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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那晚之后到现在,温言整整五天没有见过梁世京。

    听纪领事说外出视察去了,温言点点头,每天按时被保镖送到体育中心外面那条绿荫大街,大概是梁世京的安排吧,从不让他多等一分钟,不一会儿梁望佑被育儿师牵着出来,梁望佑话变得很少,只是常常盯着他的脸看。

    回到橡木湾温言每晚都要在卫生间鼓捣很久,腺体倒是不跳了,但肿得更厉害,他用针管把淤血抽出来,如果其中信息素含量很高,那就放进保险柜里储存起来,未来腺体衰变到一定程度无法再提供信息素,到那时候梁世京也不必担心受病痛折磨。如果信息素含量低,他就注射到纸团上,放进用光了的香薰杯子燃烧殆尽。

    火枪咔嗒一声——淡蓝色的火苗在杯底跳动燃起,待到殷红的纸团全部湮灭成黑色粉末,一线青烟从杯底缓缓腾起,清新素净的信息素逐渐充斥整个空间。

    时间来到梁望佑跆拳道比赛这天,温言起了个大早,服用一天的止疼药剂量,下楼,跟梁望佑在餐厅碰面。

    “温言,你不舒服吗?”梁望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在他脸上打转。

    “怎么啦。”后颈确实很疼很疼,是昨晚抽了太多信息素的缘故,但温言尽量用欢快的语气讲话,

    “你脸看起来好白。”梁望佑说,“如果你生病了就不要陪我去比赛,你要好好休息,等我回来送你奖杯。”

    纪领事给两人盛了汤,温言慢吞吞搅着汤勺笑,梁望佑又说,“你喝汤的动作跟父亲一模一样,他也是左边搅三圈右边搅三圈。”

    汤水澄澈明晰,倒映着omega失神的脸。

    “他也是这样的吗?”温言轻声问道。

    “嗯,以前我还以为父亲在玩呢。”

    这个搅汤的手法是温则成教的,独自抚养孩子不知道如何逗孩子开心,于是另辟蹊径左三圈右三圈搅出一个漩涡。温言从小到大一直保持这个习惯,但梁世京为什么会这样?又想起梁世京那滴泪,他这样冰冷无情的人会为了什么伤心难过呢?那双眼睛流露出来的悲伤那么浓烈,仿佛要将人湮灭,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地流了一滴泪。

    夏天已经到了,窗明几净的草坪一望无际,独有的蝉鸣不知道在哪里嘶哑。这个方向正对是橡木湾北方,那里葬着梁世京的父母,梁世京在13岁时就失去了他的父母……

    “小佑,上周星期四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温言试探性地问,上周星期四是梁世京掉眼泪的那一晚。

    “嗯?”梁望佑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点,“没什么呀。”

    “比如谁的生日,或者纪念日?”

    “不是父亲的生日,咦温言,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啊?”

    “冬天,很冷的冬天。”温言笑着说。

    “冬天最好了,橡木湾冬天会下雪,我们可以堆雪人还可以打雪仗。”梁望佑话多了起来,“我们还可以在家里开雪橇车玩,父亲以前带我玩的时候开得可快了,好几次把我甩下了车。”

    温言憧憬着:“很好玩吧?”

    “好玩,等到了冬天我们也这样玩,温言等我长大了,到时候我载你开雪橇车,放心我会开得很稳一定不会把你甩下去。”

    温言笑着点点头:“你的生日要到啦,想不想要礼物呀。”

    “要。”梁望佑一下子激动起来,小脸儿终于有了往日神采,“可不可以提前告诉我是什么,我好高兴啊温言,温言我好喜欢你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咯。”温言模仿他的语气笑着答,到时候他需要出门去找李理拿项链,不知道梁望佑喜不喜欢,但这条项链是他目前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到那时候或许就可以走了吧?到那时候信息素应该也抽了很多,不用再担心梁世京的病。

    吃过早饭车队启程出发,半小时后抵达了体育中心。今天这片区域格外热闹,平常空无一人的安检通道停满了清一色豪车,小孩子耐性小等得久便把车窗降下来,一群小萝卜头在车窗探进探出跟朋友打招呼。

    陪候的他们再也不是育儿师、保姆秘书,大部分都是父母,再不济也是爷爷奶奶等重要亲属。梁望佑看了几眼,低头玩那总是过不了关的小游戏,温言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内心明白梁世京出席会给赛方和大众造成麻烦,自己往后也不能陪很久……

    “温言你看!我又打过一关!”梁望佑把手机往面前一递,关卡显示八百多,温言惊呼,“你这么厉害?”

    梁望佑神神秘秘:“这个账号是以前我在父亲手机上面看到的,后来我偷偷登在我手机上了,你不要说哦。”

    温言凑近手机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款游戏曾经他玩过,不过以前只玩到一百多关,言不由衷地说,“这个柱子很难过的。”

    “父亲超厉害!”梁望佑满满的骄傲,“前面这些都是他过的。”

    不知不觉中两人“重归于好”挤在一起玩,堵车的漫长时光也这样消磨掉,半小时后两人下车,一前一后朝下一个安检口去。走着走着,梁望佑跑了两步主动拉住他的手,温言眼睛一热差点掉下泪来。

    “温先生,场馆今天冷气开得很足。”育儿师递来熨烫好的风衣和防伪入场券,他们再在不会犯五年前类似的错误。

    “谢谢。”温言回眸一笑,把两个育儿师都看得愣了眼,到这里他们不能再跟着进去,保镖也会留在外面。

    “温望佑!”靳述隔着人群远远挥手,梁望佑一蹦老高,“舞王舞王!”

    声音吸引了不少西装革履、精致打扮的alpha、omega,不少目光往这儿落,温言被看得不自在,迅速带着梁望佑过安检。梁望佑的教练早早等在专用接待处,看到他们进来后过来打招呼,接下来还有赛前准备、热身活动要做,有的小朋友可能紧张,抽噎的抽噎,抱大腿的抱大腿,家长连忙哄,整个接待处乱成一锅粥。

    蹲下来,温言轻轻抚上梁望佑脸颊,“紧张吗?”

    “不紧张。”梁望佑露出两排小白牙,“冠军肯定是我的。”

    “名次不重要。”温言笑着说,“小心一点,不要受伤哦。”

    “嗯。”梁望佑乖巧点头,跟着教练走了,走到半道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想跑回来,恰好广播器嘟的一声,“请各位参赛选手前往预备室集合,请各位参赛选手前往预备室集合。”

    温言站在原地,看他掉头走远。

    “A区从1号通道进入,B区从二号通道进入,C区从三号通道进入。”语音播报说,“贵宾厅请上二楼。”

    还未开场馆内有些嘈杂,大屏幕挂在天花板正中央,滚动着一列列猩红的参赛人员名单。温言跟着人流进去,发现赛事方居然调动了国安处的警卫部队,持枪的军队人员每隔十米整齐排列,领队的alpha军官时不时地在通道游走观察。

    好大的架势……

    如果没看错刚刚路过身着深色西装浅色领带的中年男人是司法部部长,他备受联盟人.民爱戴,因为他极力主张维护beta的不平等权益。腿边穿灰色套裙正在打电话的女士是联盟中央银行行长,股民戏称若想看货币未来是降息还是加息,只需要留心她在新闻发布会上戴什么颜色的珍珠耳环。

    放眼望去,政坛、金融界、科技界、医疗界头号人物纷纷到齐,今日这个场馆聚集了首都大部分上流社会。不过也对,但凡有不法分子溜进来,随便伤害一个都会引发某个行业或某个部门重新洗牌。

    看了看入场券,温言再看了看即将满座的椅子,发现不知从何时起每把椅子的靠背位置都增加了编号,而且每把椅子都焕然一新……顺着券码他找去,出乎意料地停在第一排正中间……

    之前那个名叫容矜的omega为了这个位置让他换座,梁望佑让保镖把他按在椅子上不许动,也不知道后来这个omega坐了多久才离开,稀里糊涂的,这把位置居然又轮到温言来坐。

    坐下后,温言察觉后背黏了一道灼热的视线,他朝向人满为患的后排看去,原本略微嘈杂的空气静了些许,许多人终止对话,甚至有个alpha在台阶上扭了脚。不过温言什么也没找到,只看见二楼某间贵宾厅窗户突然关上了……

    容矜坐在倒数第二排,冷冷地盯着他。

    温言默默转回脸去,馆内冷气确实开得很足,他穿上风衣又等了一会儿,一名精神矍铄的老馆长走到赛场正中央,向大家深深鞠躬,接着拿着话筒做了一个十分简短的开场介绍。

    赛场分为四个区域,四对小萝卜头同时进行比赛,积分淘汰制,最大的参赛选手六岁,最小的四岁。八名率先出场的小萝卜头被教练领着走进赛域。他们还是刚刚学会顺畅走路的年纪,但能在这么专业的赛场上进行比赛,无论结果如何他们都十分勇敢。

    随着教练发号施令,他们乖乖站着,朝对方行赛前礼仪,比赛正式开始。

    大家的姿势都不是那么专业,小短腿小拳头划拉起来格外呆萌可爱。第一轮有位小朋友输掉比赛,爬起来嘴巴一撇想哭,但场上立马响起热烈的掌声。他忍住不哭,回到台下找妈妈,在妈妈的怀抱里又红了眼睛不肯出来。

    温言跟着一起鼓掌,攥着手机时刻准备记录梁望佑的赛场身姿。语音有条不紊播报着下一轮参赛选手,积分同时也在上方大屏幕滚动更新。这一轮上场的小alpha是容矜的孩子,气势很足,一上场迅速击败了对手,不过他下手有些狠,频频把对手打哭。

    这一轮下来他拿到了很高的积分,隐约有冲击第一名的架势。

    中场休息时温言再次回头,那道视线始终黏在后背没有消散……

    这是怎么回事?

    千等万等,接近午时梁望佑终于上场了,身着纯白的白色比赛服,腰间系着黑色缎带,露出白白嫩嫩的小腿小胳膊,很镇定,也可爱极了。

    温言拿起手机放大拍缩小拍、全景拍广角拍,梁望佑似有所感扭头望来,这一幕深深镌刻在温言心底,梁望佑对他挥挥手,也对他灿然的笑。

    这一刻温言无比确定,当年梁世京不顾自己意愿生下他是多么正确的选择。嗯,虽然梁世京总是用一些非常手段,但梁世京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梁世京没有做错过。

    ——比赛继续。

    梁望佑说要拿第一并不是说说而已,他动作的专业程度远超其他小朋友,跟个小大人似的轻轻松松拿下对手,小女孩摔在软垫上,他伸手拉她起来在她头上摸了摸,安慰她来着。

    小女孩凑在他耳边说悄悄话,梁望佑笑嘻嘻地点点头。虽然无法听到他们交谈了什么但两人最后是手牵手下场的,观众席有人在笑,温言也弯起眼睛。

    真是的……

    小小alpha竟然这么会……

    从这轮比赛开始梁望佑没有一次败绩也没有受一点伤,中途还跟舞王交过一次手,他的排名从最底下噌噌地往上涨,很快,他的积分与容矜的孩子相差不下,又是几轮比赛后,他们的积分开始长时间并列。

    想起梁望佑在赛前志在必得的豪言,温言有些担忧起来……

    第32章

    比赛进到白热化阶段,淘汰的小朋友越来越多赛区上的比赛选手越来越少,馆内大屏幕的人员表只剩寥寥几行,但滚动的积分表越来越高。分别是梁望佑、靳述、容矜的孩子,以及两名omega小女孩、一个beta小男孩。

    这场靳述跟这个beta小男孩比试,还没正式开始靳述就逗这个不苟言笑的小男孩,小男孩梆梆两拳给他砸身上,不犯规,但靳述笑得更开心了。等到比赛开始两个小朋友实力都非常强劲,互相横踢腿进攻进攻进攻。靳述输了,小男孩把他拉起来,绷着小脸问他屁股疼不疼。

    靳述很疼,小男孩哼了一声走掉,靳述蹦蹦跳跳跑下来来到温言身边,“温叔叔好!”

    “舞王今天很厉害哦。”温言先夸夸,然后给他擦汗,“累不累?要不要喝水?”

    “不累也不渴,谢谢叔叔。”靳述朝自己omega母亲挥了挥手,这个omega看起来可温柔了,穿着款式优雅经典的黑色长裙,温言望过去,两人互相笑着打过招呼,靳述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温叔叔,我就坐在你这里吧,等望佑拿到奖杯给我摸一下。”

    因为输掉这场比赛,他的积分掉到两个名次,第一名彻底无缘。

    “好。”温言失笑,看到裁判席上众多裁判员正在计分估计下场比赛应该还要一会儿,于是把风衣外套脱下来给靳述裹上,“刚运动完冷,穿一会儿保暖。”

    靳述低头看看身上的风衣,抬头一笑,“你跟我妈妈一样对我好。”

    温言也摸摸他的头,已经记不清多少次转身朝二楼的私密包厢看去,茶褐色的单面玻璃后面到底有谁?从坐下来到现在后背一直黏着这道灼灼的视线。靳述见他久久不转回来就问他,“温叔叔你在看什么?”

    “没事。”温言摇摇头。

    想不明白,从前读书时他也有一些很好的朋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断了联系,难道是认识他的人吗?思来想去,谁的目光有这样强劲的穿透力呢?

    短暂的休息时间过去新一轮赛程表出来,梁望佑到底还是跟容矜的孩子碰上了。淘汰制后选手进入单独比试,现在8米*8米的正方形赛区上,两个小alpha身着白色赛服对立而站,随着裁判一声令下第一小局比赛正式开始。

    两个小alpha同时发起进攻且不分上下,梁望佑防守时身体放松但反应很快,进攻时毫不客气,温言这才看出来虽然这两个小alpha身高相当但梁望佑腿要长一点,屡屡抬腿踢去容矜的孩子都没有避过,但梁望佑也被击到过肋骨。

    第一小局梁望佑险胜。

    仅有一分钟的休息时间梁望佑回到教练身边,满头大汗地听教练给他讲战术,听完还剩十几秒的功夫扭头看来,先朝温言一笑,接着看到一旁靳述身上的衣服猛地拧起眉头,下巴一昂冷哼一声……真是个占有欲很强的小alpha,温言笑出声梁望佑又嘟嘴,温言伸出手掌对空气摸了摸,梁望佑的眉毛这才平展下来。

    之后再上台不出意外第二小局梁望佑继续拿下。

    “哎哟哟哟,再穿他该踢我两脚了!”靳述这会儿也不冷了,把风衣还给温言。

    温言捏捏他的手心,温温的,于是接过来。

    五回合的赛制如果第三局梁望佑也拿下,那么他的积分将遥遥领先于所有还未淘汰的小朋友,待会儿面对任何人也是第一名,不得不承认虽然奖杯不重要但温言内心一点点骄傲起来,不是别的孩子差,是他的梁望佑真的很优秀。

    ——第三回开始

    两个小alpha再次行过礼后进入倒计时读秒,梁望佑胜券在握很是淡定地等着,不过裁判发号那一刹,容矜的孩子直直一脚踢在他胸膛上,梁望佑瞬间捂着胸口仰倒在地。

    全场哗然。

    温言冲上赛场,急救人员在急急朝这边赶。

    二楼包厢内。

    S级Alpha双手撑着宽大的椅子静静看着这一幕,眼睛都不眨一下。

    “首席,需要我去处理么?”程琢立在身后问。

    “不用。”梁世京拒绝。

    程琢露出微微疑惑的表情。

    “发脾气的时候别去惹他。”梁世京淡声说。

    程琢神色一滞,偷偷笑了下。

    温言赶到之时急救人员已经围住梁望佑在做检查,他挤进去握住梁望佑的手,梁望佑还在对他笑,他的赛服被扯开露出一片红红的小胸膛,医务人员在四周摁压检查,“呼吸痛不痛?”

    梁望佑点点头。

    紧接着医生听他的心音,让他摆动手臂尝试坐起来,医务人员散开的同时温言看到容矜也下来了,他的孩子站在旁边正在扬扬得意地笑。

    “道歉。”温言缓缓起身,面无表情地说,“无论你的孩子有没有犯规立刻给他道歉。”

    没有犯规的情况下直接用脚掌踢锁骨以上的位置是不对的,赛程规定必须是锁骨以下,如果是失手还可以接受,但这个小alpha就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拿不到第一名所以意气用事了。5岁的小孩子不懂事可以接受,但作为家长理所应当承担责任。

    “比赛受伤不是很正常吗?”容矜倨傲地昂着下巴,“医疗费用等会儿秘书联系你,别耽误时间继续比赛。”

    “好。”温言重重点了下头不再跟他多话,重新去观察梁望佑情况,梁望佑在人群的间隙里望着他,看着看着嘴巴就瘪了起来,他哭了,不肯哭出声但是抽抽搭搭的哽咽,他肯定听到了容矜说的话,他受委屈了。一等医务人员检查完没有大碍温言立刻把他抱进怀里,顺着后脑勺汗湿的头发往红红的胸膛吹气。

    “温言。”梁望佑小声呜咽,什么也不说,就这样反复叫他的名字,温言在他额头亲了亲,“不怕,我会保护你的。”

    之前因为医务人员挡着赛区所以观众席看不清场上如何,以及小alpha的伤势。这会儿随着医务人员提着药箱散开,那名从进场就备受瞩目的omega抱着小alpha站起,与此同时,隐藏在观众席里的便衣保镖纷纷起身,下来,将赛区团团包围。

    “什么时候愿意道歉什么时候放他们下来。”温言抱着梁望佑,冷冷地看着容矜和他身侧的小alpha,一字一句地说,“擅闯者就地击毙。”

    没有过分要求只是要一个道歉,在这些人身上实现怎么这么难?踢了一脚其实没什么关系,但态度怎么能这样高高在上?既然高傲就在众目睽睽下一直高傲好了。

    渐渐地,馆内窃窃私语演变成交头接耳,能上座观众席的人随便拎一个出来都是首都叫得上号的人物,但一时间显然出现了掌控全场的人。这个看起来温温柔柔的omega,长着一张令人无法移开的脸,做事却异常果决干脆。

    众人心里惊诧更不敢轻举妄动,一是因为今日比赛所有人不允许携带管制刀具,而这群便衣保镖确实也没有带管制刀具,他们带的是枪,而且是通过了安检的枪,说明是特殊放行。二是因为今日比赛官方特地派了众多国安处的军方人员维持秩序,现在这些守在通道的军人目不斜视,直接对omega封闭赛场的行为视若无睹。

    为首的高大挺拔的alpha军官抄手抱怀,继续在通道晃来晃去。

    温言重新回到第一排,把梁望佑抱坐在他的腿上,梁望佑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抬头,温言一边哄一边抹掉他脸颊的泪,梁望佑大概很伤心了,半月前就说要拿第一名,在这么多人的赛场上被对方犯规踢倒,自尊心肯定受挫了。

    不过幸好没有大碍……

    “我再给你吹吹好吗,不哭了。”温言低声哄着,梁望佑又断断续续掉了几滴眼泪,往怀里拱了拱,“温言,对不起。”

    “你没有错为什么道歉?”温言不解。

    梁望佑却不愿意说话了,睁着红红的眼睛看着他,“我是不是输了?”

    “没有输,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抱一抱等医生把药拿过来,等一下马上就好。”温言搂着他望向赛区,容矜没有轻举妄动,但他的脸色很难看,他的孩子也快哭了,做错在先又被这么多人明目张胆地讨论着,这时年过半百的老馆长急急过来,先是和蔼地问了问梁望佑的情况,然后给了温言一个中肯的解决方案。

    “根据比赛规则容琅严重犯规取消成绩,这位先生,能不能让我上去调和一下,好让对方家长给您和孩子道歉。”

    温言清楚现在馆内所有人都在等他得到答案,不应该耽误别人的时间,他从来没有任性过,如果是他自己他会愿意,但受害者是梁望佑需要征求梁望佑的意见。

    “小佑,他们给你道歉好不好?”

    梁望佑瘪着嘴不说话。

    “小朋友,你那天还请爷爷吃糖呢。”老馆长半蹲着,“爷爷知道你是我们馆里最优秀的小朋友,为了感谢你的糖,爷爷把决赛推迟到你胸口恢复好不好?”

    “不。”梁望佑听到这句立马拒绝,把转回来脸来,“温言,我现在就要比。”

    “好。”温言摸摸他的头,肯定他的决定。

    “假如我没有拿第一名,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梁望佑突然这样问,他说,“我想和你一起睡觉。”

    “好。”温言更肯定地答。

    梁望佑开心地笑了笑,从他腿上滑下来,自己重新穿好比赛服系紧腰带一步步朝赛区走去,保镖给他让开一个缺口,他对其中一名说了什么,接着所有保镖都下来,顺带把容矜也“请”了下来。比赛语音重新播报,哪怕那名踢梁望佑的小alpha比赛积分已经清零。

    裁判也重新回到各自岗位,忽地,一个单薄的掌声响起,紧接着两个、三个,掌声霎时雷动起来。新一轮开始,这次裁判发号施令之后容矜的孩子没有抢秒,但梁望佑很快地动了,没有采取任何跆拳道式的进攻,径直冲上去用腿把容矜孩子撂倒,在众人还没看清的一瞬间使用十字固卸了他的右臂。

    别说众人惊呆,就连温言都唰地一下子从座位站了起来,穿透力极强的哭叫响彻整座场馆!

    赛场上,梁望佑对那个躺在地上不断哀号的小alpha说,“对不起,我犯规了。”接着面无愧色地走下场来,场面再次乱了起来,观众席上有人指责,有人吹口哨,也有人在鼓掌。

    梁望佑回到温言身边,垂着眼睛不说话,一副做错事的样子。

    “这是谁教你的?”温言僵硬地看着他,梁望佑使用的这一招是柔术中的一种,不需要什么技巧和力量,只需要用腿锁住对方大腿和脖颈,接下来想掰哪里掰哪里,幼儿跆拳道与它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梁望佑刚刚的样子简直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会撒娇会卖萌的梁望佑,面无表情冲上前去把同龄人撂倒,动作快准狠地锁住对方的身体,在裁判没来得及制止的情况下摁住对方手臂轻轻地往后一压……不过温言又想起来,梁世京曾经为了逼他去橡木湾给他看的那三段视频,梁望佑能一个人骑马,一个人滑高级道,他一个人早就能做很多事了。

    omega久久沉默,梁望佑抿着唇抬起头来:“温言,你都不摸我了。”

    温言内心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但闻言,将细白的手指轻轻放在他头顶,梁望佑这才解释说,“是父亲教我的,他说在外面受欺负就用这个,让我不用担心剩下的他会解决。”

    温言深吸口气:“那他为什么还要把你送来这里?”

    “他说我体育馆有很多小朋友,让我跟他们一起玩。”

    ……温言久久说不出话来,赛场上的容矜三番五次想冲破保镖的阻拦找他算账,梁望佑小手拉拉他的衣袖,“温言,你还愿意让我和你睡觉吗?”

    不一块儿睡觉就无法去闻一闻信息素。

    “改天好吗?”温言目光轻闪,“今晚我想找你父亲谈一谈。”

    老馆长已经不知道如何解决这件事情了,指挥医务人员给容琅脱臼的手臂复原,安抚容矜冷静,观众嘈杂不已,顾不得所谓上流社会的体面纷纷讨论梁望佑和温言的身份。眼见场面彻底走向混乱,一直视若无睹的军队终于出手干预了,不过他们的行为其实不算干预,他们只是进入每排每列,叮嘱观众席立刻关闭摄影机、手机等电子产品。

    很突然的,场馆安静下来。

    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在后方响起,温言回头看去。

    第33章

    只见二楼下至一楼观众席的通道处一扇包厢门打开,出来一位衣冠楚楚、西装领带的alpha。这位常在官方新闻做重要发言的程秘书出来后先在右边位置恭敬等待,紧接着,S级alpha走出来。

    ——场馆彻底鸦雀无声

    全场起立,梁世京缓缓迈下台阶。

    他走到omega和小alpha身边,手掌轻轻往下一压示意大家落座,观众席落座的同时他在omega身边坐下,朝被保镖包围的赛区瞥了一眼,收回视线之后看向omega,“过来我看看。”

    温言条件反射般地打开颈环。

    “这么多人开什么开?”梁世京给他关掉。

    几千人如芒在背的感觉同时投来……温言赶紧连人带衣服把梁望佑交给梁世京,梁望佑刚刚还泛红的胸膛现在已经变得青紫一片,梁世京看了两眼,说,“把人带过来。”

    程琢朝前走去。

    十几秒后,容矜以及他的孩子被带了过来,孩子还好,就是容矜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温言不确定梁世京什么时候来的又了解多少事情经过,总之能感觉到梁世京在生气,可场馆现下这么多人很怕梁世京发作,虽然没见过梁世京生气的真正样子,但怕他落人话柄于是凑近微不可察说了句,“不要生气。”

    “知道。”梁世京顺从地点了下头,面向容矜,“你——”

    容矜抖了瞬,慢慢走上前来。

    梁世京神情淡淡地看着他,“抱歉,我的儿子对你的儿子造成了伤害,这件事是我们做家长管教不周的问题。”

    说这句话时温言感觉他看了自己一眼,温言默默挪开了点。

    “后续医疗费用会有专人联系你。”说着,他把梁望佑从腿上放下来,往前推了推,梁望佑主动上前两步,吐字清晰地说对不起。

    “我们也有做错的地方……”容矜挤出难以言状的笑容,硬着头皮推小alpha上前,低声告诫快道歉,几秒后这名小alpha才不情不愿说了句对不起,梁世京冷着脸没应答,温言以为事情到此为止了,没想到程琢开口了,“高速相机抓拍到您孩子在赛场上共有3次抢秒犯规,按照赛场规则作终身禁赛处理。”

    容矜揽着小alpha尴尬笑笑,他接受这样的结果,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

    “还有根据《特别保护法》规定,对首席亲属造成伤害的对象需要进行为期三年跟踪监控,考虑孩子未到刑事责任年龄,三年监控需由监护人共同代劳。”程琢音量不高不低,“请立刻通知他的生父容承洲。”

    乱.伦的花边新闻彻底坐实,讨论声瞬间嗡嗡而起。

    联盟因为ABO性别属性制定了极为严格的婚姻条例,禁止代孕禁止重婚,最严厉的就是禁止利用信息素乱.伦,因为信息素本身具有不可抗性和天然吸引力,非常容易出现意外,曾经别国因为此爆发过大规模乱.伦事件,当时引起了极大的社会动荡……

    容矜浑身一软跪倒在地,家族名望、个人声誉在这句话语落地之时通通化为齑粉……三年监控期尚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只一条乱.伦罪足够获刑。有些事不摊到明面来说还可以苟且偷安,摊到明面来说只能坐以待毙……容矜知道求梁世京是没有用了,他也不敢求,只能将希冀的目光投向温言,只是他莫名看到温言身下的新椅子,再放眼全场的新椅子。曾经的跋扈他让面前这个omega让位、让他擦干净,但有人在不知不觉中把这里的椅子全部换掉了,他瘫在地上,又看见梁世京跷起腿,露出干净的鞋底以及眼里不加掩饰的厌恶。

    S级Alpha什么也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抱歉。”容矜低下高傲的头颅,哽咽着转向温言,见温言没有理他,于是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想鞠躬,程琢将他拦下。

    梁世京说:“滚。”

    *

    单人更衣室的淋浴间响着哗啦啦的水声,低垂的梧桐将房间印成深寂的绿色,温言坐在这片绿色里发呆,每次面对梁世京都有好多问题想问,比如今天什么时候来场馆的,看了多久?难道眼睁睁看梁望佑被踢倒?为什么不早点出来?明明事情已经解决了为什么还要让容矜滚?是不是在给自己撑腰……

    “呆子。”梁世京支棱着长腿,靠着梳洗台忽然说。

    温言顿了顿:“你是不是很早就来了?”

    “比你晚到两分钟。”

    “你是不是一直在二楼看我?”

    “做什么梦?”梁世京冷嗤一声。

    “……”温言不问了,继续支着下巴出神,但alpha手很欠,打掉他支下巴的手,“说话。”

    温言把双手揣进风衣兜里藏起来。

    今天馆内这么多人大家肯定误会了,虽然温则成的事一晃多年过去,尽管他以前对外也采用匿名被保护得很好,但保不齐还有人认识他,今天这么高调跟梁世京出现在公共场合别人会怎么看梁世京?梁世京倒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是了,他并不在意任何人的眼光。

    “路过跟狗都能说两句面对我这么沉默?”梁世京冷冷地说。

    “……保镖连这个都要记录么?”温言无语,前几天体育中心跑掉了一只西高地,他只是在原地等了会儿主人。

    “不该?”梁世京避重就轻地答,“这是他们的工作义务。”

    说起保镖,温言小小地拍响桌面,“小佑说是你教他十字固,是你教他废掉别人手臂?”

    “梁世京,你这样教他使用暴力是不是不好?他现在还这么小,分不清防身和威胁,假如以后他跟朋友小打小闹也废掉别人手臂怎么办?”

    “我没教。”梁世京死不承认。

    “你撒谎。”温言指着他。

    “没有。”梁世京还诘问道,“你觉得我有时间教他这个?他听你的不听我的这个情况你不是很清楚?”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温言大声说。

    ——两秒后

    “首席府还有点事。”梁世京起身欲走,温言抓住他衣袖,“不准走。”

    拉扯中,两人隔着空气中滚动的尘埃相视,温言态度强硬梁世京态度避让,又是静止般的半秒后,梁世京缓缓垂下眼皮视线缓缓落在被抓住的手背上,温言疑惑地歪了歪头,也顺着视线看去,然后唰地一下丢掉手。

    “笨得像没开智。”梁世京重新拾回往日的强硬态势,冷冷评价说。

    温言装聋作哑。

    “转过来。”梁世京又说。

    温言躲。

    “脸红什么?只是抓手臂而已。”

    “你别说话。”

    “不行。”

    说着,alpha伸手要过来扳omega下巴,温言刺拉着椅子想跑,梁世京勾着他后衣领手指将将抵上腺体上方的颈环位置,温言瞬间不敢动了,腺体在挤压下很疼很疼。

    “我没用力。”梁世京说。

    “你先放开。”温言有些难以忍受地扭,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落在alpha眼里就是一副敏感的失态,不仅没有放开,勾在后颈的那根手指还在肌肤上磨了磨,接着整个手掌伸进衣领,温热的掌心严丝合缝贴住背脊。这瞬连疼都忘了,温言呆滞地睁着眼,从小到大他只跟面前这个alpha亲昵过,只是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亲昵过了,被贴住的肌肤仿佛察觉到alpha掌心每一根细小的纹路,每个毛孔都在舒展地张开欢迎他的到来。

    “发烧了?”梁世京滚了滚喉咙。

    不知道是不是alpha普通话不标准,还是他故意把翘舌音读成平舌音。

    “放——”温言话还没说完梁世京忽然把他摁进怀里,坚实柔软的触感中带着alpha身上独有的清新冷冽的信息素味道,暖暖的又冷冷的,奇异交杂着,温言彻底不敢动了,很快,梁世京把贴在背脊的手抽出来,拍了拍他的脑袋,“以后在公共场合不能开颈环,知不知道?”

    温言下意识点头,瞬间疼得面部扭曲。

    “怎么了?”梁世京察觉到,放开他,两人回到安全的距离,温言捂着发烫的脸,“不怎么。”

    梁世京淡淡觑他一眼,视线莫名下移……温言也莫名其妙跟着下移,两人视线同时落在腿间,再抬眼互撞。

    ………………

    这个可恶的alpha到底在想什么啊?怎么能想到那里去?这回温言真的怒了,抽过面前叠放好的毛巾直接朝梁世京脸上摔去,砸到了,帕子却回落到梁世京两腿之间……

    “父亲我洗好啦。”梁望佑在淋浴间里喊,“把毛巾给我一下。”

    “再洗一遍。”梁世京轻咳一声,朗声回。

    温言冷冷起身抽过毛巾想去送,但梁世京皱眉紧皱不让他动,“坐着。”

    温言考虑到梁望佑确实洗得有点快,重新坐下。不过浴室门嘭的一声,梁望佑赤条条从里面跑出来,“毛巾啊!我要毛巾啊!”

    “再去洗两分钟。”梁世京不耐烦地啧了声儿。

    “我不,我冷。”梁望佑晾着小J.J发抖,这副样子……温言忍不住笑偏过脸去,听见梁世京在头顶怒斥,“你的涵养呢?衣服给我穿上。”

    “那你给我毛巾啊!”梁望佑跺脚狂怒。

    温言肩膀抖得愈来愈厉害,梁世京忽地把他脸一转,紧接着带梁望佑进了浴室,他模模糊糊听见梁望佑对梁世京嘀咕了一句什么好奇怪。因为严重犯规梁望佑也失去了终身比赛的资格,温言才应该说一声奇怪,穿好衣服出来的梁望佑没有半分失落样子,也不喊疼胸口疼,返回橡木湾的车里脱了鞋子一会儿爬到梁世京身上,一会儿爬到他怀里……不过到底比赛体力消耗过大,歪在两人中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温言抱着他,又给他胸口涂了一遍药。

    这次虽然不像那晚去海洋馆到家后还要洗澡,不过梁世京也把他叫醒了,他说首席府还有点事是真的有点事得返程,梁望佑揉着眼睛醒来,下车乖乖等着,连父亲再见都不说拉起温言转身就走。

    “温言,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走了几步清醒过来,梁望佑仰起小脸软软糯糯地问。

    “我会一直一直对你好。”温言把赛场上没有摸到头补回来,“你怎么样我都会对你好,会一直一直喜欢你。”

    “那你……那你是不是……”梁望佑怔怔看着他,眼睛突然流出泪来。

    “胸口疼了?”温言赶紧给他擦,摸摸头也不管用了,抚着他的脸颊哄道,“我们去一楼看看医生好不好,我现在抱你去。”

    “不要。”梁望佑紧紧抓着他的手指,“我想带你看个东西。”

    温言跟他上到二楼房间,梁望佑这才肯松开他的手指,跑到书房里抱出一个大大的平板,温言见过他用这个平板打游戏、做作业,但没见过梁望佑把自己的加密文件夹打开,输密码也没有遮,尽管是123456……文件夹里面保存着一个视频,是一段自然纪录片,梁望佑把进度条直接拉到16分:32秒。

    画面是一片平静的大海,母海獭悠闲地躺在卷来卷去的海带中央,它毛茸茸的爪子原本只是抓着睡着了的小海獭,但随着浪势湍急,母海獭尾巴轻轻一卷,小海獭自然而然睡到它的肚皮上。

    “为了防止孩子走丢,海獭妈妈除了潜到海底觅食之外其余时间都会牢牢把小海獭抱在怀里,它梳理孩子的毛发,以防他溺水身亡,也用自己的身躯给它温暖的被窝。”配音员讲解说。

    等这一段播放完画面换成其他的海洋生物,梁望佑把进度条重新拉回去,小小的手指头在屏幕上滑动,执拗要拉到16分:32秒,多一秒少一秒都不行,它就要从这里开始。这一次又放完了他再次伸手,温言虚虚拦住他,抖着嗓子问,“去海洋馆是为了看这个对不对?”

    “是。”梁望佑点头,“海洋馆里那只小海獭快在妈妈肚子上睡不下了,新闻说等他长大后会把它放到其他馆里独立生活,如果那天不去以后就看不到了……”

    “你过来……”温言麻木地、僵硬地招招手,梁望佑爬上他的腿坐好,抱着他,把脸埋进他的胸膛。温言抱着这副小小的身躯,从小声哽咽到泪水无声汹涌。他从来没有问过梁世京是如何给梁望佑交代生他的omega身份的,接触这么久下来梁望佑也从未流露出需要“爸爸”的姿态。他每天是那么快乐,性格那么开朗,但他沉默的内心始终在期盼,期盼有一天他也能像小海獭那样躺在妈妈的肚子上睡觉,他跟梁世京一模一样,对自己真正渴望的东西闭口不谈,将这片柔软藏起来,留在只有自己才找得到的地方。宁愿双手被打得血肉模糊也不肯暴露,宁愿忍受巨大的疼痛也不开口。

    这张小脸那么讨人喜欢,小手那么那么柔软,长得那么那么好看。

    天色渐暗,梁望佑就这样在怀里睡着了,温言把他抱回房间,守着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夜深人静后回到自己房间,看见书桌上那琳琅满目的黏土工具,心里却空落落的。

    很抱歉,不能陪你很久。

    既然不能陪很久那就把剩下的事情做完吧——温言去到卫生间在镜子面前摘下颈环,幸好提前吃过一天的止疼药没有发作,只是摘下的瞬间一股温热的血水流进颈间,颜色较以往深了很多,是新鲜的红色。尝试用手指摁了摁,一股钻心的疼痛涌进四肢百骸……

    如果能活很久就好了,可惜药石罔效……

    擦掉血水换上阻隔贴温言才觉得轻松许多,接着去到书房,海獭比头发丝还细的皮毛很是难捏,一根毛发往往要耗费十几分钟才能成形,更别提还有一只小海獭要躺到肚子上,他捏到天快亮也只是捏出了雏形,眼睛熬得通红,手臂也酸疼到抬不起来,关掉台灯就这样靠在扶手椅里沉沉睡去。

    晨光熹微,几只刚刚学会飞翔的雏鸟从植物园出来,落在他身后的窗台。同时穿着纸尿裤的梁望佑偷偷溜进房间,跟他的alpha父亲一样,都喜欢悄悄摸摸做事情。但对于梁望佑来说他的目的很单纯,他只是想闻一闻温言的信息素而已……他在房间转了圈没找着人,没有像他的alpha父亲直接拉爆橡木湾的警铃,而是很聪明地到处找,蹑手蹑脚走进书房来到温言身边,先是围着温言转了一圈想扯一把温言的头发,由于手指头控制不好力道再加上房间光线太暗怕把温言弄醒,于是他等了几秒,沿着扶手爬到温言身边,一点点一点点把阻隔贴撕开一个小小的边角。

    凑近闻了好几秒没有任何味道,再换方向继续闻,还是没有任何味道。尽管腺体缝合过早就无法散发信息素,但天意就是如此的歪打正着。

    梁望佑滑下来,站在温言面前怔怔看着他的脸,看了会儿忽然大力抹眼角,一直抹一直抹一直抹眼泪还是掉了下来。他无声哭了很久,哭累了,想爬到温言肚子上睡觉,但椅子只有那么大容不下。扶手不能睡、身上不能睡,梁望佑看来看去只有温言脚下这块地方。

    所以他躺到地上,脑袋枕上温言脚背,就这样蜷缩着睡着了……

    第34章

    温言是被热醒的。

    一团沉甸甸的东西压在脚上令他无法动弹,他迷迷糊糊往下一看,光胳膊光腿的小alpha正枕着他的脚背睡得好香。

    梁望佑侧着身体,上半身仅着单薄睡衣,下半身穿着纸尿裤,因为冷两条腿紧紧缩在一块儿。温言赶紧把他抱起来,吹了吹梁望佑脸颊被压出红红的印子,又摸了摸,眼泪止不住地地流下来。

    很怕把梁望佑吵醒让梁望佑看到他现在这副怯懦的样子,更怕这样暖暖的身体以后再也抱不了多少次,瞻前顾后许久,温言还是决定把他抱回自己房间,出来后简单洗漱吃了止疼药,然后给李理打电话,第一遍李理没接隔了会儿回过来。

    “刚刚在洗澡才看到,要不是显示的是加密通讯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李理特别高兴,“少爷,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啦。”

    “有没有打扰到你,抱歉我忘记看时间,现在好像有点早……”温言很不好意思,他每次有事情才会找李理,一找又是这么早的时间段,可他也没办法他出不了橡木湾,想请李理吃顿饭这么简单的事都办不到。

    “平常我也是这个起点啊。”李理笑着说,“是不是有什么事?您说吧。”

    温言问:“最近你有空吗,我想来拿一下项链。”

    既然梁望佑喜欢海獭那就给他建一座海洋馆好了,往后不用再等待安全排查,海洋馆只对他一人开放,想什么时候去看就什么时候去看,也不用反复拉平板进度条只为观摩那几秒。不过买海洋馆需要一点钱,开启家族办公室的钥匙在李理那,所以才有了这通电话。

    “随时都有空的。”李理什么都不问,只说好。

    挂掉电话后温言下楼,在餐厅找到正在检查早餐的纪领事,纪领事见到他快步迎上来,“早饭马上就好,饿了吗?要不要先吃点烤芝士垫一垫?”

    温言踌躇着上前,“我想出去一趟。”

    “请问去什么地方?需要购买什么东西吗?”纪领事微微笑。

    “去见一个朋友,很快就回来。”

    “抱歉,首席出差前交代过不允许您外出。”纪领事例行公事说完这句,又好心补充,“其实您可以把朋友请到家里做客,我可以为您安排。”

    “梁世京不生气吗?”

    橡木湾不是omega的家,他的家不知道已经荒废成什么样子,庄园里是不是长满了齐腰高的杂草?它们在冬天凋零春风又生,枯枝落叶覆盖一年又一年早已无法无法踏足。

    或者梁世京有没有把整个庄园夷为平地?毕竟众多血腥资料和参与人员都是在那里被带走的。

    “不会的,首席特别交代过。”纪领事肯定地答。

    可还有联络海洋馆的购买事宜呢?温言很想外出实地考察,梁世京又出差了,如果当面说梁世京应该会同意的吧?梁世京有时候很好说话的。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目前能拿到项链好像只有邀请李理到橡木湾来这个办法,他需要先问一问李理的意愿。

    李理在电话那头震惊很久,温言苦涩着沉默。任何人只要稍微了解他们曾经的纠葛,如今再知晓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的荒诞事实,是个人都会表现出这般不可思议的震惊吧?

    不过李理很快冷静下来说愿意。

    挂断电话后,温言再次确认道,“梁世京真的不会找他麻烦吗?”

    “正常交流不会的。”纪领事失笑,“只要不近距离接触。”

    两人正谈着,梁望佑迈着小短腿噔噔噔从电梯跑出来,一脸睡眼惺忪地张开手臂,“温言!”他蓦地扑进怀里,温言连连倒退好几步接住,“睡醒啦?”

    “为什么我在自己床上啊?”

    “我把你抱进去的,以后不要在地板上睡觉了,会感冒的。”

    起得刚刚好,温言干脆抱着他吃早饭,顺便检查胸膛那块瘀伤有没有消,梁望佑变得格外黏人,搂着他脖子在他脸颊不停蹭,温言觉得痒也忍不住笑,梁望佑就蹭得更厉害还不停叫他名字。

    两人闹了好一阵儿梁望佑才肯消停吃饭,他腮帮子鼓囊囊地问,“温言你真的喜欢我吗?”

    “喜欢,最喜欢。”温言给他擦嘴巴。

    “那你以前在哪里呢?”

    “嗯……去外面走了走,看了看。”

    梁望佑扑闪着大眼睛,似乎有很多问题想讲,但嚼巴嚼巴又什么都不说,脑袋一埋抵着他胸膛,“假如你以后再想出去看一看可以带上我吗?我想跟你一起去,我有好多钱可以给你买好多好吃的,而且我现在可以自己洗澡自己吃饭了,穿衣服也可以,不过扣子太多不行,温言,你等我再长高一点,我也可以保护你!”

    “不过温言,你别忘记给我辅导一下作业,老师说做不完可是要挨手心的。”

    被梁世京打成那样不害怕,区区一个作业这样铭记,温言又心酸又想笑,“怎么突然这样说呢?”

    梁望佑说:“我知道你跟父亲很为难,但你们不要小看我,我很聪明的,温言你一定要等我长大,到时候谁也不能欺负你,父亲也不行!”

    虽然话儿讲得越来越没头没脑,可梁望佑说这番话表情是那么坚决,温言静静看着他,自从温则成去世后再没有这样一个人这么维护他、保护他。哪怕才五岁,哪怕还处在尿床的年纪,温言眼眶很热。

    “小佑,为难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

    “是很难过的意思。”

    “嗯……差不多吧。小佑,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健康快乐地长大好吗,只有遇到危险的时候才可以用你父亲教你的那招,其他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要找保镖,找纪领事,找你父亲,知道吗?”

    梁望佑点点头:“但是温言,你为什么不让我找你呢?”

    “再吃一块培根好不好?”温言挤出苍白的微笑。

    梁望佑又听话地张开嘴巴,高兴得扭来扭去,小肚皮鼓鼓的,黑黑的眼珠子转得圆溜溜的,一看就是在动什么坏心思。不过这副模样简直要把人萌翻,温言忍不住在他额头亲了口,刚刚仿佛还患有多动症的梁望佑忽然定住,下巴一抖紧紧抓住他的手,温言以为他要哭没想到梁望佑突然冲他大大一笑。

    啵唧,还回亲而来。

    温言摸上脸颊那块湿湿的肌肤,梁望佑从他身上站起来爬到桌上,用勺子敲着碗不停喝彩,“温言温言温言温言温言温言!”

    这番大动静引得纪领事和几名佣人进来查看,纷纷笑弯了腰。

    梁望佑头发乱糟糟的,嘴角糊着芝士碎屑,一条小短腿直直站着,一条小短腿有节奏地打着拍子,每喊一次温言二字他的脚趾头就规律地缩一下……

    “快下来。”温言捂着脸笑得快岔气,“过来抱。”

    梁望佑再次钻进他怀里,特别小声,“温言温言温言温言!”

    用过早饭后温言第一次使用家长权利给梁望佑请了假,老师在电话里问是家长吗,温言偷偷说是,接着两人到书房,怕梁望佑耽误课业所以温言给他补习。

    李理是下午来的。

    二楼廊前洒满了耀眼的白光,一列黑色车队从橡木长廊尽头驶来,梁望佑舔着冰淇凌球拉着温言的手,“温言,那不是父亲的车。”

    “嗯,是我的朋友。”温言眺望着。

    “那我叫他什么,阿姨还是叔叔?”

    “他是一名beta,你可以叫他李叔叔,他是一名很厉害的医生。”

    车子滑动着在专用停车点停稳,李理钻出车门兴冲冲挥了挥手,温言牵着梁望佑下去迎接。

    李理先叫了声少爷,接着蹲下来跟梁望佑平视,梁望佑在裤腿擦了擦冰凉的手,像个小大人似的伸出去交握,说,“李叔叔好。”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李理回握时笑着问。

    “我叫梁望佑。”梁望佑乖乖答,“也叫温望佑。”

    李理惊诧抬眼,温言笑着点了点头。

    三人进到正厅在沙发坐下,纪领事亲自端来茶水,两杯酸酸的果汁放在温言梁望佑面前,另一杯咖啡放在李理面前,“请慢用。”

    李理道谢,然后悄么声儿环顾了圈正厅。

    简洁奢雅的装修、大气素净的家具陈设,在普罗大众的想象中首席私宅应该是镶金镀银,没承想这么低调,如果不是进来那一道道堪称监狱般的安检和亲眼所见这占地十几万平方米的偌大地域,李理只会以为自己到了某个精致典雅的超级大庄园。

    “真好。”见到温言现在过得很好,橡木湾佣人对温言毕恭毕敬,李理像个娘家人发出感叹,“真好。”

    温言摸摸梁望佑的头,“上楼玩会儿好不好,我跟叔叔聊会儿天。”

    “好。”梁望佑端起果汁杯咕噜噜喝了口,“温言待会儿见,叔叔再见。”

    李理望着梁望佑渐渐远去的背影夸道,“也太可爱了吧。”

    “是很可爱。”温言会心一笑,“才五岁就会处理自己的事了,什么都不用担心,现在应该上楼写作业去了吧。”

    “眼睛很像首席……”李理默默说。

    “脾气也像……”温言也默默答。

    李理悄悄竖起大拇指,剩下的话没敢说,那个看起来能用眼神杀人的首席怎么能养出这么软萌的白团子,活泼开朗懂礼貌,脸蛋子红润润的,身高比同龄孩子高出不少,看得出方方面面都是精细呵护过的迹象。

    Beta不理解……所以这就是S级alpha天生的优越性吗?

    “首席不在家吗?”他好奇地问。

    “出差去了。”温言说,“他没有再为难你吧?因为我现在用的手机好像是梁世京曾经用过的,不知道有没有被监听,所以不敢给你打电话。”

    “完全没有。”李理连忙摆手,“那群保镖在小区周围日夜巡逻,嘿你猜怎么着,我现在睡觉都踏实不少,哦对,有次出门忘记带钥匙他们还帮我免费开了个锁。”

    “……”温言哑然,“这些保镖会的可真多……”

    不仅要记录omega跟狗说了几句话,还要兼职当开锁师傅……

    “是啊,除了您回来那天他们挺凶其余时间他们还挺好。”说着,李理笑着掏出精致的小盒子,“这条项链这么贵重我还以为真要替您保存十几年呢,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谢谢。”温言感激地接过,“你知道首都有私人海洋馆吗?”

    “私人的好像只有一家。”李理说,“要带小佑去玩吗?我去过一次园区很大还不错,里面娱乐设施也多。”

    “他喜欢看小动物,我想买个海洋馆一并给他当生日礼物。”温言解释说。

    李理肉疼地啧了下,又问,“以后会一直留在首都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个问题温言从来都不敢深思,不知道如今腺体衰变到什么程度,但其实不管什么程度连胡立团队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就不必担心了,过好剩下的日子就好了。

    见他半晌没回答,李理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怎么了?抱歉啊,如果——”

    “没事。”温言笑了笑,“不会一直住在这里的,以后会去别的地方,不用担心我,没关系的,我过得很好,梁世京对我也很好。”

    气氛有一点点沉默,李理交叉着手指,“那您……”

    他是知道当年一些情况的,但现在却怎么也看不明白温言与梁世京的关系,如果按照温则成那件事的表面逻辑来看,梁世京是应该连带温言一起恨的,杀父杀母之仇虽报,但跟仇人的儿子搅在一起,这……可梁世京好像非但没有恨温言,两人还同住一个屋檐下,关系看起来还挺好的?既然挺好那温言为什么还要走呢?

    “对了。”温言想起什么似的说,“如果alpha不在易感期,却总是发烧、头疼,尤其需要omega的信息素,这种情况他患得是什么病?”

    李理想了想,“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症状了吗?”

    “有吧。”温言支支吾吾,“就……还有一些生理反应……”

    李理:“alpha有攻击性吗?”

    “没有。”温言摇头,梁世京所作所为半点谈不上攻击性,他甚至在某个深夜脆弱地掉了一滴眼泪。

    李理苦想半晌没能想出结果,“按症状表现来看应该就是易感期,但您说不是,如果不是话那我也想不到了。”

    “嗯……如果失去omega的信息素alpha病情会不会加重?”

    “不确定,要根据具体病因具体分析。”

    两人没有聊多久李理主动提出离开,等会儿他还要去公司工作,温言送走他先先上楼把项链放到保险室里,接着去一楼找胡立拿化瘀活血的药膏,顺便问问梁望佑胸口上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只要不出橡木湾,现在保镖不会阻拦他在橡木湾任何活动范围。

    “田昕,新升级的仿生剂指数是多少?”某个实验员问。

    门敞着缝话音很清晰,温言站在原地,打算等他们交流完再敲门。

    “每毫克223α。”另一名实验员看着报告答。

    “诶,首席最近使用仿生剂频率这么低,感觉指数可以降一些,慢慢脱敏看行不行。”

    “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事儿得跟胡主任商量啊。”

    “说来也怪哦,平常首席出差都是首席府那边的医疗团队随行,这次怎么是胡主任去啦?”

    “不知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不如先把实验数据做出来再说。我看报告首席这个月头疼次数环比降低了39%,发烧次数降低了24%,就是这个生理反应怎么一直降不下去?”

    “我看看呢。”椅子滑动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看嘛,手环检测每天傍晚六点至七点左右有一次,这个很稳定的。”

    “笨蛋,这个时间点首席都在跟温先生吃晚饭啊。”

    “不对啊,那昨天下午四点多怎么有检测到?傍晚怎么又没检测到呢?”

    门内两人絮絮叨叨地讨论着,而门外的温言紧紧抓着裤腿。昨天1号是梁望佑比赛的日子,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梁世京的手指正在往他的背脊探,至于六点至七点,昨天他们没有一起吃晚饭。

    所以当时梁世京用毛巾遮着腿,让梁望佑再洗两分钟是因为……

    “好像是有点不对哦,我去找多巴胺的分泌记录。”

    “等我跟你一起去啊!”

    两道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温言缓缓走进空荡荡的办公区,刚刚那两名实验员讨论的资料已经被锁进了柜子里,但电脑这么大的东西他们无法锁进去,所以温言颤抖着手指,输入刚刚看到的密码。

    电脑里面的文件夹以年为单位划分,第一次是五年前,他点开,各种高敏词汇纷至沓来:性.渴望、焦躁、自.渎疏解无效、失眠、头疼、发烧。

    症状栏明确标注:信息素上瘾

    足足过了好几秒,温言被烫到似的扔掉鼠标,落荒而逃。回到房间后,他急需找点事情做转移注意力,但注意力根本转移不了。

    原来梁世京没有生病,梁世京是对他的信息素上瘾,梁世京跟他对视会产生生理反应,闻到他的信息素会激活大脑的奖赏系统,梁世京会感到愉悦。如果闻不到,梁世京连自.渎都没办法疏解……

    怪不得胡立三缄其口,原来是这样难以启齿的“病”,但回来这么久梁世京从没对他做过什么、渴求过什么,除了那晚发烧色.情地揉了他的膝盖……

    所以那晚他是实在忍不了了么?

    幸好不是病,温言又后知后觉地想,幸好梁世京并不是离开他的信息素就会死掉,梁世京的病已经有了很大的好转,幸好……

    可是他的腺体早就不能分泌信息素了……那个特别定制的颈环真的有用吗?

    忽地大脑一片白光闪过他猛地僵住,想到那晚梁世京发烧时胡立口口声声说他是“心瘾”,所以梁望佑的瘾到底是什么?

    是信息素?还是?

    温言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脑袋又疼起来,闭着眼睛缓和了很久很久才把那些荒唐的念头赶出去。

    梁世京怎么会对他上瘾呢?梁世京烟酒皆不沾,除了爱吃甜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他平日冷淡的像尊活了的大理石雕像,怎么会……对仇人的儿子、对一个人上瘾呢?

    这太荒谬了。

    但很快温言又想明白了,深究这件事其实没有任何意义,这件事最重要的意义在于——他一直不知道腺体衰变到一定程度无法再给梁世京提供信息素该怎么办。

    现在老天爷好像主动给出了答案……

    第35章

    五天后

    “您好,请问贵公司海洋馆转售吗?”温言对着电话那头问。

    目前首都隶属私人的海洋馆的确只有一家,费了几番周折他才找到对方集团秘书的联系电话。

    “您想购买海洋馆的经营权还是所有权呢?”秘书问。

    “是所有权。”温言急于表达自己的诚意,“如果愿意转售我可以在合同中承诺未来不会缩减园区规模也不会裁员,价格多少我都可以接受的。”

    “好的您稍等一下,这件事我无法做主,稍后给您回电话。”

    等了好久秘书才回来电话,“抱歉,我们董事长让我代为转达说谢谢您的合作意向,但海洋馆不会外出售,请谅解。”

    温言不死心:“高出市场价许多也不行吗?多少钱都可以的。”

    “先生这不是钱的问题。”秘书略表歉意,“您可以看看我们集团其他项目。”

    “好吧,打扰了……”

    海洋馆这种大型游乐场所通常由联盟政府出资建立,全民共有,如果找梁世京等同于让他滥用权力。温言忧心忡忡,最近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头又疼起来……距离梁望佑生日还剩半个月不到,这份生日礼物似乎不能在那之前准备好了……

    天空浮着铅灰色的乌云,他站在露台眺望,默默地想,上次跟梁世京见面还是在体育中心,那天分开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首都快下雨了,他那里还晴着吗?

    一阵闷热的湿风徐徐刮过脸颊,温言撑着长条石栏杆继续发呆,不一会儿一道狞紫的闪电从天空闪过,轰隆如山崩的巨雷随之炸响,雨点噼里啪啦逼出青草地的清香。

    橡木湾霎时笼罩在濛濛中,远处那群小斑鹿正在朝植物园跑。

    植物园……

    温言眼前一亮。

    如果橡木湾能建植物园那么是不是也可以建一座海洋馆?这个不涉及滥用权力,只是费一些时间和一些金钱。

    梁世京最近很忙,打电话会不会挨骂……

    不过只要涉及梁望佑温言从来都不会犹豫,想也没想拿出手机,在等待音响了足够长的时间之后,听筒传来梁世京十分喑哑的嗓音。

    “你生病了吗?”温言谨小慎微地问。

    “没事。”梁世京清了下嗓,声音听起来只是比刚刚正常了那么丁点儿,“打电话干什么?”

    “嗯……如果你现在不忙的话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拜托?”

    “嗯。”温言重重地答。

    “说。”梁世京听起来有些不高兴了。

    手机是完全贴在耳边的,alpha这个性感的单音染着耳廓,温言把手机拉远一点,思忖哪里惹到他,还没想出结果梁世京说话了,“下雨不知道进卧室?”

    温言一愣,想来是雨声太大所以梁世京才知道他在露台,赶紧回到房间关上门。雨声骤小的同时他听到了自己砰砰砰的心跳。

    “呆子。”梁世京“骂”他。

    真是的……如果不是有事相求温言肯定会反驳……他悄悄摁住了胸口,贴着门扇像讲什么惊天大秘密的口吻说,“小佑那天告诉我他去海洋馆原因了。”

    “这不干涉国家机密,能不能大声说?”梁世京问。

    ……

    “他是为了去看海獭,他很喜欢那个。”

    “所以打电话来就是说这?有没有不关于梁望佑的事?”

    “那我应该说什么……”温言迷惘了,他话都还没说完呢……

    “说其他的,不然挂了。”梁世京冷冷道。

    “那好吧,如果你现在不舒服的话改天我再给你打电话好了。”温言顺着他的毛。

    “你怎么知道我不舒服?”梁世京喘了下,接着他那边传来脚步声,还有房门咔嗒。

    他去了某个地方,还关上了门。

    “你在哪里?在干什么?”温言感觉梁世京似乎在一个极度安静的地方,没有一点白噪音,他甚至听到了衣料的摩擦声。

    “别管。”梁世京语气虽然硬邦邦的,但砸在耳朵里很性感,哑着嗓子说话很简短的话,每说一个字都泄露一截隐忍的鼻音。

    温言呆呆地。

    听筒里衣料摩擦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黏.稠的、湿润的,仿佛有液体在狭窄的空间翻滚。

    “听说胡医生跟你一起出差了,如果不舒服一定找他看看,不要忍。”他一点点欲盖弥彰地劝,脸一点点红起来……等了半天梁世京没回答,他又问,“你睡着了吗?”

    无人应答,听筒里只有梁世京沉重的呼吸。

    “你还有没有在听?”温言把仍在通话的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又重新贴上耳朵尝试喊,“梁世京?”

    这三个字落地,听筒骤然回归空寂……

    好吧,温言以为他不想再说话于是准备挂掉,刚点上去便听见梁世京说了句,“知道了。”

    嗓子比刚刚还要哑,还要沉,带着浓浓的懒倦。

    好吧,温言感觉现在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时机……于是握着电话小声回说,“再见了。”天空一道雷电劈闪,他自顾自挂掉电话,于是高烧40°的alpha那半截“怎么不高兴”的话音直接断在手机里。

    老天爷最近似乎要把积攒的水汽在这几天下个彻底,因为空气总是湿着,梁望佑胳膊上长了好大一片湿疹。他痒得抓心挠肝,胸口还没养好皮肤又遭难。医生又叮嘱不让挠,但梁望佑睡着了小手又控制不住,所以温言整夜守在他身边盯着,在梁望佑痒得很了的时候他就用湿毛巾敷一敷,再抹一遍药。

    这几天温言每天晚上熬夜,只有白天在梁望佑上学的时间才有时间睡觉,睡一整天等梁望佑放学回家,梁望佑撒娇卖萌抬起两只手眼巴巴地给他瞧,“温言你看我今天一点也没挠。”

    温言心疼又憔悴,手把手喂他吃饭给他洗澡。

    养孩子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明明一晚上什么都没做就到了睡觉时间,梁世京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他跟育儿师学会了许多照顾孩子的经验和办法,比如梁望佑每天早晚都要喝两百毫升的营养奶,睡前若是不穿纸尿裤半夜一定要叫他起来上洗手间,不然指定尿床。

    针对穿尿裤这件事梁望佑一开始很扭捏来着,在温言哄劝下才慢慢坦然起来,他言之凿凿地说要戒掉尿床这个坏习惯,结果当晚就打破了这个保证。

    这些小毛病其实没关系,只是首都雨总是下个不停,他手臂上的湿疹总不见好。小孩子免疫力低很正常,可激素药不能用得太多会破坏皮肤。见他晚上痒得大哭温言也很急。三番五次去找医生,听医生说基本每年夏天梁望佑都要长一次,从前是梁世京日夜照顾。

    不知道梁世京是如何在那么繁忙之余还能把梁望佑照顾得这么好,温言很佩服,也觉得梁世京更加好。

    夜深了,急促的雨势连绵不断地敲打着窗户。

    他好不容易安抚了梁望佑睡着,终于有时间坐下来休息一会儿。暖暖的灯光倒映着晶莹水迹的玻璃窗,雨幕之下的橡木湾宛若一片黑沉沉的大海,偶尔一盏安全巡逻的车灯割破黑暗带来光亮,再没有一列长长的黑车轿车向私宅驶来。

    梁世京十天没有回家了,前段时间还能在官方新闻里看到他的身影,从前天下午开始就没有了。在窗边站到腿酸,温言返回床边给梁望佑掖了掖被子,然后一屁股坐到地毯上。

    比赛过去这么久一直没时间整理那天拍的照片,他拿出这支款式早已过时的手机,点开相册从最后一张翻看起来。

    人满为患的场馆里,梁望佑一身白,窄窄的腰间一抹黑,额头有汗。踢腿的、挥拳的、笑着的、搞怪的、挥手的,每一张照片都那么可爱。

    如果生命最后一刻有这些照片陪伴,那么死也没有那么可怕吧?

    不知不觉两小时过去他继续往前滑,很突然的,照片换成了梁世京。

    Omega无语,alpha好小气。

    原来这是梁世京的手机,原来alpha不仅可恶又淫.乱,还会自拍啊?

    照片背景是一片通透的蓝天,梁世京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距离非常近,所以五官异常清晰。光洁的额头,硬朗的眉骨,一双瞳孔沉黑深邃,身着白衬衣,头发打理得松散慵懒,单手插在裤兜里,很酷,很帅。

    不过……温言疑惑地将照片放大了点,清晰地在梁世京瞳孔里看到了这支手机的背面,嗯,Alpha没有自拍,这是别人给他拍的。

    心为什么胀胀的?

    拍照的人是谁?

    Omega大拇指直直地悬停在屏幕上方,再往前滑就像开盲盒,下一张会是什么?当初纪领事把手机交给他的时候就说过可以看,那天在马场梁世京也在电话问他为什么没看。所以这不是窥探他人隐私,是得到允许了的吧?

    自我安慰的念头还没在脑海过完大拇指已经自动前滑。

    还是梁世京,是正在吃饭的梁世京,懒洋洋地捏着筷子,抬眼往这里看,眼眸似乎带着警告,不是警告不能拍照,而是下瞟的眼神落在手机主人面前的碗中。

    玩什么玩?还不吃饭?

    再滑,仍然是梁世京。

    背景一看就是首席府,手机主人是在他耳后拍的。梁世京露出半张侧脸,长长的直睫毛,挺鼻梁,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面前的书桌摆着几份盖有绝密戳记的文件,他一只手捏着笔在签字,另一只手朝手机主人抓去。

    不知为何,心又变得涩涩的。

    温言有点不想往前看了,有一点点烦,可又控制不住小猫挠来挠去的痒痒,想了半天,开始不高兴地往前滑。

    接下来是不同场景的梁世京,坐在车上的梁世京、走路的梁世京、洗完澡围着浴巾的梁世京、不戴手环的梁世京。温言后知后觉地想到照片是可以看拍摄时间的,他毫不犹豫往上拉……

    拍摄时间是五年前,是他昏迷的那段日子。

    所以梁世京说谎了,他的确拥有一个omega,他们关系很好,以至于omega拍了他这么多张充满爱意的照片。

    将手机锁屏放回兜里,温言默默看着地毯,隔了会儿揉了下眼睛,然后又解锁,继续往前滑。

    取代照片的是一段长达四分钟的视频,定格的画面是梁世京卧室床边。他点开,被子面料响起的同时画面开始不稳定地晃动,一双白皙的脚从手机下方探出,踩上地面。

    温言一愣,低头,脱鞋,看自己的腿。

    画面还在继续播放,手机主人偷偷地、缓慢地朝浴室走去,橙黄色的暖光将浴室门照得半透明,手机主人先是等了几秒,然后不为人知地拧开门把手推开一条缝,镜头直直一偏,正对着花洒下赤.裸的alpha。

    他正在……他正在……

    手机主人手抖,温言手也抖,alpha低沉的喘息从一点点溢出来,但他并不是那么的专心,弄了会儿忽然放手,在左腕手环连续点了许多下,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明显的促狭、玩味、纵容。

    频繁晃动的镜头彰显出手机主人此刻站不住的身体,手机里,梁世京挑衅地说,“过来。”

    温言腺体猛地一跳。

    半秒后手机主人过去了,他想关掉拍摄,但梁世京把手机夺了过去,随着镜头一转画面对上了omega绯红的脸。

    刹那间,温言脸上血色褪尽。

    梁世京抱的是他!

    “偷偷拍我干什么?”梁世京一手举着手机,一手解他的睡衣纽扣,“录你好不好?”

    Omega衣衫尽褪,肚子隆起。

    Alpha的手顺着他的背脊往下.滑,omega便模糊地逸出一声破.碎的呻.吟。

    ——啪嗒,温言猛地锁屏,他胸膛剧烈起伏着,冷汗直往腮边流。

    就这样在地毯上坐了一整夜,任凭雨声把思绪越搅越乱,天明时分拖着酸疼麻木的身躯回到房间,直挺挺地倒在床铺里。

    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在梦里反复翻涌,顺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渐渐地,omega身体越来越热越来越轻,alpha在耳边低语又低语……

    温言想挣脱这一片令人沉溺的梦境,可是无法睁开眼睛,手脚很疼,连口腔也疼了起来。他以为自己陷在柔软的云朵里,可这云太热太热了……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仿佛听见有人在说话。

    “是感冒,烧得很高。”

    “不行,必须通知首席。”

    “可是首席刚刚进入易感期……”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言迷迷糊糊又听见一句,“温先生坚持一下,已经通知首席了,他马上回来。”

    “梁世京……”大脑只清醒这么一瞬,温言梦呓般喊完这三个字,悲伤如同潮水般向他袭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断断续续抽噎着。

    ——搁在他耳畔的手机显示已经通话了16分钟。

    “我在。”梁世京低声答。

    第36章

    首席府地底二十米深处——特别观察室。

    头顶的气密门指示灯呜的一声由红转绿,一队脸色冷冽的持枪军人先行而入,随后是一行白大褂,胡立为首,剩下的提着冷藏箱和遏制alpha易感期的特殊器具。

    白炽灯将这片走廊每个角落照出狞光,两拨人行至正中间某扇大门时停下脚步。

    这是一间套房,外间和里间隔着一张光可鉴人的玻璃。两名男性beta医护人员起身问好,房间四个角落分别站着四名目不斜视的军人。

    玻璃后,身着白衬衣的S级alpha背对众人,正在拔手背上的输液针头,拔掉后拿起正在通话的手机,转身,黑色止咬器覆盖在他的脸颊,下颌部分被挡住,无法分辨他在说什么。

    “情况怎么样?”胡立问两名负责24小时看护的医护人员。

    “首席刚进入易感期三小时,信息素浓度很高不建议打封闭。”其中某位医护人员说。

    封闭针是一款化合药剂,功能是阻断神经冲动的传入通路、维护中枢神经的正常功能。临床运用是为了强行阻止易感期来临,副作用很大,以损伤一定寿命为代价,且药效仅能维持72小时。

    “不用劝了。”胡立一边穿戴防护用具一边隐晦地絮叨,“赶紧打吧,最好三天内解决,到时候再想办法应对易感期。”

    镜子后的梁世京已经摘掉了止咬器,脸部没有一丝表情,视线一直落在手机上。军方人员相当谨慎地打开一条门缝,胡立观察了一阵,确认不会被S级alpha的信息素蛮横压制后迅速提着药箱进去。

    里面空间相当燥热,冷的味道、热的空气浓烈交杂着。

    Alpha手机里有微弱的哭声,断断续续。

    胡立等人静候着,等梁世京对手机那端低低说完,梁世京抬头,眼神凌厉地扫过他们,他嫌他们慢,嫌他们腿软手抖。胡立硬着头皮打开医药箱,在瓮瓮冷气中拿出封闭药剂。剧烈的疼痛令alpha眉头紧皱,但在针管取下的一瞬间他已经扣着西装纽扣大步朝外走去。

    信息源消失,天花板喷出大量的灭活蒸汽。

    一道道气密门提前为alpha敞开,梁世京快步而行,出门,崭新铮亮的黑色车队等在路边。程琢迅速替他拉开,梁世京举着手机继续讲话,但车门轰然关闭隔绝了他所有话音。

    “我只是进去看看,让我进去看看好不好嘛。”梁望佑哀求道。

    今早他起床钻到温言卧室来,看到温言还在床上睡觉就觉得有些奇怪,温言现在每天都会陪他吃早饭的,好吧既然温言还在睡觉那他也跟着再睡一会儿。

    梁望佑悄悄爬上床准备贴贴,没想到刚贴上温言的脸立刻被烫到,先把被子给温言掀开然后狂奔去摁了紧急呼叫铃,接着他就被医生们赶了出来……

    重感冒传染性很强,这会儿纪领事亲自守着不让他进,他撒泼打滚卖萌抱大腿齐上阵,“让我进去一下嘛,求求你了。”

    纪领事既要跟家里医生沟通又要跟首席府对接,梁望佑一直抱着他不让走,正想劝两句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梁望佑立刻撒手朝梁世京跑去,张开短短的双臂挡在他面前,“温言病了很难受,你不准进去。”

    温言不喜欢梁世京这个事实他早已经过多方证实。

    “带他下去。”梁世京把他提到一边,冷冷地说。但梁望佑守护爸爸的心情急切,“温言看到你会更不舒服!”

    Alpha正有气没出发。

    “如果不是你他犯得着没日没夜不睡觉?整天贴着他干这干那,一会儿要讲故事一会儿要洗澡。”梁世京阴沉着脸,“滚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梁望佑嘴巴一撇马上让开,但同时也很伤心地哭了。

    纪领事头疼不已,橡木湾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在他印象里梁世京从来没有这么严厉地训斥过梁望佑,一直精心呵护地养着、细致入微地照顾着。梁世京话不多做的却不少,这都是橡木湾所有人有目共睹的……

    “呜哇呜哇呜哇呜哇呜哇……”梁望佑还在敞亮地嚎哭,纪领事赶紧抱他下楼,生怕一会儿梁世京觉得他吵到温言真的把他扔出家门。

    房间里人影憧憧,天旋地转中世界都是朦胧的。温言一会儿觉得有很多人在说话,一会儿又感觉空无一人。浑身都痛,口腔更是如同火烧,身体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光线也不明朗,好像是黄昏又好像是黑夜。

    忽地,一缕清新冷冽的味道蹿入鼻腔。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一个流畅完美的下巴,手臂被扶起来,脑袋同时软绵绵靠上alpha大腿。

    Omega被alpha抱在了怀里。

    有人模模糊糊说了什么,温言听不清。

    “所以一小时你们还没让烧退下去?”这道冷厉的声音倒是很清晰,因为就在头顶上响起,他甚至能感觉到梁世京质问时微微震动的胸膛。

    “抱歉。”医护人员覥着脸,“已经打过退烧针了,可能需要再等等。”

    这怎么能怪医生呢?可温言什么话都讲不出来,手指在被子下动了动,梁世京垂眼看了他一眼,脸色好了些。温言本意是让他不要责怪医生,但梁世京误会了……梁世京以为吵到他蒙住了他的耳朵……

    医务人员远远站成一排,他们说几句便擦一下额头的汗,梁世京胸膛震动几下,他们再说几句鞠一次躬,梁世京胸膛再震动几下……也不知道最后alpha说了什么,总之医生们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无语……温言两眼一闭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十分漫长,再醒来时视野清晰不少。梁世京仍然保持他睡前的姿势,半靠在床头,左手在被子下握着他的肩头,另一只手在被子外面揽着他的腰,温言枕在梁世京大腿上枕得很舒服,不由得又想睡。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梁世京低声说,“吃点东西?”

    过了好久,温言才缓缓转了转眼珠,以示不想。

    他的双颊泛着高烧中不正常的潮红,长密的睫毛烧得异常卷翘,瞳孔瞳仁分明无瑕,顶灯落在眼睛里就像落了万千星星。Omega就连生病都这么漂亮,可他是那么孱弱,连自己动一动也没办法。

    “睡了一整天。”梁世京说,“不饿么。”

    不知道是不是睁眼睁得太久,还是耳畔alpha过于柔和的口吻,omega哭了。

    “哪里疼,告诉我。”梁世京埋下脸,轻轻对他说。

    Omega还在流泪,只是这次的泪水还没流出眼角就被alpha指腹拦住,温言闭上眼,梁世京便把他连人带被子托抱到自己肩上,嘴唇贴在他的脸颊,“怎么不说话?”

    若是寻常,alpha催促的是:“说话!”

    “嘴巴疼……”温言软软靠在他肩头,鼻息浓重地表达。

    长达三个月食补好不容易让omega脸颊、身上长了点肉,短短几天全没了。

    “一直在睡觉医生没办法检查,张开让我看看。”梁世京两根手指虚贴在他嘴角。

    太奇怪了,alpha今天怎么这么温柔?真的不是在做梦吗?温言很想问视频的事,想问自己不是在昏迷,为什么意识清醒地出现在手机里。他想问得很多,但浑身痛得说不出话。

    “我轻轻地,不疼。”梁世京把他放到枕头上,提前说。

    Alpha十分耐心,手指浅浅探进omega口腔,指腹抵着下齿轻轻往下一压,omega嘴巴张开一条粉红的缝隙。刺疼朝omega袭来的同时alapha眉宇深深拧起。

    湿软高热的上颚、口腔两侧呈现出艳丽的瑰色,散乱分布的小白点密密麻麻。

    大概喝水都会疼吧?

    “不吃了。”梁世京这样说。

    急火攻心导致口腔长满了燎泡,但最好的做法是进食,如果不摄入营养身体哪里有能量修复病痛呢?

    但omega疼,alpha就说算了。

    温言脑袋更乱了,沉沉地呼吸两下,身体蜷缩在一起再次昏睡过去。

    梦里,他走在到处都是白光的大街上,明明搂着什么东西又想去找什么东西,找到就不疼了、找到就安心了。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找什么,大脑一根轴似的紧抓这个目标。迷迷糊糊中,他甚至能感知到外界,还知道自己在做梦。

    有医生进来了,梁世京轻轻抬起他的手臂。钝钝的刺痛从手肘处传来,很快梁世京又把他的手臂放进被窝,掌心托着他的脸颊调整他的姿势。

    Alpha一切动作都很慢很轻。

    可温言还是想找那个东西,又突然想吐,不等反应胃部猛地一抽,嘴角溢出许多透明的液体……意识被黑暗拖入深渊的最后一秒,他在想,他好像吐到了梁世京的手上……

    不过这下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他在房间里沉睡,梁望佑在门外哭得眼睛都肿了,蹲在地上抱着头好不可怜。

    从昨天到现在这对父子关系异常紧张,梁望佑无心上学蹲守在外,梁世京守在里面,两人一天下来打不到几次照面,就算打照面也是互看对方不顺眼。

    在梁望佑眼里明明家里医生这么厉害怎么一整天过去温言还不见好?他听纪领事说温言话都说不出来也吃不下东西,肯定是梁世京讨人嫌的问题!!在梁世京眼里反而是因为梁望佑矫情无比,成天要温言陪他做这个或者做那个,睡觉也不安生,如果温言不是日夜照顾他他怎么会得重感冒?

    害人精……

    从前两人关系紧张还有温言调停,现在调停人重病,两人不像父子反而像对仇人……

    营养针、医用针这么一针针打下去,深夜时分温言终于恢复了点精神。卧室主灯没开,走廊连接浴室的壁灯散发着幽光。浴室有微弱的水声,他慢吞吞坐起来,舌头在嘴巴里动了动,还是很疼,还有股特别苦涩的味道。

    这场景跟那段视频一模一样,alpha在洗澡omega刚刚醒来,唯一区别是omega没有大着肚子。

    温言呆呆坐在,听梁世京发出的那些细微的动静,脑海中描摹他擦头发时抬起的手腕、戴手环时低垂的眉眼。

    声音忽然消失,他偏过脸去。

    “在听什么?”梁世京的嗓音在耳畔幽幽响起。

    温言迟钝地眨了下眼睛,再侧脸,梁世京站在大床左边。温言目光澄静地望着他,素白的脸颊上挂着两抹淡淡的酡红,睡衣松松垮垮笼在削瘦的肩头,露出一片又深又凸出的阴影。这一小片白白的肌肤在暗淡的光线下比丝绸还要光滑柔润,他张了张嘴巴想说话,但又因为口腔里的小泡难受地吞咽了下。

    “躺着。”梁世京朝右侧走来。

    温言本来也没多少力气,软软倒上枕头。梁世京手指捏着他下巴检查他的口腔,梁世京的手指温度很高,他好像也在发烧,不过可能是刚刚洗过澡的缘故。温言睁着眼睛任他动作,任由梁世京把蘸了药膏的棉签伸进他嘴里轻轻涂抹,棉头被温度很高的唾液打湿,伸出来的时候拉出一条极细的银线。

    梁世京顿了顿,提醒道,“呼吸。”

    药上完,温言额头沁出了小汗珠。

    梁世京把他抱起来往浴室走,温言赶紧闭上眼睛装死,被剥.光了衣服放进浴缸还装得很彻底,梁世京穿着睡衣的长腿径直跨进浴缸,水波顿时荡漾往外溢出,稀稀拉拉滴在地板上。

    Alpha像是做熟了给omega洗澡的事,用毛巾擦拭omega的脸颊,避开贴了阻隔贴的后颈。Omega的背部很漂亮,肌肤被热气蒸得红红的,两片薄薄的蝴蝶骨微微显了形状,平日撑着、藏着,只有在双臂抓住浴缸镶嵌的扶手时才会完全显出轮廓。

    水流滚过腰窝,很痒……

    温言仓皇转身。

    “演不下去了?”梁世京面无表情地说。

    虽然喉咙已经消肿烧也退得七七八八,但嘴巴里还是很疼很疼,混杂着各种药味胃里哽得慌。温言悄悄瞟他,梁世京就像警察抓小偷盗窃的那只手那样敏锐地“捕捉”到他。

    “躺下。”梁世京说。

    温言慢慢仰倒在软枕上,头发被打湿了,梁世京带着泡沫的手轻柔地揉搓着他的头。

    “小佑呢……”温言艰难地问。

    “成天吵着要见你,见不到就在走廊哭闹,很烦。”

    怪不得温言总能听到一阵哭声,只是梁望佑担心他也算烦吗?

    “不用担心。”梁世京说,“已经把他扔出去了。”

    ………………

    “你怎么能……”温言挣扎着想从水中站起,梁世京牢牢固定着他的头,带着浓密泡沫的手指在他脑门上啪嗒一弹,“扔到他自己房间去了。”

    “为什么不让他进来……”温言更加艰难地说,他每讲一个字五官便变形一分。

    “嘴又不疼了?”梁世京不耐烦地啧了声儿,又低了语气,“把他放进来也可以,你把感冒传染给他然后你们两个一起病倒?”

    像这样的重感冒传染性确实极强,温言睫毛颤了一下,“可也会传染给——”

    梁世京捂住他嘴,眼神警告——嘴巴都这样了不准再说话。

    洗完澡后温言觉得浑身都快散架了,因为身体知觉全回来了,高烧后的酸疼在骨头缝乱窜,他又倒在床上蜷缩一团,所以当梁世京跪着上床把他抱到怀里时他也没有反抗。

    夜深人静,梁世京还在把玩他的头发。

    “不睡觉么……”温言耷拉着眼睛。

    “少管。”梁世京说。

    这是温言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再醒来时天光大亮身体彻底恢复了力气,这次梁世京真的没在身边。窗帘敞着,连日阴雨换成炽热明媚的阳光。房间好像没有人,他撑着床单坐起来,床边突然缓缓升起一个小脑袋……

    “温言。”梁望佑鬼鬼祟祟冒出头,趴着床沿儿小声喊,他头发乱入鸡窝,这副鬼样子不知道是怎么混进来的,又在床下躲了多久……

    “来。”温言虚弱地招招手,梁望佑腾地爬上床来,钻进被子里紧紧抱住他腰身,“你还疼还不疼?”

    除了嘴巴还有点疼之外身体没有任何不良反应,温言捂住自己的口鼻,“不疼,小佑我们得离远点。”

    “我不。”梁望佑扒拉开他的手,小声说,“父亲去书房了,他暂时不会进来,温言你不要害怕。”

    “不是怕他,是怕把感冒传染给你。”温言弯起眼睛说。

    梁望佑小手轻轻摸着他手背的淤青,“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跟你一起睡觉了,父亲说得对,是我黏人害你生病的,对不起。”

    “他骂你了?”

    “没有。”梁望佑自动忽略了那句滚开,“他夸我来着……”

    梁世京昨天的确夸他了,只不过“持之以恒”这个四个字换了个方式表达,梁世京说他是狗皮膏药。

    思及此,小小alpha长吁短叹起来。

    “为什么叹气?”温言问他。

    “身不由己啊……”梁望佑想起梁世京解释给他听的成语,皱起小脸答。

    一大一小的身体贴在一起暖洋洋,梁望佑胀胀的肚皮在说话时会收缩,温言感觉格外神奇,静静感受了会儿,眼尾扫到墙壁上的挂钟日期,脱口而出,“小佑,给你在家里修建一座海洋馆好不好,养你喜欢的海獭妈妈和海獭宝宝。”

    本来是想等他生日当天再讲的,奈何心头一热直接说了出来。

    梁望佑流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唰地翻身起来小拳头砸得被单啪啪响,又想起什么似的再度钻回温言怀里,他高兴的说不出话只会咯咯傻笑,温言这么满足、笑得这么开心,也笑起来。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现在更美好的时刻了,小小的人儿大大的笑容,暖暖的身体动来动去的手脚。

    “等下我就去找你父亲告诉他这件事好不好?”他笑着说。

    梁望佑神神秘秘:“那你不要说我进来过。”

    温言洗完脸下楼,纪领事看到他精神大振高兴极了,又忍不住提醒虽然感冒好得差不多,但这几天仍需要再注意。

    “梁世京这几天不会再出差了吧?”温言道完谢问,如果梁世京又出差修建海洋馆的事又要耽搁了。

    “在的。”纪领事答,“最近都在家里办公。”

    温言点点头,“挺好的。”

    “是挺好的。”纪领事微笑着,眼瞧omega和alpha关系越来越好,简直再好不过了……

    温言想尽快说,梁世京早一点答应他或许还能看到海洋馆建成那天呢?于是吃过饭后他直接往三楼梁世京的专用书房走去,跟之前一样敲了敲门进去。房间很暗,alpha信息素扑面而来,从前闻着凉凉的,今天扑在脸上格外地热。

    “梁世京?”他奇怪地往里走去。

    只见窗帘紧闭,桌上仅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桌面平铺着几份文件,梁世京穿着白衬衣坐在宽大的高背椅里,半个轮廓笼在阴影,半个轮廓蒙着光晕,身体左侧竖着一个可移动的吊瓶架,高高悬挂的液袋里尽是粉红的透明液体,透明软管蜿蜒向下,针头那端扎在手背。

    温言一惊,可不待他走近,昨天的梁世京与今天的梁世京判若两人,用格外冷漠的口吻说。

    “出去。”

    第37章

    温言一句话没说就被梁世京赶了出来,梁望佑好奇地问,“父亲这么快就同意了啦?”

    “他好像有点忙,我们明天再来说吧……”温言尴尬地笑了笑,又回想方才梁世京好像并不是生气,他只是犯病了,焦躁头疼难受是正常的。从前梁世京只是注射仿生剂,今天居然采用的是输入仿生剂,可能今天病情格外严重……不过梁世京似乎很需要他的信息素。温言想了想,还是等明天他状态看起来好一点再说吧。

    只要为了梁望佑,哪怕挨几句骂也没关系。

    就这样胡思乱想到了第二天,他等梁望佑上学去了,出于讨好特意端了一小碟特别甜的西梅,这次没有贸然进去而是等梁世京说“进来”二字他才推门进去。书房光线依旧黯淡,梁世京看起来好像从昨天到现在就没从椅子上挪动过。他的衣服没有换,手边堆叠的文件还比昨天要多,却没有输仿生剂了。

    那应该是好了吧?Omega是这样想的,不过真相与他的想法截然相反,因为输液也不起任何作用了。

    “那个你在忙么……能不能给我两分钟……”温言战战兢兢地说。

    “干什么?”梁世京冷冷地抬起头来,浑身散发的烦躁和倦怠压都压不住。

    这个语气和态度omega实在不确定alpha到底还处不处在犯病期,闻了闻,空气里的alpha信息素很淡,闻着很安心,于是温言往前走了两步将西梅碟搁在书桌边缘,“我想给你说件事。”

    Alpha将笔轻轻扔在桌上,盯着他的脸,慢慢仰进高背椅子里。

    温言以为他还是不舒服,于是抬手打开了颈环开关,再等会儿同时观察他的神色,发现没有任何异样后说,“因为小佑每次去公共场合都有些麻烦,所以我想能不能在橡木湾给他修一座海洋馆,就像植物园那样。修建费用我出,我……从来都没有送过他礼物,下个月刚好是他生日……”

    梁世京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温言继续解释:“首都那家私人的海洋馆不对外售卖,我已经问过了,所以才想这样做的。”

    Omega声音小小的,带着微不可察的乞求意味。

    Alpha面无表情,抱着手臂继续看着他。

    呃……等了会儿,温言知道自己该走了,明白梁世京不回答就是拒绝,气馁地推了推桌沿上的西梅,然后又端走了……

    真是的,做人怎么能这样?

    自己生病的时候他那么温柔,过了一夜却变得比从前更加冷漠,难道那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踢他了吗?还是抢了他被子了?温言翻来覆去想了一夜也没能想出结果,又山路十八弯地想,难不成他知道自己看过那段视频了?温言百思不得其解,但依旧没有气馁。

    怀揣着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想法,第三天他再次敲开了梁世京的房门,梁世京这三天是真的一点没动过地方,至少完全没有出过房间。沙发上有他盖过了的毛毯,换下来的衣物。

    温言实在没办法了,走近书桌了点,“求求你了,好吗?”梁世京眼神不像前两天那么具有攻击性,沉沉地看他几秒,终于开口了。

    “过来。”

    温言不明所以走过去,一靠近,立刻闻到了格外浓烈的alpha信息素,冷冽但带着极强的压制性,他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完蛋了……信息素里的攻击性这么强……alpha一定是到了易感期……

    梁世京挪转着椅子转过来,自下而上的角度,温言只能看到他敞开的两条腿以及居高临下俯视的眼睛,重逢时那种看蝼蚁一般的眼神已经很久没出现在他身上过了,alpha当时问他为什么没有死外面,如今alpha什么话都没有说,明明正处在无法控制自己的易感期,却还把他扶了起来。

    灯突然灭了,视野沉进黑暗。

    Omega慌慌张张,于是alpha把燥热的大手禁锢在他腰肢上,滚烫的鼻息落在颈侧,湿热的触感和痛感同时刺来时温言痛呼一声。

    “我没用力。”梁世京气息急促地解释。

    确实没用力,但omega从来都很怕痛。

    “干、干什么……”温言嘴上慌乱问着,腺体狠狠地跳动了起来,冥冥之中他能感到梁世京仰进椅子里,长长长地喟叹了一声……那双原本禁锢在腰上的手来到脸颊,捧着腮边软肉,两个微凉的鼻尖一触即分,少顷alpha又将他牢牢按进身侧。

    “不知道我易感期吗?”梁世京嗓音沙哑,一口咬住他颈窝。

    “对不起,才知道……”温言欲哭无泪,尽管黑暗里视觉失灵,但触觉格外清晰,好痛好.痒啊……

    梁世京的手掌在他背脊揉.摁,把头埋进他的颈窝,伸出舌尖在颈窝咬过的地方轻轻扫了扫,温言知道他已经不太清醒了,不敢动也不敢高声语。明白梁世京其实没有用信息素压制他,不然他连话说不利索,只是让梁世京突然握住他的手……

    温言立刻哆嗦了下。

    Alpha反应很快地攥出他另一只手,紧紧攥着不让动。

    omega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学校里严肃的课本知识,他不知道易感期的alpha除了具有攻击性,还会这样黏人,因为害怕alpha做出什么举动,所以温言死死咬住下唇,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梁世京滚烫的气息在他脸颊游走,嫌他太过僵硬,含住他的耳.垂轻轻吮.吸,舌尖描摹着耳廓细细舔.舐,咂.摸出欲罢不能的快.慰。

    “痛……”腺体跳动的速度似乎要挣破肌肤,温言不由得带着哭腔叫梁世京的名字,话音落,梁世京又蓦地松开他的双手,台灯紧随其后燃起,将这令人难堪的一幕照得无处遁形。温言面色滴血地偏过头去,但梁世京钳着他的下巴转回来,轻巧一用力,便捏开他的嘴巴查看。

    温言呆了一瞬,他呼痛的是腺体,梁世京却以为是他上火的嘴巴,在这种时候他因为这个原因停下了……

    “马上快好了,不是很疼了……”温言欲盖弥彰地解释。

    四目相对,熠熠的暖光镌刻在彼此眼底。

    omega鼻尖湿漉漉的,眼睫湿漉漉的,耳垂湿漉漉的,十指更是湿漉漉的。

    但梁世京什么动作都停了,就这样晾着腿滚着喉结。

    “没按时吃药么?”

    “吃过……”温言小声说。

    梁世京抚平他凌乱的上衣,温言在挣扎中脚上袜子掉了一只,梁世京捡起来,替他穿好。接着双手再次锢着他的腰身把他面对面抱到书桌坐着。

    “都按时吃了?”梁世京沉沉舒出一口气。

    “是。”

    “那是哪里疼?”

    “没有疼,我说错了。”温言从被抱上书桌到现在一直闭着眼睛、因为无论睁开不管抬眼还是垂眼都躲不开alpha的……

    “不疼那就看着。”梁世京置身事外地说。

    这半个多小时温言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反正只要闭眼梁世京空闲的那只手就会来挠他掌心。真不知道alpha这是什么癖好,别人做这种事恨不得悄悄地,他倒好……

    过程中,梁世京克制着鼻息问他,“这几天总找我做什么?”

    原来刚刚说了那么多alpha根本没在听……

    “海洋馆……想在家里给小佑修一座海洋馆……生日礼物……”温言断断续续地答,明明他不是干坏事的人,却害怕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梁世京每句话都问得很短,每个字都是咬着从齿缝中飘出来的。

    “他喜欢……”温言脸烫得要死,哀求道,“让我走吧,我们改天再说好吗?”

    “不好,现在说。”梁世京按着他肩膀把他往下一推,温言顺势往桌面倒去,雪白的文件纸页充当床单杂乱地铺在他身下。omega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锁骨上方有一个清晰的红色咬痕,梁世京滚烫的指腹在上面碾压、摩挲。

    “怎么这么脆弱?”

    温言死死闭紧嘴巴。

    “又不说话?掐你了?”

    梁世京真掐他手心。

    被逼得狠了,温言猛地扭过头来,“我真的恨死你了。”

    “翻来覆去就这么一句狠话。”

    梁世京三番两次被打断没发火,不过他的眸色变得更加阴沉,俯下身来用鼻尖去剐蹭温言鼻尖的汗,不嫌脏地蹭回温言嘴唇,然后他的视线就这样一直落在温言嘴唇上。

    对于alpha来说这里是一片禁地,是omega的绝对领域。

    只要将舌尖伸进去就能汲取信息素,历史就又可以重新上演了……那枚小小的黄色药丸经过过年研究已经不会产生任何副作用了,一切又能回到从前了……但alpha没有这样做,而是低声说,“如果我给他建一片海,你还恨不恨我?”

    “先放开我!”温言气得踢他,“哪有人这样提条件的!”

    又是半小时过去,灯又灭了窗外天也黑了。

    温言终于等到梁世京结束,夹着腿在地上找鞋,根本不敢再在书房多待一秒。只是他进去了多久梁望佑就弱小无助可怜地蹲在门外等了多久,一听到门响马上跑过来,“温言你怎么在里面待这么久啊?”正说着,一股热风从门缝吹出来,他吸吸鼻子,“父亲在开暖气吗?好奇怪的味道啊……”

    温言迅速关上房门,“是的,他有点冷。”

    “哦,那让他冷着吧。”梁望佑来牵他的手,但拔了半天都没能把温言塞在裤兜里的手拔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温言,你生我气了吗?”

    哪里是生气,是手指黏糊糊的……

    “小佑,我想去下洗手间。”温言支支吾吾地说。

    “好呀。”梁望佑欢天喜地地跟着他,结果结结实实地吃了个闭门羹……跟刚刚一样蹲在卫生间外面——弱小无助可怜。

    雪白水柱哗哗冲过十根手指,alpha信息素的余韵还在翻卷升腾,温言不停捻动揉搓,直到将指腹搓的泛红起皱才关掉水龙头,他脱了衣服,把湿掉的内裤扔进垃圾桶,快速洗了个澡。

    当水流冲过大脑那一刻他茫然了,为什么不直接洗澡要先洗手呢?

    虽然今晚有点屈辱,好在最大的心愿已经了结……剩下的时间只需要等梁望佑的生日来临就好。

    翌日,梁世京出现在官方新闻里。

    温言吃着早饭默默吐槽:衣冠禽兽。

    没一会儿纪领事进来了,“温先生,工程师团队来了。”

    “工程师?”温言有些不明白。

    “嗯,首席今早交代要在北麓那边建一片内陆海,现在工程师正要去那边勘探地貌规划地址,您可以过去看看,散散步。”

    温言收回那个贬损梁世京的成语,放下筷子出门。

    天空飞着巡逻的无人机,这批工程师就站在这群嗡嗡叫的机器下讨论,温言过去的时候他们齐齐转过头来打招呼,带队的海洋工程师是业界翘楚,年过半百德高望重。

    “您忙,不用在意我,我就过来看看。”温言主动说。

    浅浅打过招呼后工程师继续勘探,听他们交谈温言了解到橡木湾是属于偏中性的土壤,并不适合建造内陆海,但不适合并不代表不能实施,具有挑战性的工程才有意义。当然内陆海的造价和建成之后日常养护比其他地区高出数倍不止。

    他的本意是建海洋馆,梁世京却更加宠爱梁望佑而为他建海。

    想到这里他微微笑起来,其实仔细想想,无论alpha有多么可恶都没伤害过他,除了讲话很难听之外其实对他很好,对梁望佑更算得上溺爱。

    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有梁世京照顾梁望佑,他很放心。

    漫无目的地走着,一块小小的墓碑远远闯进视线。温言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那群工程师正在往他反方向勘验,这会儿纪领事不在保镖也不在,就连无人机也巡航到了另一片区域。

    是个很好的道歉时机,他快步跑过去。

    这应该是除了橡木长廊之外整个家里唯一一棵树,它用来给这对合葬的夫妻遮风挡风雨,绿色的枝丫静静垂在墓碑上方,整块墓碑打扫得非常干净,两张黑白笑脸互相依偎。

    梁意礼温厚沉稳,夏麦端庄矜贵。他们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笑吟吟望着镜头。

    当年新闻报道说那场车祸让梁意礼身首分离,夏麦面容模糊。他们死在深夜回家的高架桥上,明明是奔向的是温暖的港湾,却冷冷躺在坚硬的柏油马路。彼时梁世京13岁,也许他是在睡梦中被叫醒的,一觉都还没有醒来,他的父母就遭遇车祸当场死亡。

    温言缓缓跪下,厚着脸皮替温则成道歉,也替他自己道歉。

    ——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伤害了你们的儿子。

    *

    地面勘测完毕已经是几天后,虽然还没动工但梁望佑取消了每日大部分活动课,早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拉着温言去北边视察,他像个小领导似的,先巡逻一圈挖掘机,再跟工程师凑近乎,问这问那。

    有一次路过墓碑,温言很怕他拉自己过去介绍说这是我的爷爷奶奶,不过梁望佑没有这样做,路过时让他远远等着,自己跑过去捡一捡墓碑四周的落叶,然后揣进衣兜里跑回来。

    也是这几天,梁世京又忙碌了起来,温言跟他白天见不到面,梁世京跟往常一样深夜回来会进他房间看一看,从前只是看一看便走,现在多了额外一项摸摸额头。

    哪怕感冒已经好彻底了,温言假寐他也不拆穿。

    转眼间梁望佑生日月到了,他每天放学回来都会带很多同学送的礼物,有时候是一根棒棒糖,他揣得流溏心拿回来给温言吃,有时候是一幅画、一颗篮球……这天下午带回来的是积木拼建的钢琴模型。

    “温言你看!”梁望佑抱着模型兴冲冲跑过来,“舞王送我的,全球限量一个!”

    钢琴模型小巧玲珑格外精致,在日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温言尝试着弹奏了一串音符,没想到这个小的东西音色却极其清脆。

    “温言你还会弹钢琴啊!”梁望佑大声感叹,他又刷新了认知,原来梁世京真没说谎啊!温言是真的什么都会啊!

    “小时候学了很久哦。”温言有点小骄傲,“还拿过许多奖呢。”

    “家里也有钢琴呢。”梁望佑拉着他的手摇晃着,“温言,你可不可以弹一下给我听,一下下就好。”

    温言拍拍他的脑袋,“多下下吧。”

    接着两人上楼来到画室隔壁,原来这个房间是一间琴房……走过转角来到视野开阔的正中央,温言还没来得及驻足打量那架手工黑三角,遽然被眼前一面皆是钢琴乐谱墙所震慑住。工整的乐谱上至墙顶下至墙尾,笔直的五线谱上面皆是此起彼伏的黑色小蝌蚪。

    他走近观摩,发现墙面材料特殊,音符还是人为手写上去。第一章 是奏鸣曲式快板,132拍,第二章是自由奏鸣曲式小快板,96拍,第三章的五线谱空着,显然作者还没来得及创作完成,但这丝毫不影响前两章乐谱单独拎出来弹奏。

    很快温言发现一个问题,无论第一章 的快板还是第二章小快板都是彰显核心速度、展现技巧性与动力感的乐段。而这份未完结的谱子与目前流传下来的、创作的手法皆与市面大相径庭。小快板通常是作为快板的预备阶段,意在保持轻快的节奏又不失旋律清晰度,承接接下来的快板乐章。

    ——这份谱子是反的,为什么是反的呢?

    “小佑,你知道这个谱子是谁创作的吗?”温言问。

    “不知道诶,它一直都在这里。”梁望佑说。

    温言缓缓掀起琴盖,指尖一点点划过黑白相间的琴键,任凭熟悉的触感在指尖翻涌……这架三角钢养护得相当不错,得益于琴房常年保持25℃的室温和40%的湿度。温言试弹了几个音发现音准偏差大,这样标准的环境下这架钢琴还是失去音准,说明它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被人光顾过了。

    他让纪领事帮忙拿来调琴的工具,靠着绝对音感一根根调整琴弦弦轴,调整好后慢条斯理地坐下,背脊挺直,双手自然放松悬落在琴键上方,这是一个又标准又放松的起势手势,没有多年的弹奏经验是做不出来的,更何况omega是视奏。

    梁望佑围着他团团转,“温言温言温言!”

    “嗯?”温言侧脸看他,“怎么啦?”

    “你好好看啊。”梁望佑小声赞叹。

    “过来。”温言笑了笑,对他招招手,“坐到我身边来。”

    纤长清瘦的指尖先是轻触高音部分某琴键,少顷双手迅速进入第一小节,清脆的音符从各个音域带着韵律快速淌出,不难想象作曲人当时有多么快乐,多么高兴,当第一章 结束后节奏又渐渐舒缓了下来,是很柔情缱绻的乐段,像在谈恋爱……

    很突然的,大脑只疼了那么一瞬间,就恢复了平静。

    温言缓缓停下双手。

    很多画面挤进脑海,每幅画面都朦胧褪色得像一张张老照片,原来一切迷茫的问题都有原因……

    “不吃了,以后都不吃了。”alpha音量是那么的那么的轻。

    与alpha第一次拥抱、金灿灿的橡木长廊、清晨的首席府、两把并肩而立的椅子、打不过去的游戏关卡、肚子大了所以换鞋弯不下去腰、进浴缸时小心翼翼的姿势、132拍的胎心、96拍的alpha的心跳、不能接吻的提醒、出国访问的旅游景点、熟识的首席夫妇、与alpha手牵手逛街、与alpha做.爱的素描画、alpha频频发来很黏人的短讯、冰冷的手术室、梁望佑名字的由来、alpha的谎言,还有那枚黄色的小小药丸。

    ——它们都回来了,它们就这样毫无征兆、毫无预警地回来了……

    “温言,你怎么啦?”梁望佑好奇地问。

    温言猛地惊醒,余光里,alpha如同当年一样从首席府忙碌回来,抱着手,靠在他身后的墙壁静静等他。这时omega应该去到他面前,让alpha搂住他,在他面颊亲一亲,问他今天开心吗。

    原来,有心栽花都是无心插柳的序曲……

    第38章

    橡木湾最近气氛变得很是奇怪,从前omega与alpha在家也算其乐融融,最近omega话变得很少很少,通常只有梁望佑能敲开他的房门,自从到了生日月,梁望佑每天带许多生日礼物回来送给温言,陪着说许多话。

    北麓的内陆海已经动工了,白天偶尔能听见那边传来的挖掘声响。

    白天温言继续跟梁世京去首席府,两人突然完全没了交流,就连两把靠在一起的椅子都离得老远,“怎么了”这三个字是梁世京近日口中出现最高频的词,他们已经保持这样的状态快一周……

    下午,温言正托腮发呆。

    “到底怎么了?”梁世京突然把他连人带椅子一起转过来。

    怎么了?

    眼前alpha的脸与曾经毫无二致地重叠着,这间办公室也从来没有改变过,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香气。这是五年前为怀孕的omega特意调配的,那时omega总是想吐,想闻alpha的信息素,但alpha很忙,需要接见许多人,也不会长时间只待在办公室,所以请来世界级别的调香大师让omega闻着舒服一点……还有这张宽大的办公桌……被omega坐过、摸.过、体.液打湿过……

    “没有怎么,我想出去走走……”温言难堪地别开脸。

    不知道是不是大病初愈他的脸颊总是很苍白,说话声音也小,懒懒地动懒懒地说话,有些冷淡也有些手足无措。

    梁世京看了他很久,默许颔首。

    温言就这样在林亦初办公室躲了好几天,一开始是程琢过来请,后来梁世京亲自过来逮人,林亦初颇有微词,次数多了也就懒得说。主要是梁世京礼貌做得很足,按理说在首席府这样严肃的工作场合应该称职务,但梁世京叫他叔叔。

    林亦初被叫得没脾气,假装听不到但也不再挽留温言。

    今天是两人没有对话的第十天,黄昏时分,温言又避无可避地要跟梁世京同乘回到橡木湾,这段时间他讲话很少,但始终把颈环挡位调到最高,那双眼睛也总是欲言难止。

    车子到了,梁世京扯了扯领带吩咐司机下去。温言感觉他有些烦躁,悄悄缩进角落窝着。

    “吃得少睡得晚,不说话也不笑。”梁世京面色不悦,“到了首席府不是去林亦初就是假装困在休息室睡觉,我眼里有鬼?跟我对视一眼吓得要装死装半天?”

    温言抠坐垫。

    梁世京吸了口气:“从明天起周末不用再陪梁望佑,24小时待在我身边,我去哪里你去哪里,包括休息。”

    “那不可以。”温言弱声弱气。

    这段时间的沉默不是抗拒,而是衡量。五年过去梁世京好像还跟从前一样对他在乎,梁世京好像没有恨他,如果假如……梁世京还有一点点喜欢他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可以寻求梁世京的帮助?

    他真的很想活下去,活很久很久,一直一直陪着梁望佑和……

    夕阳将天空染成由近到远的渐变色,车厢内光线十分暗淡。足足过了好一会儿,久到草坪里的地灯盏盏亮起。密如丝线的小光柱从alpha高挺的鼻梁落进omega的眼里,梁世京半张脸完全隐匿在阴影,另外半张脸又犹如神祇那般散发着暖意,跟那天在书房的模样很像。

    “是不是无聊?”他忽然说。

    “什么?”温言没听清。

    去首席府陪对于alpha来说是必然的工作,但对于omega来说却不是,他其实是很无聊的。首席府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就连林亦初也常常出差见不了几面。Omega最近这段时间很少讲话,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看书、睡睡觉、吃吃饭。就这样陪着alpha从早到晚,omega跟alpha回家之后才能见想见的孩子,才会说几句话。明明是个喜欢睡大觉的懒猪,每天却要跟着早早起床……

    “出去走走吧,出去见见你的朋友。”梁世京低声说,“想去那里就去那里,从明天起保镖不会再限制你的活动范围,记得要准时回来。”

    温言怔怔地说:“为什么。”

    你不是很需要我的信息素吗?

    “还能为什么?”梁世京轻轻踢他的小腿,“不是跟李理是朋友吗?无聊了就出去玩,出去找他。”

    ……温言觉得梁世京脑子很可能暂时短路了,明明每时每刻这么需要他的信息素现在却让他出去走走,就在他还在琢磨之时梁世京再次让步了。

    “出去旅游也可以,提前告诉我我来安排。”说完他就开车门下去了。

    温言惊诧,想不明白梁世京前一秒还在质问他,后一秒又懒得理他,难道病彻底好了?不需要他的信息素了?

    Alpha的诚意在第二天得到印证,温言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很奇怪,他昨晚明明将闹钟调好了为什么没有响?洗漱完毕下楼吃早饭。纪领事说车子已经备好问他想去哪里,如果想去sop小区让他把首席准备的礼物带上送给李理。

    礼物是一份印有联盟八国国旗的邀请函,联盟八国医疗学术交流大会三年一届,不久之后将在首都举行,参会人员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医疗巨擘,参加这个交流会是众多医生的终身愿望,但无法用金钱买到入场券。

    这张邀请函静静摆在桌上,很薄,分量很重。

    “首席说您可以把它送给李先生。”纪领事说,“如果他觉得满意,以后每届都可以向他提供。”

    “谢谢。”温言顿了顿,低声说。

    “今早我进来给您倒水的时候发现手机没电了,现在已经充好了,您可以给首席发消息说呀。”纪领事变花样似的从他自己兜里摸出温言的手机。

    温言坐上车,橡木湾一望无际的绿色草坪快速在窗后掠过。思来想去他还是点开了“他很忙别总找他”的短信界面。

    当初改这个备注是在某个清晨,那时两人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温言起床发现梁世京不在,给他打了电话。当时梁世京那边正在开简报会议,因为接这个电话好像耽误了某项决策,虽然并没有造成影响,但温言从那天起就这样自我告诫着,梁世京很忙你不要找他。

    军人抬手敬礼,雕花大门徐徐敞开。

    温言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谢谢你梁世京,你是个很好的人。

    梁世京的消息是温言刚到李理家回过来的。

    梁世京:知道就好。

    ……温言简直可以想象梁世京说这句话时那不屑一顾的样子,眉头微微拧起,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冷淡气音。默默锁掉手机,温言下车,很可惜李理并不在家,他把邀请函塞进门口邮件箱的窄窄的缝隙里,然后给李理打电话,李理在电话那头高兴得简直要飞出宇宙,温言还没见过他这么高兴,也跟着笑了笑。

    “其实这不是我送的,是梁世京。”温言笑着说,“不过我也会送你礼物的。”

    身后静默矗立的保镖捅捅同伴手,“这个记不记录?”

    对方从齿缝中飘出气音,“首席会生气吧?”

    之后温言上车,主动提出想去南区逛一逛,南区是首都著名的富人区,人烟稀少但众多尖端商场坐落此处,包括那一家,曾经omega经理窥视的那一家。

    商场冷气还是那么足,门店看起来还是那么昂贵精致。商场内走动着寥寥几人,温言“漫无目的”地逛到咖啡厅,看了一眼立柱伞,以及下面的藤条椅。

    口腔瞬间反射性分泌出唾液,那柠檬汁真是……alpha真是……

    定制男装的经理已经换了人,经理淡淡微笑着引荐他去看珠宝展示柜,各式珠宝精心摆列着,晶莹剔透的面光打在净度极高的钻石棱角上,折射出闪闪发亮的火彩光芒……原来那款波浪形状的钻石领带夹是他们家经典款。

    所以困扰当年那个Omega经理的问题迎刃而解,alpha肯定是求过omega了,因为他早就拥有了一款独一无二的叶片状领带夹。

    “麻烦帮我把这个拿出来看看。”温言指着陈列在黑色植绒布上面的天然玛瑙袖扣。

    “好的。”拿出来后店员介绍说,“这个款式比较休闲,适合出席相对轻松的场合,需要搭配西装帮您试一下吗?”

    袖扣工艺很是精巧,镂空雕刻,举手投足间应该会发出清脆的声响。温言摇了摇果然听见了一丝特别的动静,没有犹豫地掏出自己的卡买单。

    身后静默矗立的保镖再次捅捅同伴的手,“不会是送给那名医生吧?”

    同伴照样从齿缝中飘出,“这次不能装作看不见。”

    温言没有让店员打包,拿着盒子玩来玩去,接下来他每从一家店里出来就多了一个购物袋,给梁望佑买了很多东西,衣服、配饰、模型、玩具……逛得很累才在柠檬汁店内停下。

    “多加一点糖。”温言不放心地说。

    保镖偷偷在一旁拿小本本记:下午3:38,温先生请我们喝饮料,但我们正在工作不能喝,温先生今天口味有点反常,他给店员说多加一点糖。

    一气呵成记录完紧跟着发到首席府那边,经过专业工作人员审核通过,再以加密讯息的方式传递到梁世京手中。

    这边柠檬汁还没榨好程琢已经抱着文件夹走进首席办公室,梁世京头顶仿佛长了眼睛,看文件的同时朝他伸手,活动明细表从omega上车那刻每间隔五分钟记录一次。

    13:46温先生在看手机。

    13:52温先生不知道在给谁发信息

    14:11抵达sop小区

    14:16温先生敲门无人应

    ……

    14:30温先生说去南区

    14:56温先生进入商场,不冷,在露天咖啡厅逗留十分钟

    15:17温先生购买袖扣

    ……

    17:00温先生购买柠檬汁,多加糖。

    “您好请拿好您的饮料。”店员递来杯子说。

    温言随便找了位置坐,插上吸管先小小地啜了一口,还好,没有记忆里的酸,感觉这个程度梁世京都愿意喝,不会现在天气很热等回到橡木湾冰块应该早就化掉了吧?保镖们目不斜视,心道最近工作不太好开展啊,omega总是发呆,弄得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记录了,好在omega端着杯子很快走了,他们以为他要回橡木湾,没想到温言说了下一个目的。

    “是。”保镖互相对视一眼。

    温言心里清楚梁世京一定知道他的行程,对不起,可是没有办法了,哪怕梁世京生气他也要回那个早已凋零破败的家看一看,那是他长大的地方,这次不看,以后很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车子滑动着汇进熙熙攘攘的车流,一开始街道十分陌生,直到驶进某个管制区,道路两侧每一棵树、每一块地砖变得熟悉。再往里,进入一条了无人烟的绿荫小道,再也不见繁华的高楼大厦,天大地大之间,仿佛只有这辆黑色的轿车在岑寂的森林里穿行。

    少顷,一栋占地不小的白色庄园闯入眼帘。

    温言静静扒着车窗,看低矮的楼宇渐渐变大、清晰。它是那么干净,外立面糅杂着余晖的浅金。轮胎碾过石子小路在喷泉前停下,温言一动不动,僵着坐了好久好久……

    这个家哪有一丝破败景象?

    前院草坪修剪整齐,花团锦簇的紫薇树伸展着枝丫轻轻摇曳,雪片般的花瓣逐风而去,落到草地,也落到一尘不染的车顶。生omega的alpha爸爸,信息素就是现在空气里弥漫的清淡花香。

    这棵树是温则成亲手种下,这棵树跟温言一样大。

    温言跌跌撞撞开门,踏过草地、一步步迈上台阶。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家却一切如旧,仿佛下一秒温则成就会开门出来,笑着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回来,有没有吃晚饭。

    推开门,夕阳最后一缕余光照在地板上。

    玄关——青年的温则成正忙手忙脚地换鞋,育儿师带着粉雕玉琢的小omega出来。

    客厅——小omega牙牙学语在地上爬,温则成一边打着公务电话一边陪他玩耍。

    餐厅——温则捏着勺子在汤盅里左搅三圈右搅三圈,笑着对小omega说喝吧不烫啦。

    时间总是无声回答,如今小omega已经长大,指尖划过一尘不染的漆木家具,眼泪啪嗒啪嗒……纵使温则成做了那么多坏事,可对他来说温则成是养他长大的爸爸,所以温言恨不了他,哪怕温则成心狠手辣,可也是温则成含辛茹苦把他养大……夕阳没了,没开灯的房间默地像张黑底片,温言静静走过每一个房间,突然很想给梁世京打个电话,你怎么能大度到这种程度?为什么要替我养护这个家,这里住的都是你的仇人。

    你难过吗?

    衣兜里的手机应景般震动起来,温言着急慌忙拿出来,来电人却不是梁世京,是他和梁世京最珍贵的宝贝。

    “温言我都在家等你好久啦,你在哪里呀,怎么还不回来呀?”梁望佑问。

    “马上回来,等一下哦。”

    “你出发了吗?我想来接你呢。”

    温言默默擦掉眼泪:“这样有点麻烦,你乖乖等我,我给你买了很多礼物。”

    梁望佑在电话那头激动欧耶,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说自己会把作业做完自己洗好澡然后在房间里等他。悲伤的情绪在不知不觉中被冲暖意淡了点,挂掉电话后温言走到门头,回头看了一眼,仔仔细细将这里的样子记下。

    出门,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路灯下。

    紫薇飘洒——温言停住脚步。

    跟3个月前重逢一样,alpha的车又在等他,不过这次没有军队也封锁街区,车门打开,一只白皙的手掌伸出,扶住车框,随即是alpha颀长挺拔的身躯。

    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温言下意识倒退几步,这次心也跳到了沸点,这次alpha也一步步踏过草坪来到面前,但这次alpha没有问他为什么没死在外面,来接他了,说。

    “还不回家?”

    温言默默垂下眼帘——妄想当时alpha会不会想说的也是这句话?

    来的时候两个人两辆车,回去的时候一辆车两个人。

    “下午干什么了?”梁世京问。

    “逛街。”温言答。

    “买东西了?”梁世京又问。

    “是,给小佑买了一些东西。”温言说完等了一会儿,发现梁世京好像又生气了……?

    “下午逛的时候……”他摸索着拿出盒子,松松地捏在掌心里,“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不去首席府的时候可以试着——”

    戴字还未说出口梁世京就把他伸过来的手推开,温言茫然了,又想了想,“不是送给别人的,就是给你买的……”

    闻言,梁世京抽走,打开盒子,把玛瑙袖扣放在白净微红的掌心摆弄。

    温言默默看着,alpha还是跟以前一样很好哄……

    第39章

    时间过得飞快,来到梁望佑生日前一天。

    今天梁世京没有去首席府,温言也很早起床,梁望佑换上了自己最喜欢的白色T恤,肚子上印刷着一只可爱的小海獭,他刚醒就从玩具房推了辆翻斗车出来,里面是最近他收到的其他礼物。

    “这个漂亮,送给你。”梁望佑挑挑拣拣翻出一个Q版套娃,递给温言说,“里面有他的宝宝,是我哦。”

    温言笑了笑。

    “这个幼稚,父亲给你啦。”梁望佑又摸出一个魔术玩具递给梁世京。

    梁世京嗤之以鼻。

    “你要不要?”梁望佑瞪眼。

    “拿走。”梁世京不屑道。

    三人本来没有约好在走廊碰面的,只是三人都在同一时间点起床三扇门同时打开,两个大人穿着同款的睡衣,孩子把自己打扮得很好看。

    “我还舍不得给你呢。”梁望佑叽叽歪歪埋进装满了礼物的翻斗车里,去翻底部还有什么适合温言的好东西,由于小胳膊小腿够不着,埋着脑袋整个身体快要倒进去……温言本想去扶,奈何梁世京先一步动手,直接把梁望佑推了进去……

    梁望佑尖叫,温言想笑又想把他抱出来。

    “别管。”梁世京拉起他就走。

    父亲确实是有点幼稚的,所以梁望佑吃早饭的时候还在抱怨,三把椅子每天都是呈最稳定的三角形摆放顺序,三人对立着,但今天梁望佑把椅子严丝合缝挪到温言身边,吃一口粥就嘀咕梁世京一句,把梁世京说烦了,一句话给他堵死。

    “再发出声音赛车队立刻没收。”

    “你敢。”

    “尽管来试看看。”

    “我要告诉温言是你把他的——”梁望佑拍案而起。

    “你敢。”梁世京回呛。

    “尽管来试看看。”

    ……温言莫名其妙,他连这两人吵吵什么都不知道,但两人又不约而同偃旗息鼓,好不容易一起吃顿早饭,两父子关系又肉眼可见地紧张。

    “你就不能让让他吗?明天是他生日呀。”回房间的楼梯上,温言小声说。梁望佑走在前头去拿平板,里面有他准备好的今日活动计划表,听到这句梁世京脚步一顿,“你怎么不说他让让我?”

    “可明天是他的生日呀。”

    “那把我的生日提到今天。”

    “……梁世京你认真的吗?”

    “你觉得我会给你开玩笑吗?”

    “不会……”

    只要有孩子在的场合他们的关系自然而然变得很松弛,但孩子现在不松弛,梁望佑猛地回头盯着他们,“不准进来偷偷看。”

    梁世京又露出不屑的表情,都懒得说,温言跟他一起在走廊外面等着,不一会儿梁望佑抱着平板出来,那姿态叫一个傲娇那表情叫一个郑重其事。

    “我宣布,梁望佑生日宴会正式开幕。”梁望佑激动地说。

    “我宣布圆满结束。”梁世京面无表情地接。

    温言:“……”

    “不要打岔!”梁望佑气得要死,“宴会第一项活动我们来玩捉迷藏!”

    温言真害怕梁世京说不参与,立刻抓住他手臂示意他不要说话,于是梁世京就没有说话,任他抓着。

    梁望佑的小眼神在两人身上瞟来瞟去,继续说,“为了公平起见等下划拳定谁躲谁找。”

    “他会出剪刀。”梁世京从齿缝中飘出气音,“我们出石头。”

    “不要。”温言也同样语气回,“只是游戏而已干嘛这么较真。”

    “要是他躲,不用脑子想就知道他会藏在什么地方,一分钟就能结束游戏,今天他只准备了三项活动,不到半小时全部过完剩下的时间怎么办?你不是想让他开心吗?让他来找我们。”

    “你们干嘛!上课不准交头接耳!”梁望佑简直了,没天理了,气得直跺脚。

    温言捂嘴笑,想了想觉得梁世京说得十分有道理,于是朝梁世京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梁世京看他几秒,旁若无人地别开眼。

    “还在笑还在笑!!”梁望佑强行把他俩分开,“你们都没有听我讲话!”

    “你干脆拿个喇叭来?”梁世京抱着手说。

    “是哦。”梁望佑想了想还觉得很对,转身就跑,温言赶紧拦下他,“我们都听到啦,现在划拳吗?”

    接着三人围成圈站在走廊上,梁望佑数一二三之前,温言成功接收到梁世京讯号,三张大小不同的手掌同时伸出来,不多不少刚刚好,一个剪刀两个石头。

    “这把不算。”梁望佑仰起小脸定定地说。

    梁世京果断拒绝。

    “不要……”梁望佑立刻投进温言的怀抱,扒拉他的大腿撒娇,“温言我想跟你一起藏,昨天我就想好地方了,温言……温言……”

    “昨天你在上课。”梁世京诘问道,“上课想着玩儿?”

    “那我错了你不要骂我……”梁望佑气焰低了一瞬,又重新去抱温言,眼看omega架不住小alpha的糖衣炮弹,大alpha眼神一压,意思不准背叛组织。

    “温言呜呜呜呜,我想跟你一起藏……”

    “温言温言求求啦……”

    温言彻底架不住梁望佑的软磨硬泡想松口,梁世京冷冷道,“梁望佑,谁教你言而无信的?愿赌服输懂不懂?”

    梁望佑撇撇嘴,纠结好半晌,“那好吧……”

    这模样看着好可怜,明明是两个大人串通好了,还要把小孩子推到道德制高点……

    “要不——”温言只讲了这两个字,梁世京直接捂了他的嘴,眼神警告。温言头如捣蒜,马上示意自己绝对不会背叛组织。

    “你们只有三分钟时间哦,三分钟一到我马上就出来!”梁望佑警惕地退进自己房间,说完关上了房门。

    “你打算藏哪?”温言神神秘秘地问。

    “再睡会儿。”梁世京捋了把额发,淡定回。

    ……这位alpha真是很自信地发言呢,把孩子当傻子么?

    温言掉头就走,他打算藏到游乐场里的海洋球里,那里是天然的藏身处。急匆匆跑过去后下意识脱掉鞋子,本来游乐场是要脱鞋进去的,想了想又把拖鞋抱在自己怀里。圆滚滚的球体埋在身上挺舒服,就是后背有点硌。温言心里记着数,三分钟已经到了梁望偌大概率已经开始找了。

    橡木湾一共有三十六个房间,根据梁望佑制定的游戏规则一楼不准藏人,二楼和三楼一共有二十个房间。倘若他一间间搜过来都会花不少时间,温言奇奇怪怪地想,感觉梁世京睡一会儿的狂妄操作好像没什么问题?

    十分钟过去,温言鬼使神差摸出手机,定睛一看,嗯?上面有梁世京发来的短信。

    梁世京问:藏哪儿了?

    温言警惕:你要告发我吗?

    梁世京:我的意思是手机关静音,你觉得梁望佑不知道打电话找人吗?

    本来手机从来都是关的静音,但温言回:明明你知道他很聪明,偏偏要说他笨。

    梁世京:更聪明的还没说,他可能会去调监控。

    温言大惊:他耍赖!

    梁世京:你不也耍了。

    温言:是你逼我的。

    一楼安保室,梁望佑正在使卖萌的杀手锏,一把抱住保镖大腿,“叔叔求求你给我看一下监控吧,求求你啦。”

    保镖默默给他调出监控。

    “三楼怎么没有?”梁望佑瞪大眼睛,刚刚他们三人在三楼卧室区域分开的。

    “首席说监控暂时关闭十分钟。”保镖答。

    “……”

    梁望佑嘀嘀咕咕风风火火冲上三楼,径直往游乐场去,他当然知道这里是最好藏人的地方,而且他觉得温言肯定会躲到这里来,至于他的父亲,暂时不想把他当父亲……

    海洋球池——短短十几分钟Omega对alpha有来有回发了几十条短信,恍惚间温言听到一点响动,他知道梁望佑进来了,而且是鬼鬼祟祟地进来了,赶紧锁掉手机屏住呼吸,为什么屏住呼吸他也不知道,可能图个吉利吧。

    “温言你在哪里呀?”梁望佑这个机灵鬼儿,在不同的地方说着同样一句话,让人摸不清楚他的方位,好几次温言感觉他快找到自己了,但梁望佑的声音又从头顶飘过,没一会儿,梁望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温言偷偷摸摸从海洋球里探出脑袋,梁望佑哪里笨呀,简直聪明得要死,幸好温言只是露出一双眼睛。梁望佑根本没有走,他站在最高处的弹跳床叉腰四处扫视,温言继续潜伏回球球里。

    又过了一会儿,球体非常细微地动了。

    温言一点一点挪到边上,再次探头,梁望佑就陷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他正在密密匝匝的海洋球里摸索,也就是吃了身高的亏,不然他不可能看不到温言翻出去逃跑,这下温言换到梁望佑衣帽间里面去躲着,蹲在夹角摸出手机。

    四条未读信息

    梁世京:忘了说我关了监控十分钟。

    心机好深的alpha,温言啧啧感叹。

    梁世京:他找的第一个地方是游乐场,你要不要换个地方藏?

    好聪明的alpha,温言更加啧啧感叹。

    梁世京:睡着了?

    梁世京:你是猪吗?

    温言把屏幕摁得噼里啪啦:我不是猪!我没有被找到,虽然已经换地方藏了……

    梁世京像无聊至极,秒回讯息:衣帽间?

    温言简直难以置信:你怎么知道?

    梁世京:因为正常智商。

    Alpha不显摆一下可能皮会痒吧?温言正在挑骂骂咧咧的表情包,忽地房门吱呀一声,梁望佑进来了,这次他没有讲话很是静悄悄,透过衣物缝隙温言看到梁望佑踮着脚到处转悠。他最先去卧室里面的保险室,于是温言再次划拉过衣服偷摸转换位置,只是这次没有上次好运,温言出去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一块格外柔软的地方,他不由得惊呼一声。

    身后脚步声立刻响起,是梁望佑追了出来。

    好聪明的小家伙,居然在门口的地毯上倒了点水。

    “温言我看到你啦!”梁望佑先发制人地大喊。

    温言在一路小跑中偷笑,梁望佑还会混淆视听呢,他跑过来都要几秒,哪里能看到……只是左侧只剩自己和梁世京的房间,温言果断藏到自己房里。梁世京的房间是游戏最后一道防线,不过他的房间梁望佑熟极了,这似乎是个不太好的征兆……

    进去之后,温言像无头苍蝇般到处转,哪里有躲藏的好地方呢?

    忽地眼前一亮,书房!里面有梁望佑之前送的大号玩偶,之前他看过只要把玩偶背后的拉链拉开躲进去藏个人完全没问题。于是他径直朝书房跑去,拉开拉链看也不看就往里钻。脚背瞬间踩到一个又硬又软还带着温热的东西,重心不稳往前一栽,一双劲瘦有力的手掌托住他脸颊。

    “来得这么快。”梁世京幽幽道。

    在踩到的那一秒温言已经猜到,这会儿并没有慌张而是很镇定地说,“你可能得给我让点位置。”

    “让不了,我腿长。”梁世京淡声道。

    “……”温言无语半秒,“那我再找个地方。”他正欲倒退着撤出去,梁世京锢着他的双肩把他往里一拉,稳稳抱进怀里贴着。期间还不忘用指腹顶着玩偶内侧的拉链的拉片底座往上推,刺刺啦啦的声音应声响起,光线随之一点点黯淡下来。

    这个玩偶的确只适合藏一个人,所以温言现在的姿势是有点难堪的。屁股坐在梁世京两腿中间,右侧肋骨下面是梁世京硬硬的腹肌,额头贴着梁世京喉结,因为不用出门所以两人没有换睡衣。柔软而光滑的丝绸面料无比亲肤,触感清晰。

    “你不是在睡觉么。”温言尴尬地打破沉默。

    “又没说在床上睡。”梁世京喉头滚动一下。

    “你怎么会想到这里?”

    “先到先得。”

    “天……你真的没有千里眼吗?”温言惊惹。

    “你在开什么神话玩笑?”梁世京冷嗤一声。

    Alpha明确知道他的第一选择是游乐场,会因为被找到而换地方藏到衣帽间,所以干脆在他房间里的玩偶等,alpha算无遗策到令人心惊。虽然光线很暗看不太清,但温言还是抬眼,梁世京完美优越的下颌闯进瞳孔,明明这么模糊却还是那么有型。

    “看什么?”

    温言吓了一跳……

    “你不是有千里眼,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吧?”

    Omega这会儿是有点笨蛋味道的,他不知道自己稍微抬抬头发顶就会蹭过alpha鼻尖,沐浴之后的清香也会一并窜进alpha鼻腔,味道很淡,很好闻。

    梁世京突然沉默。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说话?”

    “说话啊,不要吓我……”温言以为靠得近他生气,但很清楚梁世京没有生气,更清楚他们两人之间梁世京往往才是挑起话头的那个人,现在他突然沉默,温言有点害怕,因为这样的梁世京看起来很像一尊死去了的雕像。

    “我还是出去吧……”

    “你放开我。”

    “梁世京?”

    温言一连表达几个意图梁世京始终三缄其口,设想,当一个活人在狭小空间里突然定住是件很恐怖的事。温言真的吓到了,挪动着屁.股去摸拉链,黑暗中有东西攥住他的手指。温言浑身一僵,梁世京五指插进他的指缝里,严丝合缝地交扣。这一秒温言都分不清两只手是放在他的腿上还是放在梁世京的腿上。

    感官失灵神经应激。

    Alpha湿热的呼吸顺着脖颈吹在耳垂,似乎要聚集成小小的水珠。

    “怎么了?”梁世京嘴唇翕张一瞬,唇.珠擦过耳垂。温言吓都要吓死了,十分难以启齿地想要离开这个狭小的空间。

    因为梁世京又犯病了……

    更令温言难堪的是,他似乎也跟着“病”了……

    但梁望佑进来了。

    或轻或重的脚步声响渐渐在房间里响起,梁望佑在翻箱倒柜地找,温言却罪恶地与梁世京窝藏在玩偶里,呼吸急促脸红耳热,而且长时间憋屈地蜷缩在一起很不舒服,梁世京这个可恶的alpha还把他慢慢放倒在自己胸膛上,环抱着。

    温言紧紧闭上眼睛。

    汗水从鬓角流出来,缓缓滑过脸颊。

    他无比地肯定,梁世京在故意逗他。

    梁世京很闲,懒洋洋地呼吸着,胸膛缓缓起伏着,一只手虚虚握着他的肩膀,一只手把玩着他的头发,温言咬着下嘴唇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突然砰砰砰,梁望佑开始大力敲击玩偶,本来玩偶里面是镂空的,按照他的力气应该能摇得动,但他只是弄出了轻微的颠簸。

    “温言你出来!”梁望佑惊喜道。

    温言现在这样哪里能出去,闷着不吭声,梁望佑就继续摇玩偶,这下藏在里面的人可不好受……

    Omega失重一秒又重重砸进alpha胸膛,失重一秒又重重砸进alpha胸膛,梁望佑外面不停大喊,一直反反复复摇.晃着玩偶。

    “温言温言你出来啊!”

    嘈杂中,温言仿佛听见梁世京呼吸变得粗.重。

    “怎么打不开啊!”梁望佑在外面使劲拉拉链,“温言你不要耍赖啊!”静止般的几秒后,他又耍诈地大声说,“温言我已经找到啦,你不准在里面顶拉链。”

    明明是alpha顶的,锅却要omega来背……

    “出来出来温言你快来出来。”梁望佑继续摇玩偶。

    苍天可鉴,温言现在真的很后悔出石头,早知道不耍赖了。现在该怎么办?要是打开拉链梁望佑势必会发现两人现况,在孩子面前丢这个人真是……温言越想越气不过,用手肘捅了捅身后的梁世京。

    “再等一分钟。”梁世京嘴唇再次触碰到他耳朵,轻轻地提醒。

    温言又气急败坏去捶他腿,却听见了梁世京的轻笑。如果没记错,他已经很久很久很久没有见到alpha笑了,他安静下来……

    果然过了一分钟梁望佑从扬扬得意变得焦急起来,“温言你是不是闷在里面了?温言温言?!”他咚咚咚跑出去大喊道,“父亲你在哪里,温言窒息了!”

    两人把倒霉孩子骗得团团转,不过这下终于有机会出去。温言立刻打掉梁世京抵住拉链的手,佯装出愠怒的口吻,“你等一会儿再出来。”

    拉链拉开,光线和新鲜的空气一并流进来,汗湿的脸颊竟然觉得很凉快,温言夹着腿钻出去,刚伸腿梁世京抓住他的手,温言在挣脱中根本不敢回看,余光里的梁世京仰靠着,就这样静静看着他离去。

    这一眼,很深很深。

    第40章

    侍应生端着香槟托盘穿梭过古典乐队一侧,动作优雅地给一名女士递去半盛琥珀酒液的长笛杯。女士报以优雅的微笑,转回脸继续跟人低声闲聊。

    这是一间奢丽庄严的晚宴厅,到处充斥着衣香鬓影。

    这群人或站或坐,男士西装革履低调装扮,女士靓丽素洁。他们每个人都十分谨遵社交礼仪,每个人脸上带着淡淡笑,如果有记者在场,他们将会发现这是一场国家型的顶级宴会,在场职位最低的人员是场边正做小伏低的财政部部长。

    空气中淡淡的香氛混杂着冷气从挑高几十米的穹顶落下,也漫过精美的浮世绘。

    厅内唯一比较热闹的地方就是正中央的三米蛋糕区域,一群小萝卜头叽叽喳喳围着纯金的礼宾柱讨论着。这群小萝卜头不是没有见过世面,几乎人人过生日都有这样大的蛋糕。但他们从来没有收到过一片海洋蛋糕,特别是“浮在”波澜四起的海面上的翻糖模型——一只海獭妈妈肚子皮上睡着他的宝宝。

    “哇~”

    “好漂亮啊。”

    “这是哪个糕点师做出来呀?以后我过生日也要他给我做。”

    这群小萝卜头纷纷看直了眼。

    梁望佑站在最前面,若是身后有尾巴早就摇上了天,今天是他正经的生日,他身穿笔挺的黑色小西装,头发特意做过造型,梳成了大人模样。

    “你们买不到也请不到,这是世界上最独特的蛋糕,这是我爸爸给我做的。”他叉腰特别地骄傲。

    “你吹牛。”靳述说,“我怎么不知道你有爸爸。”

    其他小萝卜头一门心思盯蛋糕哪有心思听他俩掰扯,哪怕堆成大山的礼物就在旁边,当然梁望佑炫耀得很没有底气。

    “你讨厌,我就有爸爸,虽然他还没有承认,但他以后肯定会认我的!”

    靳述比较早熟,一脸担忧地瞧着他,孩子思念爸爸思念到脑袋产生幻觉了……

    “首席叔叔给你做的吗?”这时旁边一名小女孩问道,她就是跆拳道比赛时梁望佑摸头杀的那个小omega。

    “他才不会做这些,他好笨的,除了工作厉害之外什么都不会。昨天连瓶盖都打不开,非要我爸爸给他拧呢。”梁望佑继续炫耀道。

    小女孩露出茫然的表情。

    “好吧我告诉你你不能告诉别人哦,就是生我的omega爸爸给我做的啦,他对我很好,他很喜欢我。”

    “那他在哪里呀?”

    “嗯……这个我不能说,不过我跟他约好了,他今天晚上会一直看着我。”

    小女孩到处寻找,由于身高原因只能看到西裤长腿、晚宴裙大腿……瞧了会儿把脸转回来,落到靳述身上,抿唇一笑。

    “靳述一直在看你哦。”

    靳述扑哧一笑,梁望佑不高兴了,噘着嘴偷偷往二楼瞟去。

    二楼的空中长廊上,温言站在视野死角里,远远地朝他微微挥了挥手,梁望佑这才肯松开小嘴笑了起来。

    像这样的宴会陪同梁世京和梁望佑出席对于温言来说难以承受,他很想光明正大地站在梁望佑身边,但他不能。他的出现只会给梁望佑带来一定的麻烦,也会给梁世京带来一定的负面影响。楼下这群宾客有一小部分在首席府工作多年,比如负责饮食安排的老管事,他们这群人负责历代首席的生活起居,他们认识温言,温言也认识他们。

    昨天晚间他跟梁世京提起参与晚宴但不露面的这个要求时,梁世京立刻黑了脸,但最后还是答应了,不知道是不是不爽到现在,整个晚上他连面都不露……

    虽然不露面,但空中长廊受到管制没人能上来,提前准备了一把软垫椅子一张胡桃木小圆桌,精美可口的点心和酸酸甜甜的果汁饮料端放在上面,什么都不缺,坐在这里还能将整个晚宴厅尽收眼底。

    温言很是开心,既可以全方面看到梁望佑,又能跟他共同分享喜悦。

    过了会儿,楼梯拐角处走过来一名保镖,双手贴在裤缝鞠了个躬,“温先生,林外长想要见您。”

    林亦初是外交部部长。

    保镖这样恭敬请示弄得温言倒像是这场宴会的主人,他赶紧站起身,“快让他上来。”

    几分钟后林亦初被两名保镖指引着过来,温言快步迎上去,“抱歉叔叔,我不是故意的,今天这个场合我——”

    “没事。”林亦初温和一笑,上上下下打量他一阵儿,“怎么眨眼就长成大人了,这么帅气。”

    今天温言穿的是低调的哑灰色西装,没打领带,领襟翻得很立体,白色衬衣,很瘦,腿又直又长,气质实在太出众,林亦初又夸赞了一遍。

    日常一应穿搭都是设计师和纪领事商量安排好的,温言羞涩地摸了摸后脑勺,“很久没穿这么正式了。”平日他在橡木湾、进出首席府衣着都相当休闲。

    林亦初笑着喝了口酒,眼神有些沉着。

    温言知道他想什么,如果温则成还在的话看到他现在这样,应该会很高兴吧?

    “林叔叔,最近忙吗?”温言特意岔开话题。

    “忙啊。”林亦初通俗易懂地开玩笑,“外交部就是这样,今天飞这里明天飞那里,像只不能落地的鸟。”

    “身体吃得消么?”

    “还可以,定期有医疗团队检查,你呢?孩子,前段时间天天来我办公室,怎么最近没来首席府?”

    温言揉了把脸,他不太好,从前腺体只是疼痛,自从梁世京不小心用手指压到颈环后腺体就开始流血水了。不过也还好,他原本是打算再考察一下梁世京对他……如果今晚过后他找时间把这件事告诉梁世京,到时候无论能不能救治他都不会再走,只是不能告诉梁望佑。

    期盼梁世京肯定会帮他,期盼梁世京的确还有一点点喜欢他……

    不过现在梁世京生气了,应该怎么哄呢?

    “不舒服?怎么不说话?”林亦初没等到回音,诧异地问。

    “嗯前段时间在家里陪小佑,那时他生病了。”温言避重就轻地答。

    “他快放暑假了吧?什么时候把他带出来见一面,长这么大当爷爷的还没给他送过见面礼,他倒是叫了我许多次爷爷。”

    梁望佑偶尔也会去首席府玩,他认识林亦初的。

    “叔叔,你可千万不能说漏嘴。”温言会心一笑。

    “他还不知道他跟你的关系?”林亦初惊异地转过脸来,“是不是也不知道你父亲?梁世京一直瞒着?”

    “应该是吧。”温言默默道,“我们大人的事情不用告诉小朋友,现在用这样的身份陪伴他就很好,如果我还有机会的话……”还有活着的机会的话……

    林亦初颔首:“叔叔理解你,等你想说再说吧。”

    忽地,楼下蛋糕处爆发出小小的欢呼,摄影师正在给梁望佑和大蛋糕单独留念拍照。梁望佑站在高高的椅子上,嘟嘴去亲顶层的小海獭,其他小朋友围着他给他鼓掌,可给他乐坏了。

    “你小时候可没这样调皮。”林亦初意味深长地调侃。

    温言也跟着笑,视线温柔地落在小alpha身上,“他的性格跟我一点都不像,胆子很大,但又很细心,说话做事也很会看脸色呢,不像我,很笨,有时候都没听懂别人讲什么意思。”

    林亦初看了他一眼,笑而不语,过了几秒再看他一眼。

    “怎么了吗?叔叔?”温言纳闷。

    林亦初继续意味深长地笑,温言才反应过来。原来林亦初那句“没你调皮”早就在暗指梁世京,梁世京小时候调不调皮他不知道。他只知长大后的梁世京很小气,从昨天晚上气到现在面都不露,偏偏林亦初哪壶不开提哪壶,“首席呢?”

    “不知道。”温言尴尬道,“可能在忙吧。”

    林亦初没说话,脸色有些不悦。

    在他这样的长辈眼里,不管Omega、alpha两家之间曾经有多深的仇恨,后来又是如何纠缠在一起生下梁望佑的,在他眼里他们两个只是孩子而已,上一辈的事情不管他们的事,他们既然已经在一起了,那就要好好地在一起。不要弄得omega昨天躲在自己这里躲,alpha来找。今天孩子过生alpha不出席,又让omega焦急。

    年轻人总把面子看得很重,最重要的里子反而丢了,最后又幡然醒悟……林亦初也明白,往事成云烟这句话非得要等到上了一定年纪的人才能理解,像在他这个年纪,没什么比时间更重要了。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很老了,爱情是年轻人的游戏,谁也都是这样过来的。

    楼下正在吹蜡烛,不约而同响起阵阵笑声和祝福话语,短暂的热闹过后宴会厅再度恢复平静。梁望佑接受过许多人或真心,或假意的祝福,端着一盘切得最漂亮的蛋糕从楼梯暗角偷偷跑上来。

    “很贴心。”林亦初说。

    温言笑起来:“信不信他还会再下去一趟。”

    果真,梁望佑发现林亦初也在,把蛋糕小心翼翼塞进温言手上,仰脸对林亦初说,“林爷爷我不知道你在,等下我给你拿哦。”说完他噌噌噌跑了,噌噌噌再端了盘蛋糕回来,递给林亦初,来回两趟跑得气喘吁吁,但他没有任何怨言,使劲儿抱住温言大腿,就这么抱着,很高兴的样子。

    “小佑生日快乐。”林亦初一早进来送过礼物,但梁望佑都这么乖乖地叫爷爷,还哼哧哼哧上楼下楼端来蛋糕,他身上没有佩戴什么饰品,唯独尾戒是当年升职温则成送他的,他想了想,摘下来递给梁望佑。

    尾戒镶嵌着一块金绿变石,这种宝石拥有着强烈的变色效应,光彩夺目,但也低调内敛,就像现在,这块温润剔透的蛋面只折射出一点的细碎光芒。

    “林爷爷你已经送过我礼物了。”梁望佑站直了说,“谢谢你,我不收了。”

    温言摸摸他的头,“真乖。”

    林亦初目光柔和,顺着梁望佑的西装口袋送进去,“留个念想吧。”

    温测成死的时候什么东西都没留下,连一句话都没有。温言有时候在想他是不是没死,但他不能去问梁世京,这是梁世京的逆鳞。

    “谢谢爷爷。”梁望佑小脸儿有些发愁,“你什么时候过生日,我也想送你礼物。”

    “爷爷老了。”林亦初目光深邃,“过不了多少个生日了,所以爷爷就不过了。”

    “你胡说,你还可以过好多个呢!”

    温言笑着听着一老一小争辩好多个是多少个,后来林亦初累了,先行回家。温言不确定梁世京知不知道这个戒指的来源,想了想还是对梁望佑说,“林爷爷送给你的这个礼物不要告诉你父亲好吗?”

    “可是温言,我想送给你好呢。”梁望佑把戒指拿出来。

    温言一愣,顺从地接过来,握在掌心生了热,眼睛也热起来,他把戒指好好放在兜里,然后蹲下来对梁望佑说,“宝宝我也有礼物给你。”

    “温言你叫我宝宝!!”梁望佑欢天喜地笑起来,“我是不是你的宝宝?!”

    “是,当然是。”

    梁望佑小牛犊似的扎进他怀里,高兴地扭来扭去,又乖乖闭上眼睛。温言把钻石项链拿出来,挂在他的脖颈里,伸手抚了抚。一开始回首都的目的拖了这么久终于达成,了却这桩大心愿温言很安心。

    “是钥匙?!”梁望佑翻来覆去地瞧,跟梁世京那晚在车上摆弄袖扣的神态简直像极了,只不过小alpha嘴巴甜得多,“温言这个是干什么的呀?温言你是专门买来送给我的吗,这个好好看我好喜欢,温言我好爱你哦。”

    “我也爱你。”温言笑弯了眼睛。

    “嗯……这是你房间里面保险室的钥匙么?”

    小alpha很聪明,这确实是钥匙,打开的也确实是“保险柜”。等他长到18岁会有专人联系他、告诉他这个东西该如何使用。温言问他喜欢吗,梁望佑简直了,抱着他啵啵两口,亲完又害羞地搂着他脖子钻进他怀里,“温言,那你什么时候那个啊……”

    “嗯?什么?”温言迷茫。

    “就是那个呀,那天我没有闻到……”梁望佑很纠结,他其实一直有偷偷期待温言在今天告诉身份的事,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出爸爸这个称呼,但温言不说。梁望佑思来想去还是因为温言讨厌梁世京的原因!梁世京真是个坏父亲,自己老婆都不喜欢他,最后又想来想去,打算现在就拉温言去找梁世京对峙!让梁世京立刻反省自己的错误!

    “温言,我们去找父亲吧!”梁望佑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

    “他来了?”温言环顾四周,惊异地问。

    “很早就来了啊,不过没有进来这里,一直在外面露台抽烟呢。”

    “你说你父亲抽烟?他不是戒了吗?”

    “偷偷的啦,为难的时候才抽。”梁望佑故作深沉地摇摇头。

    温言失笑,好吧,那就去找这个小气的alpha吧。好好跟他谈一谈,让他心情变得好一点。他牵着梁望佑从楼梯暗角下去,穿过一片无人的走廊来到接近露台的地方,露台玻璃门是透明的,梁世京远远站在夜色下,指尖确实萦绕着袅袅升腾的青烟。

    “小佑,等会儿你告诉他吸烟有害健康。”温言站定,指使梁世京出马。

    “他很健康啊。”梁望佑不太明白。

    “现在是很好,但抽烟会让身体慢慢变坏,会不舒服,他以前戒掉了身体才变得很好的,如果继续抽的话会变得不好。”

    “那就让他不好好了。”梁望佑说。

    “……”温言挠挠耳垂,“他生病你不心疼吗?”

    梁望佑再次摇头,然后想了想,问,“温言,你会心疼吗?”

    “不会吧……”温言含混答。

    推开玻璃门,燥热的夜风吹过脸颊,走出几步温言看到露台旁边的一扇门也被推开了,一名端着酒杯的omega走出来,他看上去不太清醒,可能是喝得太多。温言没敢再迈腿,这个omega是副总理的儿子,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又看见这名omega摇摇晃晃朝梁世京走去。

    距离梁世京五米左右的位置,梁世京回头,那个omega被喝令禁止上前。他吓得摔掉了酒杯,于是俯身去捡,却不知道自己后心位置已经落了一个激光红点。那是狙击手瞄准心脏的位置。

    从梁世京唇中温言分辨出他让这个omega滚,但omega是真的喝醉了,醉着脸再次站起,继续朝梁世京走。

    自古以来没有首席给一个酒鬼让位的,omega也过于放纵了,这样的场合居然敢喝这么多。首席保镖团的铁律,一旦靠近三秒无正当原因立刻击毙,谁知道这个omega是不是装醉故意靠近呢?但考虑到今夜进入宴会厅的人都经过摸索性排查,狙击手只是警告性地一枪擦过omega手臂,饶是这样omega也被巨大的冲击力带的一仰,吧唧一声倒在地上。

    温言惊呆……原来有人靠近梁世京身侧是真的会被枪击,那六年前的那个雨夜他怎么能那么轻而易举敲开橡木湾的大门?

    梁世京听到了梁望佑的惊呼,转过脸来。温言看到他立刻皱起了眉头,却不知道怎么了。那个omega完全没有做什么,现在甚至还倒在地上呼痛。

    “什么味道?好腻啊。”梁望佑忽然皱起鼻子说。

    视线里,梁世京正在快步朝他们这边走,罕见地大声说,“别……”

    温言站在原地不敢动,别什么?别过来?很快他就知道了原因,因为风中带来了一股浓郁的、甜腻的香气。这是处于发.情期omega的信息素,原来这个omega不是喝醉了,他是突发发.情期,所以他才跌跌撞撞。不过本来是没事的,但那一枪让他血流如注,血液里的信息素漫了出来。

    温言聪明地猜到梁世京应该说的是别呼吸,但现在梁世京说什么已经不重要了,Omega一旦闻到正处在发.情期omega信息素,会被迫发.情的。一股电流在他身体里乱窜,腺体里面像是有个小人在砰砰砰乱撞,他的腿不受控制地软下去,指尖也在哆嗦。

    他下意识去看梁望佑,同时挣脱他的手,梁望佑还没长大不会受任何影响,梁世京大概率很快就发现了所以也没有受影响,温言呆呆地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看着梁世京脱掉西装外套将自己蒙住打横抱起来。

    露台处涌出大批军人,他们在转移omega,也在打扫现场。

    西装从胸膛一直蒙到脸上,温言什么都看不清,意识一会儿清明一会儿混沌,alpha脚步声急促,带他上车,说要回家,让他别怕。

    黑色车队急速驶上空无一人的绿茵道路,哪怕随性医疗团队已经给omega注射过药剂,但omega已经被迫进入了发.情期,他的意识依然模糊,本来被alpha好好抱在怀里,现在他主动搂住alpha的颈脖,用发烫的脸颊去蹭alpha冰凉的额头。

    他说很热,alpha就把他更紧地抱在怀里。

    等回到了橡木湾注射的药剂开始发挥作用,温言意识清醒了那么点儿,推开梁世京的手跌跌撞撞地下车,又跌跌撞撞地回到自己房间。不太清醒地安慰自己,被迫发.情的时间很短暂,过一夜就会好起来,只是有些难熬罢了……

    “你去休息吧,我自己可以的。”温言面颊潮红地握着门把手,还很有礼貌地说,“谢谢你,不要抽烟了,早点休息晚安。”

    这番话说得礼貌客气,他好像完全不需要alpha的帮助,就这样关上了卧室房门,连风急火燎准备某些辅助工具的医生都没来得及赶上……

    夜慢慢深了……

    距离omega进入发.情期足足过去了三个小时,其间alpha一直站在门外等着,等omega出来寻找他、还是会需要他。但三个小时过去了……omega什么表示都没有。装辅助工具的小箱子就立在alpha脚边,忽地他一脚踢开,拧开房门进去。

    越往里走月光越明亮,微弱的呻.吟却越清晰。

    走出转角,一线清辉落在柔软的床铺上,比月光还要洁白的是一条不断屈起、下落的纤细小腿。那脚踝处锁着一条细细的铁链,来自阳台的秋千椅子,铁链绑着床尾的立柱,绑得很死……

    原来omega不出来是因为出不来……

    于是Alpha慢条斯理地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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