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昨天晚上喝醉闹得太过火, 祈临一天都只能被迫站着或者侧躺,只有这两种姿势。
陈末野在厨房做饭,他嫌站着无聊, 干脆到厨房去撩他哥的衣服。
昨天晚上迷迷糊糊的,只看清有疤,没看清是什么样,现在有机会了祈临要看个明明白白。
“很疼吧?”祈临的掌心贴在他的腰上。
“不记得了。”陈末野手里拿着刀, 平静地在案板上处理食材。
“是, 你什么都不记得, 就记得我。”祈临小声嘟哝,“所以,你用领带的那天……也是怕我看到么?”
“不是。”陈末野说,“情/趣。”
“……”
祈临确实被他哥这两句话惊得不知道该回什么, 好在这个时候门铃响了。
他转身想去开门,却发现腰酸得厉害, 陈末野见状把他扶了回来:“好了, 你看着锅里, 我去开门。”
祈临也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不好见人,点头接过了锅铲。
陈末野走到门边时, 脸上还挂着笑容, 但在门开的一瞬间, 脸色却沉了下去。
因为门外站着的是温聿容。
“小廷在哪里?”温聿容似乎是笃定来开门的人就是陈末野, 她甚至没有抬头,就先发出了质问。
小廷即温昭廷……现在是徐昭廷, 温聿容当年养在国外的孩子。
“这你不应该来找我。”陈末野说,“他和我没关系。”
“没关系?!”温聿容的音调骤然拔高,“当年不是你联系上徐家, 他会被人从我身边抢走?”
“一个私生子,有什么被抢的价值?”陈末野看着她,眼底没有温度,“徐家又不是没有亲生的继承人。”
他的每一个字都很平静,但出口的时候却化作锐利的刀刃,直刺进温聿容的胸膛,正中心脏。
温聿容一把抓住陈末野的袖子:“所以呢?姓徐的没给我身份,凭什么抢走小廷?那是我的孩子!”
陈末野面无表情地甩开:“你当时用我去贬低徐易时,有没有想过他是谁的孩子,我又是谁的孩子?”
被刺中旧伤,温聿容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你应该多些别人宽宏大度,”陈末野说,“你这么多年的挑衅耀武扬威,换来的只是退圈,已经是徐家仁至义尽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姓徐的自己贪心厌旧,他才是背叛者……”温聿容说到这里,脸色忽然变了,她笑了一声,“我懂了,是当初我把祈临扔出国,还把你骗的团团转,你恨我……所以想用小廷报复我是吗?”
温聿容像抓到了什么,笑得越发狰狞:“看啊,你连手段都跟我一样,你怎么敢说和我不同的……”
她眼底满是怨怼,憎恶,恨意,和当年屏幕前那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完全不一样。
“温聿容。”陈末野说,“你说过,你以前是穷怕了,别人的眼光受够了,所以你才会用力抓住你能够到的东西。但你有没有想过,你本可以用另一条完全不一样的路去得到那一切?”
“那又怎么样?”温聿容冷笑,“我需要你来可怜我?”
“不是可怜。”
另一道声音突兀地出现,温聿容脸色一僵,视线不可置信地上抬。
“……祈临。”她咬紧牙关,“好,好啊。你还真是狗皮膏药,那么远的距离你都能黏回来。”
陈末野眸色微暗,本来是想阻止祈临和她碰面,但祈临却拦下了他的手。
“距离再远,我也回来了,你很失望疤。”祈临看着她,面带笑意,“这些年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因为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温聿容抬起脸,眼神里强装冷静,但内里已经支离破碎。
而祈临则是表里如一的淡然:“当年你说陈末野没有寄托感情的人,所以我是他缺失的支柱。这句话确实是刺,扎在我心里七年。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缺失支柱的不是他,是你。”
温聿容心里有一个空虚的大洞,存在经年,已经让她不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她病态地想用金钱名利填满,最后却被反噬吞没。
她有一句话说得对。
贺迅是畜生不如,是祈临人生里一道狰狞难看甩不开的疤。
但那终究也只是一道疤而已。
“你们……让我恶心。”温聿容转过头,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而陈末野在最后喊住了她。
“你说我们一样,我们其实不一样。”陈末野说,“我和温昭廷只联系过一次,就是他离开。之后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做主。”
温聿容没有回头,径直离开了他们视野之中。
陈末野关上门,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却发现祈临在身后抄着手在看他。
“怎么了?”他问。
“你有事瞒着我,”祈临说,“徐易是谁?”
陈末野看了他一会儿,轻叹了口气。
陈年往事,他只能从简。
姓徐的早几年是圈子里著名喜欢捧新人的富豪,在外到处拈花惹草。徐夫人嫁给他是因为联姻,本来只把丈夫当死人,一心一意培养儿子徐易,就是准备等丈夫哪天死外面了继承家业。
而徐易在这种高强度压力下,虽然优秀,但如履薄冰。温聿容知道陈末野的成绩之后,便瞒着陈和桥,把陈末野骗进学校,去占了徐易的第一。
陈末野知道真相之后只觉得恶心,便干脆退学,摆脱了一切。
“她现在为什么那么着急?”祈临又问。
“因为拈花惹草的渣男死了,徐家在分家产。”
又是一地狼藉。
……
温聿容后来再也没出现过,也许是去国外找人,也许是放弃。
但无人在意。
祈临的事业步入正轨,一天比一天忙,陈末野一个博士生的工作时间都比他少。
最开始陈末野只是担心,怕他这样工作身体会不会扛不住,后来当祈临在晚上应酬聚餐,带着一身掺着香水的酒气回来时,担心又渐渐变了质。
没关系,祈临腿上有他送的脚链,任谁看都知道祈总经理不会是单身。
陈末野这么想,在某次应酬后的十一点,亲自开车去酒店门口等人。
近零点酒局才散,祈临把客户送到门口,绅士体贴地送人上车。
看着好像还清醒,结果下一秒就东倒西歪,身边的下属及时掺住才没倒地。
下属是个男的,刚入职场,对这个雷厉风行的前辈又敬畏又钦佩,见人倒在自己的怀里还有些激动,结果下一秒一个男人就迎面走来。
“给你添麻烦了。”陈末野把祈临轻扶会自己的怀里,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
下属愣了一下,陈末野明明穿得随意,但他却被气场吓得下意识用了恭敬的态度:“您是?”
陈末野还没开口,怀里的祈临睁开眼,他看了一眼陈末野,忽地笑了一下,回头看着下属:“抱歉,我男朋友来接了,走了。”
陈末野捏着他肩膀的手微微用力,但没否认,把人领了上车。
他本来还有点情绪,但回头就发现身边的人没系安全带,而是靠在车窗上歪着脑袋,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你来接我了,哥。”祈临说。
“不来接你,”陈末野面无表情地替他系上安全带,然后发动引擎,“难道要等别人送你回家?”
“不会。”祈临晃晃手机,“我会打车。”
陈末野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祈临也晕,很快就安静地靠在车窗上睡着。
到家的时候他还没醒,陈末野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绕到另一边想抱他。
结果手刚撑到椅背上,祈临就睁开了眼,他像是黏人的猫,埋到陈末野的肩头:“哥,你吃醋啦?”
“有一点。”陈末野还是把他抱了出来,“只是觉得还年轻,没必要那么拼。”
祈临乖乖地躺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起自己,小声说:“……因为,我想养你啊。”
陈末野脚步顿了一下,头顶的灯光落在轮廓上,溶出一丝柔和的色调。
“我现在……有很多钱了,你再也不用一天打几份工,跑得人都瘦瘦的……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你喜欢的事情,无论是玩乐队,还是读书。”祈临合着眼,吐字缓慢,但是清晰,“该我养家了……我要养你……一辈子。”
陈末野摁下电梯,门关时映出了他微挽的唇角。
“可是你每天和陌生人在一起,我会不高兴。”他说,“可以因为我的不高兴,尽量早点回家吗?”
“好啊。”祈临睁开眼,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他,伸出了右手,“你只要勾勾手指……我就回来啦。”
这句话预期是安抚,更像是钩子,致使到家的时候,陈末野就把祈临按在床上亲了很久。
他本来念着祈临喝醉了要休息,结果架不住有人得寸进尺。
陈末野刚想离开,剩下的人就翻身把他按了回来。
一瞬之间,位置交换。
祈临慢条斯理地解开自己西装的领带,反手盖在他哥眼睛上,然后俯下身。
“我明天休息,一整天都属于你。”他轻咬了下陈末野的耳垂,“哥,我都那么听话了,你不给我奖励吗?”
然后下一秒,陈末野就从容地把领带扯下来,不顾祈临抗议的眼神,将他双手绑着身后。
“嗯,给。”
……
一切按部就班,春天过去,迎来了毕业季。
陈末野的博士论文很优秀,答辩同样顺利。
七月就在学校的礼堂参加毕业典礼。
祈临以家属的身份坐在台下,看着陈末野作为代表发言,又看着慈祥的校长亲自给他拨穗授予学位证书。
因为是名牌大学,有不少摄影师在,甚至有人主动上来邀请陈末野拍照。
而他都拒绝了。
“这么重要的时刻,不多留几张照片吗?”摄像师笑着说。
“要。”陈末野低声回答,“男朋友带了相机。”
摄影师脸上有些意外,随后只是比了个大拇指:“毕业快乐。”
陈末野穿过人群,找到了等他的祈临。
他确实带了相机……当初的拍立得已经不好用,祈临买了同品牌的新款,抓着他哥在名校的各个角落里拍了上百张。
有单人照,有合照,甚至学士帽也有单独的。
“你带了那么多相纸吗?”陈末野笑着替他擦汗。
“这么重要的时候,肯定要啊,我车后面还有几大盒。”祈临说。
陈末野怕他一整天都耗在这里,低声提醒:“好了,我们不是还有地方要去吗?”
祈临这才把相机收起来,点点头:“走吧。”
最后一站,他去了墓园。
在祈临离开的时候,陈末野给祈鸢和陈和桥重新选了位置,每年替他过来看看。
今年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来。
“爸,妈,我现在过得很幸福。”祈临站在墓碑面前,看着上面笑容温婉的人,“谢谢你当初没有放弃我,把我保护得很好,才让我有机会遇到我最喜欢的人。”
他很少将内心外露的时候,即便是对母亲,也有些生涩。
好在陈末野察觉到了,和他交扣的指尖微微收紧,抬到唇边吻了一遍。
“爸,妈,我们会走下去的,不用担心。”
话音刚落,墓园里吹过一阵风,墓碑上的百合花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某种回应。
祈临和陈末野再站了一会儿,牵着手离开。
从墓园出来,两个人才发现时间还早,且都没有安排。
陈末野不介意,只是看着身边的人,直到祈临好像像到什么,忽地回头,眼底带着一丝狡黠:“这么好的日子,不做些什么好像不太合适。”
陈末野含笑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祈临抬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丝绒盒子。
他放到陈末野手里,顺势仰头亲了他一下,唇角带笑。
“天气那么好,那就求个婚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