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0

    第81章 我乐意

    杀生丸异常笃定。

    别说你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人,就算你是这世上最高明的阴阳师,也无法在抵达极限之前,关住他正值壮年的强大父亲。

    你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只是拍了拍他的手,告诉他:“不相信的话,欢迎你过来看。到时候,我会在庭中橘树枝头系上红色绸带,你只要稍微留下心,就能赶上一场好戏。”

    眼见杀生丸将要离开,你忍不住再次叫出他的名字。

    他停下脚步。

    却没有回头。

    你知道他这是在等你开口,不由笑了笑。

    “杀生丸。”

    “做你的大妖怪,永远目视前方。别回头,也别对人类投以太多关注,就像现在这样,一直一直走下去。”

    “相信我,你肯定会成为比你父亲更强大的存在。”

    你很喜欢杀生丸。

    就不由希望他可以在没有狗男人迫害的情况下过得更好。

    他听不听、信不信,都不重要。

    你只是想顺从本心说出来。

    仅此而已。

    就像

    你明知道那是不好的,却还是选择把他扯入泥潭之中,让他也沾染上些许不堪的颜色。

    不久之后。

    犬大将再次到访。

    只是,他的表情有点奇怪。

    温柔的表情收敛,金色兽瞳平静静静盯着你,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古怪意味。

    犬大将:“……杀生丸那孩子来过?”

    你不置可否。

    歪在矮几上,一边从高脚膳台上拿乳母去皮切好的时令水果吃,一边漫不经心将手里的册本翻过一页。

    眼皮都不抬一下,态度那叫一个欠奉。

    犬大将坐到你对面:“羽衣,我们还是夫妻。”

    “从你拒绝我的那一刻起,我们就已经不是了。”

    你又翻过一页,“我是不会怨恨你,可如果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爱我,就应该像爱我一样尊重我的意见才对。”

    犬大将:“我尊重你,只是我还没有同意分……”

    你:“你同不同意关我屁事?我之前就已经提醒过你了,你不选择我,我们就没有未来了……看在我们曾是夫妻的份上,这次你擅自闯入我寝殿的事,就姑且不跟你计较了。”

    “快走吧,你坐在这里很挡光,妨碍到我看书了。”

    话音未落,手里的册本就被拽走,呼啦啦被丢到一旁。

    你心下冷笑。

    想也没想瞬间暴起。

    摸起一旁的雪洞灯台,狠狠砸在面前之人的脑袋上,他脑袋受力一歪,油污混杂着血液立刻顺着额角流下。

    在他晦暗不明的目光中,你一字一顿:“你以为你是谁,竟然敢当着我的面,给我甩脸子?”

    你仿佛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的。

    下巴微微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乜斜而来,攥着灯台的手指向被他丢在一旁的册本,理直气壮命令:

    “捡回来。”

    犬大将没说话。

    只是缓缓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形很快占据你的视野,带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他抬手拂了下额头,不仅还在流血的伤口瞬间恢复如初,就连油污和血迹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也没有一丝之前狼狈的模样。

    那双金色兽瞳平静无澜,静静注视着你:“羽衣,你之前不是这样的。”

    “你错了。”

    你毫无俱意。

    一字一顿否决他笑死人的话,“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之前,只是因为你说你爱我,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跟我在一起,我信了,才愿意给你个机会。”

    “只可惜,你不珍惜。”

    “你欺骗我、辜负我,甚至……现在还妄想继续羞辱我。”

    “你该不会是期望在你做出那些事后,我对你还能有好脸色吧?呵,别痴人说梦了!我是说过不会怨恨你,因为我恨的话,只会很自己实力不济,不能直接杀了你!”

    恶言相向的同时,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眯,冷声命令:“捡回来,不要让我再说第次。”

    犬大将脸色变了几变。

    到底是没有违逆你的命令,转身将自个儿亲手丢掉的册本给你捡了回来。

    你这才收了冷冰冰的模样。

    丢开沾血的灯台,重新坐回矮几边,慢条斯理看起书来,心里多少有点困惑。

    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走。

    既然提起了杀生丸的名字,想必就是察觉到了什么,表情才会变得奇怪起来,可他竟然还不发飙哎。

    你都这样蹬鼻子上脸羞辱他了,但凡他还有点羞耻心和自尊心,就算不杀了你,也不应该继续你的鸟气才对。

    可他竟然都捏鼻子忍了。

    ……这就是恋爱脑吗?

    ……真可怕!

    正唏嘘着,你翻着书页的手腕突然就被握住。

    斜眼一瞥,不是犬大将还能是谁?

    “羽衣……”

    他似乎是好好斟酌了一番,才问,“不生孩子的话,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和好如初了?”

    你暗啐了句马德煞笔,旋即无比晦气地甩开他的手:“发什么癫?你变成人类,完完全全抛弃作为妖怪的过往,彻彻底底选择我,让我在我们的关系中,得到真真正正的安心,我都不一定会回头。如今,你只是不情不愿退了一步,就妄想我跟你和好如初?呸,你还是做梦比较快!”

    你仔细想过了。

    他之所以会放低姿态,说出如此不可思议的话,做出如此多荒谬的事,大概率是因为他没得到你的心。

    他不懂忠诚忠贞为何。

    偏又有着一颗纯纯的恋爱脑。

    做起狗来,难免就贱兮兮的。

    你越是不爱他,他就越喜欢不知廉耻地倒贴。

    而这也不意味着他有多爱你。

    他只是没得到你的心而已。

    如果恋爱脑的换成你,他可能会跟你黏黏糊糊一阵,但很快,他就会像热烈地爱你一样,重新爱上其他女人,并将你视若敝屣。

    你不会再留着他。

    至于他愿不愿意变成人,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会把他关起来。

    不守男德的狗男人,只有关在盒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你绝对不能让同样是挂逼的他,成为第一个继国缘一。

    不好好烂在泥土里,白骨化成灰滋润大地,非要去几百年后给你添堵的情况,必须从根源上杜绝!

    “为什么杀生丸就可以?”

    犬大将气息渐沉,金瞳直直盯着你,“他骄矜、傲慢、自负,以大妖怪的身份为荣耀,根本瞧不起弱者。他不会爱你,更不会为你变成人类,为什么……为什么他就可以?”

    “很简单啊。”

    迎着他质问的目光,你微微一笑,“他年轻干净。”

    “他不喜欢我,可他也不喜欢任何人。这样懵懵懂懂、纯情简单、又没有被任何人攀折过的高岭之花,是珍宝啊,谁能拒绝跟他春风一度呢?”

    “哪怕是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我对他的贪婪的欲念,也仿佛熊熊燃烧的炽烈之火,从未有一刻熄灭过……”

    在犬大将越来越僵硬的注视下,你不以为意吐出爆杀,“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没有未来也不要紧。”

    “我乐意,便胜过一切原则道理。”

    犬大将:“……这就是你没有用药的原因?”

    你笑而不语。

    一切尽在不言中。

    之所以不用,当然不是因为脑袋一热,扎入情情爱爱的海洋里无法自拔了,而是因为这样才能更好的羞辱到成名已久的犬大将。

    你原本并没有这种想法。

    只是想着捏鼻子忍到刹那猛丸取回狱门疆,可谁让犬大将不知死活,非要试图拿捏你呢?

    可不得给他整点花活?

    而杀生丸,正是那个最适合的花活人选。

    有点抱歉。

    可你也还是很有良知的。

    不吃药只是为了杜绝犬大将跟你黏黏糊糊,并不是为了彻底把杀生丸拉入泥坑。

    而且,杀生丸是大妖怪。

    你不觉得他现在就已经发育完全……

    想到这里,你突然头发发麻。

    太刑了!

    竟然恬不知耻玷污了一个两百多岁的孩子!

    张见了你,恐怕都得虔诚跪在你脚步,亲吻你的手背。

    你忍不住神游天外。

    犬大将不出声的笑了。

    他骤然扯过你拿着册本的左手,将你粗鲁拽至跟前,在你猝不及防的惊呼声中,压低了声音:“你以为,你能给他生出半妖孩子?”

    你慌了一息。

    很快就冷静下来。

    端详着他终于显露出真实情绪的脸,心里不由乐开了花:“生不生得出都没关系,主要就是那么个态度。”

    像是怕气不死他似的。

    你抬起右手,手臂勾住他紧绷僵硬的脖颈,缓缓拉至跟前,贴在他耳边柔声细语,“……就是那种明知不可为,却还是愿意为心爱之人生儿育女的态度。”

    “你并不爱他!”

    即使脸色冷沉,犬大将仍能看穿一切,捏着你手腕的手不自觉用上力气,“你是故意的!”

    “故意找跟你没什么交集的杀生丸,而不是选择更得你欢心的人类……你怕我会伤害他们!”

    你:“你要是这样想,我也没办法。”

    …………

    被踩爆底线的大妖怪,彻底失去温柔和善的表象。

    你有幸见识到。

    并侥幸活了下来。

    犬大将一直在你的宅邸里停留到九月的明月夜。

    直到檐廊外不断传出那只跳蚤冥加的焦急呼唤,他才终于放开你,拨开你汗湿的额发,在你眉心落下一吻,喑哑的嗓音戏谑响起:“羽衣,你说,现在你的腹中……是不是已经孕育了我的孩子?”

    “我觉得,应该是杀生丸的孩子。”

    你低喘着。

    身体还沉浸在强烈的刺激中回不过神,但这并不妨碍你出言挤兑他。

    犬大将心情很好。

    温柔抚摸着你,感觉到指腹下身体正随着自己的动作不停发抖,脸上笑意更深:“没关系,我们时间还长得很,总能生出我们的孩子。”

    你:“是啊。你喜欢几个月的?我个人比较喜欢个月的,安全、不伤身体……”

    寝殿外,冥加的呼唤更大声了。

    犬大将纵容地笑笑。

    留下句“都是以做母亲的人,还在说孩子气的话,小心孩子笑话你”,就穿戴整齐,走了出去。

    当乳母哭着奔过来,心疼地抱住你,一边咒骂犬大将,一边小心翼翼问你还需不需要药剂的时候,你很冷静地回她:“已经不需要了。”

    乳母似乎明白了什么。

    眸光颤了颤,怨恨地咬住袖口,悲不自胜地恸哭起来。

    你并不觉得难过。

    只是又被狗咬了一口而已,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如果有孩子的话,等他死的时候,我会送那孩子跟他一起走。哈哈哈,到时候,他的脸色肯定特别有趣!”

    乳母泪如雨下:“可、可……那多伤身啊!”

    你:“能让他死都死不安生,却只需要我付出一点点代价,很划算的。”

    乳母却哭得更伤心了。

    你迷茫起来。

    这种等价交换不是你占了大便宜吗?

    乳母为什么不高兴,反而哭得更伤心?

    这种困惑的情绪,在刹那猛丸顺利归来,并将那位相助良多的“贵人”引荐给你后,悉数化做更浓烈的惊愕。

    你甚至失态地倒吸一口凉气。

    第82章 小心那个男人

    此刻。

    那个被称为诅咒之王的男人,就站在寝殿屋顶之上。

    态度异常散漫。

    手臂闲闲拢在宽大的袖里,居高临下逡巡着你的宅邸。

    他的脸很眼熟。

    并不是熟悉的虎子脸的那种熟。

    而是非常独特、非常奇异的克系脸的熟。

    大概是他格外看不上你的宅邸吧,那张克克的面庞上,写满了嫌弃和不屑。

    你稍稍怔神。

    片刻后,恍然大悟。

    是你太想当然了。

    实际上,你根本没见过活着的诅咒之王。

    你见过的,只是以咒物形态存在,而后受肉了虎杖悠仁的两面宿傩。

    不得不说

    眼前这个诅咒之王,跟你的宝儿真的好像啊!

    仿佛是注意到了你目不转睛的愕然视线,诅咒之王暗红色的奇特眼睛倏然眯起眯起,令人两股战战的可怕威压瞬息而至。

    你身边的下人们噤若寒蝉。

    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来升起,就本能慑服于他的气势,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谁准你抬头看我的?”

    “真让人不爽。”

    刹那猛丸这才注意到你还在发呆。

    他大惊失色。

    慌忙去扯你衣袖,想让你赶紧低下头。

    眼前众人可是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是一言不合会杀人的存在。

    可他的手还没有碰到你,就被凌空而来的火焰灼伤带偏,空气中瞬间弥漫出织物烧糊的臭味,他捂着手臂,额上冷汗立时就下来了,却不敢发出一声呼痛的闷哼。

    你回神扫了刹那猛丸一眼。

    瞧着他问题不大,松了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又抬头凝视着上面喜怒不定的两面宿傩。

    虽然有些过于不知死活了,但……

    他真的很像宝儿啊!

    你是没能活到宝儿长大,但你曾通过鬼舞辻无惨的拟态,见识过宝儿长大成人后的模样啊。

    眼前的诅咒之王,不能说跟宝儿一模一样,最起码也是一个模子生产的。

    要说他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诅咒之王明显要比你见过的宝儿更加成熟一点……也就是年纪更大一些。

    “你……是在宇治出生的吗?”

    你知道自己不该多问的。

    可终究是没控制住内心的那一丝丝希冀与忐忑。

    哪怕明知道眼前的诅咒之王,跟跟童磨有着相同爱好,在没有憨厚可靠的虎杖悠仁跟他争夺控制权的情况下,但凡让他觉得不爽了,他就会毫无顾忌就把人切成鱼生,你也想出格地问问他,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你的宝儿。

    下一息。

    诅咒之王目光如电,直射而来。

    他咧开嘴。

    独具个性的五官,让他一笑起来就显得格外狰狞邪性,瞧着异常危险:“……就知道是你。”

    你呆了呆。

    还没想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眼睁睁看着他从屋顶上跳下。

    仿佛一只敏捷的鸟儿,宽大和服飒踏作响。

    诅咒之王毫不避讳将你打横抱起,在众人的惊呼中,去往寝殿,头也不回地吩咐:“里梅,不要让外人来妨碍我们。”

    “遵命。”

    不知何时。

    一个低眉垂眼的少年,已经恭谨地跪在廊檐里,听凭他吩咐。

    “姬君!”

    “姬君大人!”

    “快放开我们的姬君大人!”

    乳母和护卫们大惊失色。

    再也顾不得自身安危,纷纷从地上爬起来,想要阻拦。

    “没事!”

    你堪堪回过神。

    没再去纠结自己的话哪里出了纰漏,才会让他如此笃定,赶紧从两面宿傩怀里仰起头,越过他肩膀望向忧心忡忡的众人们,及时解释,生怕他们遭受不必要的伤害,“……别担心,是我自己想要单独跟他聊的。”

    两面宿傩冷笑一声。

    他只用一只手就轻易抱稳你,空着的手摁住你脑袋,把你摁在他怀里,凉薄的语气充斥着刺耳的嘲意:“听见了吗,里梅?别杀光了,这可是你前任主君用惯的仆役。”

    “是。”

    里间。

    刚远离骚乱的人群,两面宿傩骤然松开手。

    你猝不及防。

    差点直挺挺摔下来。

    所幸及时抱住他脖颈,又被他扶住后背,才不至于被摔一个屁股蹲。

    正心有余悸着,却听他恶劣地笑出声:“抱够了吗,妈妈?”

    你下意识仰起头。

    与微微垂下眼睑的诅咒之王四目,不,六目相对。

    四颗暗红色的眼珠似笑非笑盯着你,表情讳莫如深。

    你本是想松开的。

    可听着他的话、瞧着他的表情,手臂就像是有了自我意识,更用力的抱住他。

    为什么要松开?

    凭什么要松开?

    不相认也就罢了。

    可现在,他是你儿子哎!

    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儿子,抱一抱又怎么了?

    又不是别人的儿子,抱一下还得经别人同意。

    你想通了。

    光明正大换了个姿势更舒服的姿势。

    偏头靠在他胸口。

    呼吸放得很轻,耳朵可以清晰听见他胸膛传出沉稳有力的心跳。

    ……他好好地长大成人了。

    ……再也不是跟在你身边的小孩子了。

    念及此。

    无数念头不受控制地一股脑涌入心头,让你本就慌乱的内心变得更加乱糟糟。

    仿佛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就是你仿佛塞了块大石头的喉咙,滞涩生疼,滚烫的湿意浸透长睫,一点点洇湿面前的衣物。

    然后,你就感觉有人轻抚着你后脑勺。

    是宿傩。

    意识到这一点后,无数情绪以翻江倒海之势,顷刻间冲破巨石的阻挡,化作无尽的泪水倾泻而出。

    你死死抱住他。

    抓着他衣物的手指痉挛发抖,不停叫着他的名字:“宿傩、宿傩、宿傩……”

    “怎么又把自己的人生过得乱七八糟?”

    两面宿傩终究还是收了之前阴阳怪气的带刺模样。

    他盘腿做在柔软的叠席上,将哭得情难自已的你抱在怀里,宰惯人的大手此刻显得异常温情,抚慰着你因为啜泣而颤抖的脊背,“每一次,都精准遇到人群中最糟糕的男人……你是被什么诅咒了吗?”

    “……也、也没有非常乱七八糟。”

    被他一眼看穿真相,你非常丢脸。

    脑袋埋在他怀里不敢抬起头,却又不愿意丢了身为母亲的面子,只好揪着他衣襟,吸气缓解沙哑的喉咙,小声解释,“我已经做到了一个普通人能做到的最好的一切。只怪他们嘴上说爱我,却又不肯为了我真的去死,才会让我不得不面对杀不掉他们的苦恼。”

    两面宿傩:“现在不拿着‘报应’糊弄自己,安慰自己只要坐稳高台,就能迟早能看到对方自取灭亡了?”

    熟悉的话让你愣住。

    很快,你就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并没有大人哄小孩子的羞愧之感,只是辩解的声音很小很小:“……并不是糊弄啊。那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而我本来就已经活不长了,总不能再毫无顾忌地跟你说太多残酷黑暗的话,以至于把你养成偏激阴暗的性格。”

    两面宿傩不出声地哼笑:“现在就可以了?”

    你捏着他衣角擦擦眼泪。

    从他怀里坐起身,偏过头,仔细端详着他的眉眼。

    说实话。

    你不太能通过外表判断他的年龄。

    克系风的面容原本就跟普通人不太一样,又加之脸上没什么皱纹,体型健硕,身上关键部位肌肉意外紧实,只是比年轻人更深刻的轮廓,说他年过四十也不足为奇,可有的时候,看上去又像不足三十岁的青年。

    “你已经长大了嘛。”

    你望着他。

    忍不住冲他笑。

    原本还有些磕绊的话语,越说越流畅,“在我不在的时候,你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能独当一面的大人。妈妈我啊,再也不用担心你会走歪路呢。”

    两面宿傩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屈起右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暗红色的眼睛回视着你,似笑非笑:“歪路?如果按照你之前的预期,我应该是早就已经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歪路。”

    “不,这不是歪路。”

    你否定他的话。

    伸手去摸他的脸,指腹不小心触碰到他脸上的小眼睛,粗硬修长的长睫划过指尖,痒痒的,“拥有力量,并将这份力量发挥到极致,不畏惧站在众生顶点,这本就是非一般人能达到的境界。你这样就很好,不被命令、不受掌控、不会受伤,还能过上自由自在、自我随性的生活……这本就是我对你的期望。”

    成为诅咒之王,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当初你给他取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能沾沾诅咒之王的福气。

    如今他真的成了诅咒之王,成为了那个天上地下唯他独尊的男人,你才不会因为儿子成了混沌邪恶的反派,就担忧的寝食难安。

    “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你没再藏着掖着。

    跟他说真心话,是如此自然。

    根本不用担心自己说出激烈的话,会给他人生带来无法挽回的糟糕影响,“我从来不是公平正义的使者,无关紧要之人的死活,从来不在我的人生规划之内。”

    “在刚刚离开你的那段时间,我最害怕的,就是你会过不好。无惨并不是合格的父亲,就算我算计了多情的源氏,让他多多怜爱你,可终究……他也不会像我爱你一样疼惜你……”

    两面宿傩:“我还以为你早就将我抛之脑后,头也不回地地开启崭新的人生。”

    你:“怎么可能?我一直都牵挂着你,从没有一刻忘记了你,只是……”

    两面宿傩:“只是什么?”

    你猛地回过神。

    避开他的目光,摇了摇头,转而说起别的:“对了,我们分开多久了?”

    两面宿傩四只眼睛盯你。

    在把你看毛之前,慢慢咧开嘴笑了,没有深究的意思:“五十年。”

    你略有吃惊:“这么久吗?看起来,你顶多四十出头,而且保养得非常好……说你三十岁也有人信呢。”

    两面宿傩:“想知道我是怎么保养的吗?”

    你:“啊?这还有秘诀吗?”

    两面宿傩:“当然有。”

    你来了兴趣:“是什么?”

    两面宿傩:“在他们冒犯到我之前,就把他们统统宰了。”

    你:“……”

    沉默半晌,默默给他比了根大拇指。

    行叭。

    不愧是诅咒之王!

    一般人还真学不来这个保养秘法。

    你们闲聊着。

    不知不觉,已然日影西斜。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不需要额外命令,里梅恭敬的声音就从外面想起,得到允许后,将丰盛的晚膳逐一给你端过来,之后,又是规矩地行了一礼,才膝行退下。

    里梅的超绝手艺让你享受得泪流满面。

    好怀念啊!

    是记忆里的美味!

    正当你吃得高兴之时,突然想起不对劲之处,囫囵咽下嘴里炸物:“不应该啊……里梅她应该比你还大才对,怎么她还是少年模样?”

    两面宿傩举止异常得体。

    吃东西的速度不慢,但动作非常优雅。

    一看就是接受过良好教养的。

    闻言,他掀起眼睑,暗红色的眼珠散散睨过来:“咒法而已。”

    你点点头。

    不太懂这个。

    在你的记忆里,咒术师的世界还没有结局。

    剧情里各种伏笔啥的,身为打工人,你根本不愿意动脑子,爽过就完了,自然也就不知晓更深层次的内容。

    不过

    “小心一个额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

    你拿着筷子,戳着面前的炸虾,“他非常危险。就算你已经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了,我也不想你跟危险离得太近。”

    两面宿傩表情古怪了一瞬。

    很快又恢复成漫不经心的模样,似笑非笑:“哦,他怎么危险了?”

    第83章 就属你最不懂事

    “……就是很危险,妈妈不想你跟他玩。”

    你有点苦恼。

    倒不是你多尊重剧情,不想跟好儿子剧透,而是根本剧透不出来哇!

    你只知道那个男人非常危险。

    以人类之躯,顺顺利利活了上千年不说,还一直搅风搅雨,奋战在搞事的第一线。

    都这样了,也没把自己玩死。

    甚至,还把虎杖悠仁他们搞得七零八落、一地鸡毛。

    他是纯粹的疯批实验家。

    比鬼舞辻无惨和犬大将可怕多了。

    奈何你做打工人的时候,精气神都要被工作吸干了,哪里还有思考番剧后续走向的兴致?

    就算大佬们把神分析摆在你面前,你都不一定有心情瞄上一眼。

    现在被好儿子这么一问,可不就立刻麻爪了吗?

    但你是妈妈嘛。

    面对这种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妈妈只要立刻摆出妈妈的谱就能含混过去。

    两面宿傩似乎是笑了。

    当你拾眸望去,就见他正用一种非常微妙的目光注视着你,遥遥回应你的话:“我知道了,妈妈。”

    吃完饭,天色已经擦黑。

    庭院中的石灯笼已经点上蜡烛。

    在昏黄的烛光中,两面宿傩将你想要的狱门疆交给你,屈起一只腿,手肘支在膝盖上:“很有意思的东西,你是想……”

    “你走吧,再过不久,他应该就要回来了。”

    你低着头。

    不停摩挲着手中的狱门疆。

    四四方方的盒子,仿佛是用人皮制成,摸上去触感非常奇特,而上面长满的眼睛,也仿佛有生命一般,恶心又瘆人。

    两面宿傩咧嘴笑:“就这么恐惧那个男人?”

    “不是恐惧他。”

    你声音很轻,“他是大妖怪,有着强烈的自尊心和胜负心,不管我做什么,只要他还没有完全掌控我,就不会对我下死手,可……”

    顿了顿,你偏头望向近在咫尺的两面宿傩,黑白分明的眸子怀念地描摹他的五官,一想到你们才刚重复不久,就又要面临不确定的分别,顿时心头一片涩然,眸光也暗了下去。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可你是不一样的。”

    “他绝不会饶过你。”

    “没有一个母亲,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遭遇危险而无动于衷,”

    “宿傩,我不能让他看见你。”

    “哪怕你真的很厉害,具有足够与他一战的实力,我也不想用你去赌那样一个不确定的未来。而且,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可能保持冷静……一旦我失败了,他就会立刻发这世上还存在我的软肋……我不能被他钳制,更不能给他生孩子……”

    两面宿傩回视着你。

    克系的面容显还挂着不辨喜怒的笑,目光却有着看穿一切的力度:“那我呢?”

    你愣了愣神。

    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如果当初无惨没有追到宇治,没有在切缘后继续骚扰你的人生,你是不是也会像现在这样,根本不愿意生出不爱之人的孩子,更不愿意把我生下来?”你如遭雷击。

    完全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了这种话,整个人呆愣原地。

    还没有想明白他究竟哪里来的这种爱情至上的想法,一直压抑的亏欠和自责就顷刻间涌上心头,化作巨石,沉甸甸压心口,强烈的滞痛让你几乎无法呼吸。

    “你是我自己想要生的孩子。”

    “跟你的父亲是谁、我究竟爱不爱他,没有任何关系……”

    你轻声呢喃着。

    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傻儿子,不由心疼得流出泪来,“都是我不好,太早离开你,没有跟你说清楚,才会让你生出这种不确定的烦恼。”

    “我承认,当时我的确有忧心忡忡的时候。可那只是因为我担心你会被他的诅咒所牵连,无法顺顺利利度过一生,才会担忧地寝食难安。除此之外,我从没有过一刻不生你的想法。”

    “宿傩,我爱你。”

    “我真的很爱你。”

    “因为你的存在,我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你对我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我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因为莫名其妙的男人就不爱你?”

    “我只是、只是……”

    两面宿傩一把将你扣在怀里:“既然如此,那就别总是把我排除在人生规划外……妈妈,你会成功,我会帮你杀了他。”

    你眼泪掉得更凶:“可……”

    “他会死。”

    两面宿傩又重复一遍,“他一定会死。”

    ****

    狱门疆不是普通人能使用的东西。

    它是咒物。

    自然需要咒力催动。

    而你呢?

    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

    肩不能挑、手不能扛。

    再好的咒物搁你手里,也是白瞎。

    需要咒术师帮忙是既定事实。

    可瞧着漫不经心的两面宿傩,你根本控制不住老母亲的心情,没有一刻能真的放下心来,拉着他喋喋不休:“并不是只有抹除一个的肉、体,才叫杀,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所以,你一定要听我的,绝对不能跟他硬碰硬!”

    两面宿傩睨了你一眼:“我瞧着那么愚蠢?”

    你犹豫片刻。

    还是顺从内心地点点头。

    在他危险地挑眉中,你斟酌着话语,尽力不去伤害傻儿子的脆弱心灵:“你长得五大三粗,健壮又结实,看起来就是脑子不太好使的那种莽夫的标配……当然了,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我个人认知的问题。”

    “所以,我总是忍不住担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个脑瓜崩弹脑门上。

    你捂着额头。

    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眼泪差点掉下来。

    两面宿傩哼了声。

    双手拢袖,施施然走开。

    总之,解决完狱门疆的操作问题后,你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让乳母给你带来一筐红布条,指挥着刹那猛丸给你系满橘树枝头。

    完成你的命令后,刹那猛丸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思前顾后了好一会儿,才心事重重地蹭到你跟前,试探询问道:“那位大人……”

    “对我来说,他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等结束这一切后,我会告诉你,但现在,请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是。”

    你微微一笑。

    安抚地拍拍他肩膀,拿起身侧膳台上的点心碟子,递给他:“放心好了,他没有过伤害我。别垂头丧气的,宿傩可不是犬大将,你把带他过来,并不是错事,相反的,我非常感谢你让我们得以重逢。给,拿去吃,这可是里梅的手艺,比大内里的御厨手艺更加精妙,快尝尝。”

    刹那猛丸看了看点心碟子,又瞧了瞧你,不自觉红了脸,低头应是,双手恭敬接过。

    在筹划如何将犬大将限制在狱门疆生效范围一分钟的时候,比起由两面宿傩催动狱门疆,你其实更想让里梅来。

    固然有自私的成分在里面。

    可换成里梅的话,你确实更容易稳定心神。

    同时,就算倒霉催的失败了,也有更大概率可以保下她。

    里梅没有拒绝。

    是两面宿傩直接驳回了你不靠谱的念头。

    在你试图狡辩的时候,他长臂一伸,直接把你夹在腋下带走:“真是令人不愉快……五十年不见,你自作主张的气人手段更多了。”

    你双手捂脸:“也、也没有啦。”

    两面宿傩:“并不是在夸你。”

    你却在傻乐。

    嘿。

    嘿嘿嘿。

    居然气到货真价实的诅咒之王了……

    一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很难不美滋滋。

    只觉得日渐贫瘠的精神生活,陡然出现了一抹炫目的亮色,可比烩汤师每日一抽的一发入魂,更让你酣畅淋漓。

    而一旦精神振奋了,人也就可以想着法子的变态起来。

    你把两面宿傩摆弄好。

    尤觉得不够味儿,干脆直接从涂笼里取出黄金戒指,冲着两面宿傩四只手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套在他惯用的左手上。

    两面宿傩像是任你打扮的小姑娘。

    不管你让他做什么,他都不生气,而且,还配合得非常好。

    你心都要化了。

    只觉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孩子就是你儿子了。

    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入他的眼……

    念及此,你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整个人立刻严肃起来,双手捧着他克克的脸,扭过头跟自己对视:“不对劲,你怎么没成亲啊?你年纪也不小了,按照这里的习俗,你早该成亲了才对。”

    两面宿傩:“没意思。”

    你追问:“怎么就没意思了?五十年这么长的时间里,你总不至于一个有意思的人都没遇到吧?”

    你本对催婚深恶痛绝。

    可当你瞧着自己的好儿子,竟然一直孤零零的时候,哪怕他是无坚不摧的诅咒之王,也不由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

    两面宿傩不咸不淡瞟你一眼。

    宽大的掌心扣住你后脑勺,将你摁在他怀里:“我不喜欢吵闹的女人。”

    你试图挣扎。

    然后脸就被更用力地按入肌理分明的胸肌里。

    只好闷闷出声:“不喜欢女人,男人也可以啊。”

    你自认为是很开明的母亲。

    只要儿子喜欢,性别什么的,你并不在意。

    然后

    “闭嘴。”

    你还没来得及委屈。

    就感觉到两面宿傩低下头,贴在你耳边,很小提醒,“他来了。”

    等犬大将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就只瞧见你无比依恋地靠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里,眉眼含情。

    不仅如此,那个男人同你相握的手上,还带着一枚让他无比眼熟的黄金戒指。

    犬大将怔在原地。

    脸上温柔的神情逐渐褪去,只余下无法掩饰森然戾气。

    “斗牙,你不是一直想找到继国缘一吗?”

    “瞧”

    这样说着,你将脑袋枕在两面宿傩的肩上,手指摩挲着他奇特的侧脸,黑白分明的眼瞳却眨也不眨注视着犬大将的一举一动。

    “他就是。”

    “原本,我跟他是不可能再见的,多亏了你……多亏了你到处找他,让他不由担心起我的安危,才会重新回到我身边。”

    “既然我们已经重逢,那我跟你的那份孽缘,便到了结束的时候。”

    犬大将盯着你。

    没有回应你的话。

    而是无声拔出身后的丛云牙:“躲开。”

    很显然。

    这话是对你说的。

    即使你光明正大把绿帽子扣在他头上,他也没有恼羞成怒,直接冲你发火,而是准备将怒意发泄在那不知死活的奸夫身上。

    可他这是爱你吗?

    不。

    不是的。

    他只是不甘心而已。

    寝殿里没有风。

    犬大将的衣袍发尾却无风自动。

    是那把剑引动了空气,紊乱的气流顺着刀身盘旋而起。

    你微微一哂。

    暗骂了句“什么牌子的牛鬼蛇神,可真是会装”。

    就在犬大将不善地步步逼近中,从容地牵起同两面宿傩相握的手,柔嫩白皙的手指轻易就被他攥在掌心,将黄金戒指更清楚地展现出来。

    “看见这枚戒指了吗?”

    你不疾不徐。

    丝毫不担心他一发平A,把你跟两面宿傩骨灰都扬了。

    反而还轻飘飘丢出的一颗惊雷。

    “本来,我是准备把它留给你……留给你这个将要成为我丈夫的男人。”

    犬大将脚步一滞。

    神情愕然,金色兽瞳骤然缩成一点。

    “只可惜……”

    脉脉温情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那个不知何时滚落犬大将脚边的狱门疆发动后,你就毫无顾忌地暴露出真实的獠牙。

    松开跟两面宿傩交握的手,一步一步走过来,围着他转圈,务求让他360°无死角听清你的声音。

    “你事儿太多了。”

    “我那么多前夫里,就属你最不懂事儿。”

    “斗牙,舔狗,就应该有舔狗的样子。”

    “既然一开始摆出要舔我的姿态,后续就不能出尔反尔,妄图翻身做主人,更不能对主人的要求置之不理呢。要不然的话,就会像现在这样……”

    “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你就捡起他掉下的丛云牙,毫不留情径直从后心捅入。

    失去妖力。

    犬大将并不比当初的小公子更难搞。

    利刃非常轻易就贯穿他的身体,顷刻间破胸而出。

    滚烫的鲜血顺着剑刃汇聚,从一开始的一滴两滴,到后来的血流如注。

    “羽、羽衣……”

    犬大将仿佛终于清醒过来。

    可那双金瞳还是不由自主追随着你。

    复杂的眼神,说不出是茫然无措更多些,还是悲伤痛苦更多些,只是叫着你名字的声音,莫名透出一股令人心酸的委屈。

    而你,只觉得晦气。

    毫不留情转动刀柄,他终于再也不能摆出深情的模样,不堪承受地吐出血来。

    脸色煞白。

    气若游丝,仿佛命不久矣的样子。

    “小心!”

    第84章 这可怎么办

    下一息

    两面宿傩瞬时来到你身边,牢牢握住你的手,蓬勃的咒力包裹住你全身,将你跟那把逐渐散发出异常气息的妖刀彻底隔离开。

    “不要碰,那东西有古怪。”

    你有点被吓到。

    倒不是被异变突生的丛云牙,而是被过于谨慎的两面宿傩。

    点点头的同时,忍不住解释:“我知道,我知道他的这把刀很危险,但因为他一时半会死不了嘛,我就觉得他的威慑力应该还在,不至于让这把刀立刻就反了天去……”

    然后,就被两面宿傩非常危险地瞪了。

    你讪讪一笑。

    拉着他的手臂摇了摇,赶紧认错:“是我不好,我不该明知道那刀很危险,还去拿……原本,我是想拿铁碎牙捅他的,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竟然没带那把刀,而天生牙是把宰不了人的刀,只能用丛云牙了……谁知道他这么废,才刚失去妖力多久啊,就连一把破刀都震慑不住了……”

    解释的声音越来越小。

    没办法。

    两面宿傩四只大大小小的眼睛正一块儿瞪你呢。

    克克的。

    凶凶的。

    在昏暗的摇曳烛光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哈人的。

    “我错了。”

    你低头诚恳认错。

    两面宿傩这才放过你。

    然而,不等你松口气,就见犬大将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真相似的,金色兽瞳无比笃定盯着你,沉沉笑出声:“不,他不是继国缘一,你并不爱他。”

    你下意识望过去。

    就见他脸上重新浮现出温柔和煦的笑,好像已经从之前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一般,当即不虞皱眉:“你又在狗叫什么?”

    犬大将:“你不爱他。”

    你:“放屁!我不爱他,难道爱你吗?”

    犬大将回视你。

    目光纵容又无奈,仿佛是看着一个耍无赖的孩子:“你是不爱我,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让你将目光移到我身上来。可你也不爱他,你的心不在这里,而且,你看着他的眼神,也不是……”

    “妈妈。”

    两面宿傩双手插袖。

    在犬大将愕然的目光中,手肘从身后压在你肩上,“跟他闲聊很有意思吗?”

    你立刻挺直胸膛:“没意思!”

    犬大将恍然大悟

    表情错愕又复杂。

    视线在你跟两面宿傩中间门来回逡巡,最后定格在你脸上:“……这就是你从来不爱我的原因?因为你还得前世,记得那些过往,忘不掉那些人,所以才得不到你的爱……”

    “不。”

    你扬声打断他的话,“我不爱你,只是单纯因为你不配。”

    “作为心智成熟的正常女性,我绝对不会爱上别人的丈夫、别人的对象……尤其,还是你这种听不懂人话、自视甚高的男人,还不至于罕见到让我不惜违背做人的基本道德底线,也要跟你在一起的地步。”

    “更别说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

    犬大将坚定:“我爱你!”

    你惊了。

    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嘴里啧啧称奇:“啊?都成百上千岁的大妖怪了,竟然都会自欺欺人到把自己都骗过去啊……”

    “斗牙,你不会真的以为你那些行为就是爱吧?”

    “你爱我什么?”

    “爱我长得好?爱我不爱你?还是你舔狗成精,就是爱做我的狗?”

    “呸”

    “你只是不服气罢了。不服气我竟然看不上你,不服气自己比不过杀生丸,妄图掌控掠夺主导他人意志,才是你所谓爱的本质。”

    犬大将:“不是……”

    “闭嘴!”

    有被嘴硬的犬大将气到。

    你揉着太阳穴。

    柔弱无力地依偎在两面宿傩怀里,脸上满是不耐烦,“不守男德、贱骨头、恋爱脑,重毒瘤不要跟我说话,真是晦气!”

    犬大将金色兽瞳黯了黯。

    沉默片刻,他低声道歉:“之前,是我不好,我以为我可以保护你,只是没想到,竟然让你如此抵触……”

    说着,他目露怜爱之色,视线落于你腹部,“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应当的,只可惜,今后我不能陪在你跟孩子身边,再也不能保护你们了。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你可以……”

    “我们没有孩子!”

    你只觉头皮发麻。

    靠在两面宿傩怀里的身体瑟缩了一下。

    他的目光仿佛已经透过层层叠叠的衣物,看穿血肉之躯,直直瞧见了那个尚未出生的婴儿。

    勉强咽了口唾沫,你凛声又重复一遍,“我们根本不会有孩子!就算有,等会儿送走你,就让你们父子去地下团聚!”

    说完,你将头更深地埋在两面宿傩怀里,双手揪住他衣裳,“把天生牙留下,其他的一起封起来封起来!我不想再看见他,晦气!”

    两面宿斜眼扫过来。

    若有所思盯着你瞧了好一会,终究没说奇怪的话。

    一手将你护在怀里,另一只手指尖咒力如电射出,瞬间门缠住犬大将腰间门的天生牙,将其拽入手心,嘴里念出封印的咒语。

    伴随着咒物上的眼睛转动,那个不可一世的顶级大妖瞬间门落地成盒。

    之后,就像丢垃圾一样,他随手将狱门疆和天生牙甩向身后。

    杀生丸轻松握住。

    “该属于你的东西,我都还给你了。”

    你从两面宿傩宽阔结实的肩上露出半个脑袋,黑白分明的眸子觑着不知道看了多久的西国贵公子,忍不住出言提醒,“杀生丸,千万别听你父亲的。”

    “你这样就挺好的。”

    “不喜欢人类,不喜欢半妖,并不是值得纠正的过错。”

    “好了……走吧走吧,快走吧。”

    你重新缩了回去。

    老老实实躲回两面宿傩胸口,小声嘟囔,“记住不要跟人类太近了,沾染太多人味儿,也容易遭遇不幸……”

    “嚯,我是不是来晚了?”

    霎时间门,幽玄的寝殿里云霞兴蔚,珠玉生光。

    你先是一怔。

    旋即不可置信地重新探出头。

    就见雍容华贵的女子轻拢着蓝色曳地衵裳,款款而来,那张摄人心魂的美丽面容上带着淡淡的笑,潋滟着幽幽神光的美目环视一周,最后定格在杀生丸的掌心。

    “果然……”

    “我还是来晚了。”

    月姬瞧了瞧狱门疆,又瞧了瞧盯着她说不出话的你,半是遗憾半是惋惜地摇摇头,似是悲伤地低头拭泪起来:“他竟然已经被装在盒子里……真是太令人悲伤了。”

    杀生丸面无表情。

    只是捏着狱门疆的手紧了紧。

    两面宿傩后撤半步,让你可以更方便地跟她交流。

    你迟疑片刻。

    字句在舌尖斟酌再,才试探道:“请节哀?”

    月姬:“不必,也没有很悲伤。”

    你干笑两声。

    默默在心里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月姬停下擦拭不存在眼泪的动作,美目一扬,潋滟的神光便直直落在你身上,似笑非笑:“他这样不懂事的男人,迟早有天会死在外面。只不过,令我没想到的是,他竟然栽得这么突然,突然就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不管了……”

    “唉,你的存在,真的给我添了很多麻烦呢。”

    你:“那……需要我做什么弥补一下吗?”

    月姬很自然地点头。

    一脸“你可真是乖巧懂事”的赞赏表情:“你夺走了我们的一位大将,虽然是他的错,但你也是要付出代价的,要不然,我们大妖怪的面子往哪里搁?”

    杀生丸:“母亲!”

    两面宿傩在听到这些话时,脸上不以为意的神情也渐渐淡了。

    “需要我做什么?”

    你冷静询问。

    并没有因为她嘴里的“代价”感到恐惧畏缩。

    她不是那样的大妖怪。

    虽然你们只有一面之缘,但你很确定,她并不凶恶。

    之前她都没有因为犬大将为难你,没道理现在突然为难起你来。

    “生下那个孩子。”

    月姬直视你。

    不是询问,而是近乎命令。

    你瞳孔骤然缩成一点。

    恍惚中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太确定:“……那个孩子?”

    月姬颔首。

    涂着丹朱的手指慢悠悠捋着垂着胸前的银色长发:“虽然只是个半妖,但好歹也流淌着我们的血脉。你夺走了一个,总归要还我们一个。”“可……”

    “不愿意的话,我就只能想办法把他从这里面放出来了。我们西国可是很弱的,一位主君都不能少,不然,说不定那天就会被敌人夺走地盘,无家可归了。”

    月姬非常直白说出自己的想法。

    根本没有为难你,强迫你做选择的意思。

    你犹豫起来。

    你不想生出犬夜叉。

    不是因为你讨厌他到希望他从未存在过,而是因为他完美继承了犬大将的秉性。

    如果你能拥有长久的寿命也就罢了,还可以将他带在身边抚养,直至他成长为心智健全的大人,并时时刻刻对他耳提面命,防备他走上跟犬大将一样的不守男德的死路。

    可你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

    寿岁至多不过百年。

    根本无法顺利抚养他长大。这也是他跟两面宿傩的本质不同。

    两面宿傩是人类。

    他有身份、有地位,有财富,而且,还有很可靠的源氏保驾护航。

    纵然你很早就离开了他,他的父亲也犬大将一样靠谱,他也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而犬夜叉呢?

    他是半妖。

    不被人类接受,也不被妖怪接纳。

    又加之父母早逝。

    即使你给他准备再多的财富,人类都不能毫不芥蒂地接受他。

    他不仅无法成为一个好男人,还注定会过得很辛苦,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出生的好,也省得给你、给别人平添麻烦。

    可是

    如果月姬愿意抚育他呢?

    似乎是条不错的出路。

    她把杀生丸养得那么好,没道理犬夜叉就那么不堪教化,非得长成一棵歹笋不可。

    你可耻地意动了。

    月姬心照不宣。

    没有非逼着你给予肯定回答,轻飘飘留下一句“等你生下那个孩子,我们再过来”,就带了神情复杂的杀生丸离开。

    两面宿傩没什么反应。

    面对你征询意见的目光,咧开嘴,克克地笑:“随你好了,妈妈,我总不会让你再次难产。”

    刹那猛丸听到这个消息后,多少有点难以接受,但他也还是勉强打起精神来安慰你:“是我等无能,无法从妖怪手中拯救您,才会让您不得不做出这种屈辱的选择。请您不要自责,更不要悲伤,在我们心中,您依旧是令人尊敬的高洁姬君。”

    就连乳母,也是赞同地点头:“女子生育之事本就非常危险,您还太年轻,才会觉得堕胎的危害性比生产轻,可实际上,最伤身的,反倒是前者……这样也好。”

    她轻抚着你的鬓发,“生下这个孩子,交给那群该死的妖怪们。从此之后,彻底跟他们划清界限……日后,您一定会过得更好。”

    你这才安下心来。

    在众人的妥善照顾中,你于翌年初夏的满月夜,生下了一个不属于人类的半妖孩子。

    见你平安,乳母喜极而泣,就要抱着那孩子给你看。

    你倦怠般闭上眼。

    乳母愣住。

    两面宿傩一直握着你汗湿的手,见状,压低了声音,意味深长询问:“妈妈,你不看看吗?”

    你声音微弱:“抱走罢。”

    也许是因为从最开始就做出了不抚养的决定,即使现在辛苦生下来了,你也没有太多不舍的情绪。

    仿佛,你的母爱已经到此为止了。

    两面宿傩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看一眼吗?一旦让乳母抱出去,交给杀生丸带走,你们就再无相见的可能了。”

    第85章 私欲

    “抱走罢。”

    你没有犹豫。

    回答没有任何改变。

    心里也没有什么不起伏不定的情绪。

    整个人就是很平静、很平静、很平静……

    里梅手艺很好。

    乳母见多识广。

    在她们的配合下,你顺顺利利度过了女子最难熬的关卡。

    期间门,杀生丸曾板着一张脸来找过你。

    你很惊诧。

    按道理来说,你们应该是不会再见的。

    直到他冷冰冰从嘴里“名字”蹦出两个字,你不解其意,直到被那双薄金色的眼眸不虞瞪了一眼,你才反应过来明白他的意思,情不自禁笑出声。

    ……还真是温柔啊。

    你对他这种看上去有些距离感,实际上内心无比柔软的人最没有抵抗力了。

    别说对他做不出蹬鼻子上脸的事,就连跟他说句硬话都于心不忍。

    “你们决定好了。”

    “只要不叫犬夜叉,叫什么都行。”

    你非常懂事。

    既然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将那孩子交于他们抚养,自然不会出尔反尔,更不会自我意识过剩地冲着他们指手画脚,摆出不合时宜的母亲姿态。

    杀生丸的脸色却肉眼可见的冷凝下来。

    薄金色的眼瞳微微眯起,从你身上挪到后方踞坐的两面宿傩身上,清冷雅致的声线浸满森森嘲意:“你可真是个好母亲。”

    很明显。

    这话是冲你说的。

    你被他怼得莫名其妙。

    怎、怎么突然就被嘲讽了?

    识时务、不黏着他们不放、不给他们的名声抹黑,这么有自知之明为啥还要被阴阳怪气啊?

    你有点委屈。

    真心感受到了人跟妖怪之间门的森严壁垒。

    可你眼前的是杀生丸啊。

    再委屈也不会跟他生气。

    于是,你耐心解释:“你们愿意抚养那孩子,原本就是那孩子的荣幸。而我,身为普通人,擅自将责任丢给你们,就已经够羞愧的了。要是再不知感恩,使得我的身份,成为其他妖怪置喙你们的把柄,那可就真是万死难赎其罪了……”

    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杀生丸的唇就更紧得抿成一线,似乎是被气到了,再也不愿意听你的话,直接怫然离去。

    你非常困惑。

    扭头望向身后跟个大爷似的的两面宿傩。

    希望他这个打小就聪明的好儿子,可以给你解释解释。

    两面宿傩:“看我做什么?想让我帮你把他抓回来,玩父债子偿的游戏吗?”

    你:“……哈哈哈,这就不用了。”

    儿子过分孝顺。

    还真是种甜蜜的苦恼呢。

    安逸的日子一天天过去。

    很快,就又是一年中秋时节。

    众人兴致勃勃早起做月见丸子。

    最先出锅的月见丸子,跟早就准备好的柿子、栗子、葡萄之类的果物,摆放于芒草装饰的高台供台里,放在月亮能直接照到的庭院里用作供奉,其他的,则由大家分掉。

    一派热闹欢乐的景象。

    你安静看着。

    不知怎么,突然就有点想吃五仁月饼。

    “喝点?”

    不知何时。

    两面宿傩已经拎着一壶清酒来到你身边。

    里梅紧随其后,捧着摆满点心和酒器的沉重膳台,稳稳摆在你们中间门,又将浅口酒盏摆放好后,恭敬地行了一礼,这才膝行着后退离开。

    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面宿傩塞了一杯酒,下意识惊诧出声:“怎么突然想起跟我喝酒了?你不是不喜欢我喝酒吗?”

    两面宿傩:“我不喜欢,你就不喝了?”

    你:“是啊,我当初答应过你嘛,酒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跟你的约定重要。”

    话音未落,两面宿傩就嗤笑出声。

    暗红色的眼睛从指尖摇晃的酒盏上缓缓湿气,落在你身上。

    轻飘飘的。

    却有着让人芒刺在背的力度。

    两面宿傩:“我真的那么重要。”

    你:“非常重要!”

    两面宿傩指尖转了转酒盏,摇曳晃动的酒面倒映着澄净的月色,睨来的目光意味深长:“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去找我?……有时间门去寻找不知真假的四魂之玉,将脱身的希望寄托于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上,也不想再见你的非常重要的儿子一眼吗?”

    ……来了。

    ……终于来了。

    你吸了口气。

    并没有料想中那般手忙脚乱。

    反而有种“瞧啊,终于来了”的解脱感。

    一直悬着的那颗心,终于可以尘埃落定。

    两面宿傩打小就是聪明敏锐的孩子。

    没道理长大了,成为了不可一世的诅咒之王了,脑子反而无惨化。

    你早就想到了。

    可事到临头,端着酒盏的手还是情不自禁抖了抖。

    两面宿傩不疾不徐。

    屈起右腿,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托着下巴,眺望着月下庭院,轻描淡写地又问了一遍:“妈妈,你为什么不想见我?”

    你低下头。

    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触感细腻的酒盏外壁:“没有不想……”

    “是因为无惨吗?”

    两面宿傩直接打断你含混其词的话,“……还是因为那个叫继国缘一的男人,亦或是两者都有?”

    两面宿傩换了个姿势。

    坦然说着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无惨做出来比那只狗更恶心的事?他毁了你的人生,伤害了对你来说异常重要的人,你怨恨他,或许,还情不自禁迁怒了我,所以,才不想跟我相见。”

    你怔了怔。

    在否认和承认之中迟疑片刻,终究是点了点头。

    两面宿傩:“你是不是也想着舍弃我,就像你舍弃那个孩子一样?”

    “这倒没有。”

    “你们不一样。”

    面对他近乎笃定的话语,你直接予以否定。

    在他质疑的注视中,你重新低下头。

    鬓发顺着光洁的侧脸滑至胸前,头发的阴影遮住了五官,让人看不清你的神情,“那个孩子是我生的,却并不是属于我的孩子。”

    “说我无情也好,冷漠也罢,可人心就是偏的。除非是天生的圣人,不然,人的感情就是会分出亲疏远近。”

    “我自己的孩子,跟别人的孩子,意义截然不同。”

    “通常情况而言,哪怕是别人的孩子,只要条件允许,我都不介意做个好母亲,全心全意给他们准备一个很好的未来。”

    “可能让我无法释怀的,只有我自己的孩子……”

    “宿傩,你就是我的孩子。即使是因为你的父亲的缘故,我也没有控制不住情绪迁怒你,我想见你,可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这种矛盾的心情,就已经让我无所适从了,怎么还可能会有舍弃你念头?”

    “所以”

    两面宿傩腔调拉长了。

    在你仰头望过来的时候,他不经意咧开嘴笑,“我还是不如你跟继国缘一的孩子来得重要。想来也是,真正让你牵肠挂肚的,是你与心爱之人的孩子。”

    你眸光一黯:“……不是这样的。”

    两面宿傩斜眼扫来。

    似笑非笑。

    似乎在是等着你编。

    你平复着起伏的情绪。

    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辛辣刺激的口感刺激到味蕾,让你使劲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你才重新收拾好表情,跟他对视:“你们的重要性,从不跟你们的父亲挂钩。对我来说,你跟那个孩子一样重要,都是我崭新人生的锚点,都是我此生不可能割舍的重要存在。”

    “我是自愿成为你们的母亲的。”

    “并不是因为我爱上了谁,也不是想要孕育所谓‘爱的结晶’,更不是出于别的什么高尚复杂的目的,而只是单纯出自我的私欲。”

    “我觉得生下你们,可以让我得到真正的安心舒畅,开启全新的人生,过得更开心,我就生下你们。”

    “仅此而已。”

    “也正是基于这份不纯粹的爱,我对你们有着非比寻常的掌控欲,我把你们视为我生命的延续,如果你们得到了幸福,那我也就是幸福的。可如果你们遭遇了不幸,我就会承受千百倍的痛苦……”

    “所以,我才不敢见你,我不想让你感知到我那些不可见人的负面情绪。”

    你非常难为情,却还是冲他笑,“……即使我不是什么好母亲,在自己心爱的孩子面前,也想维持好母亲的体面。”

    两面宿傩按住你自斟自饮的酒盏。

    在你困惑望过来的时候,大大小小的四只暗红色眼珠直直注视着你:“我会杀了那个男人。”

    你怔住。

    两面宿傩:“无惨,我会帮你杀了他,所以……不要再这样笑了。”

    你脑袋像是生锈的机器。

    吭哧吭哧运转了好半天,终于明白他的意思。

    “不是他。”

    你望着眼前已经长成大人的两面宿傩。

    在他认真的目光里,原本那些控制得很好的情绪,仿佛脱缰的野马,顷刻间门失去钳制的可能。

    长睫微颤。

    雾气一点点模糊了视线。

    “至少,不全是因为无惨。”

    “是我……”

    “是我自以为是、自命不凡、妄自尊大,才会觉得自己能成为例外,以至于害人害己。”

    “就算没有无惨,我也依旧会遭遇不幸。”

    “从我昏了头,选择那个不可靠的男人开始,就注定会不得好死……”

    两面宿傩面色凝重。

    将膳台推到一旁,转而将捂着脸,呜咽啜泣的你抱在怀里就像小时候,你抱着他一样。

    “继国缘一……是谁?”

    “你们究竟在哪里见过?”

    不怪两面

    宿傩有此一问。

    他在孩童时期,就从你嘴里听过这个名字。

    当时他就生疑过,但因为没从你嘴里问出来有用的东西,他才会提醒你,不要轻易喝酒,免得醉了乱喊别人的名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就算他隐约窥探到了什么,却还是感觉到了更深的违和。

    他没有找到继国缘一。

    那个妖怪也没有寻到任何关于继国缘一的讯息。

    在排除了一切不可能后,他不得不推断出一个非常糟糕的可能。

    你的人生并不只存在于在他眼前。

    过去,现在、未来……

    在他尚未出生的时候;

    在你们还没有重逢的时候;

    甚至,在他死去的很久很久之后,你就已经踉踉跄跄,走过了无数他触之不及的时光。

    第86章 过过去(类似番外,斟酌订阅)

    打工人没什么雄心壮志。

    就算再次获得新的人生,你也只不觉得自己美少女战士附体,突然就有了拳打藩主武士、脚踢公卿贵族的本事。

    甘于平庸。

    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是以,在同龄孩子还只会躺在榻上流口水的时候,你就已经给自己定下清晰的工作目标:成为东山那边最富裕武士家里的佣人,做一名合格的打工人,勤勤恳恳养活自己。

    而当你终于掌控幼童不受控制的声带,在家人夜谈时,字句清晰阐述自己的愿望后,家人们纷纷抚掌大笑,乐得前仰后合。

    “真是个懒丫头。”

    “为了不下地干活,你可真是什么都敢想。”

    “武士家的佣人,哪里是那么好当的?别胡思乱想了,你现在还小,没有人会让你去地里干农活,安心呆在家里,照顾好妹妹和母亲,不要胡乱跑,就很好了。”

    “哈哈哈,傻大妹,做什么佣人,你脸长得那么好,倒不如直接嫁个出身高贵的武士,这样的话,不仅不用干活,还会有人伺候你了呢。嘿嘿,到时候,我们一家人都能沾你的光。”

    ……

    ……

    父母兄弟笑作一团。

    就连刚出生不久的妹妹,都仿佛感受到大家愉快的气氛,噗噗吐出两个奶泡。

    你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种地什么的……

    但凡干过农活的人,都该清楚农活究竟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谁不服气,谁先去火辣辣的太阳下干上个三天,还能轻描淡写说“不过如此”的,你才敬佩他是心口合一的汉子。

    至于兄长说的嫁人,你更是想都没想过。

    将改变人生、实现阶级跨越,寄托在别人身上,本就是非常可笑且愚蠢的事。

    更不要说,在这里结婚,就注定会生孩子。

    自己没有选择也就罢了。

    可你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没有选择。

    不乱生孩子。

    这是你一个心智成熟的现代女性,早就铭记在心的基本道德。

    当然了。

    你的决定虽然有点难听,但其实你对人生并没有那么悲观。

    打工人嘛。

    总不会忘却初心。

    如果当面生活太棘手,就会干脆利落的摆烂。

    没有什么事是不能用摆烂解决的,如果有,那么还可以选择大招:躺平。

    解决问题的终极奥义就在那里,干嘛非把自己逼抑郁呢?

    对你而言,如今生活的庭条件并不适合生孩子,可你也并没有对家人指手画脚的意思。

    这是他们的人生。

    你不会用一个现代人的眼光,去评判封建社会下的家庭生育意识不适合现代社会,顶多会在父母给妹妹起名字的插言:“花啊草的太常见了,让妹妹叫辉夜姬吧。”

    “啊?”

    “这是传说中月宫小公主的名字,妹妹叫这个名字寓意很好的。”

    你觉得很好听的。

    而且,还符合你目前生活的世界背景。

    无论怎么挑,都挑不出错。

    只可惜,父母并不这么认为。

    “还是叫花子吧。”

    “是呢。辉夜姬什么的,这种高贵公主的名字,咱们可受不住。”

    父母你一言我一语,就给你妹妹起了个在镇上集市上喊一声,最起码有十个女孩子回头的烂俗名字。

    你非常不甘心。

    兄长大和却笑得丧心病狂。

    你额上青筋乱跳。

    忍了忍。

    实在

    没忍住,抄起烧火棍追着他打。

    大和笑出猪叫:“母亲,父亲,你们快瞧啊,大妹她还有精力打人,明天让她跟我一起下地干活吧!”

    “闭嘴!”

    你真是要被七八岁狗也嫌的皮猴子气死!

    生活清贫。

    可家庭氛围还算不错。

    最重要的是,村里的大家都是这样的。

    哪怕是村长里正,也顶多是住的比你们好一丢丢、穿得比你们强一丢丢、吃得比你们多一丢丢,绝对不会发生,你们住不上屋、穿不了衣、吃不得饭,而他们却住着高深华丽的别墅豪宅、吃着山珍海味、穿着绫罗绸缎的这种事。

    大家都差不多。

    就不会有不必要的攀比心。

    更不会产生不必要精神内耗。

    只是,这种小农生活是有局限性的。

    稍有天灾**,你所拥有的生活就会顷刻间灰飞烟灭。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子里突然出现了古怪的流行病。

    村民一个接一个倒下,很快,就轮到了你家。

    高烧。

    咳嗽。

    浑身酸痛。

    只是一夕间,强壮如父亲、坚韧如母亲、皮实如兄长,都躺在床上起不来,更不要说连路都不会走的妹妹花子。

    病痛的折磨让他们无意识呻、吟。

    你第一次感到了恐惧的滋味。

    不是畏惧疾病之威。

    而是害怕自己会失去眼前的亲人。

    你根本无法想象,如果亲人们都不在了,你要如何孤零零地,在这乱七八糟的地方生活下去……

    所幸,在你陷入绝望之际,有位善良的医师路过村子。

    她的医术高明。

    在彻夜不休地实验下,终于调配好对症的草药,没有向众人索取任何报酬,无偿救治大家。

    在最后一名病人也痊愈后,她就趁着夜色飘然而去,就像她来时那么悄无声息,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留下。

    ……

    ……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

    你都以为自己拿的是小日子种田剧本。

    直到

    你在给下地干活的父母兄长送午饭时,偶然在田间小径上瞥见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孩子,秉承着“这是谁家孩子,没见过,别不是被人贩子拐来的吧”的好奇心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不看还好。

    看清的刹那,你顿时惊得花容失色。

    手里的饭筐都差点被吓掉。

    深赫色的眼睛。

    与生俱来的火焰斑纹。

    象征着太阳恩赐的花札耳饰。

    一个特征还只能说是巧合,可一连撞三个,不是继国缘一那逼,还能是谁!

    马德!

    你真是忍不住爆粗口。

    怎么是他!

    不是纯粹的种田世界观就罢了,怎么还是对普通打工人那么不友好的鬼灭世界观啊?

    惊惧之余,你不由祈祷他只是路过,赶紧离你的村子,不,是离你的国郡都远远的,别来沾边。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你情绪起伏太大,对于拥有通透世界的继国缘一来说太容易感知到了,他慢慢停下脚步,茫然又困惑地扭头望向你。

    你下意识后退一步。

    勉强抱紧饭筐,定了定心神,才冲他横眉竖眼:“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小姐姐吗?!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继国缘一:“你……认识我吗?”

    你:“不认识,滚!”

    撵完与瘟神无异的挂逼继国缘一,你把饭筐交给正在干活的父母,原

    路返回的时候,四处打量着,确定继国缘一那逼已经不在了,你才终于松了口气。

    只可惜。

    天不遂人愿。

    不等你开心太久。

    父母就带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把继国缘一带回来了。

    父亲:“他是个能干的孩子。”

    母亲:“多亏了他,你哥哥他们那些孩子,才能从暴躁的野猪手里死里逃生。”

    大和:“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了。正好我大妹太懒了,除了做点家务活,地里农活是一点也不插手,有你这个兄弟来帮我,我也能松快一点。”

    三言两语,他们就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你也意识到,有了这个救命之恩,以后想撵走他,恐怕不大容易。

    由于继国缘一说不出来自己多大,父母就粗暴地按照身高来排序,于是,你莫名其妙就多了一个“二哥”。

    “二哥。”

    花子抱住继国缘一的腿,小嘴那叫一个甜。

    你面无表情。

    父亲看向你。

    母亲:“歌,不能这样失礼哦。”

    大和:“哈哈哈,我知道了!你是想做姐姐吧?笨蛋,谁让你不长个儿的,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矮了……”

    花子也困惑望过来。

    你太阳穴突突跳。

    强忍住踹大和一脚的念头,不情不愿叫了声“二哥”。

    继国缘一冲你笑。

    ……他笑起来真好看啊。

    你骤然回神。

    狠狠掐了一下自己大腿,疼得你瞬间飙泪。

    shift!

    都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有乱七八糟的心思?

    你羞愧不已。

    恨不得用脐带当场吊死自己。

    真不是你排外容不得人。

    主要是你发现你跟继国缘一的那倒霉催的老婆撞了两个半特征:

    一,名字叫歌。

    二,家人(差点)因为疫病寄了。

    三,收留了他。

    众所周知。

    靠近挂逼,容易变得不幸。

    这一下撞了两个半特征,你很难不心慌。

    你的确可以通过去镇上做工的方式,达到置身事外的目的,但可能被牵连的,是你的家人啊。

    正常人都无法做到一走了之。

    你亦是如此。

    不得已,你只好暂时搁置了外出做工的念头,转而将“撵走继国缘一”提上日程。

    太直白的法子肯定不行。

    要是被他们知道你莫名其妙就把一个好孩子撵走了,知恩图报的父母说不定会用竹条把你屁股抽烂。

    还是得来阴的。

    让他回家去。

    跟他哥哥相爱相杀去。

    于是,你一改之前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恶毒形象,跟他玩起知心妹妹的把戏。

    “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

    这样说着,你一脚把贱爪子揪人头发的大和踹入水里,在他吱哇乱叫中,你冲继国缘一和善微笑,“别看我跟大和整天打打闹闹的,但我知道,大和是我的好哥哥,而大和,也肯定是这样的想的。”

    “缘一,你说你没有了母亲,那你之前还有其他亲人吗?比如父亲兄长姊妹之类的……”

    继国缘一:“……我没有姊妹。”

    你:“那就是有父亲兄长了?”

    继国缘一没有否认。

    你莞尔一笑。

    虽然他挑着回答让人不太高兴,但幸好他还是诚实的。

    不然,你绝对也会把他一起踹下去。:,,。

    第87章 糟心心(类似番外,斟酌订阅)

    你蹲在他身边。

    故作好奇地询问:“你父亲兄长对你不好吗?为什么没有留在他们身边?”

    继国缘一:“兄长大人是这个世上最温柔的人。”

    你笑笑:“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离开温柔的兄长大人呢?大和整天像个皮猴子惹我生气,我都没有想过不要他这个哥哥,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你为什么会舍得离开他啊?”

    花子双手交叠打砸他膝上。

    双手托腮,孩童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盯着新哥哥,投之以同样好奇的目光。

    继国缘一轻轻抚摸着花子的脑袋。

    深褐色的眼睛静水无澜。

    像是讲述别人的事一样,毫无起伏地讲述着自己的身世。

    “我是个不吉利的孩子。从出生以来,就不停给家里带来灾灾祸,不仅害得父母每天都因为如何安置我而争吵不休,还害得无比温柔的兄长大人,因为来找我玩耍而被父亲责罚。原本,等到十岁后,我就会被送入寺庙,出家为僧……可是,母亲死了,我不想再让父亲兄长为难,就独自出发去往寺庙……等自己停住脚步,就遇见了你们……”

    “乱讲!”

    大和本在河里飘着。

    听他这样说,立刻吭哧吭哧游回来,义正言辞反驳,“哪里是不祥之人了?”

    “如果不是你,我跟那些家伙肯定早就被野猪吃了,尸骨无存了!”

    “年纪轻轻,就有着跟野猪相斗的力量,这哪里是不吉利的孩子,分明是罕见的天才!你应该成为威风凛凛的武士才对!”

    说道动情处,不由得忿忿拍打着水面,替自己的好兄弟抱不平,“你父亲也真是的,怎么能跟你说这么难听的话?真的还是一名合格的父亲吗?”

    大和义愤填膺。

    你面上神色不变。

    只是斟酌着字句,半是附和、半是宽解道:“缘一,你并不是不吉利的孩子。你父亲之所以会说出这种伤人的话,可能只是碍于你脸上的胎记,跟你有一点点心结和介意而已。”

    “可他终究是你的父亲,怎么可能一点不爱你?就算对你说出了过分的话、对你兄长做了过分的事,但我想,他肯定不是故意的,事后指不定如何后悔呢。”

    “我们是孩子,一出生就无偿享受着父母提供的一切,才得以顺顺利利长大。对此,应该怀抱感恩之心,而不是对着已经尽力的父母,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并因为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而怨恨他们。”

    “缘一,你既然是他的孩子,就应该主动原谅他的过错,主动跟他解开心结才对。”

    “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合就任性怯懦地跑掉,这可不是一个好孩子该做的事”

    大和眉头皱了皱。

    总觉得你说得哪里不太对。

    可中二病时期的少年,是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的狂暴大猩猩,根本无法准确说出究竟哪里违和了。

    “大和,真正的男子汉是不是就应该像我说的一样有担当?”

    甚至,当你问他意见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点点头。

    你笑了。

    重新望向一旁茫然走神的继国缘一,继续温柔地PUA他:“缘一,你救了大和,不仅我父母都非常感激你,就连我,也真心实意将你当做二哥尊敬,只要你愿意,想在这里住多久都没关系。”

    “只是”

    “正因为我把你当二哥,才更希望你能幸福,而不是因为一时不忿,就赌气地将自己的父亲兄长抛之脑后。”

    “人生短暂,倘若他日不幸失去他们,无论你如何后悔,都不可能再见他们一眼了。”

    说完,你没有急着非要他立刻

    做出决定,而是体贴地拍拍他肩膀,转而抱起黏在他身边的花子,去河流下游收虾筒筌。

    慢工出细活。

    心急可摆布不了继国缘一。

    回家的路上,花子抱着沉甸甸的虾筒筌,感受到里面大虾噼里啪啦的跳,孩童天真纯粹的小脸满是忧郁:“姐姐,我们把它们抓走了,它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会不会担心啊?”

    继国缘一下意识望向你。

    “当然不会。”

    你摸摸她的小脑袋,笑眯眯说出魔鬼之言,“它们一家人都在这里了。”

    花子恍然大悟。

    稚嫩的小脸重新恢复笑颜,开心地蹦蹦跳跳:“这就好!一家人嘛,就是要整整齐齐地在一一起。”

    从那之后。

    但凡有时间,你就会拉着继国缘一一起谈心,从如何跟父母兄弟相处,聊到究竟要如何做个好孩子。

    大多数时候,是你一个人小嘴叭叭的。

    可继国缘一终究不是完全的死人。

    相处久了,他也将自身更多的消息告诉你,比如母亲给予的耳饰、比如兄长给予的笛子、再比如自己跟兄长的约定……

    你听着早就知道的事情。

    无比肉麻的同时,善解人意地继续用言语洗脑他、感化他、影响他,力求他赶紧变成自己喜欢的形状。

    最终,旷日持久的PUA达成了你最想要的效果。

    农忙过后。

    继国缘一决心回家去。

    你的父母兄长虽有不舍,但也都非常体谅他的心情,倒是花子哭着闹着不要想离开二哥。

    至于你。

    一方面是喜闻乐见,另一方面也有点小不舍。

    没办法。

    他真的太好用了。

    明明是武士家的小儿子,哪怕不受待见,也没吃过农活的苦,偏生是他这样的人,干起活来,那叫一个6。

    你父亲跟大和,都累得躺在榻上一动不动了。

    可他回来后,还能手脚麻利地劈柴、挑水、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

    仿佛机器人一般,根本不知疲劳为何。

    每每瞧着他任劳任怨的模样,你都不由庆幸,幸好你生活的时代没他这种变态,不然,早就被他们卷死几百次了。

    汗颜的同时,你也忍不住发自内心感慨:

    嘿嘿。

    他也不至于一无是处嘛。

    你父母很放心不下继国缘一。

    即使他小小年纪就能一拳打死下山发疯的野猪,可对他们来说,继国缘一终究也只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而已。

    正好农忙结束了,你父亲便决定亲自送他回家。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不看着那孩子平安归家,自己不放心。

    “不行!”

    你大惊失色。

    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继国缘一可是闷头跑了几天几夜,才来到这里的,这么长的路程,他自己走肯定没事,可你父亲就不一定了。

    别说土匪强盗这些歹人了。

    哪怕是山间的野兽,也足够普通人喝一壶的。

    就更不要说这世上还有鬼这种违背常理的存在。

    你绝不允许自己家人成为挂逼的垫脚石!

    面对家人询问的目光,你犹豫再三,终究是咬了咬牙,一把拉住继国缘一的手,大声道:“我不让他走!”

    “他既然来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

    “而且……”

    “而且,我还那么喜欢他!我想让他做我的童养夫!他走了,我以后怎么办?就算他要回家去,也要带着我一起走!”

    父母被你语出惊人的话镇住  。

    大和也惊了。

    不可思议地目光在你跟继国缘一之间转了几转。

    有点高兴,又不知怎得有点生气。

    下意识冲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你喜欢他?……别不是喜欢他手脚麻利,你可以懒洋洋的一觉睡到大天亮吧?”

    你气势汹汹:“闭嘴!”

    大和瑟瑟缩脖。

    斥完拆台的大和,你气势不减,凶巴巴望向安安静静的继国缘一:“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有意见吗?”

    继国缘一表情淡淡的。

    仿佛没听到你凶恶的话语。

    深赫色的眼瞳安静注视着你。

    在你快要绷不住翻脸的时候,一直呆呆的他终于给出了的反应。

    他回握住你的手。

    像一个普通孩子一样,开心得笑弯了眉眼。

    “好。”

    你这才松了口气。

    冲父母道:“为了避免发生他回到家就长了本事,不再乖乖做我的人的情况,我要跟着他一起回家去。”

    “父亲,你就不要跟我们小情侣一起了,碍事。”

    “缘一,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继国缘一乖巧至极:“对。”

    你目露赞许之色。

    虽然他是个瘟神,但胜在男德充沛。

    大和没眼看。

    捂住花子的眼睛,免得她小小年纪就承受不该有的痛苦。

    你的父母也纷纷以手扶额。

    虽然你有点成了煞笔的嫌疑,但好就好在目的达成了。

    跟继国缘一回家去的人,换成了你。

    你父母忧心忡忡。

    你安抚他们:“缘一很厉害的,绝对不是个无能的废物,他肯定能保护我的。”

    之后,你就背上父母准备的小行囊,跟着继国缘一出发。

    直到离开村子的范围,你才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你认路吗?”

    你是不认路的。

    他如果也跟你一样,那你绝对会无情丢下他,背着行囊跑去镇上待两天,然后回来告诉父母已经把他送走了;如果他认路,那就最好了,你会好好把他送回家,然后让继国家主用三十块金饼买断你跟他的“感情”。

    继国缘一拉着你的手。

    闻言,冲你笑笑:“认得。”

    你狐疑:“……别逞强啊,就算不认路也没关系,我总不会丢下你一个人。大不了咱们就回自己家去。”

    继国缘一:“别担心,我都记得。通往家的路,我没有一刻忘记了。我会平平安安把带你回家,带给兄长大人看,他那么喜欢我,肯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你没出声。

    只是默默翻了个白眼。

    还喜欢你?

    别笑死人了。

    你哥哥恨死你了。

    只有你这个脑子缺根弦的煞笔,才会觉得他喜欢你……

    吐槽完没有心里没点逼数的继国缘一,你不得不认命地跟在他身后,踏上一条从未走过的道路。

    ……

    ……

    仿佛命中注定的巧合。

    就在你们花了四天三夜,终于回到继国领地,就差几条街,你就能把这个瘟神丢回他老家,顺带买个好价钱之际,你们跟从继国家出来的武士们擦肩而过了。

    他们不停唏嘘主家之事。

    “看来,家主大人是认真的,是真的想找回那个丢失的幼子。”

    “这年头,谁知道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要我说,还是死了好。听知情者说,他在剑术上天赋异禀,身为从未握过刀的幼童,一击就能将成年人击晕……

    拥有这种天赋,一旦他回来了,岩胜少主可就危险了。”

    “假的吧?”

    “怎么会是假的?不然,你以为家主大人为什么大肆寻找幼子的下落。不就是想改立继承人嘛……”

    “啧啧啧,严胜少主真惨啊。明明是那么努力的孩子,只是因为天赋不如幼弟,就要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要是我的话,真是恨不得他赶紧死在外面比较好。”

    “谁不是这样说呢……”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

    声音渐渐远去,直到再不可闻。

    你下意识望向继国缘一。

    他们的话不可谓不残忍。

    几乎是赤、裸裸揭露了他跟继国岩胜之间不可共存的事实。

    你知道,他不会再回家去了。

    他本性不坏。

    哪怕权利、金钱、名誉,的确是众生所求,可他绝对不可能为了那种东西,就去跟敬爱的兄长大人争抢。

    你不由失望起来。

    不能拿瘟神换钱,真叫人悲伤得想哭。

    直到

    “羽衣……”

    “我不能回那个家了,也不能跟兄长大人一起给你买好吃的金平糖了,你还愿意要我,带我去你家吗?”

    没人要的小狗狗,可怜兮兮地问你要不要收养他。

    这、这、这让人怎么拒绝?

    你愣在原地。

    心里天人交战。

    理性上,你知道得让他爬。

    可感性上,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冷漠又无情的话。

    “回家去。”

    “跟我们一起回家去!”

    正当你陷入迟疑纠结之际,你跟继国缘一一同被结实的臂膀揽入宽厚可靠的怀里。

    是父亲。

    你受到惊吓。

    事后才知道,父亲他不放心你们孤身上路,又知道你性子犟,才沉默地跟在你们身后,一路护送而来。

    当然了。

    被瞒在鼓里的只有你。

    人家继国缘一从头到尾都清楚。

    你去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继国缘一:“你没问。”

    气死!

    到头来竟然成了你的错!

    ……

    ……

    如今想来,日后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那刻没有及时拒绝他开始。

    第88章 父子局

    ……

    ……

    之后,就是无聊的套路。

    继国缘一不是恶人。

    还拥有着很多人都没有的男德。

    跟他相处久了,很自然就有了感情,很自然结为夫妻,很自然……失去一切。

    除去一些不必要的东西,你向两面宿傩讲述自己堪称无味的过去。

    “羽衣……是谁的名字?”

    两面宿傩冷不丁问出声。

    你神色恍惚了一瞬。

    不太确定回答:“应该是我最开始还只是个普通打工人时,使用的名字吧。”

    两面宿傩脸色微凝。

    你:“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只大概记得结局。”

    人体存在着自我保护机制。

    太过痛苦的记忆,会因为自身无法承受而被自动抹除,只留下对当初那份痛苦的零星感知。

    不过,即便如此,那些属于过去的浮光掠影,仍像是燃尽灰烬里的微弱火星,有着不期然灼伤自身,不可小觑的威力。

    你现在就是这样。

    不记得女儿的模样、不记得相处的过往、不记得大家的死状,只知道爱上了、有了女儿、过得很开心,然后,因为继国缘一的不靠谱,大家都死了。

    你无法释怀。

    纵然无法清晰回忆起过往,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知晓惨烈的结局,可那颗来自过去的星火,依然日夜不休地折磨你。

    让你越是活得久,心中杀意越是凛然。

    必须亲手杀了继国缘一

    只有他陪着你不得好死,跟你一起烂在地狱里,不仅无法救赎他的兄长,更无法顺利转世,拥有幸福美好的未来,你才会舒坦、才会得到自我救赎。

    ……

    ……

    “别想那么多。”

    刚从腐朽的情绪中回过神,你就看见两面宿傩神情敛肃,不知道在想什么,赶紧出言宽慰,“宿傩,别让我跟继国缘一的事妨碍到你。你好好活着,活得高高兴兴开开心心的,过好自己的人生,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失去了心爱的女儿,就已经足够糟糕了。要是你都因为我的连累,而无法度过圆满的一生,那我的人生才真是彻彻底底的失败。”

    “你不用太担心我。”

    “继国缘一只是个普通的人类剑士,比起捅不死的鬼舞辻无惨,以及身负强悍妖力的犬大将,他很好处理。”

    “虽然跟你比起来,我可能比较没用,但我也不是真的一点用都没有。放心好了,我能把继国缘一处理得干干净净……”

    结果,你宽慰的话还没说完,两面宿傩已经掀起眼皮,咧着克克的嘴巴,毫不客气笑话你:“确实。不是一点用没有,就是有点没用。”

    你:“……”

    两面宿傩笑得更大声。

    笑够了,才重新抱着你,大手摸摸你发顶:“别难过,就算再没用,你也是我妈妈。”

    你:“谢谢,一点也没被安慰到。”

    两面宿傩:“真的?”

    你:“真的。”

    两面宿傩:“那你别摸了。”

    你:“你叫我不摸我就不摸,那我妈妈的尊严在哪里?”

    “也是。”

    两面宿傩觉得你说得也有理。

    直接抓住你另一手,一起摁在自己肌理紧实、线条流畅的腹肌上,示意你别客气,使劲儿摸。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

    别人让干的事,一个也不想干。

    你头生反骨,不摸了。

    转而问起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知道为什么你明明都这么厉害了,却还只有八块腹肌吗?”

    两面宿傩眼皮都不抬一下,语气却非常配合:“不知道。”

    你笑了。

    坐直起身,拍拍他同样结实的肩膀:“因为九九归一。”

    说完,就像是吃了笑豆似的,笑得前仰后合,完全没注意到两面宿傩已经投来看傻子的目光。

    之后,你过了梦寐以求的富婆生活。

    想吃啥吃啥。

    想干啥干啥。

    想玩啥玩啥

    生活水平有了质的飞跃不说,就连夏天没有空调,只能苦挨的痛苦,都被咒术很好地解决了。

    唯一的苦恼,可能就是你但凡多看模样漂亮、气质出众的男男女女一眼,好儿子就会非常贴心地问你,要不要把他们抓过来玩一玩。

    你羞耻捂脸。

    尴尬得脚指头扣地。

    倒不是觉得这个提议无法接受私下里跟小姐妹口嗨的,比这更狂野的都说过,而是,这种话由好儿子说出来,性质就变了。

    你是口嗨。

    他是真的敢。

    两面宿傩:“真的不要吗?”

    你:“算了吧,我不太喜欢活蹦乱跳的。”

    两面宿傩上下打量你一通,懂了。

    然后,他就不知道从哪里逮来一个衣着名贵,已然昏死过去的银发青年,像是拎着一只刚刚打到的新鲜猎物一般,轻松拎在手里,冲你扬了扬,让你能看清他的脸:“这种,喜欢吗?”

    你吓了一跳。

    下意识望向草木丛深的四周,也不知道他从哪里逮来的。

    如影随形的里梅轻声解释:“这是京都五条家的小公子,年纪轻轻,就在咒术界崭露头角,只可惜,世家贵族出身限制了他的成长,以至于养成了过于愚蠢的性格,这才会如此不知死活,孤身一人前来挑战宿傩大人。”

    你很难不赞同。

    两面宿傩成名已久。

    咒术界曾纠集力量向他挑战,也只得到了一个失败的结局。

    如今,区区世家小公子,单枪匹马过来挑战……是挺有勇气的,就是有点没脑子。

    感慨完,你无视掉两面宿傩手中的猎物,招呼他不要玩了,赶紧过来吃饭,吃完饭你们还要继续去看漫才表演呢。

    两面宿傩看了看你,又瞧了瞧手里已经没用的年轻咒术师,舌尖抵着上颚,嫌弃地啧了一声,随即像丢垃圾一样丢开,大爷似的来到你身边,跟你一起享受起里梅的服侍,用起膳来。

    你们相处得非常愉快。

    无比愉悦的亲子时光,让你几乎都要忘了人生短暂的事实。

    直到

    住在西对屋的两面宿傩悄无声息来到你榻边,随手点上矮桌上的雪洞灯台,摇曳的光线驱散了里间的幽玄,也让你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怎么了?”

    “他来了。”

    你揉眼的动作一滞。

    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两面宿傩嘴里的“他”究竟是谁,当即不痛快地皱起眉头。

    好不容易才过上快活日子,你是一点也不想再去奉陪不守男德的家伙了。

    两面宿傩也没有废话。

    直接把你摁在怀里:“别出声,不会再让他来骚扰你。”

    你这才重新高兴起来。

    而两面宿傩跟鬼舞辻无惨的父子局,真称得上是火药味儿满满。

    你嘲笑我没多久好活头了。

    我讽刺你只能生活在黑夜里,活像只阴沟里的老鼠,根本见不得人。

    你辱骂我是个畸形怪物。

    我羞辱你连怪物都不如,都不能光明正大出入天日之下。

    你讥讽我不知天高地厚,跪下来求求你,说不定会赐予你长生。

    我笑话你真是井底之蛙,谁要你这种恶心的长生……

    二人从语言攻击,逐渐上升到人格否定。

    遣词之恶毒,造句之刻薄,真是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很快,鬼舞辻无惨就绷不住破防了,直接丢下一句:“希望你死得时候,也能跟你母亲一样牙尖嘴利!”

    两面宿傩:“说得好像是你杀了她一样。”

    鬼舞辻无惨被噎得不行。

    原本就过于苍白的脸,此刻更添了几分神经质的癫狂,看起来更加命不久矣了。

    而他也不是轻易服输的人。

    气急败坏时,阴沉的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怀里的你,顿时从狂躁中清醒过来,想起自己到来的本意。

    鬼舞辻无惨蔑然扬起下巴。

    居高临下的目光,不屑地打量着你:“这种看见我,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缩在你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你都看得上……眼光还真是跟你妈妈一样烂。”

    两面宿傩表情有一瞬古怪。

    但很快,就恢复正常,微微收敛了狂傲态度,抚着你散在背脊上的发,冲他笑:“这你就不懂了……她的好,可不是你一只见不得人的鬼能体会到。”

    鬼舞辻无惨阴阳怪气:“是啊,我跟你不一样。就算再不挑,我也不屑多看一个跟妖怪牵牵扯扯的不洁女人一眼。”

    说着,他还发出无比恶劣地嘲笑,“想来也是没办法,你长得这么丑,也就只有她这样不正常的女人,才会接受你吧?不像我……”

    两面宿傩冷笑:“蠢到以为真的有人会爱你?”

    鬼舞辻无惨无比骄傲地挺起胸膛,从下眼皮乜斜而来的目光,说不出的恶意满满:“你这是嫉妒!这世上,祈求得到我爱怜的女人,数不胜数,甚至哭着求着留在我身边。不像你,只能抱着一个不纯洁的,哦,甚至都已经长出白发的衰老妇人,才能体会到做男人的快乐……”

    回应他的,是两面宿傩指尖毫不留情射出的火焰之箭。

    之后,他们又打了什么嘴上官司,你没听太清,只是突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两面宿傩要叮嘱你别出声。

    因为鬼舞辻无惨真他妈太嘴贱了!

    单看两面宿傩了若指掌的态度,就知道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是第一次发生。

    你面目不受控制扭曲。

    如果不是两面宿傩牢牢摁住你,气昏头的你真想跳起来给鬼舞辻无惨两个大嘴巴子,让他重新记起大比兜抽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然而,两面宿傩可能是误会你生什么气,在怼走鬼舞辻无惨后,就捏着你的脸仔细打量了一遍,认真道:“你没有老,依旧是美丽纯洁的姬君。”

    第89章 做爹吧

    你愣愣注视两面宿傩。

    半晌,终于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不由闷笑出声,抬手抱住他脑袋,把他搂在怀里。

    “好孩子好孩子,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这世上,怎么可以有你这么暖心的孩子!”

    “能跟你相遇,真是太好了!妈妈太幸福了,就算下一刻就会死掉,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

    你是因为鬼舞辻无惨说你不纯洁了、已经老了,才生气的吗?

    当然不是啊!

    你只是因为他根本没有个父亲的样子,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好意思跟儿子斤斤计较,甚至,还说出那样恶毒的话,才会如此心有不忿。

    你不觉得睡个男人,玩一玩、爽一爽,就哪里不纯洁;更不觉得有了白头发,容颜逐渐老去,是什么好被嘲笑的。

    心是干净的。

    人就是纯洁的。

    至于衰老,更是每个正常人都会经历的生命过程。

    嘲笑别人老的,除了鬼舞辻无惨这种巨婴怪物,恐怕就只有自己活不到七老八十的早夭之人了。

    你高兴得语无伦次。

    好不容易才跟好儿子解释清楚原委。

    两面宿傩却突然就变了脸色。

    从你怀里挣扎出来,面无表情站起身,面无表情盯着你,面无表情转身离开。

    明明是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诅咒之王,却不知为何,脚步透着一股匆忙……

    你忍了忍。

    是在没忍住,笑得更大声。

    追出去,望着他逐渐隐没在夜色透殿的身影,一边笑得捶墙,一边冲他大喊:“别害羞啊!我知道你爱我,我也好爱好爱你!”

    回答你的,是竹制帐帘骤然垂落的哗啦声。

    你兴奋异常。

    难以描摹的愉悦情绪充满胸膛,心脏也激动地怦怦直跳,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困意。

    干脆也就不急着睡觉,转而就着寝殿里间摇曳的烛光,不停做着各种表情,全方位无死角欣赏着铜镜里自己脸。

    即使维持平静的表情,眼角也已经出现非常明显的皱纹,肌肤也不再如十几岁白皙紧致,表情动作大点,就能察觉到更多容貌上的衰老痕迹。

    更不要说头发了。

    你抓起发尾,随便那么扒拉扒拉,就瞧见好几根银闪闪的白发。

    【衰老真的很可怕吗?】

    你扪心自问。

    在最初的最初,在你还只是个兢兢业业的社畜打工人的时候,的确挺害怕年纪增大的。

    不仅仅是因为猝死风险显著增加,更因为你还没有攒够足够安享晚年的金钱。

    可在跟娇娇经历一场又一场晦气的工作后,你发自内心地觉得,能平平安安地寿终正寝,也是一种福气。

    你会老。

    说明你还活着。

    说明你像普通人一样,正在度过属于生命的正常历程。

    这是很普通的事。

    可当你真正意识到这一点后,却不由得激动得泪流满面。

    你竟然活这么老了。

    你竟然活这么老了。

    你竟然活这么老了……

    你太高兴了,以至于忘了一点。

    你都开始老去。

    那跟你五十年不见的两面宿傩,只会更加衰老。

    纵然举世无双的强悍咒力可以维持住体魄,让他用更健康、更强壮的身体应对生老病死,但人的寿命,并不会因为因为咒力无限延长。

    在一个澄净清明的月夜,两面宿傩拉起你的手,将锋利的守刀搁在你掌心,迎着你困惑不解的目光,他问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妈妈,你很爱我吧?”

    你不解其意。

    守刀刀柄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冷硬寒气,让你惴惴不安,却还是点点头。

    谁会不爱他这样的儿子呢?

    两面宿傩握住你手指,引导你攥紧守刀。

    他慢慢地、古怪地笑了:“那你愿意跟我定下再相见的誓约吗?……即使鹤归华表、星燧贸迁,你我也终将无视时间长河的阻碍,再次重逢于不确定的未来。”

    “不用这么麻烦,我们肯定会再见的。”

    你非常笃定。

    诅咒之王寿终正寝后,会变成二十根无法被摧毁的咒物手指。

    而那近乎永存的手指,在机缘巧合下,会被一个叫虎杖悠仁的少年受肉。

    只要以后你能活下去,即使没有什么誓约,也终会再见。

    说完,你就想把那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守刀丢掉。

    可两面宿傩却将你的手握得更紧了:“看来,妈妈还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你眼神躲闪。

    心中不由有些发虚。

    两面宿傩并没有继续逼问:“没关系,反正那已经不重要了……只有握在自己手中的未来,才是最可靠。”

    你松了口气。

    可还没等你想好要怎么跟他解释,就听到好儿子一改先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架势,用异常平静的语气,说出了直令人肝胆俱裂的可怖话语。

    你骇然瞪大眼。

    脸色苍白得可怕。

    你觉得自己可能是幻听了,才会听到如此可怕的话。

    不由死死盯着安安静静的两面宿傩,目不转睛注凝睇他,舌头还残留着惊惧的余韵,像是僵掉了一般,磕磕绊绊的:“你、你说什么?我刚刚……有点没听清。”

    “杀了我。”

    两面宿傩又重复一遍。

    脸上笑意越来越深。

    似乎是被你恐慌的模样愉悦到,手掌轻抚着你毫无血色的脸,四只大大小小的克系眼睛深深望入你眼底,“别害怕。妈妈,我的寿命已经到了尽头,你没必要觉得是自己夺走了我的性命。”

    你打了个寒颤。

    下意识就想甩开他的手。

    如果不是你疯了,就是他疯了。

    “拒绝的话,不管你曾看见了怎样的未来,那可都无法实现了……妈妈,不按照我说得做的话,我会恨你,会永远恨你,并且再也不会原谅你,更不会如你所愿地跟你重逢。”

    两面宿傩强行将你抱在怀里。

    四条手臂很轻松就钳制住你所有抗拒的动作。

    你挣扎不开。

    被迫靠在他怀里,急促喘息着,双手死死扯着他衣服,示意他适可而止:“别开这种玩笑!宿傩,妈妈会生气的!生气了,我就再也不做你妈妈了!”

    两面宿傩:“你想做我父亲也可以,我总不会拒绝自己的妈妈。”

    你气急败坏:“那你以为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两面宿傩不疾不徐。

    慢悠悠将下巴抵在你发顶,低低地、愉悦地笑出声:“妈妈,这要怪你啊……总是由你决定取舍,总是由你来决定去留,这世上可不会总存在这种好事。”

    “你既然说爱我,说我与众不同,说我无比重要,那就展示给我看。”

    “让我看看……我究竟有多少分量。”

    ……

    ……

    亲手夺去重要之人的生命,感受着他在自己怀里一点点失去温度,身体逐渐冰冷、沉寂、僵硬,彼此之间的联系不可阻止的走向破灭、消散,直至再不可寻,并不是很好的体验。

    哪怕两面宿傩告诉过你,他已经命不久矣;

    哪怕你知道你们迟早会在未来重逢;

    哪怕你清楚他之所这样会要求你,是出于他还记着你没立刻找他的事,故意在惩罚你。

    内心依旧空荡荡的。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可名状的腐朽的、衰败的、颓败的精神内耗之中,肉眼可见地失去精气神。

    感觉非常糟糕。

    可如果这是他最后的诉求,你也不是不能为难自己成全他。

    他是你自己的孩子。

    既然是你自己决定把他生下来,就应该对他负责到底。

    只是

    儿子叛逆过于折磨妈妈了。

    “等我杀了继国缘一,我就再也不做母亲了……太累了,还是做爹吧,做所有人的爹。”

    “当爹好啊。”

    “爹做什么都是对的。”

    “因为我是你爹。”

    你使劲抓抓头发。

    在亲手拔去自己的锚,精神内耗死自己之前,你终究还是找到直面未来的道路。

    首先

    就是捏着泥金桧扇,粗暴敲石头,把沉迷摸鱼,跟死了无异的娇娇叫出来。

    “哎呀!”

    “几年不见,你怎么突然这么拉,呸,老了?”

    一张嘴,就跟鬼舞辻无惨一样不讨喜。

    你脸色不变。

    即使手里的泥金桧扇,已经不停发出不堪重负的折裂声,也还能心平气和问出关键,而不是被它乱七八糟的话带偏:“你之前跟我约定过吧?不会再让我面临生出原主孩子的境遇……为什么没直接把我投放到犬大将快死的时候,给个理由先。”

    娇娇扫了眼结局梗概。

    非常无辜地解释:“那样的话,你就无法完成任务了啊。他都要死了,你还要怎么实现原主的心愿?原本,你的确是要被安置到刹那猛丸跟犬大将死战的当夜,可我们已经是四辈子的交情了嘛,就算你再如何伤害我的心,再如何不愿意做个好女人,再如何无视我的好意,我都不会放弃你这根独苗苗,才特意给你更改到了更合适的时间,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你冷笑:“谁说完不成?我可以让他冲四魂之玉许愿。他是大妖怪,哪怕是命不久矣,也不会立刻死掉,总能撑到找到四魂之玉的时候。”

    “是哦!”

    “还可以这么干!”

    娇娇瞬间醍醐灌顶。

    可也不知道是摸鱼的时候涉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它也不觉得自己自作主张哪里有错,哪怕瞧着你脸色不好看,也不妨碍它死不认错,甚至,还试图倒打一耙,“我承认,我有不对的地方。可抛去这点不谈,你难道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吗?”

    “跟犬大将玩游戏,拉杀生丸下水,又跟诅咒之王过家家……我觉得你玩得超开心的。”

    你:“我开不开心,跟你做没做错事,是完全不相干的两码事。”

    娇娇:“干嘛这么凶嘛!我们都好多年没见了,就算我有错,你好好说,我会改的,我们可是四辈子的老交情了,就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要求这么多,我是你爹啊?”

    娇娇:“也不是不行。你可是我金贵的独苗苗,只要你温柔点,别说叫你爹了,让我叫你妈都行。”

    你:“……”

    失算了。

    正常人跟封建智障有壁!

    见你沉默,娇娇特好心地问:“按照系统推算,你还有两年时间,才会到寿终正寝的时候,要不要现在就死一死啊?”

    你拳头硬了。

    深吸一口气,按耐着给它大嘴巴子的冲动:“……任务没完成?不应该吧?狱门疆的受困者时间应该是停止流逝的才对。”

    娇娇无辜摊手:“没办法啊。你糊弄任务,任务自然就会糊弄你。犬大将是没有彻底死,但也不算真的活,正处于一个薛定谔的状态,所以,只能算你完成了一半,我们还是要继续相处下去的。”

    说完,它又体贴问了一遍,“你真的不想死吗?可你现在真的好丑啊虽然在老人里还属于好看的那一挂,但老人跟年轻人没法比的。”

    “刚刚见到你的时候,我都差点没认出来,被你吓得够呛。”

    “羽衣羽衣,你去死呗。”

    “死了,你就可以像之前一样,重新拥有年轻漂亮的肉、体,再也不会被衰老的痛苦所折磨了呢。死呗死呗死呗……”

    “滚”

    你言简意赅。

    如果说之前还觉得是时候死掉,开启下一个任务,抓紧杀掉继国缘一,全心全意做两面宿傩爹的念头,那现在,你就只想寿终正寝。

    不仅因为这是你从未有过的经历,更重要的是,你不想娇娇如意。

    两面宿傩折磨你。

    你自然得找个“人”折磨回来。

    第90章 你蹲点我

    你没有孩子。

    临死之前,把自己所持有的一切资产,都赠送给了一直以来都忠诚可靠的刹那猛丸,并好好感谢了他一直以来的陪伴和守护。

    在众人悲伤的哭声中,你恍惚从微风拂起的生绢几帐缝隙里,隐约窥见了一双薄金色的眼瞳,可不等你凝神定睛细看,就被迫不及待的娇娇拉走,直接进入到下一个篇章。

    霎时间

    蓬勃生命力势不可挡冲击你心神。

    让你再也无暇顾及惊鸿一瞥的浮光幻影。

    你怔愣原地。

    纵然你是以感激的心态,平静迎接衰老和死亡,并没有因为容颜衰老、体力衰退、精神不济这种必经的过程感到痛苦,可突然被拉入新生的躯体,也还是让你情不自禁发出真挚地感叹:

    年轻,真他妈的好!

    你沉浸在这种难得的愉悦体验之中,不曾想,却比娇娇劈头盖脸泼了盆冷水,冻得你身体不受控制打了个激灵。

    “你再说一遍?”

    “这次任务有二:一,创死犬夜叉;二,希望妈妈不要难过。”

    “……犬夜叉?”

    “是呢是呢。就是你知道的那个,犬大将的半妖好儿子。”

    你龇着牙。

    当即倒吸一口凉气。

    不应该。

    不应该啊!

    这根本不应该啊!

    你明明把那孩子交给了月姬抚育,没道理他还走上犬夜叉的老路。

    而且,你都跟杀生丸说过了,叫什么都不要叫犬夜叉的,你不记得杀生丸还有“一身反骨的犟驴”属性啊!

    好!

    就算是你小觑了杀生丸反骨,可月姬总不至于拿假话哄骗你一个人类。

    她连你都没计较,又怎么会纡尊降贵,跟一个孩子计较?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啊?!

    你心乱如麻。

    不等你理清头绪,就听见娇娇突然奇怪地咦了声,顺着声音方向望去,就见扇面上的愿望正在快速消失。

    “欸?原主任务内容正在发生变动……如果桔梗不存在就好了,不,又变了……想完完整整……得到犬夜叉的心。”

    在娇娇的诧异声中,原主的愿望最终定格在了跟十六夜一样离谱的愿望上。

    你痛苦闭上眼。

    使劲摁了摁突突跳的眉心。

    如果说,一开始你还只是震惊于犬夜叉的名字,那现在,哪怕有重获新生的愉悦加持,你也着实有点绷不住了。

    深吸一口气,复又缓缓吐出。

    这样重复了两三次,你才平静问出声道:“一次两次,都是这种的任务,你真的好好按照约定,认真修正了自己的系统宗旨和存在意义,而不是单纯套牌来糊弄我吗?”

    “这怎么可能呢?”

    娇娇认真解释,“我可是人工智能系统哎。我的一切行为,都出自最严谨精密的逻辑运算,绝不可能发生偷奸耍滑、摸鱼糊弄工作的情况!”

    “那为什么接连两次,原主的愿望都只跟男人相关?”

    你想不通。

    就算不乐意让妈妈的幸福占据自己的愿望,那至少也应该为自己考虑啊?

    比如“成为更好的人”,“活出属于自身的精彩,让他做我的好狗”之类的……

    在娇娇还是个小娇妻的时候,渣男身后的女人们的愿望个顶个的正常,可现在,明明一切都往好的地方发展了,原主的愿望却个顶个变得不靠谱起来,每一个都看得你牙疼不已。

    娇娇拼命捂住嘴巴。

    可还是不停发出吃吃地人性化笑声:“没有这些为情所困的可怜女人,又怎么会让你创死那些贱骨头呢?我们人工智能系统,可不做草菅人命的事。”

    你沉默。

    “你是不是不忍心啊?”

    “怎么说呢,虽然他是不配被爱的该死贱骨头,可他终究还只是个两百岁的孩子罢了……我理解你作为母亲一直以来的柔软心肠,也不是不能再给你一个机会。”

    说罢,娇娇再次骄傲地挺了挺胸膛,向你发出建议,“只要你求求我,我也不是不能读档重来,恢复成你最熟悉的模样。”

    “这样的话,你不仅不需要创死犬夜叉,更不会再见到这些沉迷情爱的小女人了哦~”

    你打断它的话:“你错了。”

    娇娇:“哪里错了?”

    你:“身为母亲,的确会有心肠柔软,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个母亲了。我是爹,是他们所有人的爹。”

    创死犬夜叉。

    对你来说,这个任务简直就是白送。

    你垂下眼。

    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自己略显稚嫩的小手,唇角翘起愉悦弧度。

    “被千年难得一遇的巫女封印……也算是跟他父亲殊途同归,不愧是血脉相连的亲生父子。”

    “既然如此,那让他永远维持原样吧。”

    至于“想完完整整得到犬夜叉的心”,这个任务听上去可能困难重重,甚至,不可避免地将会涉及雌竞之事,可实际操作起来,却是异常简单。

    ……直接剜出来。

    ……别说完整得到他的心了,哪怕让他眼睛永远只看你一人都可以轻松做到。

    你是不懂男人。

    更不懂很会狗叫的狗男人。

    可这并不妨碍你懂如何轻松简单得到狗男人的心。

    这种注定躺赢的任务,已经不需要你再投入什么注意力,你现在需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想办法嘎了继国缘一,不让他继续给你添堵。

    可怎样才能杀了挂逼天花板?

    你手指动了动。

    拇指情不自禁摩挲着食指,再次无比怀念枪支的美妙手感。

    是以,当你成功升入初中,孩子气的爷爷过来问你想要什么礼物的时候,你冲他粲然一笑,无比期待地许愿:“巴、雷、特,最好配备光学瞄准镜。这样的话,更方便我从千米之外一枪爆头。”

    你只是个普普通通打工人。

    不可能变成鬼。

    更不可能突然就被选中,成为拥有奇异力量的勇者。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你就一直要被动挨打,一直跟牛鬼蛇神虚与委蛇,只要时机得当,你完全可以用更灵活、更直接的方式,创死他们。

    【枪杆子里出政权】

    【一切恐惧都源于火力不足】

    之前是条件不允许,可如今天时地利人和,哪怕你还只是先辈们的不肖子孙,在现代化热武器的加持下,也已经有了足够的底气,直面怪力乱神之物带来的恐惧。

    爷爷:“……”

    等你准备好所需的东西,时间已经是来到暑假。

    学校原本有修学旅行、假期合宿之类的活动,只是你以生病为借口请假了,而这闲暇的时间,理所当然被你用来寻找继国缘一的踪迹。

    你做好了一切准备。

    各种急求药品、不同型号的枪械、方便野外行走的长衣长裤,干净的水食物和火种,以及一些非常危险的新式热武器,都被你塞入专门的野营背包。

    只是,有点没想到的是,你还是被蹲点了。

    明明你都用手电筒照过,再三确定过那口通往五百年前的食骨之井并无异常,可当你找好角度,背着沉重的背包跳下去的时候,一个浑身赤、裸,比两面宿傩还多两只手的蜈蚣女妖,不知怎得就从影影栋栋的虚无中出现。

    早已腐化的白骨一点点恢复血肉,给你表演一个大变活妖。

    你眼睁睁看她冲你笑。

    怪异的嘴越裂越大,直直裂道耳畔,裸露在外的牙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伪装,露出狰狞的本相。

    隐隐有涎水顺着齿缝流出。

    猩红的长舌伸出,重重舔过你的脸,涎液黏在到你脸上,腥臭异常。

    你神情呆滞。

    整个人都仿佛已经被吓傻了。

    可当对方六手并用,试图从你身上翻出四魂之玉之时,你近乎本能地拔出别在腰间的枪械,在它不屑嘲讽的注视中,抵在它下巴,食指扣动扳机,直接打爆它脑袋。

    一击不够。

    你毫不犹豫清空弹夹。

    刺耳的枪声和女妖濒死的哀嚎回荡在狭小的井下,震得你鼓膜欲裂,但同时也让你更清楚的意识到,普通妖怪要比普通鬼更容易对付一点。

    你捂着耳朵。

    缓了好一会儿,才使劲摇摇头,彻底把鼓膜嗡响的声音甩出去。

    井下是蜈蚣女妖歪七扭八的尸体。

    也许因为它是受四魂之玉力量影响才会复活,所以,再次死掉后,大部分尸体都化作飞灰,消散而去,只余下小部分,才不至于挤死你。

    你从地上站起身,差点被沉重的背包坠倒,所幸及时扶住井壁,才终于稳住了身体。

    井壁上生着结实的藤蔓。

    看起来足够支撑你的身体重量。

    你估摸了一番。

    果断先自个儿爬上去。

    之后,才拉住早就系在腰间的绳索,开始试着将沉重的背包拉上来。

    可就当你在吃力拉拽背包的时候,一把闪着寒光的薙刀就颤抖着抵在了你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让你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别、别动!”

    “你是什么人?来我们武藏国做什么?”

    “是奸细吗?”

    “你手里拉着什么?”

    “刚刚发出的奇怪响声,是不是你在跟外国传递讯息?”

    ……

    ……

    如果之前你还想糊弄一下,那现在,你就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妙,免得激起他们不必要的惊慌,让你一不小心就死在这里,那得多憋屈啊。

    所幸,他们并没有看见奇怪家伙就宰的习俗。

    他们把你捆起来。

    留下一部分人看管你,剩下的则飞快跑去寻找村子里见多识广的巫女大人。

    你无奈叹气。

    真不想牵扯进四魂之玉的风波里。

    早前,你就借口身体不舒服,去做过CT之类的检查,可无论仪器如何精准,都没法找到那颗说起来牛逼轰轰,结果直到你死,也没见它如何搅风搅雨的珠子。

    你本来是想偷偷找人、偷偷杀掉、偷偷回去,可谁能想呢?初来乍到就被逮了。

    当然了。

    你也不是不能用枪自保。

    可你到底还是无法冲努力生活的普通人下手。

    大家都是普通人。

    普通人何必为难普通人?

    有问题讲清楚就好了,何必闹成打打杀杀的难看模样?

    念及此,你动了动手腕。

    捆扎地有点紧,手腕血液流通不畅,有点麻麻痛痛的感觉。

    视线余光不经意掠过一个非常年轻的少年。

    他正陪着可能是父亲的男人,清点你背包里的东西,因为太好奇了,他不由拿起一颗小型手、雷,捏在手里小心打量,可能是看不出那小东西有什么作用,他开始试着用手指摩挲触碰手、雷表面凸起。

    “别乱碰。”

    你瞳孔一滞。

    却也不敢大斥出声,生怕吓到他,以至于一个没拿稳,或者碰到不该碰的东西,送大家去高天原开黑。

    见他望过来,你才轻轻吐出后半句,“……那东西很危险,别乱碰,会死人。”
图片
新书推荐: 柯学游戏的恋爱版块被上交了 氪成酒厂股东了怎么办 当黑方玩家有了富江体质 求你了,看看广告吧[无限] [崩铁]邪恶小浣熊的养成攻略 美人嫁暴君后求生指南 他的第二人格 小舅舅 国王的马甲 美强惨男配又被我叼走了[快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