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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摇篮送你们回家

    眼前似无月的深夜一样黑暗,伸手看不见五指。

    抬眼再看,那个美丽的白发少年就站在不远处。他回头朝这方向望了一眼,眼神里似乎有无限的忧愁。

    常喜乐看见他张了张嘴,念的是两个字:“再会。”

    她想要抬手,全身却好像被锁在一个人形躯壳里一样动弹不得。

    “安平……安平!”常喜乐兀自挣扎了很久,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常乐观的客房里。她一睁开眼睛就想起身,被守在她床边的女人按住了。

    “别动,小心碰到伤口。”女人声色冷清,却很熟悉。

    “小姨?”常喜乐眨了眨眼,来不及想她为什么会在常乐观,就想要掀被子下床,“安平呢,安平在哪里?”

    唐柚皱着眉,难得发了脾气。她抬手贴了一张黄符在常喜乐的背后,这闹着要下床的少女就浑身松了劲儿向后倒去。唐柚伸手扶住她的脊背,把她妥善放在了床上。

    “我也不愿意管着你。”唐柚仔细地给常喜乐脸上的的伤口上药,她忍不住说,“可每次见到你,你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

    天知道推开门看到被血色沾染的常喜乐时,唐柚是什么心情。好在常喜乐这个伤只是看起来恐怖,她脸上被划到的痕迹并不深也不算长,只是当时一直没有去擦,血液不断下流、才沾得半张脸是血。

    唐柚之所以没有送常喜乐去医院而是将其带回常乐观,为的也是给她用观里最好的修复膏。

    常喜乐浑身都动不了,猜是那张黄符的功效。这感觉实在太难受,和刚才的鬼压床一样让她感到无力。她想起梦里的安平,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会不会还被丢在那个小院落里,眼泪就连珠串似的掉下来,把唐柚刚擦好的药膏又洗去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他被一个老道人带走了,说是他的老师。”唐柚见她哭得这么难过,也不忍心。当时她原本要把安平一起带到山上,但半路遇到一个留着胡子的老道人。

    “那人说他最了解安平,我就把安平交给他了。”唐柚说。

    常喜乐一听,问:“是不是一个嘴角边有颗痣的老道人,喜欢在各个山头云游?”

    “对,你认识?”唐柚说,“那老道人说自己居无定所,所以安平现在被带到哪去疗伤,我也不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他没这么容易死就是了。”

    唐柚遇到的大概是常喜乐在笑语观见到的那个老道人,安平曾说过这是他的老师,一切信息都能对得上。

    常喜乐总算放下心来,有心情去管别的事了:“小姨,你这段时间不是一直在忙吗,怎么会来常乐山找我?”

    唐柚神色变化了一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外传来敲门声。那敲门的人语气熟稔,不等应声就直接推门进来:“师父,药我熬好了,喜乐醒了……吗?”

    杨瑰司端着药,和躺在床上的常喜乐四目相对。

    “哈哈……”杨瑰司笑了笑,“醒了啊。”

    唐柚正好在这时替常喜乐涂好了药,她站起身对杨瑰司说:“我还有事要做,你给她喂药吧。”

    不等两个姑娘再阻止,她就急匆匆地出了门,简直像落荒而逃似的。常喜乐看她的背影,还记得唐柚并没有回应她自己的问题。

    常喜乐把目光转向杨瑰司,问:“你叫她……师父?”

    “不就是这么叫吗,苦心师父?”杨瑰司笑了笑,她也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匆匆回避掉常喜乐的问题,端起碗拿勺子舀了舀汤药,对常喜乐说,“来吧,我喂你喝药。”

    常喜乐眨了眨眼,问她:“我被贴了符咒动不了,你能帮我摘下来吗?”

    杨瑰司问:“那你会直接逃跑吗?”

    “会。”常喜乐坦白。

    “……喝了这碗药先吧。没把身体恢复好要怎么下山呢?”杨瑰司把常喜乐扶起来,靠在枕头上。她一边喂常喜乐喝药,一边慢慢讲了当时发生什么事。

    这一天杨瑰司左思右想,都还是放心不下常喜乐,她干脆来常乐山查看,正好偶遇了唐柚。

    唐柚听杨瑰司说了她们的计划,二话不说就和她一起找常喜乐去了。但常乐山范围太大,仅知道在临河的山脚是很难搜寻一个人的。说来也巧,她们在路上竟然还遇到了例行在常乐山巡查的异常死亡管理局的员工——李川流。

    几天前,李川流就曾经和常喜**露过常乐山最近不太平。他放心不下,提交审批联系了警方,申请一位巡警来随他巡山——虽然上层都知道是为了探查一些非自然事件,但对基层员工却没讲这么多——毕竟巡逻嘛,不论街上还是山里,在哪不是巡?

    听说要找常喜乐,李川流拿出罗盘指向这山上阴气最重的地方,但那指针摇摇摆摆的怎么也不肯指个最明确的方向出来。

    “这就说明这座山有好几处阴气集中的地方,且数量势均力敌。”李川流说,“一处在山上,一处在山脚,我们选一个方向吧。”

    唐柚毫不犹豫地选了山脚那个方向,她的理由是:“我们离山脚近,向下赶路也更快。”等到几人赶到那个木屋时,正好见到陈墨芯拿刀要伤害常喜乐那一幕。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陈墨芯当场就被扭送去了警局。李川流则在查证此处的阴气为什么这么重,才发现这木屋的周边延伸出去半径二三十米的土地里都埋着猫类的尸骨。

    它们的魂魄不知为什么凝聚在此地不散开,才导致这一片区域的阴气比其他地方重很多。

    听说李川流在小木屋内的狐狸木雕像前站了很久,后来也告辞,作为证人去看顾陈墨芯那起案子了。

    常喜乐沉默片刻,对杨瑰司说:“帮我把符揭开,我会喝药的。”

    杨瑰司看她眼神坚定,就把那定住人身体的黄符拿下了。常喜乐接过碗,把里面的汤药一饮而尽,随后她就把身体往被子里一缩,乖乖躺好了。

    “诶,你不是说要要下山吗?”杨瑰司有点惊讶,但她很快改口说,“对对对,你要休息也是好事。现在已经很晚了,况且你身上又有伤,明天再下山也可以吧?”

    但常喜乐忍着痛捂着自己的小腹按了按,问杨瑰司:“我有事情必须要去做,你愿意帮忙在这里看着我的身体吗?”

    “我当然愿意帮你。但是……什么叫看着你的身体?”杨瑰司没有明白。

    “来不及多解释,总之,一会儿我要灵魂出窍。我的身体会失去体温和呼吸,但我在天亮前就会回来。”常喜乐说完,就闭上眼睛对她嘱咐道,“假如天亮前我都没回,你就去找我小姨喊声救命吧!”

    “啊?”杨瑰司瞪大了眼睛,她试探性地戳了戳常喜乐的身体,惊讶地发现她的体温真的比寻常人略低一些,并且还在有变低的预兆。

    常喜乐的灵魂脱壳出来后,身上外伤带来的痛苦全都消失了。她自己感到神奇之余,还能看到杨瑰司震惊的表情。对一向酷酷的好像不会被尘世惊扰的杨瑰司来说真是很难得的表现了。

    但常喜乐现在来不及观察好友的反应,她飞速穿过客房门向山下的方向赶去。因为夜色渐深,她没注意到今晚的常乐观有些过于安静了。

    等常喜乐赶到下午那木屋的时候,她在杨瑰司所提到的范围里看到了一些灵魂泛着幽光的小猫。

    在白日,它们的身体经受不住烈日的灼烤,到了夜晚,这些幽魂就慢慢显现出来。

    常喜乐意识到,这些猫全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尽管无常不需要呼吸、走路也无声,但常喜乐还是把自己的脚步和呼吸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它们。

    “小嘉,小嘉在吗?”常喜乐慢慢来到这群幽魂之间,她仔细观察着每一只猫的反应。大部分的魂魄都非常得冷漠,对外界的打扰都没有反应。

    常喜乐呼唤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看见一只小猫动了动耳朵。

    她向那一只小猫魂飘过去,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小嘉?”

    那只小猫转过头来,喵了几声。

    常喜乐几乎要喜极而泣了,她听出这句话的意思了,它说:“是我,怎么啦?”

    “你的主人叫杨姝。”常喜乐蹲下来对它说,“她很想你,我带你去见她好吗?”

    “真的吗!”小嘉的眼神立刻就亮了起来,它兴奋地跳了两步后又停下,犹豫地转回头说,“可是……我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常喜乐问。

    “有个大家伙,要把我们都吃掉。”小嘉的身体发起抖来,昨天是双哥,再过几天就要到我们了。”

    这里所有的猫魂魄都来自于被陈墨芯残害的猫。但魂魄数量远少于李川流发现的尸骨数量,常喜乐听完小嘉的话才知道为什么。

    她是无常,可以带魂魄去转生。可如果连魂魄都被碾碎殆尽,那岂不就什么都不剩下了吗。

    常喜乐微微颤抖,她忍着泪意,用最温柔的声音对小嘉说:“它不敢的,我会保护你们,我让大家都跟我走好吗?”

    小嘉看着她,尽管已经被所谓人类残害过一次,它还是天然地愿意相信常喜乐。这一缕幽魂在常喜乐的小腿边乖巧地蹭了蹭,轻声说:“好。”

    常喜乐呼出一口气来,原本她暂时只打算把小嘉带去见杨姝。但现在她已经不放心把任何一只猫魂置之不理。在目光所及之处,有些猫因为死亡时间过久而渐渐失去灵智,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她抬起手,手中的勾魂索编制出一张红色的大网出来,犹如母亲编织的摇篮一般将这些魂魄轻轻拢住。

    “走吧,我送你们回家。”她说。

    第72章 归宿无常管动物么?

    在这个世界上,普通人想要撞鬼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鬼魂的数量就很少,只是大部分人的五感无法察觉到他们而已。但有些小孩、五感超凡的人、又或者天生八字轻的人,偶尔却可以见到些特别的景象。

    “妈妈!有个姐姐拿红色大网装着一堆小猫过马路了!!”一个大约四岁的小男孩牵着妈妈的手在等红绿灯,他指着马路正中央的位置和妈妈分享,他好奇地问,“她是圣诞老人吗?”

    孩子的母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此刻正值红灯,所有人和车辆都在老实等待,马路中央一片空荡荡。她耐心地说:“宝宝,首先现在才十月份开头,离圣诞节还有两个月呢。其次圣诞老人是个留着白色长胡子的外国老爷爷呀,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看错啦?”

    常喜乐听见这段对话,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她对上小男孩的视线,对他笑了笑,将食指放在嘴唇前比了个“嘘”的动作,随后又转回身赶路去了。小男孩也不哭不闹,他自言自语道:“这才不是梦。”

    常喜乐之所以选择闯红灯就是为了避开人群。谢无涯告诉过她,如果被鬼魂直接穿过身体是很容易生病的。她一个人毕竟带着这么多小猫魂,必须要十分谨慎才可以。然而总有不顺利的时候,在常喜乐穿过一条小巷,而面前这位带着耳机的青年一边低头玩手机一边慢悠悠地走路时,她纠结了好一会儿要不要绕路。但这一条小巷很长,左右两边都住着市井人家,要是直接穿墙从别人的家里面路过未免太不尊重他人的隐私。

    那年轻人听歌听着听着,感觉耳机里传来丝丝电流声,配合着音乐鼓点还怪好听的。但连着两首歌都有电流声,他才意识到好像是耳机出了问题。他摘下耳机调试了一会儿,刚要戴回去,就听见背后传来年轻女人若有若无的叹息声。

    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感觉有些发冷,但回头一看,小巷里又空无一人。年轻人不禁加快了脚步,手机也不玩了,径直走出了巷子。

    常喜乐笑着对他的背影拱了拱手,又拎起被她变成一个大网的勾魂锁,带着一堆小猫继续赶路了。

    这回她进杨姝家就不需要再找钥匙或者是动用开门符一类的工具,可以直接穿墙而入。常喜乐到门口的时候才一拍脑袋,“哎哟”了一声。那天晚上她原本要给杨姝烧纸钱,结果被路边的王越君截胡了。她把王越君送去了地府往生,这一耽搁,就没顾上杨姝有没有收到纸钱。

    常喜乐进门后把猫们放在一旁,一边呼唤着杨姝的名字一边四下寻找。但没人回应她的呼唤,常喜乐心里一沉,担心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杨姝出了什么事。

    好在她很快就在卧室窗帘边的墙角找到了杨姝,她比常喜乐上次见到她时更透明了,看上去相当没有精神。即使看到常喜乐来了,也只是稍微抬了抬头以作表示。

    “杨姝,你怎么了?”常喜乐扶着她的手臂帮她站起来。

    杨姝叹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虚弱:“天杀的到底是谁特意溜老娘一回。我昨晚恍惚中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而且闻到了食物的气息。结果大老远顺着声音跑去一看,那地方就剩一点点灰烬,也根本没有人。回来的时候更累了……喜乐我是不是要死了啊?”

    常喜乐心虚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不会的,鬼是不会饿死的。”

    “但这种感觉真是比死还难受啊……”杨姝有气无力地靠在她肩膀上,“是我太天真了,还以为我家里人能想起来给我烧纸钱。”

    常喜乐也一直奇怪,如果说王越君没有祭拜是因为最疼爱她的亲人都已经逝世、而还在世的亲人都当没她这个人的话,那杨姝又是怎么一回事?看样子,她的父母肯供她上到大学,且支持她在外租房,至少彼此之间应该是有感情的。

    杨姝惆怅地托着脸,摇了摇头:“我家里人、尤其是我妈,把我的尸体带走后我就没见过她了。她这个人呀,最不信这些迷信的东西。”

    常喜乐心道怪不得,她暗下决心——有空一定要给杨姝烧个大别墅和金元宝下去。

    “对了!”常喜乐猛然想起了她这趟过来最重要的事情,“我把小嘉带回来了!”

    杨姝一听,头也不晕了、手脚也不无力了,一个箭步向外冲去。可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犹豫了。

    “你说……小嘉愿意见我吗?它会不会怪我?”杨姝靠在门框上,面容变得忧愁,她想起那日日夜夜折磨着她、让她无法安睡的惨叫,忽然不敢想象小嘉现在的模样,“都是我没保护好它……”

    “怎么会呢。”常喜乐握了握她的肩膀,“如果它不愿意见你,就不会跟着我来到这里了。”

    杨姝点点头,下定决心一般慢慢向门外走去。由于在场并没有人能触碰房间内的开关,此刻屋内仅靠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照明。尽管光线如此昏暗,玄关处还呆着二三十只花色各异的小猫,杨姝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小嘉。她有点不敢上前,只是站在猫群的最外圈轻声呼唤:“小嘉。”

    小嘉一听出主人的声音来,立刻往前窜了两步扑进她怀里。它嗅着她的味道,急切地“喵”了好几声。

    “小嘉,小嘉。”杨姝哭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在小嘉的毛发上逐寸检查,并没有摸到预想中令人痛心的可怕伤口,“你怎么一直叫得这么伤心,是不是哪里痛?”

    常喜乐听懂了小嘉的话,她也跟着蹲下,垂着眼睛告诉杨姝:“它很伤心,问你怎么也死了。”

    但小嘉很快停止了哀嚎,它温顺地舔着杨姝的手背,又喵了几声。

    “小嘉说了什么呢?”杨姝问。

    “它说,没关系,能和主人待在一起就很高兴。”

    一人一猫就这样依偎在一起,尽管她们已经没有了体温,却从彼此身上感受到了家的温暖。

    “那这些猫又是怎么回事?”杨姝看着她脚边好奇地用鼻子嗅探、又不敢乱走的这些小猫幽魂,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她看向常喜乐,问,“该不会也是那批人干的吧?”

    下一秒她紧接着就看见常喜乐在月光下带着一点疤痕的左脸:“这是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常喜乐沉重地点了点头,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杨姝。听得她破口大骂:“我真是草了,这种人丧尽天良,就应该让他把牢底坐穿!”

    虽然很认可这句话,但常喜乐却觉得要让陈墨芯彻底付出代价并没有那么容易。他对常喜乐构成的伤害到不了鉴定轻伤的级别,而他伤害过的那些小动物,常喜乐刚才一一问过了——这些猫有些居住在山城大学,有些是在山城生活的流浪猫,除了小嘉以外,它们既不属于某公民的私人财产、也并非C国保护级动物,就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人发现。

    这也是常喜乐非常希望能揪出陈墨芯是“爱心贷”主负责人的原因,如果能证明像杨姝这样的受害者都是他所害,案件结果就会大有不同。常喜乐心里虽然不是很有底,但还是坚定地把手掌盖在杨姝的手背上,说:“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的。”

    杨姝也点了点头,她沉默了一会儿,问:“那……你是不是要送我去往生了?”

    常喜乐愣了愣,心道没错,她一直努力地找到小嘉,让它能和杨姝团聚,就是为了完成杨姝的遗愿,让她毫无遗憾地离开。可是眼下陈墨芯的事还看不到一个结果,而杨姝现在的状态又已经不适合在人间久留了。

    杨姝看出她为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附在常喜乐的手背上,笑了笑说:“能和小嘉团圆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相信剩下的事情你能处理好。”

    “只是……”杨姝看起来有些忧虑,“我能和小嘉一起往生吗?”她们好不容易团聚,实在不想再分离。

    “这个……我还真的不太清楚。”管理人和动物的无常是同一批么?常喜乐这个新到任的小菜鸟还没处理过动物相关的事件。她问:“你介意我问一下我的老师吗?”

    “你的老师?那个无常吗?”杨姝的脑子里浮现出谢无涯的样子,她脸上露出一言难尽的笑容,“他看起来是个可怕的鬼呢……不过没关系,我知道要你做这些已经很麻烦你了,不管规则是怎么样的,你就问问看吧。”

    “其实他人还是挺好的。”常喜乐挠了挠头,开始思考要怎么呼叫谢无涯。她现在没有实体,无法烧香,那光喊名字行不行?

    【谢无涯,喂喂喂,谢无涯?】

    常喜乐原地转了圈,没看见那位无常。

    不会真的一定要烧香、烧纸钱才能见面吧,做鬼不要太势利好吗。常喜乐撇了撇嘴,不死心地再叫了几声,突然感觉到手腕上的红圈亮了亮。

    诶,无常用的勾魂锁之间会不会有什么感应呢?常喜乐对着手腕上绕着的红索,轻声说:“谢无涯,谢无涯,你能不能来一趟?我有问题想问,急急急急。”

    只有微风轻轻拂过窗帘,房间里寂静了片刻,还是没有反应。常喜乐丧气道:“唉,可能真的不行。”

    等她一抬眼,面前的一只鬼和无数只小猫都悄悄地远离了常喜乐,勉力向墙根靠去挤成一团,似乎对什么东西感到非常害怕。

    “你们怎么了?”常喜乐不明所以,循着它们的视线回过头,就听到一声哈欠:

    “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老师,你最好是有急事。”

    对了,这房间里门窗关得都严实,哪儿来的风呢。

    正是谢无涯来了。

    常喜乐回过头,她满脸笑意,哪有一丁点害怕的样子,迎上去喊了声:“小谢!”

    谢无涯挑了挑眉毛,这厮,有求于人时管人叫老师,他一来就改口叫“小谢”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叫你的?”常喜乐好奇地问,“我这次都没有准备香火。”

    谢无涯叹了口气,捉住她的手腕抬到眼前。常喜乐低头看了一眼,这两只手一大一小,肤色也一个比一个苍白,唯有一点相似,就是其手腕上都有一圈红绳,在夜色中泛着微微红光。

    “你是我找来的活无常,勾魂锁自然由我这里出,本质上它们是同一截。”谢无涯说。换言之,常喜乐每一次用勾魂锁,他都能有所感应。

    “哦……”常喜乐恍然大悟。

    “打个商量呗。”谢无涯神色中难得透出些无奈来,对她说,“下回别离勾魂锁这么近说话。”

    第73章 起床气她知道你是个活无常么?……

    “这些年头,咱们无常里头最出名的,除了范无救谢必安两位黑白无常外,就属小谢大人。”黄泉路上,一位颇有资历的无常向同事介绍着。

    “小谢大人?那是什么人物,没听说过。”新任无常惨白着一张脸,对这阴曹地府的一切都很感兴趣。

    “你有所不知,他已经蝉联咱们地府业绩第一的桂冠很久了,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但他这人神秘的很。我已经算是地府的老人,可也不知道这位小谢大人的来头。这回带你去见他一面,留个印象。”无常在前面带着路,他抻着头往前看了眼,突然拦住新同事,做手势“嘘”了一声。

    他叹了口气,说:“今个运气不好,改天再来吧。”

    “咋了?咱都走这么久了,不进去看看就回去啊?”新任无常有些莫名。

    “小谢大人睡着了。”无常摇了摇头,“听闻他当年被人吵醒,起床气大发,和人斗了个昏天暗地才罢休。咱可不好惹他,吵醒他没好果子吃。”

    两个阴差就悄无声息地又隐匿回雾气中了。

    谢无涯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觉,事实上,他也不需要睡觉。因此,他也就很久没做过梦。

    所谓休息,也就是坐在他平常办公的长案前,以手扶着额头小憩一会儿。闭上眼是一片空洞的黑暗,睁眼也不过是幽深的冥界景色。

    没想到,长久以来第一次做梦,主角竟然是她。

    “谢无涯……谢无涯!”

    梦醒的时候,谢无涯轻叹一口气,心中怅然。过了会儿,他才认出这吵醒他的声音,其主人正是梦境里的那位。

    他想,这是梦中梦吗?

    这声音并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真切,像鸟雀叽叽喳喳的仿佛就凑在他耳畔边响起。他骤然睁开眼,周围还是空无一人,只有手腕上那圈红线隐隐泛着微光。

    谢无涯唇角微勾,哪还有一点起床气的踪影。

    “为什么呀?”常喜乐看着他莫测的神色,不明所以。她在他面前招了招手,试图让这个神游天外的无常回神。

    谢无涯睨她一眼,把常喜乐的手腕放在她耳边,趁她没反应过来,他盯着常喜乐的眼睛,抬手对着自己腕间的勾魂索大声唤道:“常喜乐!”

    被无常呼唤了名字,还是以如此近距离的大分贝喊,常喜乐只觉得浑身打了个冷颤,脸皱成一团,露出痛苦的神色。

    简直是噪音。

    她揉了揉耳朵表示明白了,但还是小声嘀咕道:“我刚才哪有这么大声啊……”

    谢无涯眼中带笑,心说就是太小声才要命。他问:“所以,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常喜乐就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她问:“我如果要引渡杨姝去转世,就和上次送王越君的步骤一样。但这些小猫怎么办呢?它们在无常管理的范畴内吗?”

    谢无涯看了眼她口中说的那一群小猫,它们注意到这个无常的视线,缩得更靠墙角了。

    “原本应当是要分专人管辖的,不过近几年人手不足,偶尔我们也会接管这些动物的亡魂。”谢无涯说,“但最近,的确有个管动物的新同事,你也认识。”

    “我认识?”常喜乐疑惑,“谁啊?”她在鬼界可没什么人脉。

    谢无涯打了个响指,过了会儿,随着又一阵风卷过窗帘,一个貌美绝伦的女子就出现在窗边。

    她原本的美带点生人勿近的攻击性,但一见到常喜乐,这点攻击性就消散了。

    “喜乐!”她跑上前来抱住常喜乐,嘴里不住说,“我可想死你了……”

    “山雁?”常喜乐愣了愣,“原来小谢说的那个无常是你啊!”

    那次谢无涯说戴山雁并不适合无常这个工作,常喜乐原以为她还是会被送去入轮回。

    戴山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可怜鬼狠不下心带走,恶鬼又诡计多端。和小动物打交道是最好了,连话都不用说。”

    她走到那一群小猫面前蹲下身,那些小猫魂魄也不像害怕谢无涯一样害怕戴山雁,试探着纷纷靠近她。

    “小嘉就由我来送吧,我带杨姝时再捎带上它。”常喜乐说,在场的都是熟人了,这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要求。

    戴山雁点了点头,嘴里还在念念有词,良久她抬起头说:“奇怪,对不上数。”

    常喜乐想起来小嘉曾经说的“有个大家伙要把它们都吃掉”,看起来这么可怕的事情已经发生过了。

    戴山雁气得发抖,要知道这些亡魂如果再次被吞噬,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人世间再也不会有它们的存在了。

    常喜乐转头问谢无涯:“你说万事有规律,所有的生命都有自己的寿数。可这些灵魂平白无故被佞狐吃掉,又该怎么算?”

    “有这种事?”谢无涯原本有些寂寥地站在一边等她们叙旧,闻言也走过来。他听常喜乐把今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神色凝重:“这是大罪,扰乱三界秩序,怎会这么久都没人发现?”

    听常喜乐的描述,那只佞狐大概是多年前被毁掉了肉身,它以灵魂附着在死物上苟延残喘,又靠吞噬其他生灵的魂魄来修行。

    “那它自称是保家仙,也是假的了?”常喜乐问。

    “当然。”谢无涯眼神中透着嘲讽,“就它这种邪灵也配成仙?修仙得道者必须渡雷劫,它用这种邪门歪道损人利己的修行法子,等到降下天雷,那雷劫一定劈得它魂飞魄散。”

    常喜乐点点头,怪不得那时天上的滚滚雷声让那个佞狐这样害怕。她想起安平幻化出的巨大三尾猫,又问谢无涯是否了解:“那天我在生死簿上看见了安平的名字,你说他曾经以命换命一次,这是怎么回事?”

    “看你们关系这样亲近,居然连这些都不曾知道么?”谢无涯看了常喜乐一眼,有些意外。那名叫安平的家伙先后为她豁出两次性命,他还以为这两人已经是死生不忘的交情。

    “我猜,它是修炼成人的九命猫。二十年可修成一条尾巴。等到九条尾巴全都修成,就可以成仙了。”那晚交手时谢无涯就看出来安平这人修炼的底子相当好,可却有形无实,似乎受过重伤,否则他俩也不能打个平手,“可惜,他这一年连失两尾,照他这修法,等到九尾都不知要什么时候了。”

    常喜乐怔怔,她问:“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明明没有死,却出现了在地府,这是为什么?”

    “为了你这事,我可是加了很久的班。”谢无涯哼了一声,“我查过,你原本命中有一场大劫数,挺过去就有无尽福泽,挺不过去的话就命陨当场了。那一天对你来说是最重要的一天,你的魂魄来到地府,如果被收走,那就代表没挺过去。”

    那一场劫数,大概指的就是常喜乐被威瑟尔讨封一事,那段时间她一直倒霉得无可救药,甚至食物中毒进了医院。那天大概是病得撑不下去了,常喜乐思索着:“也就是说……”

    “他替你死了一回。”谢无涯抬起手背向常喜乐展示了那两道被猫抓出的伤口来,说,“这就是他干的好事。”

    常喜乐沉默片刻。她扪心自问,自己和安平相处的那短短十几天光阴真的值得让他损失几十年修为来救自己吗?

    她过了会儿才想起问谢无涯:“你的第一道伤口到现在都没有愈合吗?”

    谢无涯冷冷地说:“死人受伤是不会恢复的。”

    “啊……对不起。”常喜乐没有想到这一点。有时,她几乎完全忘记谢无涯或者戴山雁已经去世了。

    “你没什么可对不起的。”谢无涯说,“那个佞狐已经触犯了三界轮回的规则,我会向上禀报的。你已经和他结了仇,最近要小心些。”

    “那我就先带着它们走了。”戴山雁已经用勾魂索给每一只小猫的左脚系上,让它们排成一条长队伍。

    常喜乐看得新奇,她问:“山雁的勾魂索也是从你这儿出的么?”

    “她是正式无常,自然有她自己的份额。”谢无涯觉得她在问废话。

    “正式无常?”常喜乐转头看向戴山雁,“你不准备再投胎轮回了吗?”

    戴山雁微笑着摇了摇头,她指了指谢无涯说:“我和他立下约定,替他做满五十年活再去转世。”

    和常喜乐是五百个魂魄,和戴山雁就是五十年。想必戴山雁出生家庭环境的原因,没学会怎么讨价还价。常喜乐瞟了谢无涯一眼,表情中的意味很明显——奸商。

    谢无涯与她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没事哦,小谢大人问过我要不要去投胎,是我说不去的的。”戴山雁笑眯眯的,似乎不觉得被压榨,“我在这个人世间再多待段时间,等我家里人都到了时间,我们就可以一起走啦。否则亡魂无缘无故在世间待这么久,即使是小谢大人也很为难的。”

    常喜乐又看了眼谢无涯,这回脸上的表情多了点惊讶。

    谢无涯冷哼了一声,说:“走吧,时间不早了。”

    戴山雁和他们不是一个路线,中途就离开了。剩下谢无涯和常喜乐一起带着杨姝与小嘉赶路。

    “山雁为什么一直叫你小谢大人?”常喜乐听着怪不自在。

    “因为已经有一个谢大人了,我没他那样出名,自然就退居一步。”谢无涯说。

    “叫你名字不行吗?”常喜乐说着说着看见他的表情,回过味来,“噢,她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嗯。”谢无涯还在想怎么和上头提起佞狐的事,他回忆着常喜乐说的那些细节,又想起她提到的那个道姑,问,“常乐山脚这么偏僻的地方也能偶遇道姑,是你认识的人吗?”

    常喜乐点点头,说:“那是我的小姨。”

    常乐山,常乐观,道姑。

    谢无涯神色突然莫测,他问:“你的小姨是常乐观的?”

    常喜乐点点头。

    他又问:“她叫什么?”

    涉及到这个问题,常喜乐就不能知无不言了。一个无常想知道一个活人的名字,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看常喜乐犹豫,谢无涯冷笑一声:“这就是你对老师的态度么?”

    他不等常喜乐回答就说:“叫唐柚,是吧。”

    见常喜乐瞪大眼睛,“你怎么会知道?”这样的疑问在她神情中昭然若揭。

    “我知道的可多了。”谢无涯背着手,突然问,“她知道,你是个活无常么?”

    这虽然是个疑问句,但谢无涯知道答案一定是否定的。因为如果唐柚知道,就绝不会让常喜乐踏足观内半步。

    第74章 担心你知不知道安平在哪呀?……

    常喜乐赶在天亮之前回了常乐观,等她从床上醒来的时候,杨瑰司正靠在桌子上小憩。

    杨瑰司一听见常喜乐的动静就惊醒了,抬手试探她的鼻息,随后捏捏她的脸蛋又摸摸她的手,才松了口气说:“活的。”

    常喜乐觉得好笑:“当然是活的啦。”

    杨瑰司看常喜乐开玩笑一样的做派,又气又恼地推她一把,后怕地说:“你之前连呼吸都没有了!都凉了!我差点就打120了。”

    常喜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撞撞杨瑰司的肩膀亲昵地说:“好了好了,以后不这么吓你了。我小姨她有来过吗?”

    杨瑰司看着常喜乐,眼神微微偏移:“她刚才已经离开了。”

    “离开了?”常喜乐有些惊讶。

    “对,还是她拦着让我别报警,待在房间看着你就好的。”杨瑰司根据回忆复述道,“师……苦心师父她很关心你的,只是的确有急事,就先走啦。她说她这段时间都要出远门,让你别再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常喜乐长长地“啊——”了一声,很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谢无涯原本和她打赌,说唐柚一定不知道常喜乐是活无常的事儿。可现在这么一看,唐柚又似乎知道内情。

    而谢无涯这家伙,任凭常喜乐怎么问也不肯告诉她为什么会认识唐柚,只推脱说“天要亮了”就一掌把她推离了地府,真是岂有此理诶!

    常喜乐还想回来找小姨问个明白,结果她又自顾自出远门了,连个招呼也不打,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杨瑰司看常喜乐这幅迷瞪瞪的样子,没忍住又扒拉一下她的身体仔细观察,问:“要不天亮之后我陪你去趟医院吧?我还是不放心。”

    “我没事儿。”常喜乐摇了摇头,她掀开被子下床,“难得上山,我得去找书念一趟,看看他长高了没!”

    这会儿早上五点半,书念这小子该早起练功了。

    杨瑰司想拽住常喜乐,但这丫头速度太快了,她只好跟上去。很快她就赶上了,因为常喜乐没走几步就捂着小腹,神情有些痛苦。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杨瑰司问。

    常喜乐龇牙咧嘴地说:“之前被陈墨芯那个黑心的混蛋踹了一脚,疼。”

    杨瑰司担忧地扶着她,劝说:“你要去找谁?还是去床上歇一下,回头我们下山看医生。”

    “找书念呀。”常喜乐摆摆手,“一点痛,不耽误我走路。我见完观里的人打完招呼就走。”

    然而常喜乐走到平常满是人的练功场,广场上却一个人都没有。

    她“咦”了一声,心说该不会书念这小子偷懒了没起床吧?又转身往书念的卧室那边走去。

    可她推开房门,这里面也没有人。

    “怎么回事……”常喜乐进门,尽管这房间里面的陈设一览无余,她还是找了找这小孩是不是藏在某个角落偷懒。

    但没有。她伸手揩了一下书桌上厚厚的灰,喃喃道:“这得多久没人住了……?”

    “什么时候有过人了?”杨瑰司越来越担心常喜乐的状况了,“喜乐,你别吓我。”

    “你在说什么呢?”常喜乐才是被杨瑰司说的话吓到了,用手掌在胸前比了比,“书念呀,长这么高,给我们送过早饭的那个小孩!”

    杨瑰司摇了摇头。

    常喜乐又问:“仁心师父,给你送吃的被你摔碗砸出去那位。还有悬济师父,给你看病那位。斗蟋蟀的那一堆道姑,还有念慈师父……”

    杨瑰司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她说:“我在这个道观里,就只见过你和你小姨。”

    “那天砸碗,是我乍一醒来到不熟悉的地方,又看见门外有黑影才扔出去的。后来才看见你和你小姨先后开门进来。”杨瑰司一一和常喜乐对账,“早饭都是你端着送进来的,看病……是指你问我‘迷路那天遇到什么’的时候吗?那时也只有你在呀。至于你说的其他人,我也都没见到过。”

    常喜乐后退一步,不敢相信。

    自从杨瑰司被观里的人找回来后,就一直沉默寡言、谁和她说话都不搭理,只有偶尔常喜乐和她说话时才会应几句。那时常喜乐觉得她刚被恶鬼上过身,心情不好、神思恍惚都很正常。

    可现在看来,难道是常喜乐的问题吗?

    常喜乐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给唐柚问个明白,但也只听到一个冰冷的机械女音,随后就只剩一阵忙音。

    唐柚关机了。

    常喜乐对上杨瑰司担忧的目光,勉强笑了笑,问:“瑰司,你告诉我,我这是在做梦,对吧?”

    说完常喜乐就看到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在杨瑰司一声惊呼中倒在了她的怀里。

    等常喜乐再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病床上。她手背上扎了针在输液,房间里没有别人。

    过了会儿,杨瑰司才敲门进房,她看见常喜乐已经坐起身,惊喜道:“喜乐你醒啦?”随后她又告诉房间外的人:“她已经醒了。”

    常喜乐还没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就看见杨瑰司以及她身后的一位护士、几个穿警服的人鱼贯而入进了病房。

    说来真是巧,这家医院就是蓝山医院,而护士就是从前照顾过常喜乐的许施然,许护士。

    几位警察是因陈墨芯那个案子而来,他们向常喜乐询问案件细节后,还准备向许护士了解一下常喜乐的伤势。

    “上一次你报案,是否也与陈墨芯有关?”

    “你能否向我们讲述一下这次的事件经过?”

    “你认为最近猖獗的爱心贷也与他有关?”

    ……

    等询问告一段落,许护士说着“病人需要休息”,又请那些警察离开了。临走前许护士把常喜乐已经挂完了的点滴撤了,对她嘱咐道:“好好休息吧,你这几天是不是劳累过度,加上受了伤,身体太差劲了。”

    常喜乐点了点头,心想可不是么。这些天奇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她白天上课之余要处理陈墨芯这个阳间的败类,又连着两晚去阴曹地府送鬼魂,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她伸手,看着自己越来越苍白的肤色,突然想起李川流“你身上阴气过重”的判断,又想起威瑟尔“总和亡魂接触,阴气会变重”的告诫。

    常喜乐长呼出一口气,她把手掌收紧,等指甲掐进手心,才感觉眼前的一切又真实了。她把视线转向杨瑰司,想问问题,一时又不敢问。

    还是杨瑰司先打破了沉默,她说:“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我对常乐观的认知不一样。但我们两个各执一词,未必就是你错。等唐柚回来,我们向她问个清楚吧,好吗?”

    常喜乐就知道,之前和杨瑰司在常乐观那一番争执不是做梦了。

    她点了点头,看到床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显示“钟缇梦”。常喜乐靠回床上,接起了电话。

    “喜乐,我看到你发给我的那个视频了!你没事吧,有受伤吗?”钟缇梦声音很急,“我一收到视频就给你打电话,但你一直没接,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常喜乐笑了一下,又意识到电话对面的人看不到。

    “我早知道陈墨芯不是个好东西,可没想到他能坏到这个地步!”钟缇梦一想起她看到的视频内容就咬牙切齿。在常喜乐录制的视频里,清晰地记录了陈墨芯虐猫的一举一动,从他的语言里也能看出这一行径绝非一日之举。只是最后一帧视频在突然黑屏后就非正常结束,让人很担心拍摄者的安危。钟缇梦说完又问常喜乐在哪个医院哪间病房,她想来探病。

    “我真的没事,学姐。”常喜乐说着,她想起和安平一起经历的那可怕的一天,闭了闭眼睛,说,“但我希望以我们最大的努力,让陈墨芯付出代价。”

    钟缇梦重重叹了口气,说:“我会尽我所能的。”

    常喜乐放下手机躺回床上,感觉到一阵疲惫。但过了会她又像个弹簧一样坐起来,惊恐地对杨瑰司说:“我们是不是该去上课了?”

    她的绩点,她的全勤!

    杨瑰司像见鬼似的看常喜乐,她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把常喜乐按回床上,说:“当然帮你请过假了。姐,我叫你一声姐。你都伤成这样了,就好好休息吧。”

    杨瑰司看了眼时间,拿上她自己的包说:“但我确实要去上课了。”

    她微笑着揉了揉常喜乐的头发,说:“你已经很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我会和钟缇梦学姐一起,把这把火烧得旺旺的。”

    常喜乐目送着杨瑰司离开,她躺在床上想继续睡,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困意。她换了好几个姿势睡觉,都觉得不得劲,最后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她忙碌了这么多天,一时得闲,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过了会儿,她突然感到垂落在床边的手指尖一阵湿润。常喜乐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见床底下一只小白猫在舔她的手指。

    “安平,是你吗安平?”常喜乐立马坐起来,她弯腰把这只小猫抱到床上,仔细看了看后才有些失望地打了招呼,“是你啊……陛下。”

    这只猫虽然也毛色雪白,但它的眼睛是黑色,和安平的湖蓝色眼睛截然不同。是上一回在蓝山医院把常喜乐的护身符抢走的那只小猫——人称“陛下”。

    常喜乐怅然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后又提起兴趣,问它:“你们小猫之间是不是都消息互通的呀,那你知不知道安平在哪?”

    问完常喜乐都觉得自己有些荒唐。天下这么大,山城又有这么多只猫。陛下这个久居在蓝山医院的孤家寡猫怎么能知道安平的消息呢?

    陛下却瞪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喵喵”叫了几声:

    “他很担心你,让我来看一看。”

    第75章 流言谣言止于智者

    常喜乐摸了摸陛下的耳朵,轻声问:“他现在还好吗……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他?”

    “不知道。”陛下摇了摇头,不过它甩甩尾巴就准备离开了,“不过他听你这么说一定很高兴。”

    “为什么?”常喜乐问完,没有得到回答,就看陛下一溜烟跑出了房间。

    今日天气晴朗,蓝山医院的病人们纷纷出来散步走动。草坪边上有小孩子吹着泡泡,巨大的连串气泡在阳光下泛出七彩光泽,小孩子透过这气泡看到一只赶路的白猫。他大声和伙伴说里:“是陛下,陛下出来微服私访咯!”

    他的朋友头一回来这个医院,还以为是什么古装版过家家游戏,咧着嘴笑起来:“哪来的陛下?我还是太上皇咧。”

    陛下头也不回地在花坛边沿小跑,它来到路的尽头,纵身一跃跳上了医院围墙。在那里卧着一只黑猫,它俩交流了一会儿后,黑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后就一跃而下围墙向西边奔去。

    这一天,山城的很多人都偶然见到两只猫在路边交头接耳。不过这只是他们一天中的一个小小插曲,没人发现这些小猫在接龙传信。

    “可是,为什么你听到这个问题会这样开心呢?”最后一只狸花猫尽职尽责地传达完话语,随后没忍住好奇心发问。

    它面前的那位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噢,这位大人受伤太严重了,得好好休息才可以。狸花猫心领神会,悄然离开了。

    过了很久,那只狮子猫才在梦中微微露出笑意。

    [从前都是我问她,下次什么时候见呀。]

    下午临上课前,系主任老林已经在教室准备课程。他是个戴眼镜的老爷爷,人很慈祥、关心学生。他每回备课都相当认真、致力于别出心裁,因此他的课向来是到课率最高的。之前有段时间他格外爱点常喜乐的名字,对这个主动坐到第一排的女同学很有印象。

    杨瑰司进班时,有几个学生正在和林老师解释上节课点名时没到的原因。他的课其实很好请假,只是得说明理由。

    “老师,我养的小金鱼死了,所以我给它举办了葬礼。”一个短发男生说。

    “唉,那我为它默哀五秒。”林老师说完,把手放在前襟闭上了眼睛。

    “老师,我高中暗恋的学长有对象了,我没办法静下心上课,就没有来。”一个短发女生趴在桌边,有些垂头丧气。

    “可以理解。但须知天涯何处无芳草,伤心过了就要坚强。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遇见更好的人。”林老师点点头,安慰道。

    那女生望着天花板,嘟囔道:“其实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像他这么好的人,当然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只是没想到,高中时候哼的歌居然成真了。”

    “喔,什么歌啊?”林老师偏头问。

    “Ijustkindawishyouweregay——”女生起了个调,她唱着唱着,又托着脸惆怅起来。

    林老师眨了眨眼,心下了然,他笑着说:“你希望他过得好,而他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不是就很好了吗?”

    女生点点头,重新振奋起来。她笑着说:“所以我这节课不是就来了嘛!”

    杨瑰司听了几耳朵,她也没有特意等人散开,直接和老师说:“林老师,我替我们班常喜乐请个假。”

    “嗯,常喜乐同学,我记得她。她是事假还是病假呀?”林老师通情达理地点点头,照例关心了一下学生。

    “她在阻止我校学生虐猫时,被人持刀伤害,目前在住院。”杨瑰司言简意赅,她没有用很大的音量说话,但教室里很快就鸦雀无声了。

    常喜乐没有去上课的原因很快就被同班同学知晓了,随后是隔壁班,然后就是整个学院。“摄影部部长虐猫被发现后持刀伤人”这样的语言不管怎么排列组合听上去都很惊人,在学校里激起了层层巨浪。

    校园墙一时被这个话题充斥了,一部分同学对虐猫行为和伤人行为表示强烈谴责。

    “虐猫的人就应该下十八层地狱!!”

    “我就说最近学校里的猫变少了……还以为是我太敏感,天呐,我一想起这个事就浑身发抖。”

    “还持刀伤人了,这不得蹲局子吗?”

    还有一部分人则对主角的真实性持保留态度。

    “摄影部部长,陈墨芯吗?他人巨好啊,我经常看到他投喂路边小猫,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吧……”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前段时间听说他为了自己家的权益把摄影部原部长踢出部门了。”

    “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讲,传谣犯法知道么?”

    很快,校园墙就发布了一条视频。

    画面中,陈墨芯虐猫的行为、表情和话语都非常清晰,抵赖不得。

    那一条视频下跟的评论数以千计,但五分钟之后,这条视频就被删除。随之而来的是校园墙的一则声明:[谣言止于智者,从现在开始本墙不会再发布有关“虐猫”事件的投稿。]

    这则声明下的评论则寥寥无几,但凡有不好的言论冒出就会被删除。

    “搞什么……现在这还算是谣言吗?”

    “我错过视频了,谁有啊?到底真的假的。”

    “墙怕是被什么人请去喝茶了吧hh。”

    然而,那则视频早已被许多人保存下来,并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悄然传播着。

    一时间,要求陈墨芯卸任摄影部部长、要求其退学的呼声越来越大。学校相关负责人也来看望过常喜乐,向她与警方了解事情经过。此外,班上的许多同学还自发来蓝山医院探望常喜乐。

    在送走最后一批拜访者之后,常喜乐有些虚弱地靠回枕头上。杨瑰司坐在一边替她削苹果,她问:“要不要我用鬼司的账号再扩大一下这件事的社会影响力?”

    舆论虽然是把双刃剑。但有时候,来自民众的愤怒、来自公众的监督,却可以督促上位者快速地、公正地作出抉择。

    常喜乐却摇了摇头,她看向杨瑰司,问:“你不是不想暴露鬼司的身份吗?”

    杨瑰司犹豫了一会儿,别扭道:“为了你,这有什么要紧的。”

    常喜乐的视线却落到了杨瑰司给她自己买的晚饭上——她只买了两个馒头,外加一点榨菜作配。

    “瑰司,我上回去杨姝家,看见你的门上贴了几个单子,好像是催缴水电费的,你看见没?”常喜乐状似无意地问。

    “啊?哦……我好久没回去住了。”杨瑰司有些烦恼地挠了挠头,说,“到时候再看吧,反正我过段时间可能就不租了,房租也挺贵的。”

    常喜乐眨了眨眼睛,她说:“还记得之前那个‘我的猫猫有点怪’的招募令吗,你收到的投稿整理得怎么样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启第一次直播呢?”

    杨瑰司听到这话,抬眼看向常喜乐。

    这个招募令的事,她其实一直没有忘。投稿人数一直稳定增长。而且自从上一回两个人直播遇见坏人在门口播放录音后,“鬼司”和“蓝瞳”的直播切片被制作成视频小火了一把,因此最近三天投稿箱掀起了一座小高峰。

    有质量有看点的投稿是有的。但杨瑰司却一直没向常喜乐提出来。

    其一是常喜乐实在太忙了,她连自己休息都顾不上,更不要提空出时间来搞副业。

    其二是,杨瑰司有点不好意思再请她来一起直播。原本鬼司这一账号无法继续运转,是因为杨瑰司失去了感知鬼魂的能力,只空有相关知识。而常喜乐虽然对鬼魂精怪的事一窍不通,但她能通过猫与鬼魂沟通的特点恰恰与杨瑰司互补。

    可这段时间来,常喜乐对灵异神怪的认知在飞速成长。她甚至已经可以靠自己的肉眼直接见到鬼魂。事实上,常喜乐完全可以靠她自己的能力经营“蓝瞳”这个账号,此时杨瑰司再提出找她合作,就有一些占便宜的嫌疑了。

    常喜乐听着杨瑰司东一句、西一句磕磕巴巴讲出她的顾虑后,非常难得地下了床,把手撑在她身后的墙上。

    “你……你生什么气呀?”杨瑰司靠在沙发上,被常喜乐用手挡着左右不得躲避。她见惯了常喜乐笑眯眯的样子,难得看这人如此严肃,怪不习惯的。她转移话题说:“你怎么连拖鞋也不穿呀?快回床上去,让许护士看见了指定要念叨你好久。”

    “我问你,蓝瞳这个账号原本一条视频也没发布过,一个粉丝也没有。它现在破万的粉丝靠谁?”常喜乐不理会杨瑰司的插科打诨,只是问她。

    “……鬼司。”杨瑰司回答完,还是没忍住反驳,“我当初为“蓝瞳”引流,也只是让大家能更接受你的加入,为了后续活动造势。”

    “可你当初没觉得吃亏。”常喜乐说,“你帮方信艾找饿死鬼、陪我去常乐山找破解讨封的办法的时候,也没觉得吃亏。”

    杨瑰司看着她极为认真的神情,嘴里反驳的话也渐渐没了声。

    “所以,我也不觉得吃亏。”常喜乐松开手,居高临下地抱着手臂,难得顶替杨瑰司当了回酷姐,她命令道,“这周末我们就进行

    第一回投稿直播,有异议吗?”

    “没了……”杨瑰司愣愣地看着她,心中情绪不断翻腾。

    “我有异议。”从门口传来一个温柔中带点严肃的女声,病房门被“唰”地一下打开,许护士站在门口很不高兴地问,“说了多少次了常喜乐,不许光脚踩在地板上!”

    “啊啊啊许护士对不起,我下次不会啦。”常喜乐抱头鼠窜,在许护士的驱赶下又跑回了床上。

    杨瑰司看着这位冒牌酷姐一秒破功,没忍住笑出了声。她笑得很开心,连眼角都闪起了泪花。

    喜乐呀,你怎么这么这么好呀?

    第76章 投稿家里的第二个人

    “哎呀,我真的已经没事啦,你看。”常喜乐晃晃自己的手脚,委屈巴巴地回头说,“再不出院我就要憋死了。”

    任清在病房里四处看了看,确保没有落下东西,拎着常喜乐的书包出来了。

    方信艾咬着个棒棒糖向大家实时播报校园论坛对“陈墨芯”的讨伐之词:“现在学校里还成立了一个保护流浪猫的组织呢,我打算加入!”

    山城大学的小动物很多,师生们早就习惯了与小猫们和谐相处的生活。其实早些时候也有人意识到学校里的猫在变少,但当时只不过以为是猫群换了个地方生活,却不知道昔日可爱的小家伙们已然遇害。

    杨瑰司拉着常喜乐的手上看下看,还是不放心地说:“肚子还痛不痛?头还晕不晕?我感觉你的脸色好差,不再入院观察一下吗?”

    常喜乐还没来得及说话,方信艾惊讶地说:“喜乐,感觉才几天不见,你变白了诶。有没有什么防晒技巧可以分享一下?”

    方信艾刚说完就吃痛地捂住了头,是任清从背后给了她一脑瓜:“人家是生病脸色苍白,你能不能长点心!”

    任清说完,又对常喜乐说:“课上的笔记我都写在平板上了,回去发你。”

    常喜乐眉眼弯弯,揽着任清的手,语调拖得长长的:“谢谢任妹!”

    “嘿嘿,我们寝室的人难得都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约个饭吃?”方信艾揉着脑壳,又憨憨地笑了起来。

    四个人就一块儿往蓝山医院附近的商业城去了。

    方信艾夹了块孜然排骨,啃了几口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窝想起来惹……有件事情……”说到一半她就捂着嘴咳嗽起来。

    任清眼疾手快地倒了杯水递给她,拍着方信艾的背,没好气道:“都说了嚼东西的时候别说话,呛着了吧?”

    方信艾就着任清的手喝了一口水,艰难地咽下了喉咙里的米饭,才继续说:“再过半个多月就是我的生日了哦!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饭,我要定一个超大的冰淇淋蛋糕嘿嘿。”

    常喜乐有些惊讶地说:“我再过二十多天也生日了诶。”

    “这么巧?”方信艾有些惊讶。

    “我大概再过一个月生日吧。”任清也说。

    到这个地步,三个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一边专心吃饭的杨瑰司。

    杨瑰司抬头,明知故问道:“干嘛?”

    “你什么时候生日呀?”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杨瑰司原本不想说,但架不住三个姑娘的眼神太炽热,她只好放下筷子,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有点不记得了……我已经很久没过生日了。”

    “为什么不过生日呀?可以吃很大的蛋糕!我甚至会一年里面又过农历生日又过阳历生日,这样就可以吃两次蛋糕咯!”方信艾眨巴着眼,“你快想想你什么时候生日,我要送你礼物!”

    “我算一算吧。”杨瑰司伸出左手来,似乎在以手起卦,她小声说,“因为以前都是和我妹妹一起过,她记得就好了嘛。”

    “和妹妹是同一天生日呀?还是说只是凑到一块儿过。”常喜乐有些惊讶。

    杨瑰司看了她一眼,轻声说:“是双胞胎。”

    过了会儿,她算出来日子了:“一周后吧。”

    “不愧是杨大师,生辰八字也能算。”方信艾拍着手说,“没想到你是咱们四个里头最大的,瑰司姐姐——”她起了促狭之意,特意把“姐姐”两个字念得很长,但杨瑰司没像平常那样给她“爱的一拳”,只是沉默着。

    常喜乐则若有所思地说:“我们的生日都在差不多的时间呢……”

    “咱们学校好像原本就是按照生日排的宿舍,要是照常按照名字首字母,咱根本凑不到一块。”百事通任清指了指常喜乐和杨瑰司,“你俩一个C开头一个Y开头,排上首尾了要。”

    “是嘛?那我们学校还怪挺特别的。”方信艾兴奋地提议,“我们要不找一天一块儿庆祝生日呗?我还没和朋友一起过生日呢!”

    常喜乐对这些都无所谓,任清也一向很依着方信艾。杨瑰司却很直接地说:“庆祝你们的生日可以,但我不想给自己过。”

    “诶,为什么呀?”方信艾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

    “我的生日,没什么可庆祝的。”杨瑰司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她耸了耸肩膀,又开始闷头吃饭。

    一时桌上就陷入了沉默。

    常喜乐则想起杨瑰司最近似乎有些窘迫的经济状况,若有所思地夹了一筷子菜吃。

    不想杨瑰司突然望向她,嘴角扬起,调侃着问她:“你在吃什么?”

    “诶?”常喜乐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还是方信艾拍着手大笑着说:“喜乐……哈哈哈哈哈……你刚才,夹了口空气吃……哈哈哈哈哈。”

    常喜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刚才那一会儿的沉默就如过眼云烟般消散了。

    当天晚上,常喜乐和杨瑰司一块儿在图书馆补笔记,在常喜乐不间断的催促下,“鬼司”与“蓝瞳”的账号双双发布了一则预告:

    [周六晚八点直播,我们不见不散。#我的猫猫有点怪]

    杨瑰司发完就专心地看起了常喜乐先前从唐柚那拿来的书,上面很详尽地记录了各种符的画法和用法。

    她是这么说的:“这符术我荒废太久了,我得好好精进技艺才能教你呀。”虽然常喜乐画符的天赋比她高出很多就是了。

    等到回宿舍的路上,常喜乐一直盯着手机看。杨瑰司眼看着她都要斜斜地走进马路边的湖里了,拽着她的胳膊回来,问:“看什么呢这么认真?”

    常喜乐还盯着软件页面,不时下滑刷新一下,她问:“怎么公告发了这么久都没有评论呀,我们是不是太久没更新,所以凉了?”

    “你从前也没更新过好吧?”杨瑰司好笑道,“怎么还没开始直播就先数据焦虑上了?”

    “人之常情啦。”常喜乐倒是很坦然地面对自己不稳定的心态,她有些困惑,“但总不至于连一个评论都没有吧?”

    “不会吧?”杨瑰司也凑过来看常喜乐的屏幕,过了会她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的确一条评论都没有。

    她也有些慌神。鬼司这一账号的人设在互联网算是一股清流,她的运气也好,从起号开始就没感受过什么叫“凉凉”。杨瑰司不禁也怀疑起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大众抛弃了。

    过了会儿,常喜乐才突然顿悟似的说:“哦哦哦,之前在图书馆,我连的是校园网,这会儿忘开流量了。”

    “那我这是为什么?”杨瑰司还在捣鼓自己的手机,不过很快她就在信件栏里找到了一条未读消息。

    [尊敬的客户,您好!截止xx月xx日,您136xxxxxx73的话费已不足0.03元,为保障您后续的正常使用,请及时充值话费……]

    杨瑰司镇定地打开某蓝白相间的软件,说:“嗯,没话费了。”

    常喜乐笑得直不起腰来,扶着杨瑰司的肩膀说:“要不说咱俩是朋友呢,怎么能倒霉得这么凑巧……哈哈哈。”

    杨瑰司原本有些窘迫的心情被常喜乐的笑声打碎重构,她靠近常喜乐,指挥道:“快再刷新看看,有没有评论了?”

    常喜乐点点头,随着软件上方的圆圈不停地转动,她的手机突然发出了难以计数的消息提示音。

    在两人的眼前,近千条评论一瞬间向下来开,几乎看不过来。常喜乐眨了眨眼,“哇哦”了一声——她还没见过这阵仗呢。

    杨瑰司则又恢复了她平常那淡然的样子,背手踱着步往前走,说:“我就说吧,姐不可能凉。”

    常喜乐又因为杨瑰司这难得的臭屁样独自乐了会儿,随后就专心地看起了评论来。

    “奶奶!你关注的主播更新啦——”

    “啊啊啊晚上八点!正是适合听鬼故事的时候!”

    “主播儿,上回家门口被人蹲点的事儿解决得怎么样了呀,报J有结果了没?”

    “什么主题呀?是关于这个随附的tag吗?我的猫猫有点怪。”

    “呜呜呜俺的投稿没被选上,不能见到鬼司本人了TAT”

    常喜乐被评论区的观众们又逗笑了一回,她关上屏幕,小跑着跟上杨瑰司的脚步。过了会儿,她才撞撞杨瑰司的肩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瑰司。”

    “嗯?”

    “我有点紧张。”常喜乐说。

    “紧张个毛线。”杨瑰司又撞回她的肩膀,说,“有姐罩着你呢。”

    常喜乐看了她一眼,揭穿道:“那你的声音为什么在发抖呢?”

    杨瑰司这才撇了撇嘴,承认道:“好吧,其实我也有点紧张。”

    她一向是隔着个互联网替人看事儿,这还是第一次走到观众面前,又是她第一次在失去能力后做正式直播,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没关系,你先给我讲一讲这次选中投稿观众的信息吧。我们可以先提前想想要怎么应对。”常喜乐也奇怪,看别人紧张,自己就不紧张了。

    杨瑰司这次选中的观众,是昨天才投稿的。这灵异事件有时很看重时效性,像那些一周之前投来的稿子,要么没几天就发现只是乌龙一场,要么就是不了了之了。

    而这位观众的投稿很特别,让杨瑰司印象深刻。

    [鬼司你好,最近我家里有些奇怪。我一个人住在老宅,身边只养了一只猫。它叫布布,性格一直很好很亲人。但最近我发现布布一直对着书房的墙边低吼,我偶尔晚上在书房办公时,也会听见男人的咳嗽声。我找了很久,但没发现家里有别人的踪迹,可布布一直很不安,我很害怕,你能来帮帮我吗?]

    第77章 犯困一只胆小的猫

    “喜乐!还不起床?上课要迟到了啦。”随着任清敲常喜乐的床边杆发出清脆的声响,方信艾则一边穿袜子一边喊她起床。

    “怪事了,平常她不说起得第一早,也从来不赖床的,怎么最近叫都叫不起来。”方信艾挠挠头,打算采取点更暴力的叫起方式。

    下一秒,常喜乐的床帘被“唰”一下拉开,露出个炸毛的脑袋来。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声音含糊地问:“几点啦?”

    “七点三十五啦!”方信艾说,“任妹和瑰司先去买早饭了,你快起床我们直接去教室。”

    “什么!”常喜乐一瞬间惊醒了,她慌里慌张地在被窝里摸摸索索换了衣服,然后下了床。床上被她那一阵衣风还带出来几张黄符,上面都已经写上了符文。

    方信艾有些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问:“感觉你脸色很不好诶,是不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要不我再帮你和老师请个假吧。”

    “不用不用,就是没睡够。”常喜乐飞速洗漱完毕穿好鞋子,拿起包对方信艾说,“我们走吧!”

    另一厢,任清和杨瑰司已经各自帮方信艾、常喜乐买好了早饭。她俩都算偏内敛的人,一时没有话讲,过了会儿任清才说:“感觉喜乐最近总是很累,是不是受陈墨芯那件事影响的?”

    “也不算吧。”杨瑰司摇了摇头。最近常喜乐一直在临阵磨枪地跑图书馆,偶尔在床上都很晚才睡。任清为此还紧张了一段时间,寻思着最近也没有什么考试或者测验。

    但常喜乐实际是在练画符,她不知道是不是被杨瑰司在符书里钻研的精神给刺激到了。杨瑰司还问过她一回原因,常喜乐难得焦虑地说:“我怕我到时候什么忙也帮不上,那不就砸招牌了吗?”

    杨瑰司耸耸肩,安慰她:“放心吧,我的招牌我自己护着。你反正也还没有招牌,可以随便砸。”

    “不能随便砸!”常喜乐莫名有了偶像包袱,大概是粉丝们的话语太可爱了,让她忍不住背负起一些绝不能让她们失望的责任感。

    但这些事儿不能告诉任清,别把人吓坏了。杨瑰司转移话题问:“你的脸色看起来也不好,没睡好?”

    任清也点点头:“唉,最近老是做噩梦,都有点不敢睡觉了。”

    她觉轻、多梦,这是寝室里的人都知道的事。杨瑰司点了点头,两个之间一时又陷入了沉默。

    等到上课的时候,常喜乐的额头都快要砸进书里了。任清原本想叫醒她,但杨瑰司瞥了眼周围非常想上来八卦的同学,心想常喜乐就这样迷迷糊糊也挺好,省的还要应付别人。

    但等到老师的视线不知道第几次暼过来之后,杨瑰司用手肘顶了顶常喜乐的胳膊,轻声问她:“你昨晚几点睡的?”

    常喜乐清醒了一会儿,转头看向杨瑰司,说:“不记得了。”

    合着她是自动关机了,连几点睡都不知道。

    杨瑰司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问了:“你这几天练符,该不会用朱砂笔画的吧?”

    常喜乐点了点头。

    要不是现在正上课,杨瑰司简直想给她一个大脑瓜蹦,她咬牙切齿地低声说:“一口气借这么多势,你不虚谁虚?!不许再练了。”

    常喜乐问:“这也有影响吗?”

    杨瑰司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耐着性子给她解释:“小艾平常玩的那个游戏你见过吧?施法要耗蓝条的,但现实世界里,蓝条耗完了就得烧血条。”

    常喜乐倒吸一口凉气,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她刚恢复的一点精神劲儿又没了,头一点一点的像小鸡啄米。

    杨瑰司听到老师意有所指的咳嗽声,无奈地摘了自己的鸭舌帽扣在常喜乐的头上挡住她大半张脸,由她眯着了。

    等到课间,常喜乐人头落桌开始睡觉,迷迷糊糊中听见班里传来喧哗声。

    “是小猫诶!”

    “哇,它在蹭我的腿。”

    “好可爱好可爱,萌神啊啊啊。”

    杨瑰司就看旁边睡得正熟的女孩突然坐了起来,连眼睛都没睁完全就开始四下张望,嘴里还念着什么。

    “什么?怎么了喜乐?”杨瑰司握住常喜乐的肩膀。

    常喜乐感觉像在梦魇之中似的昏昏沉沉,她看向众人口中讨论的那只误入的猫,是只虎斑猫,它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在座位间游走,最后找了片空地爬下来休息了。

    “……不是他。”常喜乐又看向窗台,此刻阳光正好,然而窗台上一片空荡,什么也没有。常喜乐费力地眨了眨眼,终于支撑不住,卸力一般又趴回了座位。

    杨瑰司看着她黑漆漆的后脑勺,表情有些无奈。另一边的方信艾则若有所思,她刚才也听见常喜乐说的话了。

    常喜乐念叨的是一个名字——“安平”。

    方信艾戳了戳任清,附在她耳朵边悄悄问:“你觉得,喜乐知不知道,那幅画的事儿?”

    那画上暗藏的“喜乐”两字?任清摇了摇头。

    方信艾问:“你觉得她不知道?”

    任清说:“我说我不知道。”她在第二个“我”上加了个重音。随后她问:“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不是从来不干涉别人感情的因果吗?”

    方信艾托着脸,有些惆怅地说:“是呀。”

    但有时候,也许她们本就在世俗之中,互为因果。

    方信艾脑子里的声音一团乱麻,她不堪其扰地摆了摆手,说:“算了算了,再说吧。”

    常喜乐下课后就回宿舍昏头大睡了一觉,等她第二天周末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隔着床帘看寝室里一点光都没有,还以为是天还没亮。结果一看手机,上面的时间一度让她以为自己没睡醒。

    人怎么能一觉睡22个小时?这合理吗!

    寝室群已经叠起了百层高楼,最后一条是方信艾发的:

    [我不管了,看完这部片子她如果还没醒,我要去叫她了。叫不醒就喊救护车吧!]

    常喜乐掀开床帘一角,看三位室友都下床了。杨瑰司在看书,方信艾则和任清一起挤在她的桌子前对着电脑屏幕。

    她弱弱地举起一只手说:“我醒了。”

    “我靠,喜乐你总算醒了,吓得我都要报警了!”方信艾简直不可置信,她指着手机说,“你都快昏睡一天一夜了。”

    常喜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这一觉让她恢复了精气神,没有那种身体被掏空的虚弱感觉了。

    杨瑰司回头看一眼,拿着个碗站起身说:“你先洗漱,我给你热饭。一天不吃胃都要坏了。”

    常喜乐刚睡醒,还在一个懵的状态,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方信艾那边问:“你们在看什么片?”

    方信艾坏笑着把手臂揽在任清的肩膀上说:“鬼片,挑战不叫出声,谁输了谁请喝奶茶。”

    任清一张脸已经憋的惨白,她全靠一股“不能吵醒喜乐”的道德感在忍耐。等方信艾说完,任清按了一下电脑空格键,命令道:“赶紧看看完,再这么下去我晚饭都吃不下了。”

    常喜乐又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才突然意识到晚上就要直播了。她迅速地下床洗漱、收拾,等她擦好脸出卫生间,杨瑰司也带着饭回来了。

    “呜呜呜瑰司你太好了,俺稀罕你。”常喜乐给了杨瑰司一个拥抱,端着饭盒乐呵呵地去吃了。

    等到六点末七点出头,两个人收拾好后,就准备向投稿粉丝的家出发了。

    杨瑰司替自己和常喜乐都带上了面具,常喜乐为了避免意外还带上了一堆有的没的符,顺便还回忆了一下勾魂索的使用方法,以免太久不用生疏了。

    为了不暴露两人以及投稿人的隐私,在路上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开播。投稿人的家在山城市的一个景区边,是郊外一座独栋的房子,自带小花园的那种,旁边紧挨着就是一座山,打开房间窗门能看见山上的树。

    这房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据投稿人说是祖传的。

    两人到达的时候还差五分钟就八点,杨瑰司在手机上联系过投稿人,并提前说明过会开启直播后,就开了手机打开了直播。

    因为早有预告,又是很多人吃完饭休息的时间,直播间一下子就涌进了很多在蹲守的观众。她们一股脑地和蓝瞳以及鬼司打招呼,但杨瑰司退居于镜头后当起了摄影师和旁白,常喜乐也没有和弹幕互动,而是又调整了一下自己金色的猫脸面具,敲开了投稿人的门。

    这位投稿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名字叫江月。她大学刚毕业,目前是个自由职业者,平常会窝在家里画稿子,很少出门社交,养了一只猫作伴。

    江月戴着口罩,有些腼腆地打了招呼:“请进吧。”

    常喜乐也笑着和她打招呼:“月月你好,我是……蓝瞳。”

    差点把本名说出来了,好险。

    杨瑰司则一如她以往直播那开门见山的风格,问:“你说有问题的书房在哪?”

    “噢,就在一楼,沿着这条走廊直走。”江月反应过来,就伸手为她们带路。

    她养的那只猫布布,是一只布偶猫,一直贴在江月的脚边随着她的行动而走动,见到常喜乐和杨瑰司这两个人陌生人也不叫。

    杨瑰司的镜头拍到了这只小猫,它长相乖巧可爱,眼睛又亮又大,弹幕立刻起波澜:

    “好可爱……好亲人。”

    “好了小猫,和这个阿姨说再见吧,我们回家。”

    “人类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种萌物统治!”

    但常喜乐却若有所思,她语气温和,却也肯定:“它一直处在担惊受怕的生活中,这是胆小得没脾气了。”

    第78章 咳嗽那我们就保持安静

    “这是什么意思?”江月有些不明白。

    常喜乐看着布布对江月亦步亦趋的样子,对她说:“你把它抱起来。”

    江月有些犹豫:“布布虽然很亲近我,但我不太擅长抱它,总是弄痛它。就算强行抱起来,它一不舒服就会跑开的。”

    常喜乐抬了抬下巴,说:“不用强行抱,你弯下腰对它张开手臂试试看。”

    江月就依言照做,她不太抱希望地蹲下来,对着布布张开双臂,轻声呼唤道:“布布,来。”

    她做好了布布绕着她打转甚至跑开的准备,但没想到,布布非常迅速地扑进了江月的怀抱。尽管江月的托抱手法还是这么稚嫩,但布布只是乖巧地把头埋进了她的胸前。

    “诶……这么几天,还转性子了。”江月感到很不可思议。

    “小猫主动让人抱,有几种可能。其一是它感到了主人的爱意,其二是它可能感到主人需要安慰。”常喜乐对着江月解释道,她过了会儿突然想起自己正在直播。这直播就像大学做的Pre一样,得和观众有互动,她眼波流转间又看了眼杨瑰司的镜头。

    杨瑰司没做过专业摄像,此刻她设备置于胸前高度,摄像头方向正对着江月怀里的布布。常喜乐低头瞥了眼,找到镜头后才把话说完:“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它感到害怕、没有安全感,所以需要寻求主人的庇护。”

    “你们平常表达爱意的方式并不依靠拥抱,而你此刻也并没有明显的情绪低落,以上两者都不是。”常喜乐看着布布微微颤抖的身体,肯定道,“它是在害怕。”

    弹幕还在不断刷新,她们已经习惯了鬼司这位高冷主播的“已读不回”,互相探讨起来。

    “小猫害怕成这样,所以说明这家里确实有点奇怪咯?”

    “主播进度好慢,能不能快点去那个疑似有人的房间?”

    “不许忤逆俺的蓝瞳,俺有点爱上她咧!”

    “楼上你爱得未免有点快……”

    “谁懂刚才蓝瞳看过来那一眼,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好像在看她的小狗……”

    “懂!”

    “歪楼了歪楼了,所以书房到底有啥?布布抖得越来越厉害了。”

    常喜乐摸了摸布布的脑袋,对江月说:“走吧。”

    等到江月带路到书房门口,她深吸了一口气才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平常没事的时候,我就喜欢在这里画稿。但是自从听见怪声后,我就很少进去了。”

    她在里面静不下心来,总是疑神疑鬼的,干脆把门锁上了。

    在等待江月开门的时候,视频画面一直跟随着常喜乐的身影,她又瞥了眼镜头,这一眼其实是在看杨瑰司。常喜乐偏头以气音嘱咐:“等会你站在我身后,别贸然往前。”

    常喜乐自诩是三个人里面战力最强的,自然要保证大家的安全。她不仅提前画了一堆符自保,更何况她还有勾魂索,到时不论对面是人是鬼,都直接收服了事——就是要提醒杨瑰司关个直播。

    “蓝瞳别看我了……俺有点害羞……”

    “好有安全感,主播保护我!(骄傲)”

    “哎呦这房间里该不会藏了人吧?蓝瞳也就是个小姑娘,注意安全呀!”

    然而三人在房间里转悠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异常。

    常喜乐问:“你之前听到过的奇怪声音,在哪个方向。”

    江月摇了摇头:“我分辨不出来音源方向,感觉四面环绕似的。”

    等了一会儿后,观众也有些厌倦了这一成不变的情况。

    “咋回事儿啊,我三十分钟前去洗了个衣服,这都回来了还没进展呢?”

    “主播别水时长。”

    “是不是投稿人在乱讲,其实她家里根本没事儿。”

    “也可能那个躲在房间里的人已经走了,这屋子不是有窗户吗?”

    因为暂时没有事做,常喜乐难得看了眼弹幕情况。她若有所思地向房间的窗户方向看了眼,走上去查看了一下。

    “如果有人,而江月确实在听到男人声音后锁了门,他就不可能逃走。”常喜乐让杨瑰司的镜头展示了一下窗户的细节,“窗户已经从室内反锁了。”

    江月却也因为一直无事发生而不好意思,她有点愧疚地说:“我确实很久没来这间书房,会不会其实已经没事了?让你们白跑一趟。”

    常喜乐摇了摇头,她抬手摸了摸江月怀里小猫的头,说:“可是它还在害怕。”

    动物是最敏感的,能够感觉到人类所看不见、听不着的声音。

    “你在害怕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常喜乐语气温和,简直像在哄襁褓婴孩。

    “主播是在试着和小猫对话吗?……这?”

    “好抽象,没节目效果也不用硬整的,人没事就行。”

    “不爱看建议右上角点叉直接走哈,蓝瞳关心小猫,蓝瞳好!”

    就连江月也有些不明白常喜乐这是在干什么,布布在害怕什么连她这个主人都不知道,难道还能告诉常喜乐这个陌生人不成?

    然而在大家都认为常喜乐在做无用功的时候,布布已经感受到头顶的温度,微微抬起脸,蹭了蹭常喜乐的手心。

    它轻轻喵了几声,然后又缩回了江月的怀里。

    常喜乐抬头,望着这书房的角落,她告诉江月和杨瑰司:“布布说,一但房间陷入安静,那个声音就会出现。”

    江月其实不太信,但她还是问:“那它有说那是什么声音吗?”

    常喜乐摇了摇头:“它也不知道。”

    也大概正是因为不知道,才会这样害怕吧。

    说完她也不再管弹幕里的闲言碎语,找了个沙发椅坐下,说:“那我们就听它的,等吧。”

    杨瑰司没有异议,她找了书桌的一个置物架把摄影设备放好,就坐到了常喜乐的旁边。江月是当事人,当然希望两人能帮忙把事情解决干净,于是她也抱着布布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满意的只有观众。一大部分因为刷到主题好奇点进来的观众都悻悻离开了,还有一些纯觉得“都看到这儿了,不蹲个结果没完”的观众在坚持,剩下的就都是鬼司的铁粉了。

    “啊啊啊啊等了好久鬼司终于出镜了啦!”

    “不枉我蹲守这么久!”

    “还落了两双袜子没戏,啧,看样子还得坐很久,我先去洗一下应该没事吧?”

    “鬼司别开辟新赛道了,你以前那种直播方式最有意思,现在这不纯溜观众呢么?你自己也不出镜,为了捧新人也不至于这样吧……”

    这些话常喜乐也看到了,但她已经说了“安静”,就真的一句话都不再讲。她以手撑头等着布布所说的那个声音出现,此刻也不是那么在意观众的去留了。

    如评论所说,“人没事就好”,她们这个直播虽然是为了引流赚钱,但既然打出了“为观众解忧”的名号,当然应该以把事情解决好为重。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连弹幕里自娱自乐的评论都渐显疲态的时候,从房间的东南角突然响起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其声线粗重,似乎是男人的声音。

    常喜乐抬手捂住了江月的嘴巴,拦住了她下意识的惊呼。

    下一秒,从那角落里传来了咳嗽声。这声音苍老而粗重,仿佛一个年逾古稀的老头。

    这栋小房子独自立于山脚下,也并没有邻居。这声音清晰可闻,说明声音不是从屋外传来,人就在屋内。可这人究竟藏在哪里,声源在房间角落,但他莫非真埋在墙里不成么?

    常喜乐轻声以口型问江月:“隔壁房间是什么?”

    江月说:“这是临山砌出来的书房,最外层一间,往东的方向已经没有隔壁房间了。”

    那么,也不是在隔壁。

    可一个成年男人如果真的被关在墙隙之间这么多天,早就该虚弱饿死了。

    与此同时,布布整只猫都受惊似的炸起毛来,它使出吃奶的劲往江月的怀里钻,吓得连声也不吭了。江月安抚着它,从头顺毛到脊背,

    常喜乐则和杨瑰司同步站了起来,慢慢地向声源方向靠近。

    弹幕则已经炸了锅:

    “我操操操,不能家里真的藏着陌生人吧?”

    “泥煤的,这不是灵异频道是法制栏目啊?”

    “主播你别往前走了,太冒险了,报警吧!!!”

    然而此时已经无人再有闲暇去看他们的话。“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常喜乐轻声默念九字真言后,咳嗽声并没有消失。那么就不是鬼魂,至少不是普通的小鬼魂。

    常喜乐又把杨瑰司护在身后,两人慢慢向前走,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谨慎。她已经把手伸到了随身的包里,捏住了一张符。

    可要施符也总该有个对象,面前是一堵墙,她们该怎么做,总不见得真要拆墙吧?

    常喜乐不禁思考,如果这里面藏的是人,那就属于人间律法该约束的事,会不会她们真的应该报警?

    那咳嗽声还不时响起几声来,随着距离的靠近,常喜乐逐渐能锁定那声音的确切方向了。她眼神一动,伸手拽开散在那大窗户两边的窗帘。随着帘子被掀开,其后面的小型通风口也显现出来。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明晰了,就是从这通风管道里传出的。

    这管道如此狭小,哪怕是常喜乐这样身躯较为小巧的女性也无法进入,大概只有五岁以下的孩童可以试着爬进去。怎么可能有成年男人活生生地待在里面?

    常喜乐的思绪飞速翻腾着思考可能有的情况——不是鬼,但一定是人吗?

    突然,她眼睫微动,想起来小时候在外婆家的老屋子住时,发生的一则趣事。

    她以手撑在窗台借力,一翻身就踩在了窗台上,随后她大着胆子,抬手用力地拆下了排风罩。

    随着排风罩拆下,一个黑漆漆圆滚滚的东西滚落出来,就向着常喜乐的面门袭来。

    “小心!”杨瑰司见势不妙,抬手想把常喜乐往边上拽。但毕竟常喜乐踩在窗台上,两人有高低差,杨瑰司劲儿使的方向就偏了。

    常喜乐顺着她拽的方向往窗台下跳,因为这力气的方向不对,双双和杨瑰司摔在地上。在倒地之前,那黑影的身形在她的眼睛里越发明晰。她微微睁大眼睛,下意识扔出了那张早就捏好的符。

    黑影被个无形的气墙挡了一下,减缓了掉落的速度,落在墙角的地面上一动不动了。也就在这时,在场三人、包括直播的观众都看清楚了那是个什么东西。

    其颜色灰黑,外壳坚硬布满刺,此刻缩成了一个球。

    “这是……”江月有些艰难地说出口,“刺猬?”

    常喜乐这就发现她原先的猜想没错,她想起身去查看,但猛然被身旁的杨瑰司拽住了衣角。

    她回头,看见杨瑰司头上绑的黑色狐狸面具不知何时被打落在地上,她低着头用手捂住脸,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面具……把我的面具给我。”

    第79章 注视这让我觉得恶心

    常喜乐一手把杨瑰司遮在怀里,一手眼疾手快地把掉落的狐狸面具捡起,她背对着摄像头,脊背挺得很直,将杨瑰司牢牢挡住。

    杨瑰司在颤抖,常喜乐想。

    所以她得镇定,否则她的情绪会进一步影响杨瑰司。常喜乐隐约能感觉到面前的人在害怕些什么。

    常喜乐快速又仔细地替杨瑰司把面具绳在她后脑勺系好,随后用双手稳稳地把人托起。她轻声问:“你还好吗,我们要不要结束直播?”

    杨瑰司忍不住伸手在面具壳上摸来摸去,确定面具在脸上后,才深吸一口气说对常喜乐说:“我没事,继续吧,不要前功尽弃。”

    江月就将桌上的拍摄设备拿来,但她见杨瑰司没有接过去的意思,只好暂时掌机。她对着地上那一团灰黑的东西放大镜头,然后有些不确定地问常喜乐:“所以这东西是……”

    “你刚刚已经说出答案了。”常喜乐蹲下来仔细观察这只似乎处于防御状态的小动物,回答她,“是刺猬。”

    “可是,我们不是要找墙缝里的男人吗?怎么反而冒出一只刺猬来?”江月不明白。

    常喜乐看着这只刺猬,它方才从墙顶的通风管道掉了下来,以它这个小身板,又是自由落体,这高度足以让它受重伤。但大概是被常喜乐身上扔出来的凝气符挡了一下,刺猬不仅没受惊,甚至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竟然是还在睡觉。

    已经从江月怀里跳出的布布落在地上嗅探了一会儿,这小猫早没了先前胆怯的样子,它大着胆子凑上来,甚至有勇气用爪子轻轻地“推”一把刺猬的身体。

    “布布!”江月还拿不准这刺猬的情况,她压低声音训斥了布布,把它往回抱。

    “根本没有什么别的男人。”常喜乐则唇角含笑,挑眉对江月说,“你听。”

    在一片寂静之中,这刺猬团小小的身体里发出厚重的呼吸,不时伴随着一点咳嗽。这声音与刚才三人听到的奇怪男声相比,除了距离更近外,几乎一模一样。

    “也怪我记性不好,忘了刺猬咳嗽的声音和人是一样的。”常喜乐叹了一口气。

    “还真是……”江月惊叹道,她问常喜乐,“这么冷门的知识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时候,我经常在我阿嬷家过暑假。”常喜乐把手肘撑在膝盖上,一手托着脸回忆道,“那时候我最喜欢和阿嬷睡在一个被窝里,她总是把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连带她身上也是香香的……”

    但小常喜乐莫名的很不喜欢她阿公。阿嬷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当是大老爷们说话粗声粗气地吓着孩子了。所以每次这位小祖宗一来,阿公就只能委委屈屈地卷铺盖去隔壁客房睡。

    然而某一天晚上,小常喜乐突然很不高兴地顶着个鸡窝头从暖和的被窝里爬起来。她抱着枕头光脚踩在地板上往房门外走。阿嬷被她的动静吵醒了,迷蒙着眼睛问:“囡囡,你要去哪里哟?”

    “阿公又打呼噜又咳嗽,已经半个月啦!”常喜乐愤愤按下门把手准备出门讨个公道。她在客厅远远看见一个人影半躺在沙发上,毫不犹豫地举着抱枕往人影身上挥了两下。

    “诶?诶!谁呀?”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下吓了一跳,但常喜乐毕竟才是上幼儿园的年纪,手上没什么劲。打的这两下跟闹着玩儿似的,只起到一个泄愤作用。

    “爷爷,你以后少吸烟喝酒吧,书上说了这些不良习惯容易导致人睡觉的时候打呼噜,喝酒还坏嗓子,你咳嗽吵得我好几天都睡不着啦……”常喜乐像个小大人似的苦口婆心地劝他。这些晚上她被这噪音折磨得睡不好觉,小孩子正是需要睡觉长身体的时候,常喜乐睡不够,连带着脾气都暴躁三分。

    “你这可就冤枉人了啊!”阿公伸手接过常喜乐手上的大抱枕,指着电视说,“我刚可没睡着,正看电视呢!”

    常喜乐看了眼在播放戏曲的电视机,半信半疑地说:“这样吗?可我明明听到……”

    这家里除了她和阿嬷,就只有阿公,刚才那呼噜声也是男人的声音,除了他还能有谁?想到这,常喜乐就想抗议阿公骗小孩。然而两人却听见从阿嬷房间里传出来与刚才一模一样的男人咳嗽声。

    看着常喜乐震惊的表情,阿公笑起来,他摸摸常喜乐的头逗趣说:“怕不是你阿嬷打呼噜哦!你看你,就是偏心!就算是阿嬷做的坏事也都赖在你阿公身上。”

    然而话音刚落下,阿嬷就披着个外套从房间里走出来。她手上还拎着个薄毯子,看见常喜乐之后快步走过来用毯子把人给搂住,嘴里念叨着:“我的小祖宗诶,光脚在地上跑来跑去的,小心着凉了。”

    但常喜乐不像平常那样拱到阿嬷怀里撒娇,只是愣愣地看她一眼,又看向那房间。

    这屋子里生活的三个人都醒着,那这第四个声音是谁发出的?

    常喜乐刚才光脚踩在地上都不觉得冷,这会儿却反而从脚底心一路起鸡皮疙瘩到头顶。两个老人家眼看着常喜乐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他们这外孙女原本眼睛就灵,总看见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从小吓怕了。这么一来,她当天晚上又发起了高烧。

    随着阿嬷阿公当晚把全家的灯都开起来排查,那多余的咳嗽声也就不见了踪影。但常喜乐一直想不通这声音哪来的,她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想。

    第二天,阿嬷请来村里专门驱邪的阿婆来帮看,但人家在房间里里外外转了几圈,又拿着各种符咒罗盘做辅助,都显示这屋子里没那方面的问题。

    也真是怪事了,这阿婆素来很神,她说没有问题那就是真的没有。可三人分明都听见那怪声了,一天不找到根源,常喜乐就一天睡不好觉。

    那很有神通的阿婆提醒他们:“你们不要叫小孩的话给带跑偏了嘛,有没有可能是家里进贼啦?”

    两个老人带一个小孩,要是遇见身强力壮的贼那可了不得。他们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报了警。只是那声音出现的时间太没有规律,大家排查了几遍都实在找不到声源,估摸着就算有贼也早就趁机逃跑了。

    这一时间在村里还成了个玄乎事儿。

    还是第三天睡午觉的时候,彼时村子里已经万籁俱寂,阿嬷一个人在院子里洗衣服时,见常喜乐跑到身边扯她的衣角,悄声说:“跟我来。”

    从那天退烧后,常喜乐就一直蔫蔫的没精神,这会儿她的眼睛却很亮。她压低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拉着阿嬷的手轻手轻脚地往屋里走。

    这一进屋,那熟悉的咳嗽声就明晰了起来。阿公这会儿出去了不在家,阿嬷立刻紧张地手心发汗,开始四处找趁手的家伙事儿,还打算推喜乐出门去叫人来帮忙。

    但常喜乐摁住她的手,比了个“嘘”的动作。她没有一点害怕的神情了,笑得见牙不见眼,在阿嬷手上拍了拍,安慰道:“没事儿,不怕不怕哦。”

    老太太很久没见到常喜乐这么开朗的样子了,她想着事有蹊跷,就一路配合着外孙女进屋。远远地她就看见房间角落有一块被扣出来的木板和一点土屑。常喜乐松开她的手,兴奋地跑到那块地蹲下,对阿嬷招手。

    阿嬷顺着她的视线也俯身往小洞里看,终于发现一只蜷缩成一团的刺猬卧在那木板隔缝里,正均匀地喘着气儿在睡觉呢。

    “这件困扰我们家小半个月的事儿就这么解决了。”常喜乐回忆着,不禁莞尔,“阿公当时还很气恼,说我错怪了好人。”

    杨瑰司一直静静地在旁边听着,等常喜乐讲到这段时,不禁感叹了一声:“他们对你可真好。”

    江月听完故事后啧啧称奇,过了会她又有些发愁地问:“那我该拿这只刺猬怎么办呢?”小家伙虽然个头小,但浑身是刺,她可不敢用手碰它。

    布布还在好奇地打量这只刺猬,它喵喵叫了几声似乎在和它沟通。

    常喜乐认真听了会儿布布说的话,惊奇道:“诶?它说这只刺猬已经醒了。”

    “真的假的,那它怎么不动呀?”江月仔细看了眼,这刺猬一动不动的,要不是偶尔身体还因为呼吸起伏,连是死是活都判断不出。

    不过常喜乐却感觉到,这刺猬在她话音刚落之后,身体就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杨瑰司突然开口了:“刺猬天生胆小怕人,它到你家寄宿被发现,一觉醒来又有三个人围着它,当然不敢醒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吩咐道:“把窗户打开,过会儿它自己就会离开了。”

    几人走出房间门,杨瑰司伸手接过江月手上的拍摄设备,这次的“观众投稿委托”就算是告一段落。她情绪不怎么高,准备说个结束语就关掉直播间。然而杨瑰司无意间看了眼直播间在线人数,意外地睁大了眼睛。

    刚才她们在等待奇怪的声音时,控场的表现可以说是相当不成熟,赶客是难免的。况且即使提前准备了这么多对付鬼怪的道具,最后的结果仍然只是“走进科学”“走进自然”而已,真是和“鬼司”这个账号的风格一脉相承、殊途同归……

    但直播间却出乎她们意料的火爆,在线人数已远超两人粉丝数的总值。弹幕迅速刷新,快到她来不及看内容。时不时还有华丽的特效布满整个屏幕,这意味着有人在直播间送礼物。

    杨瑰司眯着眼睛,念出了榜一那个用户的id名:“水巷?”

    弹幕早就乱成了一锅粥:

    “原来既不是灵异频道也不是法制栏目而是人与自然……”

    “老是看鬼司在线跟观众连麦,这回换了形式,差点忘记她的特性2333”

    “啊啊啊但是如果我发现家里有陌生人的声音真的会吓死,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是刺猬啊,主播很勇敢了!”

    “刚才那刺猬掉下来的时候,有个什么透明的东西挡了它一下你们看到没,那是啥啊?”

    “我草榜一大哥已经刷了多少万了?我有点晕数字了谁来帮忙数一下……”

    “我就洗了几双袜子,怎么就结束了??花生什么柿了!”

    “主播刚才好像露脸了,但是我没截到图啊,好烦,蹲一个好心人给图。”

    杨瑰司看到这,眉心突然一跳,她觉得喉咙发涩,只来得及说一句:“直播到此结束。”而常喜乐在后面心领神会地补充一句“我们下次见。”

    鬼司就下播了。

    常喜乐握住杨瑰司的肩膀,有些担心:“你没事吧?”

    杨瑰司回过神,她摇摇头勉强笑了笑,说:“没事,我们收拾一下就回去吧。”

    几人再回书房看的时候,那刺猬果然自行离开了。江月再三和两人道谢,杨瑰司心不在焉,还是常喜乐摸了摸布布的头,笑道:“这下布布可以不用再害怕,你也可以安心画稿咯!”

    等她们走出房子再看时间,才发现距离宿舍门禁已经没剩多久了。为了今晚不露宿街头,两人焦急忙慌地开始打车。

    因此,她们也就都没有注意到,因为那群观众方才还沉浸在这神奇的故事发展中意犹未尽,他们许多人干脆自发建立了社群进行讨论,其中有些观众还带着新鲜热乎的录屏开始制作二创。一时间,“鬼司”“蓝瞳”“刺猬咳嗽”“我的猫猫有点怪”“榜一大哥水巷”等词条慢慢向着热搜榜前几名攀升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常喜乐和杨瑰司分别坐在出租车后座的两端。常喜乐转头看向另一边,杨瑰司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瑰司,你选择戴面具示人,是不是出于类似于镜头恐惧的心理?”常喜乐把手覆在杨瑰司微微有些冰凉的手背上,她感觉到,杨瑰司还在害怕。

    常喜乐猜测道:“你很害怕直接来自于观众的注视吗?”

    如今网络上选择露面直播的主播大有人在,当然也有坚持不露脸的主播,但他们不至于对“暴露长相”这件事畏惧到这种地步。

    杨瑰司看着又酷又拽,其实心思却很细腻。如果今晚常喜乐不引导着杨瑰司说出点心里话,她一定会一直想着“面具掉了”这件事无法入睡。

    “不完全是。”杨瑰司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她说,“我害怕的是某个人的注视。一但我暴露了长相,那之后的每一次与观众交流,都有可能是他在背后与我对话。”

    “……这让我觉得恶心。”

    而在某个没有开灯的房间,一个男人正坐在办公椅上看着刚才的直播回放。他的手指摩挲过脸颊,突然轻笑一声,点评道:“有意思。”

    第80章 私信爱上她,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最后紧赶慢赶,两人还是没赶上学校的门禁。所幸杨瑰司租的房子还没到期,而陈墨芯以及那两个闹事的手下都进了局子,两人就大着胆子又去凑合了一晚上。

    等两个姑娘洗漱收拾好躺在床上了,杨瑰司才有空复盘直播时的数据。

    “喜乐。”杨瑰司倒吸一口凉气,“你绝对想不到我们今晚直播收益有多少。”

    “比你平常直播赚得还要多吗?”常喜乐已经困得眼睛有些打架,但还强撑起精神搭杨瑰司的话。

    杨瑰司左右手各自比了个“2”和“8”,常喜乐揉了揉眼睛,问:“两千八?”

    想了想又觉得这个数字不值得让杨瑰司这么震惊,她又改口问:“两万八?”

    杨瑰司摇了摇头,她深吸一口气,说:“二十八万!”

    “什么?!”常喜乐顿时瞌睡也不打了上下眼皮也不打架了,她坐直身子就往杨瑰司边上凑,两个人一起看起手机屏幕来。

    杨瑰司指了指位于打赏榜榜一的那个名为“水巷”的用户,说:“光他一个人就送了50万。”

    常喜乐倒吸一口气,问:“这是你的老粉吗?”

    杨瑰司摇了摇头,说:“从来没见过这个id。”她点击查看用户账号,但账号里除了“水巷”这个昵称外,没有作品、没有头像、没有个性签名,连喜欢和收藏的数量都显示为零,是个非常标准的三无小号。

    “我们的直播内容虽然挺有噱头,但也不至于……这么有消费吸引力?”常喜乐皱着眉头,一时面对这几乎是飞来横财的几十万,第一反应是有些犹疑。她们不像一些有门槛的直播,要求数值达到某个标准才进行下一项直播活动;也并没有露脸,走颜值向路线,按理说,是吸引不了观众这么大数值的打投的。

    不过互联网之大无奇不有,兴许确实有人的爱好是花钱也说不准。

    当初两人制定计划时,已经讨论过“我的猫猫有点怪”的活动形式。杨瑰司对这更有经验些。她在比较过后认为,以她账户的风格特点,在没有广告方加持的情况下,“直播”相对“短视频制作”的形式获取收益要更快些,这也正是她们发起活动的最初的动力。

    只是杨瑰司第一次做线下直播,对两人控场的能力预估错误,导致直播出现了相当一段时间的冷场。但没想到这次委托的收尾做的不错,歪打正着踩中了好几个话题热度,并且收获了远超以往的收益。

    “成功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复现。”杨瑰司对直播中意外掉落面具的事还耿耿于怀,不过她思索片刻就摆了摆手说,“但这次收益也够我们休息很久了,再说吧,给我点时间想想。”

    说完,杨瑰司又认真地盯着常喜乐说:“等48小时后收益开放提取,我就把你那份转你。我们二八分。”

    常喜乐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正在刷今晚直播的视频切片,这一条是关于“蓝瞳”的个人剪辑。

    视频开头,视角从远到近切入一条昏暗的走廊,画面犹如破败的老旧监控般不时闪烁。在若有若无的小提琴曲中穿插着老人的咳嗽声,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后,有女人语带惊慌地说:“我怀疑家里有第二个人!”随着小提琴的曲调愈发激昂,直到在某一秒戛然而止,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女声说道:“站在我身后。”

    下一秒,一个戴着金色面具的女人回头望向屏幕,她俯视着镜头,却没有居高临下之感。面具挡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别说神态,哪怕是容貌也看不清的。可从那一双圆亮如猫眼的双眸中,却分明感受到她的慈悲。

    一阵鼓声中,视频闪过“蓝瞳”翻身上窗、飞身扔符的画面。

    “根本没有什么别的男人。”女人正面望着屏幕,眼睛亮亮的,像要穿透这层桎梏看到人心里去,她弯唇一笑,说,“你听。”

    随后视频便戛然而止,漆黑屏幕中浮现出一行浮金的小字——

    [《不存在的第二个人》

    导演:鬼司

    主演:蓝瞳、江月、布布

    友情出演:鬼司

    制片人:禾页]

    评论和点赞的数量都在以秒刷新,一部分是当晚直播的观众根据词条闻声而来,还有一部分是被大数据推送来的。

    “大大产能也太高了!这么快就剪了个视频出来。”

    “新电影吗?这预告片还挺有意思,啥时候上映?”

    下面有知情的观众已经嘻嘻哈哈地聊了起来:

    “今晚已经播过啦,好奇的话请看重映(bushi)”

    “那我必须说,原片质量参差不齐,高。潮部分非常之带感,但尿点也是相当之多啊。”

    “也不能尿遁太久,有个观众就因为多洗了两双袜子错过了(发出嘲笑的声音)”

    剩下的就多是在讨论“蓝瞳”本人。有人好奇她扔符的手法是不是来自于道家,有人则醉心于她前后冷冽与温柔的反差。

    要不说只要人红起来,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呢。尽管原直播可能有槽点,但善良又可爱的观众自会选取“可食用”部分!

    常喜乐反复观摩几遍视频,心道她自己都快要爱上自己了,于是自得其乐地嘿嘿笑了起来,过了会才想起来杨瑰司还在找她说话呢,她乐呵呵道:“好呀,我二你八。”

    “不是!”杨瑰司重重叹了一口气,晃了晃常喜乐的肩膀试图让她回神,她强调道,“是我二你八!”

    常喜乐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杨瑰司的额头,嘟囔着:“也没发烧呀,说出这种话来。”

    杨瑰司掰着手指向她解释自己的想法:“今天主要出镜的人是你,直播切片视频火起来的人也是你,解决问题的还是你。我并没有出什么力,只是提供了一个账号平台,不值得拿这么多。”

    “你要是这么讲,我还真得跟你好好掰扯掰扯。”常喜乐原本的笑意逐渐淡去,现出些薄怒来,“这账号是你鬼司的,投稿人都来自于你、直播平淡期靠你的铁粉撑起浏览量、包括视频切片也是你的资深粉丝做的,她们爱屋及乌,因为你所以才喜欢我。没有你,就没有今天这一切。”

    常喜乐坐直了身体,她揪住杨瑰司的脸颊,俯视着看她,冷脸道:“收益五五分,以后你要是再说这么见外的话,就再也别找我合作,我受不起。”

    杨瑰司很少见常喜乐这么严肃而带着怒气的神情。常喜乐平时待人接物总是未语三分笑,她眼睛大,看人时水汪汪的,就显得亲和;而她的唇角,即使不笑时也会微微上扬。但此刻,她神情冷淡了许多,就非常像……非常像杨瑰司认识的一个人。

    杨瑰司一时晃神,不知是不是被“再也别找我”这句话给震慑住了,也没再坚持,愣了愣才说:“知……知道了。”

    这一下谈拢了,常喜乐就又换了个人似的,弯着眼睛指着下一个视频给杨瑰司看:“这个人剪的缩略版剧情概览好有恐怖片氛围哦!给我看得起鸡皮疙瘩了,我在现场都没这么害怕……”

    杨瑰司的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常喜乐的脸上,她晃了晃脑袋,自言自语道:“现在还没那么多观众喜欢你,是因为她们不了解你。”

    “嗯?你说什么?”常喜乐看视频正看得入神,没听清,转头问杨瑰司。

    “没事。”杨瑰司笑着摇了摇头。

    她转移了话题,也拿出自己的手机查看今晚有热度的那些词条下附带的视频。随后才在心里默默把那句话补全:

    [如果足够了解,就会知道你有多么值得喜欢。]

    而她鬼司,只不过靠比普通人知道得多一些,赚取一点信息差罢了。

    这一折腾就快要到半夜了,常喜乐昨天睡得太足,而网友剪辑的视频又太精彩,到后面,她越看越精神,手指下滑翻看视频几乎成了肌肉性记忆。

    等到凌晨两点钟,她总算视觉疲劳了,视频也翻无可翻,才按下回退键回到了主页。常喜乐视线下移,见消息那一栏多了不可计数的红点。点进去一看,首先是一大批“xxx关注蓝瞳”的系统提示,其次就是一水的私信。因为私信限制,非互关者在作者回复前只能发送一句话,因此大部分消息常喜乐在外圈扫一眼就大概知道在说什么了。

    常喜乐没有急着回复,她还是个没有经验的创作者,不知道是否有必要和观众保持距离、提升神秘感。过了会,她转头问静静躺在被窝里看手机的杨瑰司:“你平常会回复粉丝私信吗?”

    杨瑰司已经很困了,她大脑迟钝地运转了一会儿,才说:“嗯……看情况吧。有些只是来撩一下,就没必要回复。有些的确需要帮忙,又抢不到直播的连麦机会,我偶尔就指点一下。”

    常喜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杨瑰司经她这么一说,也回退到自己的消息栏开始查看。她的列表一溜烟全是陌生人私信,看得常喜乐眼睛疼。杨瑰司倒是很有经验地一目十行往下看,判断哪些有必要回复。

    过了会儿,她眉眼一动,看见个“该账号已注销”的ID,消息显示对方发了一张图片,也就看不清具体内容。

    常喜乐拍了拍杨瑰司的肩膀,想示意她看一下自己的手机。

    但很快她就发现杨瑰司的身体绷得很紧,似乎看到了什么让人害怕的消息。

    “怎么了,你看自己的视频还能看害怕吗?”常喜乐老是因为自己的胆小被身边人善意地取笑,难得看杨瑰司中招,常喜乐就忍不住撩她一下。

    但她一凑近杨瑰司就也顿住了,因为那消息栏里只发了一张图片,是杨瑰司在面具掉落一瞬间的截图。事实上,那截图相当模糊,如果不是像常喜乐这么熟悉对方的话,不可能认出来主角是谁。

    然而照片上用红色记号画了几行字母——[YGS?]

    杨瑰司微微颤抖,她说:“是我名字的缩写。”

    常喜乐点了点头,她微微握紧手机,想试着劝慰杨瑰司:“说不定只是生活中某个有交集的人,他带了问号,说明并不确定自己的猜测。你不要理他。”

    杨瑰司点了点头,但她的身体依然在颤抖。她还是不愿意告诉常喜乐这巨大的恐惧是从何而来,甚至也难得忽略了常喜乐刚才的有话要讲,她把手机扔到离她很远的床头柜上,随后蒙上被子,说一声“睡了”,就再不讲话了。

    常喜乐则若有所思地看回自己的手机屏幕,那上面的语句其实并不算很特别,只是发信人的ID有些耐人寻味——

    水巷:[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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