及好好打量房间困意来袭一觉醒来天又黑了,alpha抱着手靠在旁边沙发假寐,他看起来已经回来了许久。

    温言躲在被子里悄悄观察他,好多问题想问啊……

    结过婚?那他们以前关系很好吗?除了怀孕和终身标记能证明他们确实存在亲密关系,怎么看也看不出他们之前存在着爱情?

    alpha敏锐地睁开眼睛,“醒了。”

    “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吗?”温言看着昏暗中alpha的身影,轻声问。

    “嗯。”

    “我们以前关系好吗?”

    “嗯。”

    alpha来到床边坐下,床垫下陷中oemga继续往被子里藏了藏,瓮声瓮气地说,“怎么证明呢,我的父母在哪里,他们知道吗。”

    “你是孤儿。”alpha在被子下稳稳抓住他的手,“我也是孤儿。”

    清新凛冽的信息素浓烈的弥漫,omega试探着半坐起来,仔仔细细观察alpha的表情,alpha一言不发地、轻轻地环抱住了他,在他耳边低声说,“不用害怕。”

    晚上他们同床共枕,这让“夫妻”关系的可信度增加几分。

    温言发现梁世京很忙很忙,在官方新闻里了解到alpha居然这个国家的首席!首席都是非常正派的人物,正派人物怎么会是坏人呢?怎么会说谎呢?

    嗯,可信度更增几分。

    休养好几天彻底恢复精气神,温言终于走出卧室,拖鞋是防滑的,走廊通铺了地毯,胡医生每日检查他的身体,纪领事对他毕恭毕敬,他轻轻抚摸上平坦小腹,在秋日金灿灿的橡木长廊漫步。

    只是想吐,这种感觉愈发强烈。

    其实他想闻alpha信息素,很想很想,但他不说,好在alpha每天夜里都会抱着他睡觉,那样他就能闻到,只是晚一点没关系。

    这天下午他逛累了,躺在休息区的软垫长椅上休息,脸色有点苍白地问纪领事,“梁世京什么时候回来呀?”

    “嗯……或许您可以给他打个电话试试?”纪领事蹲在他面前面带微笑地鼓励。

    接通后,omega只是问了这么一句,alpha说马上回来。

    直升机旋翼搅动着橡木湾天空的狂风,这样声势浩大的方式足以让所有人在第一时间知晓有人回来了,乘坐这种交通工具的好处一是快,二是快,三还是快。

    Omega如期而至地听见房门轻响,alpha携带着一股秋高气爽的凉风快步来到他面前,问,“怎么了?”

    “我想……”温言抿着嘴唇小声说,“你能不能像晚上那样抱我一下?”

    没问原因,alpha带着体温抱住他时信息素蹿入鼻腔,omega僵立许久,小心翼翼地将头埋在他的肩膀,听见alpha又重复问他怎么了。

    “刚刚有点想吐。”他说,“闻到你的味道就不会了,所以才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很忙?会不会耽误你的工作?”

    “不耽误。”alpha淡声说,“把我的号码记下来了么?”

    “还要记号码吗?”

    “嗯,以后走丢了怎么办?”

    Omega点点头:“好吧。”

    “以后不用问我,你也可以直接抱我。”alpha说。

    “好。”

    翌日清晨时分omega在睡梦中被alpha抱上了车,一路睡到首席府,再醒来时床边留着一张纸条,字迹遒劲有力,写着:

    ——我就在外面

    Omega敞开一条门缝悄悄观察,又一次被在书桌后工作的alpha很快发现,alpha起身过来牵着他,书桌后并肩立着两把椅子,一把是谁的不言而喻,另一把靠背放着特殊的软垫,桌前还摆着一盘精致的水果和一本书。

    温言在右侧坐下,默默地吃,默默地看书。

    从那以后他们每天都是如此,早上一起到首席府晚上一起回家,互不打扰常伴左右,温言能时时刻刻闻到alpha的信息素而不再想吐,梁世京望向右边就能看到他,他的右边一直都坐着omega。

    怀孕到第三个月做检查,温言第一次听到了孩子胎心,惊喜地望着显示器里那一团黑黢黢的东西,又惊喜地望向梁世京,“你听到了吗?”

    “嗯。”梁世京眼里掠过一丝笑意。

    “我想用他胎心的频率写一首钢琴谱子。”omega挽着alpha的手臂慢慢往卧室踱步而去,“明天你不带我去首席府了好吗?我在家里等你。”

    Alpha沉默。

    “你怎么不说话?”

    “在首席府不能写么?”alpha看起来有点不高兴了,冷冷地说……于是omega第一次主动地抱了抱他,“可以,但你的信息素别的alpha闻到会不舒服,他们来汇报工作你还要去会议室见他们,而且我已经不想吐了。”

    理由充分又有力,这件事就此定下来。

    温言开始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关在琴房里尝试写谱,尽管他的小腹已经微微微微地隆起,但他的身材还是那样匀停纤细,有时候忙碌了一下午也没能写出几小节。因为他发现梁世京真的是一个很黏人的alpha,总是给他发消息。

    “在干什么?该吃东西了、睡醒了没?今天有点忙。”之类的云云。

    又过了几天,胡医生说他身体已经被养得很好,可以去泡浴洗澡,这天晚上温言被梁世京送进浴室,他再三保证自己会小心进浴缸,一定不会再摔。穿着衣服演示了下,一条腿先是牢牢踩在浴缸底部,接着稳稳坐在浴缸边缘,然后另一条腿跨进去,确实是很稳当的样子。

    他很喜欢泡澡,喜欢水流包裹全身的放松感觉,所以没一会儿在浴缸里睡着了。梁世京抱他出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浑身赤.条.条,简直了,这两个月来他们没有做过爱人之间亲密的事,最大的身体接触就是拥抱。

    温言红着脸一声不吭,梁世京给他吹头发,抱着他上床睡觉时温言第一次感觉到梁世京某个地方与平常不一样……

    壁灯昏黄,雪白的枕头上两人侧身相望。

    “怎么不睡?”梁世京手臂轻轻揽上他的背脊,alpha的瞳孔沉黑干净,不夹带一丝欲望,却仿佛带着某种漩涡将人吸引。

    “马上就睡了。”温言赶紧闭上眼睛。

    不过这种发现就像潘多拉魔盒,能发现第一次就能发现第二次乃至第三次,温言迟钝地想,或许那晚并不是梁世京第一次这样,只是他第一次发现了梁世京这样。梁世京是个备受他人尊崇的人,他平时做任何事从来没有表露过自己的欲望,不过温言还是发现了他许多秘密。

    比如梁世京喜欢吃甜的东西,有一次他吃葡萄给他喂了一颗,梁世京囫囵嚼了两下就吞掉了。比如梁世京似乎在戒烟,因为他们有一次去别国访问,那个alpha首席主动给梁世京敬烟,梁世京在指尖转着玩却没有抽。比如梁世京每天都会帮他偷偷过地狱难度的手机小游戏关卡。

    Alpha是个不善于表达自己,但却是个细心又很好的人。

    于是当这天晚上温言又发现了alpha某个地方出现了同样的情况,他默默撑着柔软的床垫爬了起来,鼓起勇气凑到梁世京面前,“你很难受,对吗?”

    梁世京轻咳一声:“躺好。”

    温言默默躺好。

    “还记得医生给你说的么?”梁世京问他。

    “知道,胡医生说我的信息素很特殊不能对任何人摘掉颈环,如果出现问题他们都检查不了,万万不能跟你接吻,还……不能不做安全措施那个……”

    “那你还问。”

    “可是你每晚这样……会不会……”

    梁世京定定地:“会不会?”

    “说了你不要怪我。”

    “我什么时候怪过你。”

    “好吧,其实我是担心你每晚这样那里会不会坏掉?”

    因为实在太太太硬了,触碰上的感觉简直无法忽略……

    一夜无眠,梁世京早早去了浴室洗澡,温言陷在被窝里睡得雷打不动,因为怀孕之后变得特别怕热,伸出一只素白纤细的小腿来纳凉,alpha擦着头发出来瞟了眼,于是omega还在梦中就捞出被窝,滚烫的唇舌印上脖颈,一路向上在嘴角鼻尖、额头眉眼辗转。

    迷迷糊糊睁眼,温言立刻吓得重新闭上。

    灼湿的热气喷在锁骨,alpha牙尖叼着他这一块薄薄的皮肤,温言假装自己还没醒,但他羞得发抖,哪怕alph只是用那什么摩擦他的小腿……

    早知道不问那句话了,梁世京真是一个可恶的人啊……

    接下来好几天温言都不怎么想跟alpha讲话,从前偶尔无聊还会自己到首席府去找他,现在在橡木湾见到恨不得打个地洞。他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要成为这样的人,哪怕梁世京的身材他看一次脸红一次,只是flag立下来就是被打破的。

    孕期已经到了五个月,钢琴谱已经完成了一半,温言明显能看到肚子隆起的迹象,晚上睡觉不是那么舒服,侧躺着感觉肚子坠着,平躺着感觉肚子被压着。为了方便入睡,梁世京把他抱到自己身上。

    omega与alpha身材悬殊,温言完完全全蜷缩在他身上,梁世京温热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脊,从前明明闻着很安心的信息素陡然变了味道,温言觉得到自己心跳很快,梁世京的腹肌紧绷绷地在他身下,指腹仿佛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魔力。

    “我想睡了。”他爬下去背对alpha说,“晚安。”

    “怎么了?”梁世京敏锐地问他。

    “困了,你不要讲话。”

    一开始温言只是不愿意跟alpha进行身体接触,渐渐地,睡觉不仅背对alpha还离得远远的,最后还将脸埋进被子躲避从前最喜欢最需要的alpha信息素。

    “把他最近身边发生的所有事从头到尾复述一遍,具体到每时每刻。”正厅乌泱泱站了一堆人,梁世京冷眼扫过,在这凌厉的威压之下没人敢说一句谎话。

    把家中佣人调查半天,佣人自省半天,又请心理医生来分析半天,最后胡立弱弱地举起手,“首席,要不要查一查小言的孕激素?”

    温言不知道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要抽血,梁世京站在他身后安抚地按着他肩膀,低声说没事,不用怕。

    检查报告出来真相大白——怀孕到一定时期激素会作怪,身体会变得格外敏感。

    这天晚上睡觉温言照例躲得远远的,他和alpha睡觉的位置是固定的,梁世京在左他在右,但这天梁世京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偏要挤到右边来。

    “干嘛啊……”温言讷讷地说。

    “难受这么久也不说?”梁世京捏了下他的脸。

    “我怎么了?”

    梁世京将他抱到自己身上,梏住他的腰身和肩膀,温言知道自己这下逃不掉了,赶紧闭眼假寐,只是不知道梁世京是有意还是无心总捏他手心玩,呼吸浅浅地落在耳垂,像是吹气那般说着话。

    半个身体麻掉,话也一句没听清。

    “我很困我想睡觉……”温言咬着嘴唇胡说,梁世京也胡乱地嗯了声,指尖做坏地顺着他的背脊向下,温言反应不及猛地瞪大眼睛,梁世京收回湿润的指尖,在壁灯下捻了捻,“困了?”

    温言从头红到了脚尖。

    “不是很喜欢么。”梁世京定定地看着他,又用手指的湿润抹他脸颊,在素白的肌肤上留下两道湿痕,“以前你困了可不这样。”

    温言捂他嘴巴。

    没必要再说,alpha带着狡黠的笑意,用手指再次轻轻碰了碰某个地方,omega难.耐地蹙起眉头,灯光下他的脸颊被壁灯带走了大部分红色,只剩下淡淡的粉红,仰着头小口小口呼吸。

    那只捂在alpha嘴上的手不知道何时松掉了,软软地垂在被子里,一会儿又紧紧地攥在被子里。

    这晚,安在床底的声控灯带反复无常地亮。

    深冬到了,梁世京延后了一切外交活动每天回来得很早。但温言沉浸在琴房里懒得动弹,变得更加嗜睡胃口也变得更加奇怪。从前很喜欢吃的薯片现在居然不爱吃了,从前喜欢吃酸的现在变得喜欢吃甜的。肚子越来越大每天晚上也更加难以入睡,在梁世京身上往往只睡几个小时就要醒,很困,又睡不着,但温言知道梁世京应该比他更难受,因为当他睁眼之时梁世京也会在第一时间醒来,他不睡梁世京也不会睡……温言很心疼,梁世京每天那么那么忙,陪着他熬瘦了不少。

    后来只要睡不着,温言就会找借口说去琴房写谱子,一般用这个理由梁世京不会打扰他,不过时间一久日夜颠倒。不管是早晨八点还是傍晚六点,温言困了就去睡觉,醒来吃点东西玩看看书之类的,梁世京一开始颇有微词,不过只要日常营养摄入足够、精神状态良好就行。

    梁世京通常早晨八点去首席府,晚上11点入睡,温言则是中午睡觉,晚上十一点醒来……两人仅仅能互相陪对方吃顿早餐……梁世京虽然早回家,但他还是太忙了,温言也会在他晚上休息的时候偷偷进去陪他睡一会儿,睡一会儿又就觉得很无聊,梁世京不让他离开,他总能找到合理的借口在梁世京耳边小声说。

    “饿了、上洗手间、想看书。”诸如此类的种种。

    梁世京放开他,他就在深夜的大宅里游荡……

    因为日夜颠倒和口味大变,又没梁世京监督温言就不那么认真地吃饭了,家中只有纪领事和胡立敢说两句,其他佣人是万万不敢出声劝诫主人的。

    所以在短短半个月体重下降5斤也是很正常的……

    这天是个春日明媚的正午,温言揉着眼睛准备上床睡觉,梁世京回来了,不准他睡还要他起来吃饭。

    “睡醒再吃吧。”温言枕着雪白的枕头迷迷糊糊地说。

    “昨晚不是答应我了么,今天开始把作息改了,等会儿我带你出去逛。”梁世京半跪在床上挠他手心,温言耍赖假装听不见,梁世京强行抱他起来,温言被弄得不耐烦了,软绵绵地躺上他大腿,“再睡会儿吧……求求你了……”

    梁世京揽着他肩膀,温言更加赖皮地窝在他肩膀,说什么都不肯动。

    上了点手段的十几分钟后,omega睡衣半.褪靠在alpha怀里喘气,手指死死揪着alpha衣领,“拿出去……”

    “这个东西为你准备很久了。”alpha说。

    “梁世京!”

    “起么?”

    “起!”omega咬牙。

    幸亏是在起居室吃饭还不至于太丢人,温言彻底醒了,捏着筷子在椅子上坐立难安,一旁的梁世京仿佛对他的难受视若无睹,温言眼睫湿漉漉的,难受得狠了就抬起头来,他快哭了,连脚趾都紧紧蜷缩着。

    这时梁世京才好整以暇地放下筷子,来到他身边,把他抱坐在自己身上,修长白皙又燥热的手掌在他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抚摸,“才吃这么一点?”

    他语气冷漠的像是在诘问错误,所作所为又是那么的下流可耻。

    “吃不下了……”温言咬住下唇狠狠哆嗦了下。

    “还剩最后两口。”梁世京把盛了饭菜的勺子递到他嘴边,另一只手开始动作,温言浑身绷紧嘴巴紧闭,他难受梁世京也好不到哪里去,扶着他的腰缓缓下坐……再次把勺子递到嘴边,“吃吧。”

    “太涨了……”温言止不住摇头。

    “我知道。”梁世京鬓角有濡湿的汗。

    这是温言第一次领略到梁世京的狠心,在原则上梁世京永不让步,当最后一口饭菜吞进喉咙时,梁世京方才抱他起身,悬而未决的感觉始终吊着神经,这会儿彻底忍不住溢出了某个小小的单音。

    梁世京把他放床上,两人鼻尖抵着鼻尖,温言微微张着嘴巴想亲他,梁世京偏头躲过,“不能接吻。”

    “为什么?”温言眼神涣散地轻声问。

    “有信息素,我控制不了自己。”梁世京与他十指紧扣摁在柔软的床单里,“做完也不能睡,知不知道?”

    “知道了……”

    两小时后黑色车队驶出橡木湾,omega还是失言了,身上盖着薄毯枕在alpha腿上沉沉睡着。目的地是首都一家顶级商场,商场提前一周排查安全隐患,alpha提前预支了整座商场的三倍日消费额,5000万。各家门店虽然不知道到底今天会接待何种身份的客人,总之纷纷抽调品牌最优秀的服务者,提前摆上下季新品,静候光临。

    不过黑色轿车已经在空荡荡的地下车库停了二十多分钟。

    为什么?

    因为omega怎么都不愿意醒。

    最后也不知道alpha用了什么办法,omega红着脸逃脱般地钻出车内,他们牵着手乘坐观光电梯上去。

    好巧不巧,一向谨慎的首席府办公厅这次出了大纰漏,尽管他们无微不至考虑到了方方面面,甚至为了良好的出行体验提前用驱云弹保证天气晴朗,但万万没想到像这种商场冷气开得非常足,他们身着套装西装非常合适,但对于一个怀孕的omega来说是很冷的。

    电梯门开,温言打了个冷战。

    梁世京面无表情扫了眼统筹安排的人员。

    “抱歉。”工作人员冷汗已经下来了,马上着手解决这个问题,只是冷气不会那么快散去,所以最好的办法是立刻买一件衣服来。

    SG门店是一家只接定制的男装品牌,omega经理双手叠放在腹前,在这一刻终于等到了客人,不过按理说这位低调的客人支付了包下整座商场的高昂费用,应该是闲庭信步逛完一家又一家,怎么会跑得这样急?

    “您好欢迎光临,很高兴为您服务。”omega经理面带最为得体的微笑,他提前接到通知说客人喜欢安静,非必要安守他们的岗位就好。

    只见这位“客人”气喘吁吁地报出尺码,边叮嘱边快步走进店内,“面料百分百纯天然,有logo的不考虑,浅色系,先挑几个款式等我们工作人员来检查,还有,你们提前做好消毒准备。”

    原来真正的客人还没到……

    经理点点头,有条不紊招呼经验、资历最为丰富的店员挑选,他继续到门后等候,双眼寻找着,透过悬浮在商场半空层层叠叠的绿植看到,在不远处的露天咖啡厅的侧立伞下有一对情侣。

    s级omega身上披着格外宽大的黑色西装,懒洋洋跨.坐在s级alpha怀里,头靠在alpha右边肩膀,看不到脸,头发乌黑秀丽,脖颈戴着一根纯白色的omega颈环,不难看出他身上披着的西装来自谁。

    alpha一手搭在椅背扶手,另一手在西装外套下给oemga揉腰,他的侧脸轮廓完美优越,察觉到窥视目光,十分冷淡地瞥来。

    当alpha正脸暴露,经理差点惊掉下巴。

    不知过了多久,他壮着胆子再次偷偷瞟去,alpha替omega揉腰的手没停,alpha薄唇张合不停在说着什么,得益于深厚的工作经验他清晰地分辨出了alpha讲话内容。

    “还不醒?”alpha说。

    那只埋在外套里的手向下挪了挪,他拍了拍oemga的屁股……

    “起来走走。”alpha又说。

    omega无动于衷。

    “睡熟了等会儿又发脾气。”

    “温言我走了。”

    ……这句轻飘飘的威胁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弄得omega烦了,捂住alpha嘴巴不准他说话,alpha定了会儿,抬手在黑色手环上轻点两下,看按键方向,他关闭了信息素开关。

    少顷,闻不到信息素的omega不愿再把脸埋在alpha颈窝,把脸转过来靠上椅背,该如何去形容这张只是区区一眼就令人无法移开眼睛的脸呢?

    脸蛋清隽,五官小小的,睫毛像是在眼皮那里画了一道深深的黑线,嘴唇是非常健康的淡粉色,温柔和倔强并存,清冷与明媚柔和,那么完美又那么有特色的一张脸。

    不敢想象当他那双漂亮的眼睛睁开,谁能抵挡得住跟他对视。

    “还不醒?”alpha继续低声催。

    “梁世京你今天很烦。”omega迷迷瞪瞪吐槽道。

    空气静止一秒,alpha表情也停止一秒,他又主动把信息素打开……小心翼翼抬着omega的脸重新把他放回自己肩膀。

    真是的……alpha也真是个别扭的人,安抚的信息素一直放着,为了催促omega醒来关掉,又因为一句抱怨而赶紧打开,真是难以想象……冷若冰霜的梁首席私底下居然有点怕老婆??

    经理又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omega怕冷所以下属才会过来紧急买衣服,所以真正的客人是谁毋庸置疑,有那么大的权力关闭整座商场,那么大的手笔支付整个商场的消费额,也不算太奇怪。

    身后,店员送选衣服的工作人员出来,经理目送他走到露天咖啡厅那边,恭敬地将衣服交给alpha,alpha不假他人之手,从袋中拿出消过毒的衣物摸了摸,先是试探手感度,觉得满意才摘掉一直笼在omega身上的外套。

    衣衫摘掉的一瞬间经理瞳孔地震,只见omega肚子高高隆起,原来他怀孕了……怪不得懒成这样啊……

    只是omega不愿醒赖在alpha身上酣睡,这次alpha没关闭手环,而是让那名刚刚选衣服的工作人员上楼端了杯东西下来,经理忍住笑意,那杯壁的logo是分明显示是楼上那家鲜榨柠檬汁店铺,所以杯中装的应该也是柠檬汁。

    alpha拍拍omega的肩同时把杯子送到omega嘴边,omega倒很乖,丝毫不疑张嘴就喝,一副被喂惯了的样子,不过刚咽了一点精致的五官立刻皱成一团。

    alpha幸灾乐祸地笑了。

    原来高高在上的首席并不是个冰冷无情的人,原来是个叫omega醒来都会想办法的人,还会屈身为omega穿拖鞋。

    大部分客人到这个商场来的客人恨不得打扮成一副上流人物中的上流人物,这名omega仅仅身着休闲的家居服、防滑拖鞋,像是到自家后花园逛一逛的随和从容。

    不对,去后花园都会换户外鞋呢。

    alpha牵着睡眼惺忪的omega走进某家门店,不一会儿出来,跟在身后的保镖手中多了几个购物袋,单凭他们定制的衣着足以看出他们其实不穿这些品牌,他们只是开辟一家商场来散散步,体验“下一个阶层”人们娱乐休闲的地方。

    不多时,在经理的期盼中他们终于走进自己门店,经理打起十二分精神露出微笑,omega也对他微笑,alpha冷冷地扫他一眼,对他刚刚的窥视表示警告。

    omega松开alpha的手,指着柜台里一枚钻石领带夹说,“麻烦能拿出来看看么。”

    说话温温柔柔的,声音又软又好听。

    “好的您稍等。”店员带着月牙白的丝绸手套,躬身取出。

    黑色植绒布托着熠熠发光的钻石领带夹,造型是细长的叶片形状,oemga在alpha胸前比了比,歪着头问,“会不会太轻佻?我是说出席会议的话。”

    “你觉得好就好。”alpha询问omega的意见。

    经理默默猜测只要omega说不好那alpha也一定会说不好。

    omega思忖着把领带夹放了回去,“不太稳重。”

    “那就不要。”alpha果然这样说,只是他又说,“你给我设计一款。”他们转身朝店外走去,经理又听见alpha又说,“戴你设计的。”

    “那你求我呀。”omega笑盈盈地答。

    alpha有没有求他听不到了,他们已经手牵着手走远……店内大家皆陷在一副很想讨论又不敢讨论的表情,出着神,带着窃笑。

    温言一点都笑不出来,他不想走了,他很累。

    “腿酸。”

    “去吃点东西,这里有家你应该会喜欢的餐厅。”梁世京捏他手心。

    所有餐厅严阵以待,直到他们走进某家才微微放松下来。饭菜虽然可口但温言吃了一会儿困意再度来袭,又惊惧中午时分梁世京在他身上下的套,强撑着精神往嘴里送,吃得头频频点怎么也不敢说想睡。

    点头点到精神恍惚,突然额头猛地一刺蓦地呼疼,是他自己在打瞌睡中不小心撞到了杯沿……梁世京抓着他的手查看情况,本来就那么几秒的疼痛,眼眶也是因为长时间没得到休息而变得薄红,抬头让梁世京检查时眼里仿佛聚着一汪澄明的水线。

    “不吃了。”梁世京在他额头磕到的地方轻轻抚了抚,驾轻就熟环着他腰身抱进怀里,“睡吧,不吃了。”

    温言呆呆地想,原来他的眼泪那么重要,原来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小小声呼一点疼。

    梁世京原则都会丢掉。

    第24章

    春天短得好似没来过,转眼到了初夏。

    到了孕晚期,温言变得越来越懒,成天躺在床上不愿意动弹,梁世京把一楼某个房间改成了小型剧院,请演奏乐团和国宝级的舞台剧演员过来表演。

    只有这时候温言才会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舍得踩上地毯动一动。他的身体很健康,孩子也很健康。只是双腿浮肿起来,精细养了这么久一点儿也不长肉,背脊和手臂还是那么削瘦,每晚睡前梁世京会给他按腿,温言享受地靠在枕头看书,初夏的晚风穿透白纱窗帘徐徐吹来,卧室只有手指翻页和梁世京的低语。

    按摩头几天两人还算正经,按着按着一个对视……

    手术那天是一个格外晴朗的日子,温言一点都不紧张,因为他只需要下到一楼进入专门为他准备的手术室就好,倒是梁世京握住他的手出了薄薄的汗,温言觉得好好笑,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剖腹产手术而已……

    如果未来碰上连首席医疗团队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届时梁世京会怎样?

    前方是幽冷寂静的无菌手术空间,门口已经等着两队穿戴严密防护服的医务人员,他们在手术过程中不能沾染半点omega的信息素,就连手术室的新风系统也要通过虑机进行灭活处理。一旦外泄引起的事故不可想象,所以alpha也不能进去。

    “你这样我都有点害怕了。”温言假装说。

    “为什么?”梁世京下意识接话问他,温言笑个不停,拍他手背,“你在这面玻璃后就能看到我,我也能看到你,胡立说十分钟我就能出来了。”

    实际手术时间比预计还快了一分半。

    是个小alpha,被狠狠弹了脚心才哭,脸颊皱巴巴地像个小老头……

    温言面色红润走进去,脸色苍白地被推出来,梁世京脸色却比他更白……

    孩子的出生并没有改变他们的生活规律,只是梁世京无法再抱他入睡,在床边搭了一张椅子陪侍,梁世京事必躬亲地照顾他,脸上丝毫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全是面无表情的情绪……

    “不要一直盯着我了好吗,我不会飞走的。”麻药还没代谢完毕温言还能笑着说两句,第二天就因为代谢完毕又需要下床活动而变得害怕,他的身体总是那么敏感,无论是快感还是痛感。

    也不知道梁世京身为联盟八国统领国的首席是如何协调工作的?总之他没有踏出过温言三米之外,当医护人员搀扶他行走时,温言倒吸一口凉气。

    “慢慢来,不着急。”医护人员贴心地提醒。

    等了几分钟,迈出脚步的第一时间温言脸都疼扭曲了,梁世京身体紧绷地护在他面前,其实什么也做不了,仅仅护住他身前那片空气。

    “均匀呼吸……”医护人员给他擦汗。

    “好——”温言颤抖着嘴唇还没把话讲完眼泪就掉下来,“好疼啊,梁世京……”

    “让开。”梁世京接替过医务人员的工作,稳稳环住他背脊,“不走了。”

    温言被扶着重新躺回床上,梁世京问胡立能不能推迟一天,胡立斩钉截铁地给出“不能”的答案。

    ……于是温言又疼又好笑地看到梁世京因为他再次降低原则,问,“几小时也不能?”

    胡立带着医生的委婉和严谨:“不建议。”

    气氛僵持好久,梁世京迟疑地转回脸来,温言真是不想看他为难朝他伸手要起来,行走确实很困难,但他惊奇地发现梁世京搀扶他的动作和提醒他的话语相当专业。

    “你怎么会这个?”温言丝丝吐着气。

    “学了。”梁世京紧紧盯着他脚下的路答。

    Omega呆立许久,心尖肺腑被这股说不上来的情绪充盈得满满当当,他音量轻轻地问,“学这个干什么啊。”

    手术当天两队顶级医生待命,设备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光是准备工作医疗部就模拟推演了三百遍,轮得到alpha学这个么?这段时间梁世京给他喂水、擦拭身体、喂饭没有多么难得可贵,但梁世京为了这可能用不上的细枝末节学习,学多久了?一定练习过很多次吧?不然动作为什么这么熟稔呢?温言又想,如果今天他不需要梁世京的搀扶,梁世京在背后默默做的一切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被他知道?

    温言难以想象,难以想象地高兴。

    “怎么了?”梁世京抚上他脸颊。

    回神,眼皮一眨他发现自己哭了。

    在不短不长的恢复期里,梁世京也有不熟练的事情,比如抱孩子的姿势就很差劲,哄孩子更差劲,他对什么都不上心,偏偏计较omega喝水的杯子温度……

    当伤口恢复得差不多,这天下午育儿师抱着孩子过来,小小的婴儿刚刚吃饱喝足,正躺在“父母”中间睁着大眼睛乌溜溜地瞧来瞧去。

    嗯嗯,左边的父亲很帅,不错。

    嗯嗯,右边的爸爸温柔,很好。

    “他都出生半个月了,我们是不是该给他取个名字了?”温言单掌撑着脑袋故作严肃地问。

    “嗯,有想好的么?”梁世京亦撑着脑袋朝他望来。

    “你取吧,我最近脑袋空空。”

    “梁望佑怎么样?”

    “我就知道。”温言弯起嘴角。

    “知道什么?”

    “你早就准备好了。”

    Omega和孩子躺在alpha右边,一大一小轮廓能看出极其相似,alpha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抬抬眼向右望来,omega就会一直在他身边。

    “是哪两个字?”温言说,“感觉很好听,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梁世京暗藏私心,言简意赅地说了另一个理由。

    “好名字。”温言吐吐舌头,“其实我也取了,不过最近我好像变笨了,忘记了是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梁世京垂着眼帘握住他的手,“没关系,不是你的问题。”

    精神药物的副作用一旦显现说明停药迫在眉睫。omega自顾自逗着孩子,还不知道alpha精心策划的南柯一梦就要醒了。

    其实南柯一梦只是体面的托词,这个长达一年的梦境是巧取豪夺的陷阱。

    “首席,可以停药了。”深夜,胡立一针见血地提醒。

    岑寂的书房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道,一线青色细线在alpha指尖久违地升腾,皎洁的月光落在他的肩膀。

    “你今天很忙是么。”这是手术后温言第一次泡在浴缸里,他惬意地哼出鼻音,白天睡太多现在睡不着了,仰头睁着眼睛问梁世京。

    “不忙,刚刚只是跟胡立聊了聊你的身体状况。”

    “好吧,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梁世京指腹插在他满是泡沫的头发里,听到动作一停。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是在孤儿院吗?”

    “不是。”

    “哦,那你怎么不回答前一个问题?”温言偏偏脑袋,“是不太美好吗?”

    梁世京垂着眼睛看着他:“我16岁的时候认识了你,那时你还不认识我。”

    “讲一讲,我想听。”温言好久没这样激动过。

    “没什么特别的,第一次看你照片以为你只是个漂亮的呆子,没什么感觉,后来你一点点长大,等你成年后我做了一些事情,然后你来找我了。”

    “我都不认识你,为什么会找你?而且为什么要等我成年?你做了什么事情?”

    “18岁才算合法不是么。”梁世京表情淡淡地说。

    是啊,18岁才能结婚呢,跟18岁的omega发生性.关系才算合法,18岁的同龄人还在读大学……

    “我……”温言脸颊一点点红了,“别人还在读书,而我……”

    18岁就大着肚子了……

    “以后你也可以。”梁世京问,“怎么突然问这个?”

    “哦,昨天我在琴房写谱子,收尾那段明明我想好了,可是写到墙上去的时候就忘记了,还有其他好多事情,纪领事说我已经看过那本书了,可是我怎么记不得呢?记忆最近变得好乱,是不是因为之前摔到了脑袋的缘故?”温言不解地说。

    梁世京把泡沫抹了一点在他额头。

    “你是想吻我吗?”温言眉眼弯弯地问。

    梁世京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低头在刚刚抹过泡沫的地方轻轻一碰,“是。”

    “以后进浴缸的时候我一定会小心小心再小心。”温言信誓旦旦地告诫完,又惆怅起来,“记忆混乱会不会加重?如果以后我又忘记你了怎么办?”

    泡沫在头发上停留的时间已经过久,梁世京轻柔地给他冲洗掉,给他吹头发,给他擦干身体回到床上躺下,温言又变得很困,睡意蔫蔫地缩进被子里。

    “帮你想起来。”梁世京这才答。

    “什么?”温言迷迷瞪瞪睁眼。

    “温言。”梁世京罕见地叫他姓名。

    “嗯?”

    “喜欢现在的生活么?”

    “喜欢。”温言浅浅一笑。

    “愿意这样过一辈子么?跟我。”梁世京问。

    “愿意。”温言闭着眼答,说完想起什么似的半坐起来,“我今天还没吃药。”

    “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梁世京深深凝睇着他,半晌后轻声说。

    这一觉温言足足睡了两天,跟一年前一样躺在大床右侧位置,迷茫地望向窗外,窗外橡木树在“一夜”之间从初秋变成了盛夏,耳畔传来咿咿呀呀的动静,扭头一看,乖巧可爱的婴儿吃着小手躺在身边,s级alpha坐在对面沙发。

    腹部,那里多出一条新愈的疤。

    尘封已久的记忆如潮水般铺天盖涌来,为什么多出一个孩子?为什么又会多出一条疤?

    一切都是怎么开始的?怎么变成今天这个地步?

    想起来了。

    是的。

    他的父亲温则成是刽子手,为了权力杀害了alpha的父母。

    是的。

    电闪雷鸣的雨夜,他敲开了橡木湾的大门,本来想用的致幻信息素迷惑alpha让自己见父亲一面。

    是的。

    错误发生了,当晚他被终生标记迅速进入依赖期,跟alpha没日没夜的交.媾,然后他怀孕了。

    是的。

    他也是帮凶。

    “你疯了……”

    “梁世京你疯了,我们这样的关系怎么能生孩子啊?”

    明明在睡前omega还那么高兴,“一夜之间”多出一个孩子,omega生气、惊惧、痛苦都是应当的,没什么比这更糟糕的事了。

    只是那段回不去的时光就像是个平行世界,里面有一位清醒看客,他开着上帝视角清清楚楚在alpha耳边讥讽:

    “那个雨夜你明明有机会阻止的啊,只要在失控之前摁下手环紧急呼叫,一楼驻守的安保人员会在三秒钟内冲进来,那时候什么都还来得及,只是从此以后你和omega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了……”

    “但其实当oemga哭着求你的时候,你连他说了什么都没有听,对吧?”

    “有的人见一见就好了,可偏偏你主动摘掉了手环呀。”

    “哪怕后来omega怀孕你仍然有能力阻止啊,虽然这很难抉择,也不过是omega的生殖腔而已,跟你背负数十年的仇恨相比不是高下立判么?”

    “只是动心起念这样美好的东西怎么能跟仇恨相提并论呢?”

    “那一颗小小的药丸你想延续多久的威力呢?”

    “余下的只有你自己啦。”

    “所以无论你有没有错、选择怎样做,都是你罪有应得啊~”

    “回不去啦,那本就是你偷走的一年啊……”

    第25章

    初夏到,橡木长廊变得愈发葱茏。

    绿荫下,温言慢慢踱着步消食,算算时间,刚好在大道等车子接他去首席府。那晚他始终没得到梁世京为什么知道他头疼的答案,腺体衰变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检查出,不过最近橡木湾的佣人对他越来越毕恭毕敬,甚至算得上万分殷勤。

    怎么突然这样呢?是梁世京打过招呼么?

    “小言!”身后有人喊,胡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最近头还疼吗?”

    “抱歉胡医生,那天我偷偷拿了药。”温言愧疚地背着手。

    “害,整个橡木湾都是你的嘛,而且首席特别交代你要什么都给!”胡立说。

    但前提是正常需要,还得立刻汇报。

    “只是偶尔疼。”温言含混地问,“梁世京有训你们吗?”

    “当然没有。”胡立笑着答,“首席挺好的,对了小言,关于你头疼的事我必须给你解释一下。”

    “好。”温言点点头。

    两人漫步。

    “头疼是因为五年前服用的药物导致,这不是病,目前你吃的止疼药也没有任何副作用,不想忍了就吃,因为你怕疼嘛哈哈。”

    原来真是是这样……

    “明白了。”温言恬淡一笑,“谢谢。”

    “还没问你,颈环使用这么久有没有不良反应?”胡立说。

    温言一愣:“我该有什么反应吗?”

    “比如在腺体使用过程中有没有不适应的感觉?因为现在你使用的这款相较之前有过升级。”胡立说。

    “没有。”温言说。

    胡立咧嘴一笑:“以前你也是戴这个颈环,当时感觉很好呢。”

    “以前?”温言皱眉。

    “对啊,腺体需要定期释放——”胡立立刻僵了笑容,望向天空抡了两个大臂动作,“今天天气可真是好啊,是吧?”

    “需要释放信息素吗?”

    是的,必须定期释放信息素,倘若积压长久势必引起腺体衰变。

    “啊。”胡立挠挠脑袋。

    只是温言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好遮掩的,明明梁世京就是需要他的信息素治病,为什么胡立这样支吾,而且除了使用颈环很疼之外其实没有任何不良反应,胡立为什么要这么问呢?

    “我的信息素是不是携带了某种致病的东西?所以梁世京才患病的?”他其实很想刨根问底问清楚,但这个问题抛给胡立显然是在为难他,梁世京的身体状况是不能让外人打探的。

    胡立搓搓脸:“抱歉小言,我真的不能说。”

    “他病情严重么?”温言问。

    梁望佑才5岁,他的腺体却已经衰变了70%,未来的日子里梁世京是梁望佑唯一的依靠,梁世京万万不能出问题。

    “还好吧。”胡立再次挠脑袋,“首席主要是心瘾,其实你回来后他很久没有发病了,最近情绪稳定得令人发指,只是得注意一下易感期,这个其实也可以忽略不计,只要不闻到omega发.情期的信息素就行。”

    “我已经洗掉标记了,不会有发情期的。”温言小声解释着。

    S级Omega被alpha终身标记后才会有定期的发.情期,其他时间跟正常人一样,当然,也不能闻到其他发.情期omega的信息素,否则也会被迫进入发.情期。

    “安啦安啦。”胡立从容地摆摆手,“除了小言你哪还有omega能接近首席呀。”

    “那他多久才能痊愈呢,需要我一直提供信息素吗?”

    “差不多吧……反正这事……哎呀这事儿……小言要不咱们换个话题吧?你看着这天多蓝,这云多白啊……”

    想了想,温言还是决定再争取一下,依照胡立所言梁世京并没有因为自己信息素患上不治之症,反而痊愈指日可待,如果是这样的话到时候梁世京就不再需要他,他如果能活下来就好了,偶尔还能跟梁望佑见一面,相信梁世京大概是会愿意的,要是不愿意就去求一求,梁世京有时候也是很好说话的。

    “胡医生。”温言轻声说,“那天我在新闻上看到有一个omega腺体衰变,像他得了这样的病还有救治可能吗?”

    “没有。”胡立斩钉截铁给出答案,“我知道你说的那个患者,那天我们团队还讨论过。虽然腺体衰变不是病,但迄今为止医学界还没找到比较好的解决办法,就像一朵花慢慢枯萎死去,谁也不能控制自然凋零嘛。当然针对这个问题目前医学界其实有两个用作预期解决的方案。一种是置换人工腺体,用生物科技代替本身腺体,第二种就是活体置换手术,前段时间八国大会上,首席明令禁止开展这项研究。”

    温言不解地看着他。

    “人工腺体和活体置换目前都还处在研发阶段,这两个其实都不太行。人工腺体无法解决神经元和信息素释放问题,因为无法赋予材料生物活性,就算手术成功,患者最后也会变成一具植物人。”

    “至于首席为什么禁止活体置换手术我是这样猜测的。”胡立压低音量,“如果法律允许实施这项手术,这世界上有多少人会因为腺体而失去性命,私下倒卖腺体、制造意外事故、名为捐赠实则强迫他人……这背后的黑色产业链简直不敢想象。”

    “所以我觉得首席否决了其他七国的请示书还是非常有道理的,就像联盟禁止任何ao出售信息素、禁止omega代孕,总之这些事情开不得先河,一旦开了先河不是救人性命反而是推动犯罪。”

    而且谁愿意把自己的腺体换给别人呢?

    温言平静点头:“是的,边境有很多出售信息素的走私活动,那些ao几乎全是被绑架来的,被抽信息素抽到死。”

    “是嘛。”胡立说,“没了腺体谁都不能活,那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腺体换给别人对不对,退一万步就算愿意,手术也可行,那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人会怎样痛苦?背负他人的生命面对剩下的每一天,想想都觉得难受。”

    “梁世京做得很对。”温言真心实意地说,“他是个很好的领导者。”

    其实他父亲温则成以前在表面上也是个很好的领导者,温言从前总想不明白温则成怎么会做出那些事,后来在苟且偷生的五年里他发现自己早该察觉到一些蛛丝马迹。为什么?因为生他的“爸爸”是一名男性S级alpha,温则成也是男性S级alpha,两个男alpha是不能生孩子的,所以温言小时候也是被育儿师带大的,至于他的“爸爸”,在生他的时候就死了,温言只见过他的照片,是一个儒雅清俊的人。

    他有时候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的腺体才会那么独特罕见?

    “人类生命和科学技术之间往往存在着矛盾,希望未来我们在人工腺体有新突破,既解决医疗问题又从根源上杜绝犯罪活动。”胡立话锋一转,“首席挺好的,小言你觉得呢?”

    “除了讲话难听,他是个很好的人。”温言笑着说。

    “你讲话好听。”胡立咧着大白牙,“你们绝配。”

    黑色车队缓缓从绿色的地平线驶来,温言收回视线,“谢谢你给我解答这么多,胡医生你也是个很好的人。”

    “快去首席府吧。”胡立笑着提醒,“身体不舒服随时找我啊,还需要止疼药可以直接告诉小纪。”

    “好,下次见。”温言跟他挥挥手,转身,释然地朝前方走去,现在这样的生活就很好,梁世京和梁望佑都很好,他再满足不过了……而且在不远的下个月,梁望佑生日会比炎热的夏日提前到。

    黑色轿车缓缓驶过熙熙攘攘的大街,人群汇聚在斑马线前,绿灯亮了他们就行,红灯亮了他们就停,世间万物都遵循自身规律,生命长与短也是如此。

    ……

    抵达首席府是半小时后,午休时间整个走廊都是静悄悄的,保镖也不在,温言推一条门缝探进一个脑袋。

    书桌后居然没人?

    正暗中观察,头顶忽然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臂,大拇指快速剐过脑门儿,“这么开心?”

    侧了侧脸,alpha双手抱怀靠在墙壁。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温言站直,奇怪地问。

    “首席府的安保还不至于懈怠到放人随意进出。”梁世京挑眉,“在车里捡钱了?”

    “没有。”温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开心,但还不会放肆到跟梁世京开玩笑,摁开颈环说,“我没有随意进出,是你让我来的。”

    “还挺聪明。”

    这是什么表扬……

    “过去坐。”梁世京指着书桌后面的椅子说。

    “好。”温言又很好糊弄地点点头。

    今天确实是个好天气,首席办光线格外澄明干净,后花园里的绿植修剪得完美无缺,什么都很好的样子。

    梁世京仍要继续处理公务,温言悄悄观察他的繁忙程度,瞟了个七八回又不由皱起眉头,明天就是周末了,之前alpha答应周末自己可以全天陪同梁望佑的,不知道这件事还算不算数,他支着下巴胡思乱想,梁世京现在心情看起来挺不错,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问问呢?

    他轻咳一声,于是梁世京放下文件,向右瞥了他一眼。

    “来的路上那么高兴在我身边就这么坐立难安?”梁世京阴测测地说。

    “嗯嗯!”温言咳着转过脸,还是托着腮,“你现在忙么?”

    “不忙,说。”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忙。”

    “刚刚不是说不忙么……”

    梁世京:“我说忙那你怎么办?把话憋一下午?”

    “那我还是要问的。”温言踌躇半晌小声说,“明天是周末了。”

    “周五过了就是周末,有什么好提醒的?太阳给你打电话说明天不挂天上了?”

    “梁世京……”温言幽怨地望着他。

    “好好说话。”梁世京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别开眼。

    这下人都看不见还怎么提要求?温言往前倾一点,像讲秘密那样歪着头,“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不能反悔。”

    刚刚脑门儿才被alpha剐蹭过现在又被alpha手指顶开,梁世京拉开距离,“说好什么?”

    再笨温言也意识到了,他又被梁世京逗弄了,又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靠近行为十分不妥,于是退回去好好坐着,“不好意思以后不会了,其实我是想说明天周末了,我应该在家里陪小佑。”

    “他明天要出去上活动课。”梁世京硬邦邦地说。

    好吧,算了,还是来首席府吧……

    “丧气干什么?我有说让你不去?”

    那双暗淡的眼睛转瞬间亮起来,温言弯起嘴角,“谢谢你,你很好。”

    “很好就别给我脸色看。”梁世京重重地点了下桌面,“准时出去按时回来,别让有的人为你付出生命代价。”

    温言默默低下头,“知道了。”

    第26章

    “温言你回来啦!!”梁望佑兴奋地从台阶跑下来。

    温言一个人从车内出来,笑着迈出接住跳到身上的梁望佑,“这么高兴呀。”

    “我已经知道了!”梁望佑搂着他脖子笑嘻嘻地说,“明天我要带你去跆拳道馆,我是那里最棒的小朋友温言我要打给你看。”

    “好呀。”温言抱着他迈上台阶,“手的疤有没有掉?”

    “抠掉了一个,胡医生说如果疤能够抠掉就说明长好了。”

    纪领事扶着梁望佑下来,接着两人在玄关换好拖鞋前往餐厅,吃过晚饭两人又去游乐场玩,梁望佑是个十分自律的孩子,从不沉迷于玩电子产品,也不贪图玩乐,到了入睡点会自己换好睡衣对育儿师悄悄说,“今天不喝奶了。”

    “是。”两名育儿师笑着过来给温言打招呼,“温先生,我们先走了。”

    “辛苦了,再见。”温言也笑着点点头。

    梁望佑上床躺下,盖着被子露出一张白白净净的小脸,“温言,明天我想带你认识我的好朋友。”

    夜幕低垂,这扇窗户笼着朦胧的暖光。

    “好。”温言坐在床边摸摸他的头。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梁望佑眼睛亮亮的,“他很会跳舞,每次上音乐课他都在教室上面伴舞,唱歌也好听,就是话有点多。”

    说起话多……温言悄悄笑道,“你会跳舞吗?”

    “我可不会,那多幼稚呀,他每次都能把老师逗得哈哈大笑,只是……如果你想看的话我也可以学……”

    “不用,在我心里你就是天底下最棒的小孩,不跳舞我也喜欢你,最喜欢。”

    “哼哼。”梁望佑皱起眉头,不屑一顾的表情简直跟梁世京一模一样,“我不要大家都喜欢我,他们也不会喜欢我的,他们只是尊重我,不过温言,我好想看你哈哈大笑的样子,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还没见过呢。”

    温言微微出神,自己会因为什么事情感到哈哈大笑呢?这样的生活就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你本来就很少笑,跟父亲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更难受,不过我感觉他很怕你。”梁望佑童言无忌地说。

    “嗯?”温言瞪大眼睛。

    “你不知道,你每次说话的时候父亲都在观察你,假如他说话惹你不高兴了,他就不敢再说了。”

    回想了下,温言发现好像确实是这样……他不知道该怎么接,但“曹操”到了。

    深夜10点的房门轻响两声,梁世京穿着挽了袖口的白衬衣进来,除了西装外套没在身上之外,那枚叶片形状的领带夹还牢牢附着在深色丝绸领带上,他大概刚从首席府回来,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像个在外忙碌一整天只为了老婆孩子过上好日子的模范丈夫,尽管他早已站在联盟八国权力顶峰,但他的疲惫感却那么重那么重。

    Alpha径直走到omega身边坐下。

    房间静悄悄的,温言和梁望佑互相对视一眼。

    “奶喝了没有?”梁世京忽然说。

    温言懵掉,一时没反应过来梁世京在问什么,因为梁世京是盯着他说这句话的,他喝什么奶?

    “我想不喝。”梁望佑带着小心思拒绝地说。

    梁世京看了眼腕表起身朝外走,温言以为他要离开,没承想梁世京迈进了居室,电器嘀的一声格外清晰,梁望佑也听到了,气鼓鼓朝起居室方向大喊道,“只喝120毫升!”

    “每天晚上都要喝吗?”温言愧疚地望着他,“我是不是忘记给你兑啦?”

    本来每天早晚是要喝的,但因为只要喝了就要穿纸尿裤……梁望佑可不想让温言知道他这么大了还在尿床,但偏偏!

    Alpha父亲怎么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呢?

    几分钟后,温言看到……呃……神色淡漠的梁世京拿着一个奶瓶从起居室出来……

    梁望佑一溜烟从床上爬起来跑到床边,接过,拧开盖子,一口气干掉,背对着给梁世京使眼色,“等会儿再给我穿纸尿裤!现在不要问我不要问我!”

    声音虽小但长了耳朵的人都能听到,温言忍着笑,“小佑我回房间了,你早点睡觉,晚安。”

    梁望佑简直气死,梁世京每次一回来温言立马就走,本来今晚温言说好要等他睡着才离开的!!

    实在忍不了,omega擦着alpha快步来到走廊,捂着脸肩膀耸动,看起来像是在哭那样……

    “你就不能再忍忍,你走了他全赖我。”alpha像个阴魂不散的鬼混那样站在背后怨怼。

    闻言松掉手,温言还挂着笑,脸颊红扑扑的,眼睛润润的。

    想象得出梁望佑有多么气急败坏,肯定是噘着嘴大声斥责过梁世京,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巴拉巴拉之类的,梁世京多半只听了一耳朵就出来了。

    “你干嘛那样做。”温言完全看明白了梁世京的坏心思,笑着问,“他也是要面子的啊。”

    “五岁还在尿床的人要什么面子。”梁世京不咸不淡地说,“怕你知道又不改,是他自己的问题。”

    “你真是……”

    “真是什么?”

    温言这会儿笑过了,声音又软软地:“他怎么还在尿床?”

    “问你自己。”梁世京摘了领带夹又扯松领结,“你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又提起遗传,上次挨打也说是遗传的倔强基因,蠢也是,现在又怪尿床,温言不服气,且不论这些是不是缺点,孩子明明是一起生的梁世京却全怪他一人脑袋上。

    “一定是遗传的你,我很小就没有尿床过了。”他义正言辞地解释。

    “我又没说你小时候。”梁世京悠闲地回。?

    温言琢磨着这句话,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些画面,脸一点点红了……梁世京更加悠闲了,放松地靠在墙壁,反复抛着那枚钻石领带夹玩。

    “我要去休息了。”温言垂下眼,难堪地说。

    “晚安,记得上洗手间。”梁世京一把接住领带夹,十分潇洒地转身离去。

    Alpha背影消失在卧房门后,温言也气死了!!

    他真的很想说“是你逼我的”,但又怎么也说不出口……

    第二天,由于昨晚alpha两句话分别把一大一小弄的不高兴,吃早餐时没一个人搭理他,梁望佑脾气不小,一直在那哼哼哼哼哼哼,吃完拉起温言便走,温言牢牢握住他的小手,离开餐厅时也悄悄地哼了一声,不知道梁世京有没有听到。听到又能怎样?反正马上就要出门了!温言加快脚步。

    首都体育中心,这是一家国家级别的幼儿跆拳道馆,身份象征制,馆内空间开阔,教练是退休的专业运动员。由于到得晚,梁望佑换好衣服立刻上场训练去了。场地分了各自训练区域,这群小萝卜头身着纯白色的训练服,在一对一的教练指挥下:“嘿、哈。”

    动作看着又好玩又可爱,而且训练并不严肃,反而有许多孩子凑在一起聊天。

    陪侯席坐着稀稀拉拉的人,家长模样只有那么一两个,更多的是保姆、育儿师、保镖秘书之类的人。见第一排没人,温言挑了居中位置坐下,从这个角度刚好把场内一扫眼底,梁望佑也就在中间,正在抬腿去踢教练手上的脚靶。

    他今早才知道原来梁望佑周末过得非常丰富,除了这些益身益智的活动之外,遇到赛季还会带他的小马“珍珠”去别国参加比赛,听梁望佑说,梁世京最近给他组建了两支符合参加世界赛级的赛车队,新车队若想比赛首先要给赛事方缴纳两个亿的反稀释费,其次号称钱币焚烧炉车队还没算……不过这些都是其次,温言再一次为自己的狭隘感到羞愧,他以为忙碌的梁世京没有时间管梁望佑,也不让他接触外界。原来这个想法是错的,梁世京反而把梁望佑送到与他同龄人很多地方来,让他交朋友,让他拥有丰富的娱乐方式。

    论如何养孩子,梁世京很出色。

    好吧,梁世京方方面面都很出色,只是讲话不好听而已……

    好吧,怨气少了那么一点……

    “你好,请问你是?”一名男omega来到旁边说。

    这名男omega五官精致,相貌年轻,身后跟着众多面无表情的黑衣保镖,这会儿齐齐站在跟前一大堆包围着温言,温言抬眼,这名年轻omega带着评估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尖,见状,隐藏在后排人群里的保镖右手已然按在腰侧,温言瞥了眼,小幅度摇了摇头,再看向omega,“怎么了,有事吗?”

    梁望佑今天很高兴,他不想坏了他的兴致。

    “问问。”omega双手揣在一身价值不菲的外套兜里,慢条斯理在旁边坐下,“你是育儿师?”

    温言含混地应了声。

    Omega轻轻一笑,心中有了计较。

    联盟某些达官显贵喜欢豢养漂亮的omega,弄出孩子是常事,顺着omega视线,看到场上那名小alpha,原来是这个孩子……梁望佑外出都用化名,没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没人调查得出他的身份,像这样调查不到背景的人就是这些达官显贵的私生子,不过属于藏得很好的那一类。旁边这个占了自己座位声称是育儿师的omega,顶着这样一张脸,全身上下的衣着又定制,不是alpha见不得光的“情妇”是什么?

    如果不是,首都什么时候有过这号人物?

    “你现在坐的位置是我的,如果不介意的话麻烦换一换,不过记得擦一下椅面哦。”容矜说。

    陪侯席位置都是联排的,没有专属标识也没有区分。

    “其实你可以就坐旁边。”温言说完这句不再搭理他,继续在小萝卜头里寻找梁望佑的身影。

    周围渐渐响起窃窃私语,温言模模糊糊记起之前在电视上看到的花边新闻,旁边这位不太讲理的omega名为容矜,富豪独生子,近日正准备跟另一家富豪独子成婚,但容矜有一个跟小叔生的5岁孩子,当时新闻标题被嘴毒的媒体戏称“小叔今何在。”

    “你听不懂话吗?”容矜笑吟吟地转过脸问他。

    温言假装听不见,他的时间很宝贵,少看梁望佑一秒就是一秒,没必要废话,也不想惹麻烦。然而omega久久得不到回应,再加上后排许多目光投射过来,容矜这次声音提高些许,“聋了?”

    有的人霸道惯了,认为世间万物都得顺他的意。

    温言冷冷地看他一眼,好整以暇继续坐着。

    “行吧。”容矜招来管理人员,“你们这里不是俱乐部形式吗,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我这个位置今天怎么没有留?”

    管理人员很是为难地瞅瞅这个瞅瞅那个,“抱歉,其实两把椅子相差距离不到20cm,这个角度也很好的。”

    “如果你不会办事从明天起可以换份工作。”容矜气笑了。

    温言皱眉,这个omega怎么这么不讲理?因为一个位置就要弄得别人丢了工作?默默叹气道:“我给你让吧,不要牵连别人,这件事跟他没关系。”

    管理人员万分感激连声道谢。

    容矜抬起下巴,端着轻描淡写的口吻,“晚了。”

    侧脸,温言定定看他几秒,“那你滚吧。”

    这名omega只要好好讲话,哪怕让一让也是没关系的,只是一个无关痛痒的位置而已,但他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带着虚假的礼貌和盛气凌人的口吻,貌似让人挑不出错误,但为了一个位置就要动用权力以及金钱地位压迫他人。金钱不是这么使用的,上花边新闻的人也是没有地位可言的,至于权力,温言就更不能理解了……

    容矜神色一滞,在他所能接触的圈层里,哪里受过这样大的屈辱?砰的一声把手中咖啡砸地上,“你以为你是谁?疯了吗敢这么对我说话?”

    一直藏匿在人群里的保镖缓缓起身,右手提着枪。

    场上的小萝卜头也停下动作,扭头望来。

    “我谁也不是,但我讲理。”温言端端正正坐着,“场馆没有你的专属位置,下次想坐这里可以早一点来,开除无关紧要的人并不能彰显你的威严,还有,记得把地板擦干净。”

    “你背后的人是谁?”容矜眯起眼睛冷冷问。

    这时,梁望佑和另一名小alpha齐齐从场上跑了过来,两个小萝卜头挡在温言身前,梁望佑额头脸颊全是汗,看了眼地上逐渐漫开的褐色咖啡,又看了眼对峙的两人,再看了眼溅在温言鞋边的湿痕,气死,向后两步拉住温言的手,不分青红皂白地望着容矜,“滚开。”

    果然遗传,Omega让人滚,生的小alpha也让人滚。

    这时,又有一名小alpha挤进人群,容矜揽着他的同时嘴角挂着讥讽的笑,他的儿子跟这个小alpha之前有过矛盾,不过都是些小朋友之间的小打小闹,无非就是谁是这里跆拳道打得最棒的,温言不知道这些事情但容矜是知道的,之前花了很大一番功夫调查梁望佑的身份,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小朋友,你知道这个omega跟你父亲是什么关系吗?”容矜笑着躬身,问梁望佑。

    这句话就像一根刺深深扎进温言耳朵,让温言会错了意,他不敢赌容矜是否知道当年的事,认不认识自己,更不确定他是否认识梁世京,只是他万万不能把梁望佑扯进来,立刻反握住梁望佑汗湿的手,哄道,“我没事,我们不跟他说了,还要练一会儿吗,我换个位置等你好吗。”

    “温言你不要怕。”梁望佑扭头说,“我会给你撑腰的,而且父亲说过让我保护你。”

    “小佑,这个omega说话好臭。”与梁望佑一同挡在面前的孩子应该就是他口中的“舞王”朋友,这个小alpha快速回击道,“你先管好自己,反正不是你跟你叔叔乱.伦的关系。”

    话音落,窃窃私语轰然而起。

    容矜脸色变了又变。

    “温先生,少爷。”保镖过来,半鞠躬地打他们招呼,音量不高不低把事发经过给梁望佑讲了一遍。

    “好我知道了,既然你喜欢坐那就一直坐好了。”梁望佑不再是那个平日软萌可爱的5岁小朋友,露出他的真实脾性,淡漠无情的瞳孔扫过众人,指着容矜,又朝正中间那个位置一移,“把他按上去,敢反抗就杀了。”

    第27章

    “真是讨厌!”梁望佑换完衣服从更衣室里出来嘴上还在抱怨,“以后不让那个omega进来了!”

    “没关系。”温言蹲下看着他,“我们已经出过气了,那句话以后不能说了哦,也不能那样做知道吗?”

    小孩子口无遮拦,作为家长必须约束。刚刚梁望佑说出“杀了他”时简直把温言吓得不轻,赶紧抱起梁望佑离开。

    “那个位置谁都可以坐,他居然敢让你起来?我讨厌他那样对你说话,连父亲都要看你脸色他居然还敢骂你!”梁望佑喋喋不休地指挥,“温言,你抱我回去!”

    “原来我们小佑脾气这么大呀。”温言又觉得好好笑,“我们不回去,我们去吃饭了好么,我知道你在保护我,但是你先答应我,以后不能那样说话也不能指挥保镖那样做,知道吗?”

    “好吧……我知道了。”梁望佑想了会儿,乖乖点头。

    这时一名alpha小男孩从另一侧更衣室出来,梁望佑朝他挥挥手,“舞王,快来见过温言。”

    “马上马上。”舞王也不要育儿师帮忙,自己边走边扣扣子,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温言失笑,梁望佑一天天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快来见过温言”,弄得他好像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有种过来拜见老大的既视感……

    “叔叔好。”舞王端端正正站在面前,领口歪着袖口耷拉着,“我是小佑的好朋友,靳述,他们都叫我舞王。”

    “你过来。”温言憋笑招招手,舞王大大方方地走到他面前,温言给他解开扣子重新扣好,温柔地说,“刚刚谢谢你,那么勇敢地挡在我面前。”

    “妈妈说保护omega是我们alpha天然的使命!”舞王信誓旦旦地说。

    “我都是自己扣的呢。”梁望佑嘟起小嘴,贴到温言腿边。

    “好吧。”温言摸摸他的脸颊,一颗颗把他的衬衣解开再扣上,“高兴吗,喜欢吗?”

    “靳述你看!”梁望佑笑起来,“温言对我好不好?”

    “对我也好。”

    “对我最好,对你一般。”

    “你挑拨离间。”

    “你是非不分。”

    两个小alpha拌起嘴来,温言一手牵一个带到用餐中心去吃午饭,没吵一会儿两人自动和好挤在一起看手机,梁望佑显摆梁世京给他建的车队视频,一辆辆定制级别的超级赛车在相册里滑过。

    “能不能参加下个月的比赛?”靳述十分艳羡地问。

    “不知道。”梁望佑摇头晃脑地说,“我要先拿跆拳道的比赛冠军,再拿赛车比赛的冠军。”他从手机抬起头来,“温言,我要把奖杯都送给你,以后每个周末你都陪我好不好。”

    温言微微一笑,给他们插好吸管,再妥帖地把饮料放到他们面前,天气隐约有了炎热的迹象,透过高大的梧桐树洒在皮肤上竟生出灼灼的感觉。

    “哇这个车好酷啊。”

    “这个发动机只拿过第二名,你看这个。”

    平静的目光从两个小alpha身上移开,温言眺望着一望无际的地平线尽头,高楼林立的大厦像是一个个钢铁巨人反射着金属狰狞冷光,纵横交错的高架桥蜿蜒进楼宇之间,车、人川流不息,万物就像没有尽头那样自动流转着……

    “温言我吃完啦!”梁望佑擦擦嘴巴说。

    “温叔叔我也吃完啦!”靳述也擦擦嘴巴说。

    回神,温言笑起来:“要午休会儿吗?”

    “骑马!”两人异口同声地答。

    三人乘坐直升机抵达郊外草场,在这里温言见到了梁望佑那匹名叫珍珠的小马,通体白色,皮毛顺滑,性格温驯。

    “温先生。”两个孩子去换马术服,两名教练过来打招呼。

    “你好。”温言摸了摸小马的脸颊,“小佑学很久了吗?”

    “是的,已经学了两年多,周末和放假常来。”其中一名教练答。

    “他一个人还是跟他朋友?”

    “今天这个小朋友以前也来过,不过以前更多是首席带少爷来。”教练答。

    温言点点头:“谢谢。”

    “您随便逛逛,有需要叫我们。”教练鞠了躬,退到外面等。

    这座马厩打扫得十分干净,宽敞的木栏隔出马匹单独休憩的区域,大约为了方便牵出所有靠外的小马都是梁望佑所属,靠内则是成年马匹,温言一间间观摩过,走到某间时脚步忽地一停,这匹黑眼珠、通体莹白的温血马站在干草上,见他来,主动凑过来嗅他的脑袋。

    “奶油?”温言迟疑着、莫名地唤出它的名字,轻轻抚上它滑溜溜的脖颈。

    奶油撒欢儿地踢了两下蹄子,更加亲昵地在他肩膀蹭来蹭去,温言继续尝试叫了一声,奶油更加激动起来,想了想,他出去找到教练,“最里面那匹温血马叫奶油对吗?”

    两名教练互相对视一眼,“是的。”

    “是我的吗?”温言佯装得很平静,实则手心都出了汗,他从来没有到这个草场来过,在一分钟之前甚至不知道首都有这么个地方,那匹名叫奶油的温血马在记忆里他也从未骑过,但他却知道他的名字,奶油也认识他。它跟橡木湾那群小斑鹿一样,也在对他认主。

    “是的。”两名教练继续答。

    “我的……”温言失神地呢喃着。

    辽阔草场上两匹小马正在争相追逐,两个小alpha的笑声顺着燥热的午风远远飘来,兜里电话响了,温言掏出手机,一串熟悉又陌生的备注赫然在屏幕上跳动。

    ——他很忙别总找他

    “喂?”温言划动接通,疑惑地发出单音节。

    “见鬼了吗,声音这么小。”梁世京低沉干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是你的号码……??”温言瞳孔不由自主放大。

    “上午在开会,刚刚才知道跆拳道馆发生的事,还有没有生气?”梁世京报备完行程,言简意赅地问。

    “……”温言大脑一片空白。

    “说话。”梁世京说。

    “没、没事,小佑已经不生气了。”温言回神答。

    “他气不气关我什么事?”梁世京问。

    “什么意思?”温言再次疑惑地看了看手机。

    “你还生不生气。”梁世京说,“给个答案我来解决。”

    “不、不生气。”温言唰地摁向戴着颈环的后颈,梁世京解决二字尾音落下时那块小小的腺体突突跳了起来,仿佛带着生命那般把悸动的感觉传递到心脏,再顺着血液运输到四肢百骸。

    电话静默了会儿。

    “在干什么?”梁世京很闲地问。

    “陪小佑骑马。”温言话都有点说不利索了,那么讨厌他的alpha居然关心他?如果他说是alpha是不是会替他出气?“解决”二字又干脆又利落,还带着明目张胆的偏袒。

    “吓到了?吓到了还骑什么马?把电话给他,我给他说。”

    “没有、没有,梁世京……我有件事想问你。”

    梁世京低低应了声,只是如此简单的字眼却像是锤子轻轻敲在温言心尖,顺着力道整颗心脏往下一沉,好几秒后才在狂跳中缓缓升腾回来,这种感觉很奇妙,飘飘的,痒痒的。

    “奶油是我的马,对吗?”

    “嗯,梁望佑骑的珍珠是它生的。”

    “它为什么是我的呢?”温言折返回马厩,隔着栅栏与奶油对望着,“我没有来过这里,以前我的小马也不叫奶油,我为什么是他的主人?”

    “好好想。”梁世京这样答。

    “想不到所以才问你,还有那群斑鹿,还有头疼,你需要告诉我原因。”

    “自己想,想好了做决定。”

    温言不明白:“为什么我还要做决定?”

    阳光陡然暗淡下来,辽阔的草场全是忽明忽暗的阴影大块,洁白又懒懒的云朵覆盖在头顶,梁望佑还在骑马奔跑,温言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了头绪,似乎又没有头绪。

    “什么时候回家?”梁世京淡声问。

    “你是不是有点难过?”温言轻声道,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隔着电话察觉到梁世京的情绪,明明毫无根据却如此笃定自己了解梁世京的变化,甚至只凭他那平平无奇的嗓音辨明。

    “早点回来,回来再说。”梁世京第四次岔开话题,“要是梁望佑不肯回来你就把他一个人扔那里。”

    “回来说什么?”温言试探着问。

    “你没看这只手机?”梁世京反问。

    “这是别人的东西,乱翻不好。”温言说,“是有关那位omega的事吗?”

    听筒足足陷入三分钟的静默,少顷响起梁世京一声荒谬的嗤笑,“谁?”

    “橡木湾之前不是住了其他的omega么,我没有别的意思,你跟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我不是要过问,我只是想知道小马的事,其他的你可以暂时不告诉我。”

    “你干脆把我气死吧?”梁世京冷冷地说。

    “啊?”温言怔忡着,还没反应过来电话就被挂断了,他盯着渐渐暗淡的手机屏幕出神,看什么呢?

    “温言你快看我!”梁望佑戴着头盔忽然一晃而过,温言朝他挥挥手然后趴在栅栏上发呆,心跳得很快,再快一点就到了可以去看医生的程度,闻着青草香,他乱七八糟地想来想去,梁世京没有别的omega么?梁世京到底什么意思?小马和斑鹿认主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个手机,他打开通讯录,呃……里面只有一个“他很忙别总找他”的电话号码。

    谁存的?感觉是个很可爱又很别扭的人。

    温言忧愁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再跑了几圈两名教练叫停两个小alpha,保镖过来说,“温先生,首席马上到,少爷的朋友需要先离开。”

    “嗯,好。”温言又是一呆,尽管他今天下午已经呆了许多次……

    不过原来靳述跟梁望佑玩得这么好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不过这样也很对,没有身份负担也为了梁望佑的安全,温言过去先跟梁望佑耳语几句,梁望佑顶着满脑门儿湿汗,一脸不高兴地说,“他又来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也想来骑马吧。”温言假装哄着。

    “幼稚!”梁望佑一溜烟儿跑去靳述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我要回家了,明天我们去游泳馆。”

    靳述过来跟温言道别,负责照顾他的育儿师也一起跟了过来,靳述仰着红扑扑的小脸,“叔叔很高兴认识你,叔叔再见。”

    “再见,路上注意安全。”温言摸摸他的头。

    靳述咯咯咯地笑起来,撞撞梁望佑的肩,“温望佑,明天见咯。”

    “拜拜咯。”梁望佑笑嘻嘻地说。

    那列黑色车队很快离去,温言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他已经呆了无数次……梁望佑拉拉他衣袖,“温言你这么舍不得舞王吗?别看车子了你看看我。”

    扣扣子要吃醋,看车子要吃醋。

    才五岁就这么爱吃醋……

    垂眼,温言看着这双与梁世京高度相似的眼睛,抖着嗓子问:“对外的名字姓温,是吗?”

    梁望佑、温望佑,都带着各自美好的祝福和期盼。

    “是啊。”梁望佑乱糟糟抹了抹额头的汗,“这件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千万不要告诉舞王,虽然我跟他是最好的朋友,但要是他知道我骗了他,肯定会生气不跟我玩了。”

    “你都没有告诉我。”温言用手帕一点点擦拭着他额头的汗,轻轻地说。他不是责怪,而是愧疚自己发现得这样晚。

    “我问过父亲呀,父亲让我不要少见多怪。”

    这个可恶的alpha……天边响起直升机旋翼轰隆隆的动静,可恶的alpha来了……

    “真讨厌。”梁望佑抬头看了一眼。

    温言也看了一眼,很想附和。

    “每次父亲在你都不高兴,他明明清楚为什么还要凑你这么近!”梁望佑抱怨。

    “我没有讨厌他。”温言赶紧解释,梁世京应该很讨厌他的姓氏,但梁世京又用他的姓氏给梁望佑冠名,说明梁世京不仅是个很好的人,还是个很大度的人,温言继续说,“你要对他尊重一点知道吗,你父亲他其实很辛苦的。”

    “可是那天你说恨死他了。”梁望佑不解地问。

    整片青草地被狂风刮得颠来倒去,黑色的金属巨鸟在降落点稳稳着陆,舱门旋即从内打开。s级alpha扣着西装纽扣下来,梁望佑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跟梁世京那天开会时一模一样的动作扭头把水壶往温言手里一塞,迈着小短腿跑过去,边跑边喊。

    “父亲,今天有人欺负温言!”他飞扑上去,梁世京一把把他接住抱了起来,“那个omega让温言让座,温言开始有好好跟他讲,但他凶温言!”

    这个小告状精巴拉巴拉一直说着,温言怔怔听了会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第28章

    “谁都不准欺负温言。”梁望佑戴着降噪耳机还在絮絮叨叨吐槽,“温言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温言脾气好不生气,我可是个小气鬼要生气,跆拳道比赛我一定要拿第一名,气死那个omega!”

    “可以。”梁世京踢了踢他的小短腿,以示鼓励。

    “这样教导他不好吧?”侧脸,温言看着梁世京小声说。

    “好得很!”梁望佑耳聪目明地辩驳,“父亲你说我做得对吗?”

    梁世京颔首。

    直升机在微微失重中腾空而起,草场远远地抛之脑后,夕阳将天空染成淡淡的绯色,奶油和它的孩子珍珠化作两个一大一小的白点,悠闲散着步。

    回到橡木湾天已经黑透了,晚饭三人是一起吃的,梁望佑吃到一半开始揉眼睛,看看梁世京再看看温言,最后爬进梁世京怀里倒头睡去。

    温言很羡慕,梁世京很嫌弃。

    在跆拳道馆挥洒了一上午汗水,又在灰尘里跑了一下午马当然有点脏,温言放下筷子,低声说,“我抱他去洗澡吧。”

    “吃完饭再说。”梁世京把梁望佑放进旁边的椅子里,愣是要他吃完饭才能起身。

    饭后两人一同进到梁望佑房间,佣人早早把浴缸放满,梁世京把梁望佑放进去他居然一点醒来的征兆都没有。

    “是不是跟你一模一样?”alpha掬了捧水弹在omega脸上,温言无心理会他的恶作剧,趴在浴缸边缘看盖在泡沫下的梁望佑,他脸蛋很小,红润润的,长长的睫毛轻轻搭在眼皮上。

    “居然会打鼾。”温言感到十分惊奇,尽管要仔细才能听到。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累了就会这样,信不信淹进水里他也不会醒?”

    “把你淹进去。”

    “还挺凶。”梁世京评价说,“今天也没受欺负。”

    温言一愣:“保镖向你汇报了吗?”

    “你说呢?”梁世京支棱着长腿坐在浴缸边沿,“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温温柔柔地让别人滚。”

    “我没想惹事的……”

    “惹了又怎么样?我还没死”

    温言假装没听见,红着耳朵继续看浴缸里梁望佑,“就让他这么泡着吗?要泡多久啊?”

    “泡到明天早上。”梁世京说。

    “梁世京……你为什么总这样讲话?”温言蹙着眉毛,不知道自己脸颊绯红,也不知道眼睫湿润着,支着下巴有点不高兴地说,“明明我们可以节约时间说很多正事的。”

    Alpha每次都这样,不偏不倚地把话题岔开,牵着omega说许多废话……

    “那你想我怎么说?”梁世京看来。

    “当务之急是给梁望佑洗澡。”温言正色。

    “你给他洗,愿意么?”梁世京问。

    温言当然愿意,他还没给梁望佑洗过澡呢,站在浴缸面前先思索了会儿,半晌没思索出来……于是茫然看向梁世京,梁世京幽幽说,“我暂时不洗。”

    “……”温言说,“我应该先做什么?”

    “毛巾。”梁世京说。

    “然后呢?”温言取来毛巾。

    “打湿。”梁世京又说。

    “然后呢?”温言将其打湿。

    “盖在他的脸上让他无法呼吸。”梁世京说。

    温言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半个身子栽进浴缸,动作轻柔地用湿毛巾擦拭梁望佑脸颊,一下一下地,生怕把这吹弹可破的肌肤给擦破了,梁世京垂眼看着,“你要给他洗到地老天荒?”

    “那该怎么办?”温言很是虚心地请教。

    “直接用花洒冲脑袋,先洗头发,然后用沐浴露抹全身,扔进去泡一泡,我把他扶起来你给他冲干净。”

    按照这个流程两人有条不紊地配合,梁世京不再讲话,每做出下一个动作温言都能及时领悟到,给梁望佑冲头发时他的手指避无可避碰到梁世京湿漉漉的指背,温言发现他的手指温度有点高,于是抬头去看,与梁世京非常非常近距离地对视一眼,温热的呼吸扑来额头,痒痒的,梁世京的眼睛又沉又黑,目光凝聚在脸上像是一条热热的线……心跳蓦地漏拍,温言做贼心虚地埋下头去。

    浴室安静,只剩花洒发出细密的声音。

    omega手指触在alpha指背上,想贴的那块肌肤温度很高、很烫。

    “梁望佑快淹死了。”梁世京说。

    温言哎呀一声叫出来,手忙脚乱用毛巾给梁望佑擦脸,后怕地收敛心神,接下来每个动作都不再分身也小心翼翼避开梁世京,半小时后,这对粗心又细心的“夫妻”终于给孩子洗好了澡。

    “我去休息了。”卧室里,温言给梁望佑掖好被子,直起腰身小声说晚安。

    梁世京双手抱怀,挡住去路。

    “干什么……”温言迷惑地问。

    “不是有话要问我?”梁世京说。

    “哦对。”温言想起来,“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来到走廊,温言靠在墙壁,试探地问,“那匹马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的。”梁世京答。

    “没了?”

    “没了。”

    温言又想了想,“小斑鹿呢?”

    “你的。”梁世京说。

    “可那个过了之后……我不是一直昏迷么?”温言说。

    “哪个?”梁世京挑了挑眉毛。

    “……依赖期。”

    “哦,你又不说清楚。”

    温言默默忍了,重新扭转回正题:“我没有养它们。”

    “那就再想想。”梁世京说。

    今晚真是没有意义又没有答案的对话呢……

    默了会儿,温言感觉今晚的梁世京有些不正常,话很多,不毒人,他的脸颊虽然白皙但呼吸很热,离得这样远温言都能感觉到,顿了顿,“那我去睡了,晚安。”

    刚迈出一步,梁世京再次挡住去路遮住了顶灯大部分灯光,修长挺拔的身躯陷在阴影里,温言感觉他的呼吸更热了,有点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颈环开没开?”

    “忘记了,抱歉。”温言立马摁开了单项开关。

    半晌,梁世京沉沉凝睇着他,“不是说好一起看照片?已经过去多少天了?”

    温言搓了搓手,照片肯定是想看的,但梁世京好像生病了……后颈一点点疼起来,在这短短的间隙他的听觉、视觉都变得迟缓而又沉重。

    “跟我待在一起就这么难受?”梁世京用指背轻轻碰了碰他的眼角。

    “你好点了吗?”温言慢吞吞挪开,垂眼问。

    “不好,在发烧。”梁世京很直白。

    “怎么不看医生?”

    “没用。”梁世京嗓音低哑而缱绻。

    静悄悄的深夜走廊,alpha在发烧,omega在疼痛,两人感官皆迟钝神经皆放松,换作平常这般对话根本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

    alpha信息素逐渐蔓延,安抚中潜藏着暴戾的冲撞。

    所以当温言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跟着梁世京进了尽头这间卧室,窗户半开繁星点点,夏日清凉的晚风吹动着白纱窗帘,在一片漆黑中他被alpha按着坐上沙发,alpha随之在左侧坐下,皎洁的清辉落在两人肩膀。

    梁世京在暗处看自己,温言紧张得吞了口唾沫。

    “你很难受吗?”他低声问。

    忽地,下肢覆上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他低头辨认,看见梁世京的拖鞋乱在一旁,梁世京的脚覆盖在他穿了拖鞋的脚背上,梁世京只是轻轻踩着,没有用力,就像是放错了方向。

    很快,膝盖也放上了一只燥热而白皙的手掌,热度通过薄薄的面料烘托到更薄的肌肤,温言想缩腿,恍然明白梁世京为什么要踩他脚背、握他的膝盖,原来是不让他逃跑。

    ——可恶的alpha

    “温言。”梁世京低低叫他名字。

    “嗯?”温言低低应声。

    话音刚落,那只握放在膝盖的五指瞬间收紧,大拇指掐着面料陷进去发泄般地揉按,alpha的手法太过色.情,温言半个身子麻掉,同时腺体突突地跳了起来,一股电流从膝盖顺着尾椎骨快速在身体里钻行。

    “梁世京!”温言咬牙低喊。

    膝头揉摁的手指倏然一停,梁世京将手收了回去。温言观察他的神色,并不意外地在昏暗中看到这双灼亮的眼睛,这双眼睛的背后是仿佛正在坠落的星点,白纱窗帘远远地在他身后晃动,他的轮廓却比这番景色更加素洁明丽,明明才停止了流氓般的行径,却矜贵淡雅地无事发生。

    一个温热的东西塞到手中。

    “给我打这个。”梁世京沙哑地说。

    摸了摸冰冷细长的针管,温言去拧开床头灯,回到沙发之时梁世京已经解开了领口扣子。手中的粉红色液体在金属针筒中暧昧地流动,明明闻不到却给人一种甜腻的嗅觉冲击,温言迟疑地拧开针盖,“这个会对你身体造成伤害吗?”。

    “不会。”梁世京说,“打吧。”

    温言一条腿跪在他身后,另一腿稳稳踩在地面,“可能有点疼。”

    “嗯。”梁世京埋在沙发椅背上,闷闷地哼出一个鼻音。

    这个单音仿若一声熟悉的压抑喘息,温言手一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俯身,稳准狠地将针尖扎进腺体,用缓慢稳定的速度将这管粉色液体尽数推进梁世京腺体附近的肌肤里。

    打完,梁世京翻转过来,半阖着眼眸望着他,温言这才看到他脸颊两侧泛起异样的红,却也发现他的呼吸正在恢复匀称,只是他薄薄的嘴唇轻轻抿着,鬓发带着些明显的湿意。

    Alpha这样的表现就像一名瘾君子……温言继续观察他的神色,直到梁世京眼神渐渐清明,他内心却愈发大骇。

    “你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梁世京捂着后颈深呼吸。

    温言着急起来:“你在吸毒吗?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梁望佑以后该怎么办啊。”

    虽说打仿生剂只是一种暂时奖励,但实在不知道omega怎么会理解到吸毒那里去。

    “我有时候真的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梁世京倦怠地捏着眉心。

    “这不是毒品吗?”

    “你说是就是吧,报警吗?让警察把我抓起来。”

    “……抱歉啊。”

    温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误会了,又天马行空地想,堂堂一国首席被关进警察局,然后他被通知去捞人,倒反天罡!梁首席被关警察局……但其实也不怪他会这样想,联盟明确规定alpha抑制剂必须为深蓝色冷色调系,冷色调系具有视觉收缩、平稳情绪的作用,明令禁止alpha抑制剂生产成其他颜色,更别提具有暧昧、性暗示的粉色。

    “去睡觉,多维护维护脑子。”梁世京站起身,穿上西装外套。

    “不看照片了吗?你还不睡吗?”温言傻傻地问。

    “还有工作没处理完。”梁世京掏出手机看了眼,点了点,通知安保叫车来,温言哦了声,走出两步又转回来,更加呆傻又真挚地问,“你烧这么快就退了吗?”

    “我看你是一点不带怕的。”

    “什么意思?”

    梁世京握住他肩膀把他往前一转,像军人向后转那样,“别说话,也别再蠢到我了。”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还是不舒服,还需要我的信息素的话我可以提供。”温言小声说。

    “陪我去首席府加班也愿意?”

    “我可以在旁边的椅子睡觉么?”

    “休息室那么大张床不够你滚?”

    “我不睡别的omega睡过的床。”温言说。

    梁世京扳着他的下巴把他脸转过来,“你再说一遍,omega?你还觉得哪个omega敢进我的休息间?任何不明人员靠近超过三秒无正当理由立刻击毙,你以为首席府那群狙击手都是废物?”

    “那我知道了……”温言一想到梁世京睡觉抱着那个绿油油、毛茸茸的抱枕玩意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不准再说一句废话,跟我走。”梁世京警告道。

    黑色车队驶出橡木湾,到了首席府接近凌晨,这栋占地辽阔的白色大楼远远望去没亮几盏灯,温言默默想着,政坛那群人无不羡慕入主这栋大楼,却不知道入主这栋大楼肩负的权利需要付出多少辛苦。

    首席其实是一个没有假期、没有个人时间,也没有个人空间的权力牢笼。

    他的父亲温则成追逐权力戕害他人性命,最后自己也丢了性命,梁世京用这份权力报了仇,备受他人爱戴尊重,温言却没觉得他快乐,被权力蚕食得久了,他们身上都透露着一种无法被满足的厌倦。

    围城,得不到的人迷失自我,得到的人麻木不仁。

    空气里有提神的凉凉的香氛,程琢和一干秘书长候在走廊,见梁世京到来纷纷端立问好。保镖推开门,温言垂头跟着他走进首席办。

    “今晚我要通宵开会,你去休息,衣柜有我的睡衣,自己去换,饿了按铃。”梁世京将外套扔会客沙发上,接着摘袖扣,他神情淡淡,五官优越眉眼清晰,威压随着动作一点点透露出来,“记得把自动窗帘设置的7点关了,明早被晃醒别又来怪我。”

    温言目光迷离。

    “说话。”梁世京拧眉。

    “什么?”温言呆呆地问,“你刚说什么?”

    “说你是猪。”说毕,梁世京把两颗白瓷袖扣往桌上一扔,挽着袖子朝休息室去,温言跟上,看梁世京先是调整了下浴室的感应灯,然后去左边床头柜把呼叫铃换到右侧床头柜,拿起遥控器不知道在对着窗帘滴什么,紧接着又去起居室倒了杯水放在右侧床头,最后回来把他往床上一推,“睡觉,玩手机会给你屏蔽。”

    什么东西?

    ——门砰的一声关闭。

    温言站在原地,懵懂地想,梁世京刚刚风风火火、叽里呱啦干了一堆什么、又说了一堆什么?

    alpha今晚真是病得不轻……

    不过,alpha今晚格外英俊……

    第29章

    “你又抢我的温言!”

    梁望佑早上五点醒来发现温言不在橡木湾,好家伙一问纪领事发现梁世京昨晚回来之后就带他去了首席府,有出国访问一周的前车之鉴,梁望佑奶都顾不上喝风急火燎杀到首席府,这会儿子正站在地毯正中央大声质问。

    “温言说好周末陪我的,假如你再这样我就给他告状,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梁世京刚眯半分钟就被吵醒,穿着睡衣抱着双臂,“还有没有事?”

    “温言在哪里?”梁望佑恨恨然。

    “跟我睡觉。”

    “怎么可能?!”

    “再吵把你扔出去。”

    “我要温言!”

    梁世京被烦得不行,握着门把手将休息室的门敞开一点,窄窄的门缝中透露出一片昏暗的房间,幸好映透在窗帘后的微光将大床那道微弱起伏的轮廓照亮,隔得远,梁望佑只能看见温言埋在被子里的发顶和放在枕头上的手臂,他踮起脚看了又看,收回来,压低音量抱怨,“我要进去等他,等他起床我们要去赛车场,我们昨天说好过。”

    “你很吵。”梁世京提点。

    “我不会说话的。”梁望佑保证。

    “那我睡哪?”梁世京问。

    梁望佑眼珠子转了转,勒紧自己的小书包袋子,“你非得睡觉吗?”

    “梁望佑?”

    “温言不喜欢你,温言恨死你了,温言怎么可能跟你一起睡觉!”梁望佑专戳他那老父亲的痛处。

    “那又怎样?”梁世京三连反击,“早就不恨了,你不知道?他没告诉你?”

    “温言不喜欢你,温言喜欢我!”梁望佑气死了,龇着两排小白牙不停推搡他。

    “再强调立刻送你回去。”梁世京沉脸道。

    “好吧……”梁望佑委委屈屈垂下头,“我饿了,我要吃东西,我在外面等。”

    工作人员送来早餐,梁望佑不肯去餐厅正儿八经吃,爬到梁世京平常办公的椅子里,一边吃一边盯着左边那扇白色的金边大门,说不准温言什么时候就从里面出来了呢?

    梁世京斜斜倚着书桌沿,手上拿着三明治,面无表情地陪同咀嚼。

    “温言为什么跟你一起睡觉?”梁望佑憋不住地问。

    “少管。”梁世京说。

    “你说我的爸爸是omega。”梁望佑默默说,“温言也是omega,温言姓温我也姓温,你喜欢温言,我也喜欢温言。”

    这还是长这么大梁望佑第一次给梁世京提起爸爸这个话题,梁世京放下食物,用餐盘里的热毛巾擦了擦手。

    “老师说大人有时候很为难。”梁望佑又自顾自说,“为难是不是‘为什么难过’的意思?父亲,你不要难过。”

    梁世京学着温言那样,摸了摸他的头,“不是难过,是身不由己。”

    梁望佑眨巴眨巴眼睛。

    “这是一个成语。”梁世京解释给他听,“指行为不能自由支配。”

    “你做不到吗?”梁望佑完全听不懂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但不妨碍他聪明地猜出大概意思,在他眼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他父亲办不成的事,别人难以取得的东西梁世京不费吹灰之力,比如全球限量两个的海洋馆积木,比如调动军队、修改法律条款,比如短短几天给他组建赛车队……

    “嗯。”梁世京说,“下个月1号是不是有跆拳道比赛?”

    虽说是幼儿比赛,但赛事类型属于全国类型级别,赛程严苛且竞争激烈。

    “温言会陪我去。”梁望佑得意地翘起嘴角。

    梁世京:“你不用炫耀。”

    说不到几句两父子又对抗起来……

    梁望佑想了想:“你来吗?我会拿第一名。”

    梁世京把盛着温牛奶的杯子送到他嘴边,“那天有会谈,结束后我会去二楼包厢,名次不重要,温言说你很棒,在我心里也是一样。”

    梁望佑大口喝掉,抹了把白生生的奶渍,梁世京又嫌弃地看着他。

    “父亲你去睡觉吧。”吃完早饭,梁望佑从书包掏出课本,“我要做作业了,再见。”

    昨晚通宵开会,等下八点还有外交访谈,可供休息的时间点还剩一小时三十六分钟,梁世京没说什么,垂眼先打开了手环。

    梁望佑闻了闻,他闻不到。

    接着梁世京走进那扇白色大门里,一步步走向昏暗的大床,掀开左侧被子一角躺下,带着热量的alpha信息素沿着被子边缘蔓延开来,omega迷迷糊糊寻找着味道来源,不多时,主动把脸埋进alpha颈窝。

    日头一点点升高,温言在大床舒展地滚了滚,滚到睡意全部褪去半坐起来,扭脸一瞧窗帘背面特别明亮。

    糟糕!

    快速下床冲进卫生间刷牙,昨晚把手机放在外面了,梁望佑一定等得很急,需要先给他打个电话抱歉,脸都顾不得洗温言急急拉开房门,梁望佑从会客沙发抬头,“温言你醒啦?”

    温言愧疚死了:“抱歉,以后再也不会了。”

    “七点的时候你手机闹铃响了,是我没有叫你。”梁望佑贴在他腿边说。

    “你早上就来了?”

    “对啊。”

    温言更愧疚了“比赛是不是已经结束了?”

    “没关系啦。”梁望佑笑嘻嘻地说,“我有时候不想上学也在家里睡觉呢。”

    “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温言摸摸他的头,“偶尔不去上学也没关系的。”

    “父亲也是这样说的。”梁望佑说。

    想起还没洗脸,温言起身牵着他走进卫生间,梁望佑乖乖等在一旁,温言掬了一捧温水敷在面颊,湿着眉眼跟梁望佑对上视线,两人相视一笑,梁望佑有点羞涩,用后背一下一下地撞着墙壁,“温言你好好看。”

    温言笑起来,笑容在暖光下有种格外澄透的干净。

    梁望佑很有眼力见地帮忙拿柜子里的干净毛巾,然后从镜子里继续看他,一尘不染的镜面映出一大一小两张脸,一模一样柔和的脸部轮廓,一模一样连成一条黑线的睫毛。

    温言用毛巾擦脸,梁望佑就看着他的细白手指,然后再伸出自己的手指再看了看。

    听见外面好像有人进来汇报工作,温言转过脸说,“小佑,等他们走掉我们再出去好吗。”

    “好。”梁望佑很慢地眨了下眼睛。

    几分钟后梁世京开门进来说吃午饭,这顿饭梁望佑格吃得沉默,梁世京敛眉扫他一眼,视线落在温言脸上,两人用眼神默契交流几分钟没得出结果,最终以温言摇头动作告终。

    “你们吵架了?”梁世京出声问。

    温言很是紧张地看着梁望佑,梁望佑不知道突然怎么了,表情说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不舒服还是困了?”温言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但梁望佑躲开,这还是梁望佑第一次表露出拒绝他的动作,从前只要摸摸头,梁望佑就像小狗狗那样亲昵蹭他掌心,温言悬在半空的手僵持不下,心脏也被一点点揪起,目光轻颤着下意识去寻找梁世京,梁世京放下筷子,“温言跟你说话为什么不回答?”

    梁望佑低低说:“父亲,我想回家睡觉。”

    刚刚他们还说一起去后花园玩,现在梁望佑不肯让他摸也不跟他说话。

    梁世京起身过来,先是摸了摸温言额头,大的没问题,再去摸了摸小的额头,小的也没问题。

    “自己下楼让保镖送你回去。”

    梁望佑默默出了餐厅,紧接着梁世京也出去。温言继续反思自己,直到背后传来梁世京折返的脚步声,他失措地抓住他的衣袖,“小佑是不是生气了?”

    “就是困了。”梁世京反手握住他,不咸不淡地说。

    温言失魂落魄地松开。

    “吃饭。”梁世京说,“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你需要我的信息素,我就在这里,不然会浪费。”omega落寞地开了颈环。

    橡木湾,纪领事带着佣人等在停车点,梁望佑自己拖着书包下来,谁给他说话他都不理,自顾自回到房间钻进书房拿出平板,按住语音键一字一句地说:“怎么确定omega是不是自己的爸爸。”

    搜索结果多种多样,最关键的两项是:

    一、亲子鉴定。

    二、闻信息素。

    科普介绍写着:未正式分化前,alpha、omega虽然能闻到信息素但不受信息素影响,但有血缘关系的alpha、omega截然相反,人类在进化历程中为了规避伦理风险,无论是分化前还是分化后,亲生孩子都无法闻到父母信息素味道,也不受信息素影响。

    这段话对于一个5岁刚刚才识字的小朋友来说很难理解,而且许多字梁望佑不认识,一个个搜索起来,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明白透彻。

    夏天未到蝉鸣先在窗外鸣叫。

    梁望佑呆呆坐了会儿,又搜索:爸爸为什么不要我。

    这下出来的答案千奇百怪,好的坏的宽慰的理性的。

    傍晚时分温言独自回到橡木湾,听纪领事说梁望佑已经吃过晚饭了,早早回了自己房间待着,温言食不知味坐在餐桌前,上楼路过梁望佑的房间时他等了会儿,想敲门又很怕梁望佑生气。一旦没有梁望佑偌大的橡木湾就变成一汪死水,从前温言觉得时间很短暂,今天在房间坐了许久许久才过去三小时。

    夜已经很深了,房门突然响了,他高兴地跑过去迎接。

    “看到我这么难受?”梁世京握着门把手一顿。

    “没有。”温言垂下头,“以为是小佑来了。”

    “还在难过?”梁世京来到面前,温言打开颈环开关,好疼但又没有那么疼地说,“想不明白小佑怎么突然不理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哪里做错,我一定会好好改的。”

    “抽风,不用管。”梁世京手腕嘀的一声。

    “我想休息了。”温言屏住呼吸小声说,最近他的腺体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很厉害。

    三天一晃而过,这三天都是上学日,温言早上起床的时候梁望佑已经离开了,他魂不守舍地跟着梁世京去首席府待一整天,比着晚饭时间回来梁望佑已经吃过晚饭在上其他老师的家教课了。温言默默焦急,一面告诉自己梁望佑不是非他不可,就像那晚在车上惊醒只要梁世京抱那样。另一面又告诉自己梁望佑只是暂时这样,在以后为数不多的日子里梁望佑还是会很喜欢他的。

    临近跆拳道比赛,在这个深夜房门再次响动,温言习以为常地闭着眼睛,这几天梁世京回到家总是会进来看看他,或许是需要信息素的缘故吧,温言闭着眼睛打开颈环开关。过了几分钟,忽地颈窝处落进一只温热小手。

    温言豁然睁眼,月光下梁望佑正伏在床边解他的颈环。

    第30章

    “小佑?”温言万分惊喜地爬起来,梁望佑定定看他几秒滑下床去掉头就跑,温言掀开被子追出去,幸好梁望佑还没来得及关上房门,顾不得那么多温言挤在门缝说,“我以后一定不会食言,一定不会,对不起。”

    怕压到手梁望佑并未关门,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小佑,你刚刚解我的颈环做什么呢。”温言小心翼翼的,又觉得自己想多,或许梁望佑只是单纯地摸摸他,“是睡不着吗?”

    梁望佑一声不吭盯着他。

    “没关系的。”温言说,“你可以随时来房间找我,我没有怪你,你也没有把我弄醒,是我自己没有睡着。”

    梁望佑:“温言。”

    “在,我在。”温言急急地答,又凑近了点。

    梁望佑盯着他的脸看,看了又看。

    “怎么了吗?”温言轻声问。

    “明天开始放学后我就要去体育中心训练了,会待到很晚回家。”梁望佑小声说,“周末也不会回来,你不要跟父亲出差,你要一直待在家里,不要走。”

    温言差点忘了,梁望佑下个月1号有比赛,最近这段时间他需要训练。所以接下来两人见面时间会变得很少,只是梁望佑突然说让他不要走是什么意思,不管什么意思温言都先答应下来。

    “训练结束我可以来接你吗?”他试探性地问。

    “父亲不会让你来的。”梁望佑说,“他才不准我黏你。”

    “我会好好跟他讲,我会征得他的同意。”温言保证。

    “那好吧……我会等你。”梁望佑看了眼他泛着淡淡乌青的下眼睑,说,“你要早点睡觉。”

    温言以为他在提醒答应去看赛车比赛的失约,重重点了下头,“我一定会准时来的。”

    “晚安,温言。”梁望佑抿起嘴巴小小地笑。

    “晚安,小佑。”温言舍不得,却也要这样说。

    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回到房间温言坐在床上,右手一点点绕到后颈摸向颈环,回想刚刚那一幕,梁望佑确实是在解这个东西。腺体属于私密部位,他是对omega腺体好奇吗?幼儿园还没讲复杂的生理知识,像他这个年纪的小孩好奇是很正常的事,想看看无可厚非。但温言不想让他看到,他的腺体很恐怖,上面遍布歪七扭八的黑色缝合线,如果颈环震动的时间太久,血水会将缝合线浸透然后流出来。

    思及此,温言打算以后每晚睡觉把颈环换成阻隔贴。他到卫生间在镜前摘下颈环一看,腺体果然高高肿胀着,附近的肌肤被撑到透明单薄,用食指碰了碰,指尖染上淡淡的粉红。

    第二天白天他在家里睡了一整天,晚上正准备出门去接梁望佑,迈下台阶刚好碰到梁世京出差回来。夜色下保镖先行下车,随后打开后排车门,S级Alpha俯身而出。

    “去哪?”梁世京扯松领带,人高腿长地来到面前。

    “去接小佑。”温言说。

    “司机保镖都在为什么你去接?他没那么娇贵,回去。”

    “我跟他说好的。”

    “外面有鬼。”梁世京说。

    “我们说好的!”温言强调。

    “我说不好。”梁世京揽住他肩膀径直返回台阶,温言挣扎起来梁世京就低低说,“头很疼,别走。”

    Alpha脸色看起来不是像在说谎,很苍白、很疲惫。

    纪领事悄悄招呼佣人下去,给omega和alpha留出私密空间。一时之间温言不知道如何抉择,梁世京需要他的信息素,他怎么也不能对梁望佑再食言,犹豫了半秒,“接到他会马上回来,回来马上来卧室找你。”

    “待多久?想清楚了再说,反悔不认。”梁世京冷冷道。

    “待到你不疼为止。”温言保证。

    梁世京这才肯松开他,“按时回来,少一分钟以后不准再去。”

    说快去快回温言真是这样做,接上梁望佑一秒不敢耽搁直接返程,梁望佑也很累,眨巴着眼睛很想睡觉的样子,温言问他要不要抱着睡一会儿,梁望佑摇摇头,“我想看着你。”

    一大一小怎么都有点奇怪?

    温言想不明白,回到橡木湾马不停蹄往走廊尽头那扇房门走去,门敞着一条窄窄的黑缝,他缓缓推开,昏暗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alpha信息素味道,有热度,扑在脸上却冰冰的。

    ——很舒服

    “梁世京?”温言小声喊了声。

    没人应,他蹑手蹑脚继续往里走。浴室没人、起居室没人、书房没人,到处都没人。梁世京不在吗?左顾右盼的视线往大床一落,只见微弱的阅读灯亮在墙壁,衣衫整齐的梁世京躺在大床左侧,似乎嫌亮手背遮住额头,一条腿屈起,一条腿平放。黑色衬衣敞开两颗纽扣,黑色西裤包裹着修长的腿。

    静静聆听,房间有沉沉的呼吸。

    缓步靠近,温言看见梁世京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一小时前他还好好的,他真的没有说谎。他赶紧下楼叫来胡立。

    胡立检查一番,挠脑袋,再挠脑袋,仿佛碰上了什么绝世疑难杂症。

    “病得很严重吗?”温言小声说。

    “估计这两三天没休息。”胡立也照样小声,但说出来的话很奇怪,“不过这倒不是主要原因,有些东西压抑太久,自己不愿意疏解就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什么压抑得太久?”

    “呃……身体。”胡立自我说服,“是的,身体。以前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先打一针看看情况。”

    “连你们也没办法吗?他总是这样发烧吗?什么时候会好?每次都这样难受吗?”温言表现出来的举动实在过于关切,从他的角度出发梁世京是不能生病的,他一生病梁望佑谁来照顾?可是这样的关心落在胡立这种知情人眼里俨然变了味道,不由得半推半就多说几句,“心瘾药物是治不了的,身体长期不疏解压抑在体内就会形成病因,久而久之就会病变,其实小言你回来后首席已经很少发烧了,这次可能是长时间没见到你的缘故。”

    长么?不是才三天吗?

    “需要我抽信息素吗?”温言怔怔地问。

    “不用。”胡立狡黠一笑,“你有时间可以多陪陪他就好了,说不定连易感期都能扛过去。”

    是的,alpha还有易感期。

    普通alpha基本两年一次,S级alpha三四年说不准都不会有一次。进入易感期的alpha具有极强的攻击性,联盟在每个城市有准备特殊的治疗室,在这期间会把alpha关起来,S级alpha如果能自己应付,虽然不会被关但出行必须戴止咬器。

    当然,其实最好的解决办法是用omega信息素进行安抚。

    想到梁世京平日都需要自己的信息素安抚,那这五年里他是怎么过来的?温言目光轻闪:“梁世京之前有过易感期吗?”

    “有,两年前的事了。”胡立在医药箱里翻找,头也不抬地说。

    “那他是怎么度过的?”

    梁世京应该不缺omega的信息素吧?

    “差点死了。”胡立说。

    温言震惊到久久无法言语,梁世京这样的人遇到易感期也会有生命危险吗?还有他找不到的信息素吗?所以才会抓自己吗?

    胡立打开金属冷藏箱,白色蒸汽缓缓流淌而出,里面装的又是那种粉红色液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温言转转僵硬的眼珠,拿起一支问。

    “别碰!”胡立制止他。

    温言呆呆捏着针管,前几天梁世京让他帮忙打这个的时候可没有这样慎重,“抱歉我不知道。”

    “没事,它这个有点贵,摔碎了不好。”胡立胡扯道。

    不是有点贵,是异常的珍稀,也不是摔碎了不好,而是摔碎了哪怕只是赝品信息素仍能引起骚动。

    不过这次没有注射腺体,胡立采取的是小臂静脉推注,一连三针打下去梁世京呼吸变得粗重起来。胡立把医疗垃圾收好,盖上医药箱说,“小言麻烦你在这里照顾一下,如果两小时之内首席还是没有退烧,记得叫我,我们团队就在外面等着。”

    “谢谢。”温言起身送他,胡立冲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不客气呀小言,假如首席意识不清醒,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忍一忍哈。”

    “好。”

    关上房门,温言去卫生间打湿毛巾,回来后格外小心地拿开梁世京搭在额头上的手,梁世京完美优越的脸暴露在微弱的灯光下,闭上眼睛时不似平常凌厉,反而给人一种乖觉的感觉。

    S级alpha身体素质远超常人,但就是这样的S级alpha却因为自己生病。温言又负疚起来,他对不起梁世京,他的父亲,他,直接或间接都害梁世京过得不好。

    柔软的湿毛巾一点点擦掉alpha鬓角的汗,alpha淡红的脸颊蒙上一层濡湿,显得格外温润。

    温言想了想,决定还是给梁世京擦一下手心,烧退得快一点梁世京也能少受点苦。梁世京此刻不是高高在上的首席,任凭他摆弄,温言蹲在床边轻轻托起他的手背,缓慢擦拭他的手掌,alpha手指根根分明,修长干净,骨节是健康状态的微红,温言看了看自己的手,嗯,不像自己,素白到没血色。

    擦好左手他绕过去擦右手,半跪上床俯身过去拿,刚刚碰到alpha手腕alpha突然反手握来……温言僵硬扭头,瞥见梁世京枕在雪白的枕头上,正半阖着眼睛看他。

    “你发烧了,我给你擦一下降温。”温言磕磕绊绊地解释。

    Alpha是不是很讨厌这样的触碰?

    并没有,梁世京借力把他往下一拉拉进怀里,两条精瘦燥热的臂膀将他牢牢圈进胸膛,手掌抚摸了一下后脑勺,下巴同时蹭了蹭他的额头。似乎是察觉到不舒服,撩开眼皮看了眼,开始扒他的衣服。

    “你干什么?”温言大惊失色又动弹不得。

    Alpha确实不清醒,但是把他当成了谁?

    三下五除二梁世京脱掉了他的衣服,温言浑身上下只穿着内裤……梁世京体温非常高,呼吸落在额头很烫,准确来说他全身都很烫,温言想走,强硬去推,梁世京一掌拍在他屁股,很疼,但在温言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梁世京把他完完全全摁向自己。

    两人严丝合缝地贴着。

    某处明显。

    温言彻底不敢动了,梁世京……这个可恶又淫.乱的alpha……

    发烧都能硬吗?

    夜漫长,维持这样的姿势温言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熬,直挺挺睁着眼睛,不敢太高频率眨动,因为每眨一次睫毛就会刷过梁世京的喉结,可长时间保持不眨眼不可能,闭眼又很害怕直接睡过去。

    胡思乱想中,他想起胡立刚刚说的话。

    压抑太久了,又不肯自己疏解……

    所以疏解指的是某个明显的地方吗?毕竟它保持这样的形态已经快半小时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温言感觉自己浑身僵成一块木头,小臂被梁世京压得生疼,再不换姿势可能得截肢……他尝试动了动,哪怕梁世京松开一点就好,但梁世京的手臂简直像一根绕紧了的藤蔓,随着温言挣扎的动作幅度增大他双臂收得越紧,肺部即将无法呼吸了。

    ——彻底没办法。

    “梁世京。”温言小声喊他,“梁世京?”

    “梁世京?”

    “梁世京?!”

    “我手很疼……”

    闻言,梁世京睁开了薄红的眼睛。

    “醒了?你还好吗?”温言动作一滞。

    房间久久静默,梁世京呼吸沉沉地看着他,一滴泪从眼眶缓缓流出滑过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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