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平公主这几日心情很好。
算着日子, 苏安十五日后就会回来。每近一日,新平公主的心情就更好一些。
他研究了不少新糕点和菜品要做给苏安吃,有不少西北菜品, 是新平特意学的, 什么甜醅子炖蛋, 水晶龙凤糕,羌煮、貊炙。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 新平还为苏安还准备了一些不可言说的新花样。
但是在苏安回来三天前,他的好心情却被堆在尚园院中的一堆又一堆礼物破坏了。
“这是太子送来的安胎佳品,是上等的人参、鹿茸、燕窝、阿胶。”
新平公主骂道:“懦弱的蠢货。”
“这是三皇子送的玉佩、玉锁、玉如意。”
新平公主又骂:“算盘珠子成精了!”
“这是皇后送来的, 宫中绣娘做的绣有龙凤、麒麟、牡丹的吉祥图案的小孩衣服。”
新平公主把衣服扔到一边,又骂道:“生了两个小蠢货的老蠢货!”
“这是皇帝送来安神香料, 一克千金。”
新平公主却冷笑:“最该死的老不死, 他自己带进坟里用吧!”
红萼在一旁劝道:“殿下, 您别生气。”
或许旁人不明白,明明是皇家的人好心送礼, 新平公主为什么这样生气?
红萼却多少知道一些。太子和三皇子两方勾心斗角, 太子曾经用新平当成诱饵,使得公主差点命丧青龙山。
而皇帝皇后对公主母妃曾经做过的那些肮脏龌龊的事情, 公主更是一直记在心里。
这些礼品之所以能被送来尚园, 都是因为苏安立了大功, 成了西北大将军,有了西北兵权。
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苏安能站队哪一方, 无疑是为那方增加了不少助力。
三皇子和太子有意交好苏安。皇后帮着太子,而皇帝则是虚伪地关心臣下。
而为什么前几日不送,而是现在送, 自然是因为前几日苏安还没回来,他们也算着日子,要等到苏安快回来的时候送礼。
红萼忙把这些东西收进了库房,不在院中摆着碍公主的眼。
她多少能理解公主的心情。
从前的苏安不起眼,只有新平公主一个人当成宝贝,现在却来了一窝蜂的人有要对他好。
自己私藏的宝贝暴露在旁人面前,太子,三皇子那些人人像一群鬣狗一般蜂拥而上,想把自己的宝贝偷走私用。
红萼又问道:“殿下,宫里来人说马上就到了八月十五了,皇上请您入宫赴团圆宴。”
“团圆?”新平公主冷笑道:“那老东西还有脸说这种话?就说我这几日身子笨重,卧床不起,就不去了。”
苏安八月十六才回来,他要在尚园等苏安,才不去宫里看那帮时时刻刻演戏的猴子们。
但八月十五日日暮,江泓石来了尚园。他身着一身浅赭石的衣袍,既清雅又别致,头发用玉环高高束起。
“这中秋佳节,江大人来尚园做什么?”
江泓石微微笑道:“殿下难道不知道,苏安提前回来了一日,一到京城便进宫述职了。”
新平公主握紧手,他的眼线留在西北没有跟着苏安回京,自然是不知道苏安竟然提前回来了。
“我是来提醒殿下,稍后中秋夜宴,殿下是怀着——孩子——的人,”
可是新平公主已经对皇帝说了,自己不会进宫参加宴会的。
但苏安述职后,皇帝必然会把苏安留下参加晚宴。
他和苏安一同团聚的美好月圆之夜就这样没了!
新平公主心里已经后悔了,他该进宫去的,这样还能同苏安吃个团圆饭。
但事已成定局,新平向来不肯对旁人示弱,更何况眼前人是衣着清雅,精心打扮的江泓石。
新平公主轻轻抿了口茶,故作轻松道:“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苏安难道一辈子呆在宫里,还能不回家吗?只有某些见不少苏安的可怜人,才挖空心思费劲心机去同苏安偶遇罢了。”
江泓石听了这话,也没生气。
他的目光落在新平公主凸起的腹部上:“那么……公主这个家能维持多久呢?这孩子,公主还真打算生下来?”
而这边苏安进宫述职后,皇帝确实特意道:“苏卿在西北将近半年,风尘仆仆,奔波劳累,不如,我们在宫里一同吃个团圆饭。”
苏安欣喜道:“微臣自然求之不得。”
可他进了举办宴会的太清殿,环顾四周,却没找到自己日夜牵挂的新平公主。
皇帝注意到左顾右盼的苏安,便开口笑道:“新平说自己身子笨重,便不进宫赴宴了。苏卿不必寻她,自己入座便好。”
按理说,这时候苏安应当立刻入座。
但苏安竟当场推拒道:“陛下,那微臣能不能不参加这场宫宴,先行告退?”
一时殿内寂静无声。
这么会有苏安这种人,当面拒绝参加宫宴?
同在宴会厅的江泓石心里捏了把汗,忙起身为苏安解围:“苏将军头一次参加宫中的中秋夜宴,是怕这大殿没位置,为了把位置让给旁人,才请辞的吧?”
皇帝也道:“苏卿不必担心,这太极殿大的很……”
“不是的!”苏安出声否决,诚恳道:“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微臣实在牵挂新平公主,中秋团圆之时,微臣最亲的人是公主,一想到公主一人独守府中,微臣便心痛难忍,往陛下成全。”
听到这话,席间的江泓石不自觉握紧酒杯,嘴角又扯出抹苦涩的笑。
“你……”皇帝被苏安这话梗住了喉咙。
若换成别的什么人,刚从西北打完胜仗回来,竟然连宫宴都敢不参加,当众说出这种话,那一定是依仗自己的功劳,藐视君上。
但苏安这个人又实在与众不同,他说话很真诚又笃定,明明说的是大逆不道的话,可是却丝毫没让人觉得他有违逆之心。
皇帝本想生气,可却生不起气。
罢了,苏安不就这么一个小呆子么,他何必这种小呆子生气呢?
“罢了,我知道新平公主是你的命”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招了招手道:“去吧。”
宴席刚开始,有了苏安这么一出闹剧,众人在苏安走后便有得聊了。
苏安求皇帝允许自己回府时,宴席上的侯门贵妇,诰命夫人面上不显,其实个个心里都对新平公主艳羡不已。
“都说天下乌鸦一般黑,我现在才知道不是。”
“真没想到,世上还有这样好的男人。”
“”当初皇帝赐婚新平公主和这个小侍卫时,我还觉得诧异,一个天朝公主竟然只下嫁给一个侍卫。如今看来,人家还是眼光独到。”
“京城最大的酒楼都游戏类似的戏折子了,什么——琼枝落尘非为苦,甘作连理雪中棠!”
一位女官出身的夫人感慨道:“世事无常,当年我在宫中时,听说这新平公主阴险毒辣还克夫,谁知道这种的恶毒女子能找到了这么好的夫婿?”
“狠毒?你可别再说了,要是现在她夫婿苏安是西北的封疆大吏,要是让人家夫婿所听到,那你和你家相公可就惨了。”
苏安快步走在宫道上,现在的他只想赶紧回府,却仍旧被别有用心的鬣狗挡了道。
苏安看向站在自己对面的人:“三皇子?”
“苏将军,好久不见呐。”三皇子冲着苏安露出一点笑。
“三皇子有什么事吗?微臣着急回家。”
“苏将军,你真的是着急回家吗?别装了。”三皇子轻轻眯起眼。
他不信苏安已经当了一年多的官了,竟然还这么愣头青。苏安当众说要回家,但一定在心里盘算着许多。
既在皇帝面前巩固了自己没心眼的朴实憨厚形象,让皇帝放下戒心,也为自己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私下结交皇子的机会。
三皇子觉得苏安方才是在宫道上徘徊,而不是着急回家。
这个苏安一定是在等招揽他的两位皇子来,好待价而沽。
“啊?”苏安完全不明白三皇子心里的弯弯绕绕。
“三皇子,你究竟想说什么呀?”
还装,三皇子想。往日他绝对不屑于主动招揽苏安,但如今他已经在西北折了个路查南……
“本王爱才,最喜欢苏将军这样的聪明人。”
苏安心中很惊讶,活着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说他是聪明人。
“三皇子,您是不是喝醉了?”
还在装,三皇子心里冷笑。
“你想要什么,尽管说。”三皇子道:“日后……本王自然会满足你。”
苏安真的听不懂,他着急回家,已经没有耐心:“我想要的您给不了。请您让开吧,我真的要回家。中秋佳节,三皇子,您的王妃和孩子还等着您回去呢。”
苏安走了,三皇子却站在原地,盯着苏安的背影久久不语。他不信,苏安无欲无求。
“苏安,我们走着瞧。”
……
新平公主正坐在厅里读书,可是读了许久就是不翻书页。
他的心思压根就不在读书上。
往日的中秋宫宴都是在子时结束,有时甚至更晚,苏安只怕要第二天才回来。
新平心里闷闷的,宴会上也不知道江泓石会不会特意去找苏安说话。
还有三皇子和太子,他们又会使出什么手段拉拢苏安?新平越想也烦躁,反正苏安也不回来了,他伸手想把衣服下的枕头掏出来扔掉。
可此时门外却传来红萼的声音:“驸马,您怎么回来了?”
紧接着是苏安的声音:“中秋佳节,我自然要同公主一起过。”
第52章 小侍卫完败 公主大吃特吃
新平公主立刻站起身, 打开门,发现苏安正在站在门外。
他穿着盔甲,小小的脸躲在大大的头盔里。
黑了, 瘦了, 可是眼睛却比从前更亮了, 像是含着祁连山的雪水一样亮。
“公主,苏安好想你呀。
从一个月前启程回西北, 我就好想好想见到你。我算着日子,想着回来的时候要八月十六了,所以我骑马骑得好快, 想着早一日,早一刻见到你。没想到, 竟然真的赶上中秋见到……”
苏安脸色一红, 小小声道:“见到娘子了。”
新平公主听了这话, 面上却没什么反应。
苏安这么说,他心里是万分愉悦的。但新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才合适。毕竟马上扑上去也太不体面了, 显得他很猴急。
所以面对苏安的殷切表白, 他只是矜持地嗯了一声。
等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了。”
苏安点头,又开口道:“我从西北给公主带了些小玩意。”
新平心里有点烦躁, 苏安这呆子刚叫了一声娘子, 现在怎么称呼又变成公主了。
但他面上依旧矜持:“嗯……好……让我瞧瞧。”
苏安赶忙让两个小厮把一个大箱子搬进来屋内, 安排公主坐在面前,打开箱子一一介绍起来:“这个是红玛瑙, 卖玉的老板说这个可以安神, 所以特意打成了项链,这个是和田玉手镯,我觉得很配公主清冷的气质。这个是徘徊花露, 公主喝茶的时候可以……”
新平点点头。
“苏郎,你乖乖坐好。”新平公主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凳子,起身道:“我亲自来看。”
“好。”苏安很听话,真的乖乖坐在凳子上不动。
新平公主走到箱子前,一一清点起来。这些东西全是林良带着苏安从翁先生店里买来的,新平就是翁先生,哪能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处,甚至不必看,他就知道这箱子里有三对玉镯,两条玛瑙项链,五支玉簪,一小瓶徘徊花露,两个西域香枕,共花费三百两。
苏安这些日子在西北辛苦积攒的小金库又以一种奇妙的方式落在新平的手里。
但是新平还是装模做样地清点起来,他要让自己忙起来起来,心里那些漫过心口的闸门要溢出来的话才能不经意间说出来。
“公主,这些日子你过的好吗?”苏安这一句话给了新平一个很好的倾诉机会。
新平公主手上不停,嘴也不停:“还说呢,当然辛苦了!”
新平公主打开盒子,把白玉镯戴在手上比了比,又放进盒子里,笑道:
“新平素来不受母后待见,尤其是安乐公主嫁人后很不顺心,母后,苏郎去了西北,新平怀着身孕还常常被召进母后宫中侍奉。”
新平公主确实有一次被皇后召进宫中,那是苏安去西北一个月的时候,皇后却是想拿她出气,下诏让新平朝暮都要进宫请安。
但新平只请安了两日,皇后的外甥王敬便被告发依仗王家权势强占民女,皇后为此事急得焦头烂额,没时间去磋磨新平了。
新平公主把两只玉镯放到梳妆台前,又走回去试起那两串红色的玛瑙项链。
“后来苏郎在西北下落不明,苏父苏母不知从哪得了消息,以为苏郎没了眼馋尚园这份财产,让大哥找人来闹了几次事。”
“况且,苏郎是知道新平的,新平一向都胆小怕事,心又软。那段时间,苏郎下落不明,还有人来闹事,新平十分忧心,寝食难安。”
新平嘴上说的严重,其实此事这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件芝麻大小的事,他直接找人把苏乘风套上麻袋狠狠揍一顿。
苏家那三人吓得不行,再也不敢来尚园找事。
新平公主看着手上戴着的红玛瑙,他的手很白,是泛着蓝的冷白,与红玛瑙很不相配。
他的目光落在正在苏安身上,此时苏安低着头,似乎正在自责。
苏安的皮肤也白,是玉一样温润的白,即使在西北风吹日晒,也只是略黑了一点,皮肤反倒像是有年头的,更加润泽的白玉。
这红玛瑙倒是更配苏安。
新平想,这若是能戴在苏安……他心里莫名发痒。
新平把玛瑙收了起来,缓缓走到苏安跟前道:“后来江大人还上门拜访,言语间敲打新平,说新平不孝敬公婆。苏郎,是新平做错了么?”
“不是的,公主,是他们坏,是江泓石多管闲事,公主没错的。”
新平公主满意的笑了,头轻轻靠在苏安的肩膀上,如同寻常妻子对着丈夫撒娇道:
“再后来,路将军押解回京,路家被抄了家,不知道谁在从中运作,让路家的家产全部归了咸宁姐姐。
咸宁姐姐用这些钱在京城开了不少铺子。可是她如今是道士,没心情管理太多俗务,便让我管理这些铺子。
新平笨笨的,哪里会做这些事,不过是勉强维持着铺子的收支,不亏太多罢了。只怕咸宁姐姐还后悔没找个更得力的人来。”
苏安真心实意地答道:“公主刚上手,不让铺子亏钱,就已经很厉害了,以后一定会更好的。”
新平公主一直说,苏安就一直听,这期间苏安的目光一直定定地落在新平公主身上。
等到新平把话全说完,苏安轻轻把新平垂下来的头发拂到耳后,才轻声道:“公主这些日子操劳这么多,还怀着我们的孩子,我好心疼。”
新平也觉得气氛烘托到位了,便微微蹙起眉头,可怜道:“是呢,所以苏郎今夜打算怎么补偿新平?”
“嗯……”苏安想了想道:“知味观每年中秋都会出新口味的月饼,今晚我去排队,为公主买知味观的月饼吧。”
新平公主很不满意,整个知味观都是他的,他想要什么月饼没有?这么好的月夜该做什么?苏安难道心里一点儿也不清楚?
新平公主站起身,走到苏安面前,挡住了烛光,一道阴影便投在了苏安身上。
苏安这才惊觉,公主怎么又长高了,从前公主只比自己高那么一点点,现在竟然比自己高出半头。
不知长高了,连肩膀都变宽了!
苏安的手被新平抓起来,苏安更是震惊,怎么公主的手也变大了,骨节也变粗了许多,相比之下,苏安一个武将的手都显得有些秀气。
苏安太震惊了,以至于直接问出声来:“公主,你怎么长得这样高?手也变得这样大?”
新平公主沉默片刻,很快把苏安的手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嗔怪道:“还不都是因为新平怀孕了,所以身体才出现了这么多变化。
《医书全鉴》有云,妇人有孕满三月后,头面、全身浮肿难行。不同女子有孕后身体症状不同,各有其千奇百怪之处。
新平想,骨节变大,便是新平有孕后的症状吧。”
“原来如此。”
新平这一番引经据典加胡搅蛮缠,听起来十分有道理。这番话,苏安已经有八分信,还在思考剩下两分,却被新平公主猛然打断思路。
只听到新平含泪道:“怎么,苏郎去了西北,见到了那些美貌的胡姬,便再也看不上新平了是吗?苏郎是不是嫌弃新平生的粗笨了?”
苏安忙道:“不是的,公主,我这么会嫌弃公主呢?公主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那我们今夜便同房吧。”
“可是……”苏安谨慎道:“公主不还怀有身孕吗?同房对孩子和公主都不好吧?”
新平公主弯下腰,悄悄在苏安耳边道:“我问过太医了,太医说孕妇三月后胎像稳了,便可与丈夫同房。”
“这也太冒险了,公主。”苏安还是觉得这对公主不好。
“苏安!”新平公主冷冷喊了一声,但很快有柔声道:
“三月未见,其实算上我们成亲那月,难道苏郎就不想新平吗?”
苏安还在慢吞吞地讲道理:“可是,想就一定要……”
“我知道了,你是要让新平守活寡!”新平坐下来,双手捂着肚子,似乎被气得不轻:“你是不愿意亲近我们母子俩了。”
苏安彻底败了。
“不是的,公主,我也想同公主亲近。这样吧,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以后我们就……就……”
苏安想到此事,还是太害羞了,说话不自觉开始结巴。
“嗯。”新平公主这才又恢复了矜持:“苏郎,我饿了,我们这就去吃饭吧。”
可苏安凡事总慢一拍,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话题中抽身,又补充道:“我会轻轻的……”
“好。”听到苏安这句轻轻的,新平公主还是忍不住笑了,他身上散发着一种十分明显的愉悦,捂嘴轻笑道:“新平相信苏郎的本事。”
这顿饭新平吃的很快,苏安却吃的很慢。
已经矜持擦完嘴的新平看着苏安仍然在不紧不慢地喝汤,终于忍不住道:“苏郎,你怎么吃的这样慢?”
“公主,今晚月色这么好,我们难得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赏月。我就想……”
这点小伎俩在新平面前根本不够看,他浅浅喝了口茶,开口道:“苏郎,早点吃完饭早点睡觉,对新平和宝宝都好。”
“好,好。”苏安再败。
等都苏安吃完饭后,红萼却把一碗黑汁子端上桌,紧接着便退下了。
新平公主走到苏安面前,故作羞涩道:“新平为苏郎熬了碗药茶,太医说,苏郎喝了这药再行房事,对新平和腹中孩子都有好处。”
苏安不疑有他,接过药便咕嘟咕嘟喝了下去。
到了卧房,苏安沐浴完刚上床,眼皮便开始打架。
好奇怪,苏安想,如今还早,自己怎么就这样困?
苏安侧身,看着背对着他正准备脱衣服的公主,强撑着眼睛想要清醒,毕竟他答应了公主要……现在还没开始就睡着了算这么回事……
可苏安想着想着,便没了意识。
第二日醒来时,苏安和从前在尚园醒来时一样,依然是浑身没劲,手脚发软,不止如此,他发觉得腰间有什么东西在硌着他。
第53章 更衣 文案小太监出场
腰间的东西凉凉的, 滑滑的,细细地勾在的皮肤上。
苏安坐起身去看,竟是自己送给新平的红玛瑙项链。这东西怎么挂在自己的腰上?
“啊——”苏安身边的新平醒了, 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此时新平公主躺在床里的一侧, 身上却裹着严严实实的里衣。
“苏郎, 昨晚……”新平的声音里带回味的笑意。
苏安内心懊悔,自己昨天晚上怎么就这样睡过去了, 答应公主的事一件也没有做。
“公主,实在抱歉,昨天晚上……苏安没想到自己会直接睡了过去……”
这实在太奇怪了, 难道是昨晚喝的那杯药茶里有安眠的药物?
苏安开口道:“公主,要不然以后我先别喝那杯药茶了……”
“什么呀, 苏郎!”新平靠在苏安肩膀上, 轻笑着娇嗔道:“昨晚我们该做的, 不该做的,明明都做了呢。一夜过去, 难道苏郎就忘了?”
“而且……”新平在苏安耳边轻轻吹气道:
“苏郎昨天晚上很棒, 新平很舒服呢。”
苏安的脸立刻红的像要喷发的火山:“啊……这……原来是这样啊。”
新平再次适时补充:“而且还让新平……意犹未尽。”
新平公主手段高超,轻轻巧巧的几句言语便勾起了苏安从不曾有过的虚荣心。
在西北时, 林闻密向来说话荤素不忌, 总是在苏安面前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荤话。
“唉, 安乐公主真是个娇蛮的女人,性格泼辣, 我和她在一起, 不是她伺候我,倒是我伺候她!”
“不如这里的胡姬,惊月最好, 可惜惊月太招人,不一定能约上,除了惊月,岚月姑娘也不错……每次结束我都神清气爽。”
说这种话时,苏安向来都不搭腔。
林闻密叼着根枯草,却看着蹲在地上写写画画的苏安一时来了兴趣。
他用肩膀碰了碰苏安,眯着眼睛,促狭道:“新平公主容貌艳丽,光彩照人,苏弟是好福气。你不如说说,和新平公主在一起的时候感受如何?”
但苏安却仍旧不说话,一来,他对这种事实在没有任何记忆,二来,即使苏安记得,苏安也觉得这种夫妻间的私密事不适合同外人讲。
只是……苏安记忆中,自己只和公主同房过一次,起床后四肢又累又酸,像是练武过度。
和林闻密说的神清气爽一点也有不一样。苏安想,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行,所以事后会觉得很累?那公主会不会对他不满意,觉得他不行?
苏安垂下眼开口道:“林将军,你一直对姑娘家指指点点,自以为是的评价,你怎么不想想,人家姑娘对你满不满意呢?
说不定……人家背地里说你很糟糕呢。如果位置换一换,惊月姑娘她们说不定根本不会点你。”
“我……”林闻密被这话哽住了,很久之后才咳嗽两声,尴尬道:“人家怎么就对我不满意了?也有姑娘说我有点厉害的。我现在还需要再练练,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有姑娘对我说……”
林闻密清了清嗓子,扬起脖子十分向往道:“林将军,昨晚真是让我意犹未尽呐。”
当时苏安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可是公主竟然对自己说了这句话。
原来我还是一点点厉害的呀,苏安忍不住想。
“苏郎,那药茶还喝不喝了?”新平幽幽开口道。
“嗯……那还是继续喝吧。”苏安红着脸小声道。
虽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能让公主满意就好。也许这就是大展雄风的代价吧。
苏安强忍着身体上的酸痛起身更衣,他站起身,想要解开腰上的红玛瑙项链,却如何也解不开。
一双手抵在苏安的腰窝上,慢慢往中间滑,最后停在红玛瑙的锁扣上,轻轻一摁便解开了。
新平公主的声音有点喑哑:“新平昨日试戴了项链,忘记把红玛瑙摘下来,昨夜不知怎么便到了苏郎的腰上。”
苏安一边摇头一边穿衣服,“没事的,公主。”
新平起身站在苏安身后,伸手摁住,柔声道:“苏郎,为苏郎更衣吧。”
“公主……不必了,你每日这样辛苦,这些事我自己来做就好。”苏安从没有被人服侍更衣的经历,他其实很自立。
“苏郎!”新平沉声道:“听我的话。”
“好吧。”苏安这才直直站好,抬起手臂道:“那请公主为苏安更衣。”
新平公主借着更衣的机会,双手划过苏安的肩膀,腰线和大腿,眼眸沉沉,目光一寸寸地扫过苏安的皮肤,像是毒蛇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在苏安的背后,苏安的脖子后面,……一切苏安看不到的地方,都有痕迹,红色的吻痕,青紫的指痕。
新平公主下意识拿了件能够将人裹的严严实实的高领衣袍套在苏安身上。
“公主,为什么穿高领衣袍啊?”苏安不爱穿高领衣袍,他觉着高领总箍着脖子,闷得自己难受。
新平公主眼神暗了暗,“近日天气转凉了,新平是怕苏郎冷。还有,把这块玉佩挂上。”
新平手心里是一个刻着木的白玉玉佩,这玉佩是他送给苏安的定情信物,后来苏安去西北时,怕自己把这么宝贵的东西弄丢,就把它放在家中了。
苏安点点头,把玉佩挂在腰间,和公主告别:“那我去进宫了。”
突厥的使者今日进宫合谈,突厥给出的条件是三座城池换突厥王子和王侄,但如今迄今为止,他们已经把西北的六座城池收入囊中,就算给了三座城池,也赚了许多。
他其实上书过皇帝,如今突厥的精锐力量在托勒山之战中死伤大半,不如一鼓作气急攻突厥。
但是皇帝不同意,他下了急令,要同突厥谈判。
苏安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突厥人狡诈,诡计多端,真的会把自己吞进肚子的东西就这样心甘情愿地吐出来吗?
苏安走在宫道都在想这件事,一时不慎便和人迎面撞上,一身官服湿了一角。
端着水盆的小内侍忙放下手中水盆,跪在地上道:“奴才,奴才该死!”
小内侍嘴上这么说,可是听不出一点卑躬屈膝的意思,虽然跪在地上,可是腰板儿却挺的直直的:“要不要奴才带您去更衣?”
这小内侍与平常的内侍实在有些不一样,他没有宫中奴才深入骨髓的谨小慎微,仿佛他不是奴才,而是和苏安平起平坐的官员。
若是寻常大臣被这样冲撞,又没见着小太监足够奴颜婢膝的模样,定是要发怒的。
但苏安压根没注意到这一点。
“啊……没事,一会就干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可小内侍全盯着苏安的衣角,忍不住出声:“还是换一下吧,这毕竟在御前,官服湿了也太不得体了。”
按理说,这种话从一个小内侍的嘴里说出来十分违和。
脾气再好的官员也无法容忍一个卑贱的太监对他指指点点。
但是苏安在这方面实在迟钝得厉害。
他摸着自己湿了的衣角,反倒弯腰扶起小内侍,劝解他道:“只是湿了一点点,不碍事的,而且武将的官服是深蓝色的,湿了一点也不明显。”
小内侍这才点头,努力把目光从苏安的衣角移开。
“要不还是……”小内侍忍了忍,还想开口,却发现苏安已经快步离开了。
苏安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他走到勤政殿前,要去面见皇帝。
苏安刚进去,便见到勤政殿殿内站了一圈大臣,紧接着便是听到皇帝的怒斥声:“废物!连两个人都看不住?”
“陛下恕罪,臣无能。”大臣们齐齐跪下请罪。
可皇帝的目光却落在的刚进殿的苏安身上。
“苏安,你总算来了。”皇帝揉了揉骤痛的眉心。
苏安跪下向皇帝请安:“陛下何事如此烦恼?”
皇帝气道:“还不是突厥那两个王室俘虏?他们两个听说突厥要割让三城来换他们的性命,都变得异常偏激。
那王侄倒还好,闹过一次自杀马上救了回来,安生了。
可这突厥王子却要绝食,怎么劝都不肯听,如今已经绝食三日,饿的皮包骨头。就算今日突厥那边的人进宫后谈妥了,我们也不能桓朝难道把这两个骨头架子还回去?这也太难看了。
皇帝叹了口气,又看着苏安忽然想到什么,开口道:“苏卿在劝人上……倒有些异常古怪的天赋,便去试试吧。”
苏安应了声,正准备要抬脚离殿。
此时皇帝身边的江泓石却开口道:“陛下,微臣曾经在水心榭厅契丹使者交过锋,对劝人也有些心得,不如同苏将军一同去吧。”
“也好。”皇帝想了想便招手应了:“那两个人就羁押在锦华殿,江卿你便带着苏卿同去吧。”
“苏将军,请同我来。”江泓石引着苏安出了勤政殿走在宫道上,两人一前一后,相对无言。
苏安想,自己回来还没和江大人说过话,许久未见,苏安不知道该同江泓石说什么,他正思索着,可这边江泓石见四下无人,反倒先开口了:
“你不该这样轻易地领了劝突厥王子的差事,这不止麻烦,还很容易惹火上身。”
“麻烦,为什么?”苏安疑惑道。
“因为……”江泓石回头,正要开口,目光却落在了苏安的腰间,那个镌刻这木字的白玉玉佩上,他后退两步,像是再也受不住什么打击一般。
“罢了,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江泓石想到往日种种,自顾自的苦涩道:“苏将军你也从来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第54章 为公主出气 苏安,我死都不会忘记你……
“不”江泓石又摇了摇头, 似乎想到从前,后退两步,控制不住似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语气从未有过的艰难苦涩:
“也许是江某从前做了太多蠢事,
苏将军才厌恶江某, 故意冷落江某,这都是江某罪有应得。”
“我没有!”苏安不知道江泓石为什么这样讲。
在苏安心中, 江泓石是个很聪明的人,不仅如此,他还是个真正守礼的君子。
至于过往那些小小的龃龉, 苏安早已经不在意了。他从没有厌恶过江泓石,更谈不上冷落了。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江泓石会觉得自己冷落他了。
“苏将军, 我总以为即使退亲了, 我们还能做朋友的。”江泓石闭上眼, 苦笑两声。
“我们当然是朋友。”苏安道:“我一直把江大人当作自己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江泓石没想到苏安会这么说, 情绪有些激动, 他问道:“不在意了,是真的不在意了?”
苏安点点头。
江泓石再次上前几步道:“那我是你排第几位的朋友, 如果……”
此时苏安却后退一步, 腰间的木字玉佩直晃江泓石的眼:“再好的朋友, 也不要离得这样近吧。”
“对了!”
苏安又想到了新平公主。
他想到了新平公主的哭诉,江泓石处处与新平为难, 难道是他还在为自己突然悔婚, 转头去尚公主的事而耿耿于怀,所以才在自己不在的时候,去找新平的不痛快么?
“江大人, 我已经放下从前的事了,希望你也能放下,更不要迁怒于新平一个弱女子,更不要去为难她。”
“我……”江泓石冷笑道:“他那样厉害刁钻泼辣阴毒蛇蝎心肠的人,谁敢为难他?”
果然,江泓石还是对新平一个弱女子有恶意。
于是苏安语重心长道:“江大人,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你是我的朋友,新平是我的妻子,你不要再针对她了好不好?”
“那如果有一日……”
江泓石张了张嘴,还想再问苏安什么,他抬起手,又放下,手指无力地蜷起,最终他只是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古怪的话:“我等得起。”
“江大人说什么?”
“没什么。”江泓石抬起头,面上又露出得体的笑:“方才是江某失态了,江某以后不会再为难新平公主了,苏大人放心吧。”
此后的江泓石又恢复正常,带着苏安走至锦华殿前。
苏安抬头,只见数百名禁军团团围住锦华殿,殿门口站着位年过五旬的老人。
江泓石见到台阶上的五旬老人,眼里涌出欣喜之情,立刻拉着苏安快步上前。
江泓石:“先生,您怎么在这?”
“泓石!”老人见到江泓石也很惊喜:“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本来也不想来,这不是陛下三催四请,让我来看看这宫中的两位突厥俘虏,别让他们再这样寻死觅活下去。”
江泓石先是想苏安介绍道:“苏安,这是我的恩师梁善。”
梁善在桓朝非常有名,他的出名得益于一场二十年前的嘴仗。
二十年前,他作为桓朝使臣出使南诏,正逢南诏内乱,南诏王驾崩,太子和自己的皇叔争夺王位。
梁善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劝南诏太子割让三座城池给桓朝,再向桓朝称臣,桓朝必会出兵相助太子登上王位。
太子答应后,梁善又在南诏朝堂上鼓吹桓朝有百万大军正在南诏边境,一旦皇叔登上王位,桓朝大军必将踏平南诏。
南诏只是个小国,与地大物博的桓朝不能相提并论。
一场发言,节奏之急切,拿捏人心之精准,搞得南诏众人人心惶惶,焦虑万分。
原本支持皇叔的臣子们纷纷倒戈。
桓朝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三座城池和一个藩属国。
梁善因此声名大噪。
但如今他早已隐退朝堂,在山上避世而居。
梁善抚了抚胡子,目光望向苏安, “这位是?”
江泓石介绍道:“苏安,苏将军,是这次刚大败突厥的西北将军,还是学生的很好……很好……很好的朋友。以后说不定……”
江泓石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深吸一口气,又笑道:
“陛下一时兴起,便派学生和苏将军也来劝劝里面的两位。能遇见您,实在再好不过,我们年纪还小,还要请您来把把关。”
梁善点点头,笑眯眯地问苏安:“苏将军可想好了,如何劝解那两位突厥人?”
苏安摇摇头,诚实道:“没有想好。”
“还没想好?”梁善又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
“苏安他很不一样。”江泓石道:“他很特别。请先生给苏安一点时间。”
江泓石又转头对苏安道:“苏安,你至少,就像那咸宁公主那次,还有江某被贬那次后苏将军劝我的那次……”
“那几次,我都没有提前想。”苏安答道。
“哦,原来还真是个临阵磨枪的将军。”梁善再也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泓石,这就是你说的独特?”
“苏安,快想一想。”江泓石也有点着急,他怕苏安没有劝好突厥俘虏,到时候要是突厥王子真死了,两方战争不停,届时又会有红眼病要借题发挥,说是苏安劝解不力。
“可是,这又不是应制诗,没有提前给题目,我实在想不出来。”
苏安挠了挠头,辩解道:“陛下让我来劝,我就来了,我想,等见了那两个突厥人的面再说吧。”
“不行。凡事豫则立,不豫则废。说话就像打仗,胸中没有沟壑,怎么能一击致胜?”
“哦,好吧。”苏安点点头。
苏安站在门口真的开始想了。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梁善问苏安想到了什么。
苏安老实答道:“我还是什么也没想到。”
梁善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样子,转而去问自己的得意门生江泓石
“泓石呢?你怎么想的?”
江泓石没有立刻回答梁善的问题,而是先握了握苏安的手,对苏安说:“别着急,慢慢想,想不出来也没事的。”
这才对梁善答道:“泓石想,必然要先扬我桓朝的国威,说我桓朝并不怕打仗,但百姓们渴望和平。这才给双方一个能够和谈的机会。”
梁善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只是还差一点。”
“先生有何指教?”
梁善故作神秘地笑了笑:“你说不来了,我再说。”
三人进了大殿,见到一人正端坐在床上闭着眼睛,形容憔悴,瘦的像一张纸,应当就是突厥王子阿史那特勤。
而另一个人则缩在角落里,手上还缠着一层厚厚的绷带,应当就是王侄阿史那贺鲁叶护。
江泓石回头,对着苏安苦口婆心道:“我先来劝他,若是情势不好,苏安你就不要说话,以免未来惹火上身。”
苏安没说话,只是闷闷地点头。
面对进殿的三人,突厥王子毫无反应,甚至没有睁开眼。
江泓石先上前,笑道:“殿下当真好气节,竟然绝食明志。
可事实上,殿下绝食的反抗根本毫无用处,我桓朝兵强马壮,人才辈出,不怕打仗,只是我们中原人仁善,爱好和平,才同意同突厥讲和。
就算殿下死了,突厥和桓朝重新开战,那桓朝攻下三座城池也不过是时间问题。殿下的牺牲有任何意义吗?反之,殿下活着回到突厥,今日三城之失,或成北疆百年和平之钥。”
突厥王子听到这话只是冷笑一声,甚至没有睁开眼,便道:“你们中原人果然巧言令色,但是却骗不了我。你们桓朝人都是一群怂包蛋,除了……”
“反正即使真的开战,你们也未必能够像嘴上说的那么轻松的,直接拿下突厥三城。”
梁善上前一步,拍了拍江泓石的肩膀,示意他起开,低声道:“看看师父是怎么说的?你要学的还很多。”
梁善先是声音柔和,如同家中长辈一般缓缓对突厥王子说道:
“殿下绝食明志,不愿突厥损三城而全己身,此等气节令人敬佩。然殿下可知? 您父汗宁舍城池不舍骨肉,此乃为汗者的大仁——既爱子民,亦爱家人。
若您执意赴死,反使父汗承受 ‘割城又丧子’ 的双重打击,此岂非辜负他的慈心?”
突厥王子依然没有反应。
“殿下!”梁善的声音猛然提高,他虽然年过五旬,但高声叫喊时声音异常洪亮,气势格外强,犹如当头棒喝。
“殿下父汗为救您割让城池,您却为虚名寻死,这是逼您父汗背上不仁不义的千古骂名!
更何况,史笔如铁,汉之苏武啮雪不死,终成英魂;殿下若绝食而亡,后世唯记‘突厥王储饿死敌营’。”
可是突厥王子只是冷笑两声,丝毫不为所动:
“流芳百世也罢,遗臭万年也罢,还有什么愚昧的孝道,这都是你们中原人才在乎的东西,我特勤根本看不上眼。”
梁善眼珠转了转,又恶狠狠地恐吓道:你以为你绝食,桓朝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若你饿到昏迷,我们会用铜管插喉灌羊粪汤为你续命。
等你瘦得站不稳,就剥光绑在囚车游街! 所有人都会看到:突厥王子像瘟狗瘫在粪水里,饿得啃自己手指。
梁善再次凑近突厥王子,压低声音冷冷讥讽道:“饿到皮包骨头,突厥人会感谢你吗?他们很快就会忘记你!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英雄?”
突厥王子也轻声道:“老匹夫,我特勤不是吓大的,你除了会制造些没必要的恐慌,还会干什么?一点儿口德不积,当心早死。”
“你!你!”梁善从没见过突厥王子这种又臭又硬的石头。
“这种人,真是无可救药。”
梁善年过五十重新出山,却这样铩羽而归,心里闷着口气亟待发泄,他一转头便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苏安。
“苏将军,你现在想好了吗?不如来试试?”
“呃……”苏安慢吞吞移动到突厥王子面前,又慢吞吞道:“特勤,你还记得我吗?”
“我当然记得!”一直闭着眼睛的突厥王子猛地睁开眼。他情绪起伏太大,胸口处爆发了一阵猛咳,可是那一双眼睛却射出精光,恶狠狠地盯着苏安:“苏安,穷追不舍像是鬣狗,像是秃鹫一般的苏安!我死都不会忘记你!”
“其实我也不会忘记你。”苏安认真道。
“不会忘记我?为什么?”突厥王子笑了,“我知道了,因为你正是赢了我,抓了我才当上的将军!所以你才不会忘记我吧,你这个……”
突厥王子紧紧咬着后槽牙,那架势,似乎在搜肠刮肚,找出毕生最难听的词汇来骂苏安。
“不是的,我不会忘记你是因为……你很厉害。”
苏安诚恳道:“克勤,你是一个可敬的对手。你聪明、勇敢、果决、敢于冒险。”
突厥王子没有说话,脸上出现古怪的神情:厌恶,畏惧和不知所措。
第55章 一千营养液加更 公主,有人骂我。……
“最让我觉得你可敬的是, 你真的很爱你的士兵。”
其实特勤寻死早就有征兆。
祁连山深处,特勤被苏安俘虏后,便企图自杀。
当时苏安没有阻止特勤, 他只是站在原地想了一会, 等到特勤的手里的弯刀在脖子上划出血线, 才开口道:“特勤,你要是死了, 那这些突厥士兵我也就地掩埋了啊。”
特勤停住了,他有些意外:“你竟然不杀他们?”
近千俘虏,大多数将领都会就地活埋, 即使带回去也难以管理,还浪费粮食。
但是苏安竟然没有杀他们。
“因为你, 你在乎他们, 所以我不杀他们。”
其实苏安不杀这些俘虏, 只是因为他觉得这是近千条人命,他终究还是于心不忍。
但他对外坚称如果杀了这些俘虏, 特勤就要寻死, 因此这些俘虏才能够从西北一路被押到桓朝的天牢中。
除去路上因为奔波去世的,现在还有五六百人。
当时的特勤真信了, 为了剩下的近千突厥士兵的性命, 他忍辱负重活到了今天, 能听到自己的赎金是三座城池,他才最终决心赴死。
“而且, 那一次的托勒山之战, 我也不过是险胜罢了。要不是因为你们长途奔波太劳累,又受了惊吓,也许我并不能赢你呢。
其实我也不舍得你死, 好想同你真真正正地打一场仗。”
“是啊,如果……”特勤枯瘦的脸庞因为这句话再次焕发光彩,但很快便流露出遗憾:“没机会了。下辈子吧。”
劝一个有必死之心的人活着,果然很难,苏安想。
怪不得刚才江泓石和他的老师都失败了,他们聪明人都做不到的事情,自己这个笨蛋做不到也很正常。
苏安不再勉强自己了。
不如坐下来,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和特勤聊聊天吧。
然后苏安就坐到了床边。
此时特勤坐在床正中间,两侧空间都不富裕。但他见到苏安坐到旁边,特勤竟然主动往边上挪了挪,为苏安腾出了些空间。
“为什么你一定要死啊?”苏安坐好后又问。
特勤却沉吟道:“苏安,我觉得你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苏安点点头。
特勤叹了口气:“所以,能不能不要问我这种蠢问题?破坏你在我心中的睿智的形象。”
苏安摇头:“不是,我是真不明白,你跟你父亲的关系又不是很好,何必为了他的江山付出自己的性命呢?”
“你怎么知道我和我父亲关系不好?”
“你刚才说我特勤如何如何,没有带自己的姓氏阿史那。这很奇怪。譬如我,我说话时肯定会说我苏安怎样怎样,而不是我安怎样。
‘刚才我特勤如何如何’,你说了两遍,显然是习惯了。能让你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就是你很厌恶阿史那这个姓。”
“可悲可怜。”特勤脸上是一种无可奈何,只有被命运捉弄一般的可怜人才会露出的微笑。
“最了解我的人竟然是……”
我的敌人。
特勤是突厥大汗最不喜欢的女人生的孩子,恨屋及乌,大汗尤其不喜特勤。
特勤从小便不受待见,后来母亲早逝,他更是孤苦无依,直到长大了上战场能打胜仗,日子才好起来。
没有人这样直白而又可信地夸过特勤。
特勤的父亲眼里只有他宠妃的儿子,没有特勤,从没有夸过特勤一句。
那些想讨好特勤的突厥大臣倒是夸过特勤,但特勤不信,他觉得这只是阿谀奉承之言。
可苏安夸他,特勤却是没有想到,甚至心里还有一丝受宠若惊。
因为,只有对手的赞美才是真正的赞美。不止如此,特勤没想到,苏安只和自己见过几面,竟然已经这样了解自己,比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弟,自己的属下都更了解自己。
苏安有点惆怅,“我只是觉得你有点亏。你死了,你的士兵会伤心,你的父皇会开心,因为又有理由开战了。”
“但是你死了也有好处。”
“嘿嘿”苏安脸上忽然有了点坏笑。
“苏安!苏安!”站在不远处目睹这一切的江泓石忍不住出声。
“江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你不要这样笑,不好。”
苏安刚才微微坏笑的一瞬间,江泓石恍惚间觉得自己看到了新平公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夫妻相?
江泓石心很慌,他宁愿是自己看错了。
苏安抹平了坏笑的嘴角,低头道:“我藏在心里一件事,很坏,本来不能实现的,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可以实现了。”
“什么事?”特勤忍不住再次开口问道。苏安话说的含糊,但特勤内心直觉这次是一定与自己有关,一定与突厥有关。
苏安诚恳道:“不是什么好事,你还是别听了,要不然走的不安心。”
他是真心实意为特勤着想。
但特勤一听,更是要知道了:“苏安,你快说,好不好,算我特勤求你了。”
“嗯……好吧。我告诉你,你听了以后赶紧忘了,省的在黄泉路上还忧心忡忡的。”
苏安叹了口气,在特勤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苏安,你简直杀人诛心!”特勤瘦弱的身躯爆发出一声尖叫。
“你不可以这样!这是让他们自相残杀!”特勤深吸一口气:“不,我不能死了。拿饭来,我要吃饭。”
“啊!你怎么不死了?”苏安惊道。
“因为我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特勤咬牙切齿地回他。
三人顺利完成任务,从锦华宫离开,江泓石松了一口气,苏安心情却有些复杂。
心情同样复杂的还有梁善,他脸上发烫,心里羞臊。梁善没想到最终竟然是自己最瞧不上的苏安把特勤劝回来了。
梁善忍不住问苏安:“你在特勤耳边究竟说了什么?”
苏安便如实答了。
他准备特勤一死,就对外宣称,特勤是突厥人刺杀的,尤其是要统治那剩下的五百个被俘虏的突厥士兵。
特勤手下的士兵大部分都是孤儿,这种士兵大多顽劣不堪,不是不好管理才被编入特勤手下。
但被特勤训下来后勇猛异常,唯一认的也只有特勤一人。
若是他们知道特勤是被突厥人刺杀的,只会万分痛恨突厥王室,恨不能手刃王室替特勤报仇。
两军对战时还要让这五百人做先锋,带着仇恨,他们只会异常勇猛。
这个刁钻的主意是新平出的。
昨晚吃饭的时候,苏安正忧心特勤会不会寻死,还忧心那五百俘虏的安置问题。
新平公主微微一笑,便提出这么个法子来。
可梁善听苏安讲完后,却冷笑道:“没想到苏将军看着忠厚老实,想出的法子却是这么阴毒。”
“我……”苏安听着这话,心里莫名难受。他也是将领,欺骗士兵是他最不愿意做的事。对桓军如此,对被俘虏突厥士兵,苏安其实也不愿欺骗,他们被俘虏,本身就够可怜了,可苏安还要骗他们献出自己的生命。
苏安原本就有点儿自责,但新平公主却说这没什么,“苏郎,这不是你的错都怪突厥的可汗穷兵黩武,才造成这种结果。”
苏安这才压下了内心的自责。
面对梁善的指责,苏安辩解道:“我知道这法子很坏,若是特勤真的死了,可我也只能这么做……”
“呵呵,真的吗?”梁善本就心里有气,如今更是大大地借题发挥。
“仁者,人也,为人之立身根本,离仁则失人道之基,近仁方得身心之安、生命之荣、天下之和。一个人若失了仁德,还算的上人吗?”
梁善的一番话勾起了苏安内心强压下的道德感,原来自己真的很恶毒。
“先生,你怎么能这样说苏将军?”这本身就是立场不同的事,怎么就扯上恶毒了?”江泓石本想替苏安骂回去,但碍于梁善是师长,终究是不好开口。
他想再劝慰苏安,却发现苏安已经低着头走出好远。
苏安真的很难受很难受,心里酸酸胀胀,一个人闷着头走在宫道上,却听到几声太监的尖声呵斥。
“不知好歹的东西!去死吧!”
“连这点规矩都学不会!”
苏安侧头望去,发现是两个年纪大的太监在霸凌一个小太监。
即使苏安现在内心悲伤,却依然强撑着上去见义勇为。
他难过地揍了两个太监一顿,难过地警告两人不要再欺辱弱小,然后头也不回地难过地离开,最后难过地走回来尚园。
“今日苏郎怎么回来的这样早?”新平公主正在厨房捣鼓糕点,听到苏安回来,立刻出来迎接苏安。
“苏郎可是有口福的,新平刚做的乌龙茶酥,苏郎一定要尝尝。”
“公主……”苏安见到新平公主,眼圈终于控制不住地红了。
“怎么了?”是新平第二次见到苏安流泪。
“是不是有人说新平坏话,没关系的,新平不在乎那些。”
直到苏安去了西北,新平公主才发现原来苏安第一次在婚宴上哭,是因为听到了安乐公主对自己说的话。
什么自己的夫婿会当上兵部尚书,侮辱新平只是个小侍卫的妻子。新平想,原来是因为我,苏安才难过。
这一次苏安又哭,新平以为是同样的情况。
“不是”苏安低下头,抽了抽鼻子,还是忍不住对着新平诉苦道:“因为有人骂我,而且他骂的可难听了。他说我……不是人。”
第56章 听胎动 公主为小侍卫出气
不是人, 如果这话是骂新平的,新平也许会一笑了之,对面连骂人的水平都浅薄到可笑。
但对方骂的竟然是苏安, 新平便觉得这话实在恶毒百倍。
他的苏安怎么能听这种重话?新平心里的火蹭的一下窜上来。
“苏郎, 是谁骂的你?你当时就该……”
罢了, 新平叹了口气,苏安老实忠厚, 嘴又笨,骂不过别人也正常。
“苏郎”新平拉着苏安到了卧房,柔声道:“不着急, 坐下来慢慢说。”
卧房内刚摆了一盘茶酥,苏安一边吃一边说, 说完时茶酥也见了底。
此时苏安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
他太容易满足了, 见到了公主, 还吃了茶酥,苏安已经能把此事抛诸脑后了。
“现在想想, 梁先生一大把年纪, 我也就不和他计较了。”
可新平才不管什么年纪大年纪小。哪怕这人老的快要咽气了,也要把他从病床上提溜起来, 给他两巴掌。
等着吧, 死老头。
新平公主眼底闪过狠意, 偏偏还要在苏安面前装贤良淑德。
“嗯,苏郎能宽心就好。冤家宜解不宜结。”
可第二日, 新平却早早起来, 穿戴整齐,要和苏安一同进宫。
“新平许久没有进宫了,今日该向母后和父皇请安了。”
苏安点头, 难得没步行进宫,而是和公主一起坐马车进宫。
新平的衣服穿的宽松,不细看是看不出“她”是个孕妇的。
马车内,新平公主发现苏安低着头,掰着指头算着什么。
“苏郎,你在算什么?”
“哦……我在算我们的孩子什么时候出生。”
“现在算,也太早了点吧?”新平歪了歪头,苏安这副认真模样实在是有意思,像是兔子守在窝旁边,还没有找到另一只兔子成家呢,就支棱着两只耳朵开始思考自己小兔崽什么时候降世。
“算出来了吗?”新平公主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足足还有五个月呢。”
“但是我听说五个月的孩子已经能踢人了,公主有没有感觉,会不会很辛苦啊……”
新平怔住一瞬。
对真正有孕的女子来说,怀孕是一件漫长而辛苦的旅程,孕吐,身子逐渐变得笨重,再到感受到腹中孩子的胎动,每个月可能都有新的感受。
可对于假孕的新平来说,哪里有什么感受,他唯一的感受就是藏在衣服里的枕头变大了。
然而,新平从来不是个会心虚的人,他甚至还装模作样地招手道:“苏郎自己来听听?”
苏安蹲下身,把头侧过来,轻轻贴在新平公主凸起的腹部,听了许久。
“他踢你了吗?”
苏安眼神亮亮地抬头,说出的话却诚实:“公主,我没感觉他在踢我。”
“宝宝可能比较害羞,再听听?”
苏安点点头,屏住呼气调动全身注意力
此时马车的轮子刚好碾过一个小石子,震动了一下。
苏安捂住嘴,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场面。
“它动了!它真的动了!”
苏安又激动道:“公主,以后它出生了,我们叫它什么好?我们该早早为孩子起名的。”
新平公主忽然道:“苏郎就这么喜欢这个孩子?”
苏安点点头:“当然了。这是我和公主的孩子,我自然喜欢的不得了。我们一家人以后……”
当苏安说到一家人的时候,他没注意到新平公主平静的脸上明显出现了波动。
“这样啊……”新平公主喃喃自语道。
此时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口。
苏安想着公主怀孕了身子笨重,特意先下马车,再伸手扶着公主慢慢从马车上下来。
“公主,要不要我先送你去,我们一同给皇后请安?”
“不必了,苏郎。”
“可是,我怕皇后欺负你。”苏安拉着公主的手诚恳道。
新平公主对他说的每一句话,苏安都记得。他记得公主对自己说过,皇后娘娘不待见新平,在自己去西北的时候皇后有意磋磨新平公主,要她拖着身子日日进宫请安。
苏安担心这一次,皇后还会为难公主,所以想着和公主一同去请安。
公主若是受了刁难,自己在场可以立刻为公主出头。
于是新平凑上前,轻轻在苏安耳边道:“如今我是大将军的妻子,谁敢欺负我?”
苏安脸又红了。
“别担心了,苏郎。我去拜见皇后娘娘,然后再缙云殿等你,我们一同回家。”
苏安走后,新平活动了一下筋骨,才对身后的红萼道:“走,先去找梁善那个老头。”
梁善本是隐居山中,昨日从锦华殿出来后便向皇帝辞行,但皇帝硬是要挽留:“再住两日吧,梁先生。今日突厥使者进宫和谈,却并未谈妥。朕还记得梁先生当年……不如……”
梁善连忙摆手:“老臣年纪到了,这些事实在是有心无力……”
“好,好。”皇帝又道:“那梁先生便去鸿胪寺上两天课,让那些人好好学学前辈们的本事!”
梁善不好推拒,也就从善如流了。
如今他正在鸿胪寺唾沫横飞地讲述当年自己出使南诏的事。
“当年我出使南诏,在偌大的朝堂上,一人劝服数百名臣子……最终才让南诏对桓朝俯首称臣!”
室内的鸿胪寺官员听得昏昏欲睡,门口却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众人循声望去,见到一个穿着得体,面容极度艳丽的女子站在门边。
“梁先生好生厉害,新平佩服至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竟是连京城坊间都在传的,命最好的新平公主。
“参见新平公主。”众人忙起身参拜。
“各位大人快起来,新平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哪里担得起这种大礼,新平还有许多问题要向大人请教呢。”
语毕,新平的目光落在讲台上梁善身上。
明明是友善至极的目光,梁善却莫名感到一阵寒意。
此时新平又开口了:“新平正要去向皇后娘娘请安,经过鸿胪寺却听到一阵慷慨激昂的声音,不得不让人驻足。原来是梁先生在说当年出使南诏的事,当真是精彩!”
梁善脸上出现了些得意之色,心想,到底是锁在深宫,没见过世面的女眷,听到这样的事,只会极度佩服,极度崇拜。
新平故作疑惑地问:“只是新平不知……出使南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梁善不答,可是新平却步步紧逼,望向鸿胪寺其他官员,挨个问道:
“你还记得吗?”
“你呢?”
官员们看了看梁善,有看了看公主,纷纷摇头。
“真的没人记得吗?”
人群中有个声音虽然小,却格外刺耳:“似乎……似乎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吧。”
“啊?原来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如今拿来说,可真是……”新平公主没有往下说,只是以袖捂面轻笑两声。
新平没说任何过分的话,却达到了多少句恶语都无法达到的效果。
可是新平的攻击力远不止于此。
“梁先生,三十多年前的事就别拿来说了,不如说说更近的功绩,二十年前的也行呢。”
梁善想开口说话,却没话讲。
他这辈子只侥幸做成了这么一件事,后面十多年一事无成,为了保全颜面才对外宣称自己淡泊名利,去山中隐居。
“没有呀,唉——如今梁先生已经年过五十,活不了几年,届时入土的时候,墓碑上可千万别忘了写这唯一一件功绩呢!
新平忧心忡忡道:“要是忘了,那可是好大的损失呢!”
人群中偶尔有带着气声的轻笑声传来,只是听着便知道这些鸿胪寺官员憋笑憋的有多厉害。
此时的梁善面如金纸,嘴唇哆嗦着:“你一个女流之辈……怎么配进鸿胪寺,这是干政,干政!”
“新平只是好奇三十年前的事,随口问了问,怎么就是干政了呢?”
新平公主皱着眉,弯下腰捂着肚子,声音颤抖:“红萼,我好难受。”
“梁善!我们公主怀有身孕,你竟敢冲撞公主!若是公主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好歹,你担待的起吗?来人,梁善当众侮辱公主,立刻拖下去按宫规打五十大板。”
新平公主却道:“红萼,怎么这么没眼色,梁先生已经年过五旬了,还有几年好活?这五十大板下去,他便又要少活几年,也就是少了好几年回味自己三十年前的功绩,这是多大的罪过啊!”
身旁的红萼立刻跪地请罪:“都是红萼的错,公主恕罪。”
“唉……”新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修剪整齐的指甲,这是苏安昨晚亲手用修甲刀为他剪的。
新平浑不在意道:“罢了,时间不早了,本宫还要去向母后请安呢。什么凉先生热先生的,我们也不必再管。”
梁善松了口气,自己方才气急,竟然忘了尊卑,落入了恶人的圈套。
好在新平公主这个恶女人还算是有点尊老爱幼的美德,没真罚他。
但这么一通闹,梁善也没脸再待在宫里,只好灰溜溜地收拾行李出宫。
可是他前脚出了皇宫,后脚便被蒙上眼睛拉到巷子里一顿毒打。
再说新平这边,他惩戒了梁善后心情大好,正准备捏着鼻子去和皇后请安,却不知不觉绕路到了兵部。
新平顺理成章道:“唉,这是天意。既然到了兵部,便看看苏安在做什么。”
可新平公主还没进兵部的大门,便见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太监鬼鬼祟祟地进了苏安所在的兵部。
第57章 嫉妒 新平发火前兆
新平公主收回了要踏入兵部的左脚。
哪按理说, 太监进出兵部也很正常。
可新平直觉不对。
这小太监脸上不是做差事的怨气,而是一种期待的神情。
这就不正常了。大部分人,不论是宫女、太监还是大臣、皇子甚至是皇帝都不会在做自己的差事时, 多多少少脸上会有点幽怨, 绝不会流露出这种扭捏羞涩而又期待的神情。
这小太监来兵部倒像是私会情郎的。
可是兵部一共有二百余人, 能在宫中兵部办事的高级官员总共十几人
只是苏安是其中最年轻的官员,其他官员都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而且相貌大多不敢恭维。怎么想,都是苏安被盯上的可能性最大。
但新平不爱打草惊蛇,他爱引蛇出洞。
新平冷冷道:“红萼, 我们先去向皇后请安。”
可一切都像是和新平对着干一样。
新平刚到皇后宫门口,发现门口正紧紧关着门, 皇后的婢女小苑正守在门边。
“新平公主, 皇后娘娘正在午休。”
“红萼, 既然皇后娘娘午休,我们就在外等候吧。皇后娘娘可真会种花, 这牡丹开的真灿烂, 们不如逛逛花园。”
小苑忙道:“是啊,公主您看看花。”
新平公主又看了小苑一眼, 小苑忙心虚地后退两步。
不对劲。
新平公主走到花丛中, 手指抚摸着牡丹花瓣, 笑着对红萼道:
“红萼,你知道这种双色牡丹有多难得吗?真不知皇后娘娘花了多大的心思才培育出来。”
红萼立刻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这双色牡丹则是皇后最爱的, 平日里连安乐公主都不让碰, 如今自己最厌恶的新平碰花,皇后的婢女小苑竟然无动于衷。
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公主,您瞧我这记性, 我竟然忘了把苏大人从西北带来的玉串拿过来,那可是您精挑细选要送给皇后娘娘的啊!”
“红萼,你叫我说你什么好呢!快回去取。”
红萼出了永和殿,却走到一个无人角落,飞身跃上屋顶,轻轻揭开瓦片,开始侧耳倾听。
而皇后和安乐公主这两个蠢货果然在大声密谋。
“母后,我真受不了那个拈花惹草的林闻密!你当初让我嫁给他的时候,我就不愿意!”
“不愿意?不愿意,你为什么宫宴上和他眉目传情?”
“我没有!而且当初是你说这个林闻密,怎么连个侍卫都比不上这也就算了,他还眠花卧柳。”
“你说说他不就好了?你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
“我说了我说了!”安乐公主尖声道,“可是男人要是想偷吃,有一百种法子偷吃!我嫌他脏,现在都不让他上公主府来!”
“唉,那你就当没他这个人不就好了,自己在公主府独居,有吃有喝又清闲。”
“不行!”
皇后有些无奈:“那你要不跟着咸宁一起去当道姑?”
“也不行!”
皇后彻底没招了:“那你要如何啊?”
“我不服,我安乐事事争先,最终选的夫婿怎么还不如新平那个贱蹄子!她怎么那么命好,选了个侍卫,结果婚后半年不到就成了将军!”
“我知道了,你想嫁给苏安?”
安乐公主轻轻嗯了一声,又犹豫道:“新平凭什么配这么好的东西?”
“可是……这苏安现在爱新平爱的要命,这你是知道的。若是她没有孩子,我们还能做点文章,人家一家日子过得蜜里调油,我们就别……”
“孩子有了,不也可以没了吗?最好是母子俱亡。这个时候,如果林闻密又正巧马上风死了。那父皇一定会让我嫁给苏安,来龙笼络西北大将的心。”安乐轻飘飘地说。
“我嫁给苏安,他肯定会站队太子哥哥,这对太子□□后登基也有好处。”
“太子哥哥,你说句话呀!”
听到这句话,红萼微微睁大眼睛,她没想到太子竟然也在。
太子的声音和他这个人的性子一般,软绵绵的。
“我……我已经备下厚礼,准备在新平生下孩子的时候送出去,说不定可以拉拢苏安。”
“懦弱!我只恨我不是个男子!你知道三弟的手段吗,他为了拉拢苏安……哎呀!”安乐公主话到一半,情绪又激动起来,骂道:
“母后!新平母亲当初就是您的婢女,新平是婢子生的小婢子,现在的一切都该归我。当初她母亲肚子里不也是有孩子……”
“好了,你别说了。当年的事都是一场冤孽!”
“母后,你要是不答应我,我现在就去死!我不活了!”
紧接着便是一声脆响,听着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是几下又重又急促的脚步声。
“好了,我知道了!安乐,你千万别伤到自己啊!我去试试看。”
听到这里,红萼便觉得没有任何听到的必要了。
她轻轻从屋顶上飞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装,又快步走回永和殿。
红萼低着头装出懊恼和畏惧的神色,低声哭道“公主,那玉串红萼实在找不到……”
“罢了!”新平佯怒道:“整日丢三落四,我亲自回去找找吧。”
两人快步离开了永和殿。
“里面在说什么?”无人的宫道上,新平公主低声问。
红萼便将自己在永和殿上听到的一切都告诉了新平公主。
听完,新平公主沉默很久才嗯了一声。
红萼本以为公主会气得破口大骂,却没想到公主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新平公主深吸一口气道:“我们去兵部找驸马。”
新平到了兵部,刚踏进门,却没见到苏安。
兵部的人立刻认出了新平,笑道:
“公主来找苏将军的吧?真恩爱呀。苏将军一早便被皇上召去了,说是商议突厥和谈的事,现在还没回来呢。”
新平公主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嗯,我在这里等他。”
苏安的位置很好认,他的桌子上摆满了羊皮卷轴,还有一双泥塑鸳鸯——这是在向众人表明自己已婚。
新平径直走过去,刚坐下,便眼尖地看到苏安的桌子下面的木屉虚虚地掩着。
新平伸手抽出木屉,发现里面赫然躺着一个红色的同心结。
“呵。”新平脸上挂着点冷笑,伸手拿出来那个红色的同心结。
这小太监还真是来找苏安的。只不过苏安一大早便离开兵部去了勤政殿,寻不到人才把这同心结放进抽屉里。
新平把同心结放在手上仔细把玩,眼中光华流转。
这种织法很特别,不是简单的双线同心结,而是以三回盘长结为基底,下方衔接酢浆草结与双联结的复合织法,很费时间,寓意姻缘绵长。
这手艺太独特了。
据新平所知,陇南王的妻子酷爱编织,这种织法是她独创的。
而两月前,路查南下位时,陇南王的弟弟监军王鸣被查出私通突厥,连累了陇南王一家都被抄,陇南王和妻子当场自杀身亡,陇南王之子王绛则被净了身,送进宫中。
而织同心结的布料又滑又亮,红的耀眼,这种布料京城产的少,绝不是一个小太监能接触到的。
新平闭着眼睛都能猜到,这小太监背后有人。
新平还记得,三皇子要纳妾,皇帝刚赏了三皇子一匹蜀娘织的红绸和一大盘亮的耀眼,用来编同心结的红绳。
既如此,在后面操纵之人便不得而知了。
新平狠狠捏着同心结,把本就柔软的同心结捏着变形。
“红萼,我们回缙云殿。”
……
此时内侍王绛正在厨房烧火,忽然有人推门而入。
“咳咳,小姜子,我都说了,我烧火的时候你不要推门,这火本来就不大……”
名为小姜子的太监说话了:“小绛子,有个宫女来传话说,苏将军让你……”
王绛猛地抬头,眼睛发亮,打断小姜子的话:“是苏安苏将军吗?”
小姜子点点头:“正是呢。”
王绛激动地站起身道:“那宫女在哪,她说什么了,是不是苏将军给我带话了?”
小姜子摇头道:“那宫女已经走了,她说,让你赶紧放下手中的活去缙云殿,晚了,苏将军就要出宫了。”
此时哪里还能见王绛身影,他早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他兴冲冲地直冲着缙云殿而去。
王绛第一次见苏安时,是在宫道上,自己端着水和苏安相撞。
苏安不仅没斥责自己,还贴心地劝慰自己。
王绛作为新人被老油条太监欺负的时候,也是苏安出手相助。
曾经的王绛是陇南的小王爷,意气风发,来求着和他好的男男女女数不胜数,自己所到之处总有恭维声响起。
他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
可天有不测风云,他从王侯之子一度沦为阶下囚,最终成了最卑贱的内侍,这其中受了无数冷眼嘲笑。
王绛本以为这太正常了,世人无非都是拜高踩低,既然自己虎落平阳活该被犬欺。
但是苏安和那些人都不一样。
那日日暮,苏安在警告了那两个老太监后转身离去,王绛望着他的背影怔愣许久。
直到听到背后一道幽幽的轻笑:“怎么,喜欢?”
回忆到此处,王绛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缙云殿门口。
门口站着位穿着杏黄色衣服的美貌宫女,对着他直笑:“是王公公吧?快请进。别让苏将军等急了。”
王绛忙点头,跟着美貌宫女一路走到低着头正殿。
正殿阴沉沉的,日光西斜,低着头的王绛一眼便见到脚边的剪影,从剪影的轮廓来看,像是个女子。
意识到这一点的王绛背后止不住地冒冷汗,他抬头一看,果然,殿内坐着的人不是苏安,而是一个身量高挑,面目艳丽,嘴角挂着冷笑的女子。
她手上正在把玩着那把王绛同心结,似笑非笑道:
“王公公——你这同心结编的可真好。”
第58章 佯怒 公主借题发挥假装生气
苏安一直忙到黄昏才回兵部。
他刚踏入兵部大门, 便听到有人挪揄道:“呀,苏将军,怎么就这么爱公务呀, 你的小美妻来找你左等右等, 等不回来, 便自己走了。”
苏安懊恼地拍了拍自己脑袋,天呐, 他怎么能忘了,公主说要在缙云殿等自己的!
苏安立刻转头,往缙云殿的方向直奔而去。
可是等他急急走到门口, 还未推开门,便听见一道冷笑声。
“给别人丈夫编的同心结都这样用心, 你这手可真巧, 不如砍下来让本宫看看。”
“公主……公主饶命!奴才再也不敢了!”
“红萼!抓住他!”
苏安连忙推开门, 正见到红萼抓着桌边小太监的手,死死地摁在桌上。
而公主手里正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正在往小太监的手上比划, 匕首一不小心擦过小太监的手腕,留下一道血痕。
公主捂着嘴惊叫道:“诶呀!都怪我的手太滑了。”
小太监浑身哆嗦着, 眼泪糊了满脸。
这时候的苏安是有点懵的。
他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什么同心结?什么别人的丈夫?
但是苏安不忍一个人的双手就这样活活砍下来, 所以他不得不开口道:“公主,请不要伤人。”
新平公主此时是背对着苏安的, 听到苏安的声音, 猛的回头,随即立刻把匕首藏在了自己身后,眼底闪过一丝慌张。
“苏郎,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都吓到了我了!”
苏安正要开口,却又被新平打断。
“这个小太监偷偷编同心结要送给你,被我撞见!新平也是太生气了,才把他叫到缙云殿吓唬吓唬他,怎么,苏郎心疼了?”
“可是……”苏安想,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这小太监做的固然不对,可是动辄就要砍人手臂,还是有些恶毒……
不,苏安看着公主楚楚可怜的美丽面庞,摇了摇头,自己在心里又后退了一步。
公主只是个柔弱女子,想吓唬吓唬人,一点也不恶毒,只是有些过于娇纵。
此时新平的眼圈迅速泛红,声音也带上了哭腔:“苏郎,究竟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苏安的底线一退再退,罢了,她可是公主,娇纵些又有什么错呢?”
“自然是公主了。”
新平公主思维敏捷,每一句话都致力于把水搅浑:
“这小太监编同心结送你,我吓唬他,算是我们双方都有错,可你怎么一上来指责我?”
苏安被新平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欠妥,忙道歉:
“公主,都怪我,是我做错……”
“我不听,我不听!在你心里我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此时新平公主却捂住耳朵,低下头,转身就走,走的简直健步如飞,像是生怕苏安反应过来什么。
“公主,我……”苏安正要追上去,可是左脚却被人死死拉住。
“多谢苏将军救命之恩,王绛无以为报。”
方才王绛趁着空档,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鼻涕,现在又是一张干干净净的脸,眼眶泛着淡淡的红,就这样带着怯意的望向苏安。
苏安这才转身看向面前的小太监,他疑惑地问道:“你是谁?”
王绛脸色有些发白,仍然强笑着道:
“我是昨日被人欺辱小内侍,承蒙苏将军搭救,才侥幸逃过一劫。”
“哦。”苏安有些反应过来了,他昨日沉溺于自己的悲伤中并没有注意到昨日自己救下的小太监长什么样子。
王绛面露不甘,又道:
“我还是那个端着水盆碰着苏将军的小内侍,苏将军人好,没和我计较,苏将军还记得吗?”
苏安这才想起来,他把桌上那个捏的皱皱巴巴的同心结拿起来,问道:“所以你真的往兵部去,要给我送了同心结?”
王绛点点头:“苏将军救了王绛两次,王绛心生爱慕,所以才斗胆表明心意。您要是不嫌弃王绛,就向皇上请旨,把王绛带到将军府,好不好?”
“我没有将军府,我一直住在公主府。”苏安叹了口气,又问:“你去兵部的时候,有没有看到我桌子上放着什么?”
“我记得几张羊皮卷轴……还有一对儿……”王绛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有一对……泥塑的鸳鸯。”
“所以你难道不知道我已经成亲了?”
桓朝习俗,已经成亲的人身边才会出现成双成对儿的鸳鸯物什,向旁人昭示自己夫妻恩爱。
“可是,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王绛又是个男子,不会对公主产生任何威胁,只要苏将军您喜欢……”
桓朝风气开放,男人之间有些什么众人也都见怪不怪。
苏安却坚定的摇头:“不可以,我苏安一生有新平公主一个人足矣。”
王绛听到这句话明显有些着急。
“为什么?是我王绛生的不好吗?我长得不比新平公主差的!”
王绛说的不错,他确实生的很好,明眸皓齿,沈腰潘鬓。
即使家道中落,进宫做了太监也依然有不少大太监明里暗里地向他示好暧昧。只要他肯松口,日子便能好过不少。
但王绛都看不上。
“还是说,苏将军觉得我出身卑贱?”王绛跪地膝行两步,同时伸手指了指自己,扬起下巴道:
“我不像那些小太监一样是平民,我是陇南王之子,我曾经是陇南的小王爷,身份不比新平公主差的!是,新平她是公主,可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卑贱的南诏奴婢。我的母亲是江南大族的闺秀,父亲和皇上是表兄弟。”
苏安接连后退几步,摇了摇头道:“都不是。我喜欢新平公主不是因为她身份尊贵,而是因为……”
“嗯……”
苏安说不出来自己喜欢新平公主什么,他有些烦躁于自己匮乏的表达能力,只好道:“皇上的身份够尊贵了吧?可是我也不可能同他在一起。安乐公主的身份也够尊贵了吧,她的母亲还是皇后呢。
但是在我心里面,他们都不如新平公主重要。
我和新平公主待在一起最开心,最放松,我有什么事都想告诉她,好事,坏事,高兴的事,难过的事,见到的风景,喝过的茶,闻过的香露,都想和她说。我手里一有了什么宝贝,也都想送给她。”
“哎呀,我嘴笨,和你说不明白。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
苏安蹲下身苦恼地挠头,想了好久才道:“总之,我只喜欢新平公主,更不会考虑什么其他人。我一直不明白,我的心里有一个人就已经很满了,怎么还能容下第二个人呢?
所以我不管其他男人是不是三妻四妾,也不管那些人怎么看我,反正我苏安只要新平公主一个人,从前,现在,未来,都只会有新平公主一个人。 ”
苏安这番话说的颠三倒四,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小太监明白了没。
“好了,你走吧,如果你再敢对我的妻子造成困扰,我真的会生气。”
苏安说完这句话,转身便去追新平公主了。公主如今怀着孕,走的又这样急,他怕公主会出事。
苏安走后,王绛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缙云殿。
大约半刻钟后,缙云殿的正殿檐下掉落了几片瓦片。
新平公主和红萼轻飘飘地从屋顶上跃下。
红萼轻声问道:“公主,如今您能安心了吧?”
新平周身散发着显而易见的愉悦,轻轻哼了一声,声调像是唱歌:“自然,我都听到了。苏安说,他没了我不行。”
红萼亲眼看着她一直以来效忠的,从来冷漠无情的上司露出这种一言难尽的表情。
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新平。
“你说……”新平公主语气犹豫,“我这个气要生到什么时候才好?要不今晚就同苏安和好吧。”
红萼沉吟道:“殿下,您之间不是说好了要生三天的气吗?”
“我……”新平公主难得支吾一下,故意耸了耸肩,浑不在意道:“我只是觉得最近……比较忙,没空跟这个木头苏安生气。这不在浪费时间么?所以我今晚就和他和好,不是很合适吗?”
“只是红萼觉得……殿下若是这么快就不生气了,会不会让驸马觉得殿下这是假生气。”
“不会的,苏安那个小呆子……”
新平顿了顿,又改口道:“也好,那就生一晚上的气,明天晚上,不,正午的时候再同他和好吧。”
苏安在宫里找了半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公主,走到宫门的时候,发现原本停在宫门的马车已经走了。
苏安忙拉住宫门口侍卫的手臂,急急问道:“方才新平公主是不是乘着马车离开了?”
侍卫点点头:“苏将军,公主早走了。诶呀,你没见到,公主低着头,一直拿着袖子擦脸,似乎被谁欺负了,一直流眼泪呢!”
苏安心里更自责了,他忙快步走回了尚园。
他刚踏入尚园,便远远见到卧房已经点上了烛火,公主果然已经回来了。
苏安立刻走到卧房前想要推门而入,却被一只手拦住。
红萼双手抱臂,冷冷道:“驸马,我们公主还生着气呢。”
“好。”苏安忙后退两步,万分诚恳道:
“今日是苏安的错,都是苏安不好没有明白状况就先责怪起公主。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红萼冷哼一声:“想说的就这些吗?”
苏安诚心实意地向红萼请教:“苏安笨嘴拙舌,实在不会说什么好话。请红萼姑娘指教,我要怎么做,公主才能消气呢?”
想要苏安如何做,新平公主并没有吩咐下来。
红萼只好依据情势自己补充道:“如何做……罢了……为表诚意,今日驸马你便在书房睡吧。”
“好,好。”苏安转身要走。
卧房的窗户似乎被风吹动,轻轻响了两声。
红萼忙叫住苏安,喊道:“对了,厨房特意给驸马您留了饭的,稍后会给您送到书房去。”
苏安点点头,又道:“那公主也记得要早些安寝,不要为了苏安气坏了身子。”
苏安走后,新平推开窗户,冲着红萼磨牙道:
“红萼,你气死我了!谁让你自作主张,让苏安睡书房了?”
这究竟是惩罚的苏安,还是惩罚的他自己?
第59章 两千营养液加更 公主大秀恩爱,风光无……
苏安怀着愧疚的心在书房将就了一夜, 结果竟然睡的比在卧房还要好,早上起来神清气爽,醒来便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应该可以求得公主原谅。
苏安大踏步走出书房, 见到大厅里已经布好饭菜, 还有一小碟糕点。
这明显是新平公主做的。
苏安有点惊喜,难道过了一夜, 公主已经消气了?
他连忙走到卧房前,问守在门边的红萼:“公主不生气了?”
红萼道:“当然没有!”
“那糕点是……”
红萼把这话说出来,自己都觉得别扭:“生气归生气, 我们公主怕你饿着,所以今早顺手做了一份糕点给你吃。”
苏安点点头, 又道:“让我见公主一面吗?我想好了怎么让公主消气。”
红萼摆手道:“不行, 中午才能见。”
苏安失落地点了点头, 回大厅吃饭了。
“红萼,你怎么又这样?苏安都要和好了, 你为什么不顺水推舟让苏安进来。”
“可是殿下……你不是说要中午才同驸马和好吗?”
新平公主被气得额角直跳, 忍不住伸手点了点红萼的眉心,道:“我看你是跟苏安呆一起, 也跟他一样变木了。你说说, 我为什么早上起大清早起来做这一盘糕点?不就是想早点同他和好吗?”
“更何况苏安不是说有要做什么讨我欢心吗?你都把他赶回去了, 我还怎么知道他要做什么?”
“罢了。”新平揉了揉太阳穴,“让厨子现在开始做午饭, 一做好就端上桌。”
于是苏安惊奇地发现, 自己才用完,早晨不到一个时辰,午饭便好了。
新平公主终于出了卧房, 坐在苏安对面慢悠悠地喝汤。
苏安发现公主今日有一种格外清淡的气质,像是茹素数十年的僧人。
公主喝完碗里的汤,轻轻放下碗,右手手指还意有所指了指碗边,生怕苏安看不懂似的。
苏安心领神会,忙拿起公主面前的汤碗,为公主添了一碗汤,递给公主。
同时又好声好气道:“公主,我已经知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嗯……”公主微微抬起下巴,停了好一会才道:“嗯,好吧。我就原谅你这一次。下次可不许再犯。”
苏安忙应声:“我知道了,公主。以后,我一定不会再惹公主生气。”
两人吃完午饭,又喝了一个时辰的茶。
新平实在忍不住了。
他不经意地问道:“红萼刚才同我提起,苏郎好像有准备什么……想要讨新平欢心。”
“苏郎,你有什么法子让我开心?”
苏安放下手中茶杯,说道:“昨日突厥与桓朝和谈完毕,突厥使臣进宫参加宴会,我想同公主一同出席这场宫宴。”
新平公主有点失望:“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开心的法子呀?”
苏安摇了摇头,紧接着在新平公主身边蹲下来:“请公主上来。”
“不远的,尚园离皇宫也就一里地,我走一走便到了。”
“那进宫以后呢?”新平故意问道。
“进宫以后,我也背着公主。”
新平忽然明白了苏安的意思。
自己担心有人觊觎苏安,所以苏安就背着自己走过京城,走过宫道,让京城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让宫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苏安有多爱自己的妻子。
这样便不会有别有用心之人安排第三者插足了。
“啊!”新平心里高兴坏了,却故意夸张地捂着嘴,小声道:“苏郎,这于礼不合,新平哪里受得起?苏郎千万不要勉强。”
“可以的,公主。”苏安坚定点头:“背公主,我一点也不觉得勉强,反倒还觉得很开心。”
于是日暮时,皇宫附近的人们便见到了一大奇景。
一个年经俊秀的男子背着一个美艳动人的“女子”,一步一步地往皇宫的方向去。
卖花的姑娘见到他们,不由自主地惊叫道:“多恩爱的一对夫妻!”
她挎着花篮凑到苏安跟前,连忙问道:“老爷,为夫人买朵花吧。”
“苏郎,我想要。”
苏安点头:“公主喜欢什么买什么便好,苏安没有异议。”
新平从兜里掏出一锭金子,直接投到卖花女的篮子里。
“我要最鲜艳的那朵,帮我戴在头上。”
苏安忙弯下腰,方便卖花姑娘为公主簪花。
买花姑娘簪好花后,不由得真心赞叹道:“真美呀,夫人。您的福气可真好。”
新平公主毫不谦虚:“那是当然。”
苏安背着公主继续往前走。
刚新婚的小夫妻见了,女子则问道身旁的男子:“你能背我吗?”
买菜的老婆婆见了,更是长吁短叹:“诶呦,儿子被人家这么使唤,我要是这个女子的婆婆,真是要气坏了!白给人家养了个儿子!”
新平瞪了她一眼:“你管的挺多。”
穿戴整齐的江泓石刚踏出府门,正要上马车去皇宫赴宴,见到这荒唐的一幕,顿时眼前一黑。
他赶忙拦住苏安。
“苏将军,你们的马车是不是坏了吗?可以乘坐江某的马车一起进宫的。不要……”
“呵呵”新平装模作样地娇笑两声:“不是啦,江大人,是今日苏郎非要背新平。”
江泓石气得胸口发窒,苦口婆心道:“苏安!你是个将军!是个朝廷命官 ,怎么能背着他!这不合规矩!”
苏安闻声抬头:“可我首先是新平公主的丈夫。丈夫背妻子,有什么不好的?”
“你想背,可以回家背,正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能就在街上……”
苏安的目光落在远处另一条街的秦楼楚馆上,从这里只能见到花柳街的一角,但即使是一角,依然不乏调情的男男女女。
苏安万分疑惑:“他们都能在光天化日下肆无忌惮地调情,那些男人甚至已有妻室,却恬不知耻地拈花惹草。而我只是背我的妻子走路,不可以吗?”
江泓石被苏安的一番歪理唬住了,一时间竟无法开口反驳,只好道:
“难道你要一直背他到宫门口吗?”
新平一开口便是一股浓郁的茶香:“也不是啦,苏郎说他进宫也要背我呢,要背我到宴会。”
江泓石眼前又一黑。
他看了眼苏安背后的新平公主。
新平公主如今简直称得上是得意忘形。江泓石真想让让苏安扭过头看看他身后的新平公主究竟是多坏的一个人!
可是江泓石没有一点力气。
一切都完了。
“这太不成体统了!”被气坏的江泓石翻来覆去只能说这一句话。
苏安已经被这条臭毒蛇吃的死死的。其实苏安回过头看,也只会把这条臭毒蛇当成美丽动人的百灵鸟。
江泓石脸上一派灰败之色,丧丧地离开了,径直往宫内走去。
苏安竟真的把新平公主背到了宫里。
许多宫人即使正在做事,也忍不住扭头偷看。
若是有好事者上前来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苏安便会答:“因为我很爱新平公主,所以才想这样做的。”
新平在宫里收获颇丰,他和路过的三皇子,太子和安乐公主都对视了一遍。
三皇子眼神复杂,既有厌恶,又有意识到自己注定无法再拉拢苏安,眼底一闪而过的挫败。
太子眼里有羡慕,还有苦涩和心虚,与新平公主视线相遇后很快便低下头去。
安乐公主眼中既有羡慕,更有着明晃晃的嫉恨,她后槽牙紧紧咬着,把自己的瓜子脸都要咬成方脸。
而新平统一向他们投送了不屑并且耀武扬威的眼神。
快到宴会时,新平公主拍了拍苏安的背,柔情蜜意而又轻声细语道:“苏郎,快到水心榭了,那里路很窄,不好走,放我下来吧。”
“不碍事的,公主。不必担心我。”
新平公主沉默片刻,以一种很珍重的语气说道:“放我下来吧,你的心,我知道了。”
苏安这才放下了新平。
“你看看你,都出汗了。”新平公主掏出素帕,轻轻为苏安擦汗。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湖边,平静的湖面映着金色的夕阳,也映照出这对眷侣的身影。
“苏郎先往前去吧,宴会人太多,闷得慌,我想在湖边吹吹风再去水心榭。”
苏安点点头:“那公主小心,别受凉了。”
苏安走后,新平公主才对一直跟在身边的红萼轻道:“育婴堂的计划,开始吧。”
红萼脸色当即变了:“殿下,你真的要……”
红萼多少能明白新平的心情,可是谎言终究是不长久的。
“我已经决定了。”新平握紧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点什么。
沉默片刻,他又道:“不必再劝我。”
红萼自知多说无益,只好低头道:“殿下说的事,红萼自当做好。”
红萼走后,新平公主独自一人望着水面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边苏安到了宴会,便在自己对面见到两位突厥使者,一个是昨日和苏安、江泓石和谈的老突厥人。
他头发和胡子都发白,西北风风吹日晒,不止磋磨石头,还更磋磨人。
不少西北人看起来都比实际年龄要老。江泓石说此人已经五十,怎么连个副手都无。苏安却摇头。他觉使者应当才四十岁,没有副手也正常。
前几日,老突厥使臣都是独自进宫。而今日,老突厥人身边竟然跟着一个小突厥人。
老突厥人对皇帝介绍道:“这是臣的副手,巴图尔。”
苏安总觉得这突厥人莫名熟悉。
他揉了揉眼睛,又摇了摇脑袋,想从自己的记忆中找出这个人的身影,可还是记不起来。
正在苏安打量对面的巴图尔时,巴图尔的目光正好与苏安相交汇。
第60章 故人相遇 我们还会再见的,小兔子……
巴图尔高鼻深目, 可是骨头却比其他突厥人争气,颧骨没有往外凸,更没有在下巴处形成庄严稳重的方形。
可惜他留着密密麻麻的络腮胡子, 否则可以配得上英武不凡四个字。
苏安的目光与他交汇时, 苏安的目光立刻往回收, 可巴图尔的目光却没有。
他的目光就这样直直地落在苏安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像一位故人。”
“故人?”苏安疑惑道。
“使者怕是来京城看了不少话本子, 都看魔怔了吧?”
新平公主的声音在水榭入口响起。
他的苏安不够敏锐,没有反应过来
巴图尔的恶意。
巴图尔身为突厥使者,却说苏安是故人?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苏安通敌吗?在场的桓朝臣子会怎么想?太子和三皇子会不会以此大做文章?皇帝会不会对苏安生出疑窦?
他快步走到苏安身边, 挡住巴图尔望向苏安的视线,以袖掩面轻笑道:“故人, 故人, 莫不是巴图尔也曾参与托勒之战, 被我的夫君打得找不着北?”
巴图尔听到这话,脸色非常难看。
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瞪着新平公主, 而后在他和苏安之间逡巡, 正要开口,却被身边的老突厥使者猛地一拉。
老突厥使者说了句突厥语, 巴图尔便只好停下来。
宴会进行了一大半, 他一言不发, 就这样坐着,只是偶尔望向水心榭外的水面。
而苏安, 自从见到巴图尔, 心里总是不安生。
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巴图尔身上。
这个人总是望着水面,究竟是在看什么?
前两日此人为什么不进宫,偏偏宫宴的时候进宫?
苏安满腹心事, 吃饭都吃不香了。
“苏郎,怎么了?”
苏安凑到新平公主耳边把自己的忧虑一一说了。
新平公主抓住苏安的手:“没事,我们静观其变。”
这一切也都落在对面巴图尔眼中。
“真恩爱啊。”巴图尔喃喃道。
他不自觉的坐直身子,又自言自语道:“我来的时候,还见到这只厉害的兔子还背着那个新平公主,真是一对神仙眷侣啊。”
“人家恩爱,管你什么事?”老使臣皱着眉,“别忘了你该干的事。”
“不会忘的。只是现在苏盯我盯的这么紧,我要怎么做事?”
“你是说……”老使臣眼里闪过精光,“我知道了。我们今日进宫也带了几个有身手的人,可以用一用。”
老使臣起身,双手各拿着一杯酒,大步走到苏安面前:“苏将军,我虽然是突厥人,却由衷敬佩您领兵作战的才能,只可惜我突厥没有您这样的能人。”
“没有不更好?”苏安想的总和旁人不同,“不然突厥和桓朝哪里来的和平?”
老使臣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却依然强笑道:“苏将军说的有理。”
他将自己左手的酒杯往前递了递,放到苏安面前:“这是突厥特有的马奶酒,希望突厥和桓朝能享百岁之好。”
语毕,他便将自己右手的酒一饮而尽,笑道:“我干了,苏将军随意。”
苏安也起身要将杯中酒饮尽。
“等等”苏安身边的新平公主忽然出声,“苏郎杯里的酒闻起来好香啊,新平也想喝。”
“可是公主不是怀孕了吗?”
新平公主脸上闪过了一丝不自然,只好道:“那新平闻一闻可以吗?”
苏安点点头,放下杯中酒让新平闻了闻。
“如何,公主?”
新平公主笑道:“好香啊,真是好酒,苏郎可不要辜负了使臣的美意啊!”
苏安点点头,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可约摸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安便有些头晕了,脸上甚至升起红霞。
新平公主摸了摸苏安的脸颊,担心道:“苏郎怎么了?是不是醉了,要不要到湖边去醒醒酒?”
苏安点点头:“公主,我吹吹风,马上就回来。”
新平公主故作乖巧道:“ 嗯,新平一直在这里,苏郎不必担心。”
苏安这才放心的离了席。
苏安走后,新平公主装模作样的吃了几口,便开始左过右盼,故作惊慌,嘴里念叨着:“苏郎怎么还不回来?我的苏郎怎么还不回来?”
紧接着,新平一个人也离了席。
这一切都在巴图尔眼前发生。
新平一走,他立刻站起身,趁着众人开怀畅饮时悄悄离席。
新平此时正慢悠悠地走在湖边,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没有慌张,反倒嘴角微微往上扬,盯着湖面。
此时月色正好,湖面如同一个巨大的镜子,照着身后三人的身影。
他们虽然穿着禁军的服饰,可身量却格外高大,为首的人还留着一缕卷曲的胡子没刮干净,细看的话,其中一人束起来的头发能看出微微的卷曲。
新平身后之人猛地一跃,想要从背后勒住新平,却不料新平一个闪身,身后人便扑了个空。
为首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腰部便被狠狠的踹了一脚,扑通一下落入水中他在水里死命扑腾着,却猛呛了好几口水,逐渐沉了下去。
桓朝人大多都会凫水,可是西北常年干旱,会凫水的人并不多。
其他两人面露凶光,刚要抽出腰间的刀,可是右手只摸到了空空的刀鞘。
下一秒,他们的眼睛被冰刃的寒光闪到,两人瞳孔不自觉放大。
眼前的女人竟然在他们刚才愣神的那短短的一瞬间,就把刀夺走了!
现在女人手里有两把刀。
剩下的两个刺客不自觉后退两步。
不是说只是个怀孕的女人吗?不是说很简单的吗?这真的是怀孕的女人会有的速度吗?这简直就是鬼。
形式不妙,两人转身就跑,却为时已晚,两人转身的瞬间胸口就已经捅了个对穿,
“怎么才来?等的真让我着急,所以没时间。”新平慢悠悠用鞋踢了踢脚下两具死的尸体的脸,这两张脸上的眼睛还睁着,残留着惊惧的表情。
……
苏安回到宴会时,第一眼便发现新平公主不见了。
他心里咯噔一声,下一秒又注意到他刚才一直观察的巴图尔的位置上也没了人,心又往下沉了一点。
难道是……
苏安慌张地问自己邻席的官员:“公主去哪了?”
那官员醉醺醺的,眼周和脸颊都有一坨红:“不知道,我没看清啊,刚才喝酒喝大了。”
而负责添菜的小内侍指了指湖边:“公主左顾右盼,左等右等,等着您不回来,好像去湖边寻您了。”
苏安忙疾步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喊道“新平公主,公主,你在哪?”
“公主——,公主——”
新平公主此时躲在阴暗的湖边密林他听到了湖对面传来的苏安的喊声,却不应声。
反倒嘴里在数着数,七十、七十一、七十二、七十三……一直数到一百二十时,他才从密林里跑出来,冲着湖对面的苏安招手道:“苏郎,我在这里。”
“公主!”
苏安忙绕道跑到公主身边,眼睛机警地环顾四周:“你怎么跑到林子里了,公主?是不是有人……”
新平公主急切地点头,瘪着嘴说:“是呢,苏郎。新平刚才看到几个人影在树林里一闪而过,然后就忽然什么也不知道了,再醒来就发现自己在树林里。”
苏安听到新平这种描述,下意识松了口气。
还好公主并没有受伤,还好那个巴图尔,只是小打小闹,并没有把公主怎么样。
等等,小打小闹?
苏安心脏猛地抽动了一下,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浮现出来。
不是的。
不是的。
原来他们绑新平只是声东击西。
他们真正的目的在于……
“公主,公主。”苏安急急道:“你听我说,我先送你回到宴席上去,一定不要再出来了。”
新平公主故作懵懂地点头:“好。苏郎,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苏安沉重地点点头,他先送新平回了宴会上,自己又看了一眼巴图尔空荡荡的席位,转身便走。
没有证据,他不能把自己猜测的一切说出来,只好只身去探探。
“等等!”新平公主从水心榭入口的侍卫身边摘下一把刀,递给苏安。
“苏郎,带着它。”
苏安接过刀,一路飞奔到锦华殿,推门而入,此时殿内一片漆黑,仅有苏安推门时的一缕月光照在殿门口。
苏安见不到殿内的情况,却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
几乎是片刻之内,他的耳边便响起一道凌厉的风声,他循声转头,抽出刀来格挡,黑暗中发出铿锵一声。
此时月亮被乌云遮住,门口的月光消失了,殿内又恢复了一片漆黑。
两人在暗夜中兵刃相见,苏安的听觉非常好,用刀用的又极快,对面的人很快便败下阵来。
苏安把刀架到对方脖子上时,把对方逼到门口时,那人忽然出声了:“好好好,知道你厉害,我投降。”
此时乌云散去,月亮又出来了,从门口来的月光正照在那人脸上。
正是巴图尔,但却是没有络腮胡的巴图尔。
即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依然笑嘻嘻地前走了两步,刀刃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巴图尔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小兔子,我听了你的话,用全麦粉把自己左耳的耳洞堵上了。”
听到这句话,苏安眼睛微微睁大,原来巴图尔竟然是他在明月楼遇见的那个可恶的,污蔑他是兔子的契丹人!
趁着苏安愣神的片刻,巴图尔空手推开苏安手中的刀刃,带着鲜血淋漓的手掌从苏安手中逃脱了,他临走前很十分嚣张道:
“我们还会再见的,小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