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澜跟周景说了一下易兰的情况, 周景人都傻掉了,不停摆手:“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我辛辛苦苦挑了一个礼拜的专业艺人,都驾驭不了这个角色, 你让一个没演过戏的纯外行去尝试, 开什么玩笑!”
沈京澜面色平静:“不是还有我兜底?”
周景狐狸眼看她一眼, 仔细打量着:“沈总,你确定你是认真的?”
沈京澜:“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周老师。”
周景拿出手机, 又开始翻之前网上曝出来易兰挡在江闻汀身前, 拿水枪扫路人的画面, 她摇头:“不行不行,这太炸裂了,我就看这么一小会, 脑子里全是她喷水的表情包!”
沈京澜:“所以才更符合狼人角色啊, 呆呆傻傻的,看一眼就记住了不是么?”
“可是……”周景可是好半天, 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合适, 但她还是感觉很离谱。
沈京澜再次开口:“而且,周老师不觉得, 她看江闻汀的眼神, 就很有故事感吗?”
周景:……
她又将屏幕里的图片放大了看,还是看不出她所谓的故事感, 就只是觉得……很滑稽, 很炸裂,比喜剧片更有喜剧效果。
“不行, ”她还是摇头,“我完全不敢代入!”
沈京澜无语,叹口气,说:“行吧,反正我也不确定,江闻汀舍不舍得让她出场,回头我们商量下,她不演就我演,但是周老师,人我得带过去。”
周景:“啊,随便随便!”
她现在脑子里一团乱,当了这么多年的导演,头次在看到演员长相时,不自觉把自己剧本角色想劈叉的情形。
沈京澜没有多说,丢下句“周老师再想想”后,便拎包离开了,出门,她给北野发语音:“小野,你问问江闻汀,舍不舍得让她爱人去演狼人角色?”
那边北野收到消息,点了下功放,沈京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江闻汀听到“爱人”二字,心尖一颤,她甚至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沈京澜说的话。
与此同时,盘腿端坐在床上认真刷手机的易兰,也下意识抬起视线。
北野见两人呆呆愣愣,看眼江闻汀,又看眼易兰,加重语气重复:“我老婆问,舍不舍得让她、你的爱人去饰演狼人这个角色。”
江闻汀这下不仅听懂了,脸颊也跟着爬上一层薄粉:“什么爱人,你跟澜姐,你们两个人现在真的是……”
“渣女。”而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出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
江闻汀跟北野同时看向易兰,见她两只手捧着手机,秀眉轻拧,指尖在屏幕上认真滑着。
北野伸长脖子一看,搜索栏里赫然摆着几个字——“频繁否认爱人关系”
评论区有人说这是渣女行为,易兰不明白什么是渣女,又将搜索栏里的字幕删掉,重新输入:“何为渣女?”
界面上跳出来一堆关于渣女的描述,她一一阅读完,觉得江闻汀每一项都很符合,认可地点点头,再抬眸时,撞上对面诧异的视线,清冷的凤眸与之平视,几秒,她轻起薄唇,挤出两个字:“渣女。”
江闻汀:……
北野没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
易兰偏头看她:“本将可有说错?”
北野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易兰你说的非常对,江江她跟你睡过同一张床,又频繁否认你们的爱人关系,她这就是妥妥的渣女行为!”
江闻汀:!!!
易兰见难得有人站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拿起手机继续研究。
北野笑得直不起腰,江闻汀拿枕头砸她,两个人在房间里窜来窜去,而了解完“渣女”概念的易兰,此时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两只手捧着手机不停地搜索。
*
三人在外婆家休养了差不多一个礼拜,易兰手上跟膝盖上的纱布也都揭下来了,虽然结痂的痕迹很明显,但总归是没有刚开始的那么触目惊心,江闻汀见她伤势好转,就准备跟外婆告别,带着易兰回云城住。
老人热闹惯了,听到几个孩子突然要回去,心里难免失落,跟前跟后嘱咐,字里行间都是舍不得,江闻汀和北野不停安慰,说先带易兰去复查,过段时间再回来。
临行前,江闻汀趁外婆不注意的时候,将她塞给自己的那张银行卡偷偷藏回房间,小时候是没办法,可如今都这么大人了,她怎么可能让老人继续用零花钱接济自己,这些年,哪怕千难万难,她都没有向生活低过头,如今更不会。
她要好好赚钱,孝敬外婆,虽然外婆从来都不缺钱,同时,她也要让自己变得更好,配得上这份疼爱与宠溺。
最后的最后,两个黏糊的小家伙还想凑过去跟外婆拥抱告别,老人却拿着拐杖开始撵人:“快走吧,回去以后,你们两个要是敢让兰兰伤心,我就拿棍子抽……”
她说着作势扬棍子,江闻汀脖子一缩,拉着易兰往车上跑。
冷冰冰的人许时被呵护久了,此时竟也依依不舍地回头,目光往老人脸上扫,告别的话说不出口,道谢的话说不出口,她跟江闻汀上了车,坐副驾上,趴着车窗看外面。
没几秒,北野也被老人赶过来。
“走了外婆!”
“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给我打电话!”老人挥手,留下最后的嘱咐。
江闻汀启动车子,易兰贴在玻璃窗上,见苍老的身躯一直驻足在原地,直到车辆消失在村口,她再也看不见那个影子……
车子里,江闻汀和北野两人没心没肺地聊着天,北野说:“还好咱俩机智,要不说带易兰去复查,外婆肯定不放我们离开,你说她要是知道,我们带易兰去西北拍戏,会不会跳起来?”
江闻汀:“会的,到时候我们就说,是澜姐怂恿我们去的。”
北野:“那外婆肯定不相信……”
两人凛冽的笑声传进易兰耳朵里,她始终一言不发地坐着,冰冷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车子驶离小路,驶入国道,没多久便上了高速,江闻汀踩脚油门,两人边走边聊,说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偶尔聊到江家,北野也不避讳,咬牙切齿地骂江曳:“狗东西,可别让我遇见,让我遇见,我打得他满地找牙!”
江闻汀笑:“那又得澜姐给你收拾烂摊子,而且,他那么壮,你能打得过?”
北野“哼唧”一声,伸长脖子看眼副驾:“那我就让易兰拿水枪喷他!”
易兰闭着眼,她有点晕车,却难得地没有睡着,倚靠在座椅上听北野说江闻汀小时候的事情,伤心的,快乐的,难熬的……
从这些避重就轻的回忆里,拼凑着江闻汀的过去。
“睡着了吗?”北野见她没反应,下意识压低声音。
江闻汀偏头,瞥眼身侧人,嗓音温柔地“嗯”一声。
北野屁股往前一挪,半个身子挤进主驾和副驾缝隙里:“江江,好神奇啊!”
江闻汀看着前方的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神奇什么?”
她说:“你跟易兰,你俩好神奇,你说当时拍戏的剧组那么多,出名的女主那么多,她截马持枪,却偏偏就闯了你们影棚,是不是很神奇?”
江闻汀笑,脑海中闪过易兰一身战甲从男主手里抢下她的画面,她说:“神奇,很神奇。”
北野轻叹:“或许这就是缘分吧,我当时第一次见京澜的时候,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江闻汀问:“什么想法?”
北野:“把她拐过来,给我当老婆。”
江闻汀被逗笑,说:“不应该是替我出气嘛?”
北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正经道:“江江。”
江闻汀:“嗯?”
“你跟易兰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江闻汀仔细回忆着易兰长枪架她脖子上划出血痕的感觉,忍不住笑:“很痛,整个人都是哆嗦的,生怕她手不稳,一枪挑了我的脑袋。”
北野:“你那么怕死啊?”
她说:“怕啊,怕死,还怕疼,一想到黄泉路上,被孟婆灌下那碗汤之后,要把你们都忘掉,我就很害怕。”
北野嘿嘿笑:“江江,看来你还是爱我们的!”又问:“那你舍得忘记易兰嘛?”
江闻汀握着方向盘的指尖蜷了下,随意的语气:“舍不得啊!”
而此时,倚在副驾上闭眸装睡的人,眼睛里的酸涩再也忍不住。
舍不得,舍不得最终也还是选择了背叛,抛下那么艰难的局面,自己却一死了之,将所有的一切都忘得那么干净,那么彻底。
她咬着牙,强忍着眼睛里的泪水没有溢出来,江闻汀没有舍不得,舍不得的人永远只有她自己。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两人的聊天没有断,北野开始一本正经地煽情:“江江,无论什么时候,我跟京澜,都是你们的靠山,这次去西北你也不用操心,京澜联系了心内科最好的专家,到时候会跟我们一起,你跟易兰,你俩就只管放心拍戏。”
江闻汀淡淡“嗯”一声:“好好拍戏,满足你俩乱磕糖的欲/望是吧?”
北野说:“真聪明,你怎么跟我们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三个小时之后,车子驶出高速,江闻汀降下车速,沿绕城高架前行。
云城的建设名列前茅,高架两侧摆满了粉色月季,十分养眼,北野脸贴车窗:“哇,我们终于到家了,好美啊!”
江闻汀瞥眼旁边:“你声音小点,易兰还在睡觉!”
北野:“她都睡了一路了,我现在不吵醒她,等下到家也是要醒的!”
她拿出手机,不停地咔嚓咔嚓,咔嚓完给沈京澜发图,语气亲切:“老婆,我回来了,绕城高架上的月季花全开了,是不是很美?”
消息发过去没过半分钟,沈京澜视频电话就打进来了,北野接通,对方问她晚上要不要回家,北野故作姿态地说不回,还问沈京澜:“老婆有没有想我?”
沈京澜一开始说不想,后面被她磨得没办法,低沉而性感的声音说了声“想了”,北野得到满意地回答,嗲着嗓子撒娇;“我也想老婆,好想好想!”
沈京澜又问:“那晚上还回来吗?”
她说“回来”,语气甜丝丝的。
沈京澜扬唇:“我等下过来接你。”
北野“嗯”一声:“老婆要是忙的话,我自己打车过来也行。”
沈京澜扫眼屏幕上还未处理的文件,语气宠溺:“不忙!”
但怎么可能不忙,工作上的事情需要在拍摄之前处理妥当,她这一周都在连轴转,人都要累垮了,可此时看着视频里弯着眼睛傻笑的女孩,似乎所有的疲惫又都是那么地不值一提。
江闻汀吃着狗粮又开了一段距离,车子终于驶出高架,下高架没多久便到了嘉绿文苑,江闻汀第一部戏结束后,给自己置办的小家,不是什么特别的小区,但总归是一个立身之地。
车子停稳,副驾位的人还睡得一脸迷糊,北野想喊人,被江闻汀阻止。
她用嘴形问江闻汀:“怎么上去?”
江闻汀微微一笑,解下安全带,绕副驾,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人卷进怀里,公主抱抱着走。
北野“嗷哟”一声,打开手机,给沈京澜拍视频:“老婆,你看看,你看看这个人……”
第32章 第32章
江闻汀把人贴着肩头往上抱的时候, 易兰中途醒了一次,她想挣扎的,嗅到怀里那股淡淡的桂花味, 又忍不住合上眼皮。
从负一层到三十层,电梯上行需要五十秒, 这五十秒, 易兰都在轻嗅她怀里的味道。
叮一声, 电梯门打开,北野摁电梯,待江闻汀抱人出去后, 自己又滑着行李箱跑到最前面, 动作熟练地摁家里的密码。
防盗门打开, 房间内温馨的气息扑面而来,北野将笨重的行李箱拖进去,坐鞋凳换鞋子, 江闻汀抱着人往里走, 玄关置物架上,熟悉的招财猫摆件还在不停地摆着爪子, 江闻汀经过时, 愣了一瞬。
这时北野已经换好鞋,见她目光落招财猫身上, 抬步跟过去, 小声喊:“江江?”
江闻汀“嗯”一声,挪动脚步。
北野跟在她身后, 弱弱地问:“想到小如了?”
江闻汀:“没有。”
北野:“没有你看着招财猫发呆。”
江闻汀没说话。
那只招财猫, 是三年前她生日的时候,小如从隔壁陶瓷市场带回来的, 当时遇上暴雨天,车子发生事故,江闻汀和搜救队赶过去的时候,她落汤鸡似地抱着一个礼物盒站在大雨里。
见到江闻汀时,尽管冷得浑身哆嗦,却还是弯着一双杏眸冲她笑得甜蜜,她将礼物盒双手捧给她:“江闻汀,生日快乐。”
向来温柔的江闻汀,当时冲对方发了天大的火,回来后,她把礼物放在了家里最显眼的地方。
这么多年,两个人如亲姐妹一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包括这个房间里的物件,很多也都是她们共同添置的。
“江江,”北野跟在她身后,忍不住调侃,“想就想了,还死不承认!”
江闻汀:“不想!”
她说话的语气比她的嘴巴还要硬,说完,抱着易兰往卧室走。
北野讪讪跟上来:“你俩还是睡同一间房吗?”
江闻汀不理人,脚下步伐加快,进房间,把人往床上放时,她感觉肩头一股力道,垂眸,怀里的人不知何时撑开眼眸,易兰一只手抵着她的肩膀,白金钻的三叶草手链在她腕上闪着光。
两人目光相撞,易兰英气的眸子眯了眯,薄唇轻启,挤出两个字:“渣女。”
不等江闻汀反应,她已经从她怀里挣扎出来,独自坐在床榻上,眯起的眸子裹上层寒意:“出去,本将不会同你住一间屋子!”
江闻汀:……
见她僵原地不动,易兰从床榻起来,执起对方手腕,一个劲儿将人往门外扯,几秒钟的时间,江闻汀就被轰出房间,啪一声,卧室门也被合上了。
易兰满意了,一转眼,发现旁边还站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北野。
想到这家伙方才在江闻汀抱着自己时刻意提起别人,易兰就气不打一出来,犹豫了下,把她也推出了房间,还捣鼓着将门反锁。
房间内再次清净,易兰理了理衣袖,背着手来到落地窗前看风景。
文苑靠高架,相对较吵,江闻汀喜欢安静,但当时手里预算不多,便选了顶层的位置,此时从窗户往下看,显得格外高,易兰歪着脑袋打量着。
楼下绿化被阳光照成金色,时不时经过的路人被缩得无限小,再往前,高架桥上车来车往,发出浅浅的轰鸣声,很奇怪的感觉。
她默默欣赏了会儿,将视线收回,踱步在房间仔细瞧着。
一米八的泡芙床,床上铺着浅米色的缎面四件套,易兰走过去,修长的指尖摸在床头边的枕头上,很丝滑的感觉。
她将枕头拎起来,放在眼前打量,枕头上残留着淡淡的桂花味,和江闻汀身上的桂花味很像。
江闻汀!
想到她进门时,抱着自己走神的模样,易兰就十分来气,手里的枕头猛一下摔在大床上,对着它咔咔几拳,还是觉得不解气,呲溜一下滚到床上,抱着枕头咬。
她在江闻汀的床上翻来覆去,铺得平整的四件套被她踢得凌乱,她将自己裹进被子里,嗅里面独属于那个人的味道,很舒服,很安心,没一会儿,就沉沉睡过去了。
而被赶出房间的江闻汀,可怜巴巴地去次卧洗了个澡,连套像样的睡衣都没得换,将就了件从皮箱拉回来的旧衣服。
北野已经先她一步收拾好了,整个人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见江闻汀出来,收住的笑点又一次控制不住。
江闻汀愤怒:“别笑了!”
她捂着嘴哈哈哈,眼泪花垂在睫毛上,一双狗狗眼看着江闻汀。
江闻汀翻白眼:“你自己不也被撵出来了?”
北野学易兰动作,指了下防盗门:“渣女,出去,本将不会同你住一间屋子!”
江闻汀无语,拿了吹风机去电视机前吹头发。
北野笑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拿出手机,问沈京澜什么时候到,等江闻汀吹完头发,她终于恢复成一个正常人。
江闻汀看她一眼:“怎么不笑了?”
她摆摆手:“笑不动了,”又问:“对了江江,你打算怎么办?”
江闻汀:“什么怎么办?”
北野说:“小如啊,我看易兰这醋劲儿,她要是还以妹妹的身份待你这里,两个人保证闹矛盾!”
江闻汀秀眉轻拧:“不想管,爱咋咋地!”
难得地没有一点大姐姐的风范。
北野偏头:“还生气呢?”
江闻汀抿了下唇,跟好友吐槽:“这小孩这些年就是被我们给惯坏了,这次不给她点教训,我看她以后也还是会胡作非为!”
北野听到“胡作非为”四个字,忍不住笑:“没那么严重吧,江江?”
江闻汀冷着脸:“怎么没有?我们跟易兰朝夕相处那么久,眼看她追着车子跑那么狼狈,她就一点都不会心软!哪怕是一个陌生人,看到她那么拼命的追逐时,也会心疼的吧?”
“这倒是!”北野斟酌着道,“不过她应该也是想着,我会出来把人带回去的吧。”
“万一你没出来呢?”江闻汀语气急促。
北野被她堵得哑口,隔了会,又说:“对不起,江江,这事我也有责任,不能全怪小孩。”
江闻汀心里的气消下去,斥一眼:“两个没一个好的!”
北野嘿嘿笑:“那江江,你能不能不要跟小孩生气了,我看她挺难过的,那天进高铁站的时候,都哭了。”
江闻汀听到对方哭,心被戳了一下,没好气地道:“我没有真的怪她的意思,易兰两个膝盖跟手掌疼了整整一个礼拜,每次换药,看着那些被碎石子扎进去的伤口,我就觉得疼。”
北野:“我明白的江江,如果受伤的人是京澜,我会哭死!”
江闻汀没再说话,拿着吹风机往储物柜那边走,这时,房间门铃响起,刚才还劝人不要生气的北野此时蹭蹭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叫:“啊,我老婆回来了!”
江闻汀:……
房间门打开,对方像个树懒一样挂沈京澜脖子上,仰着脑袋看她:“老婆,想我没?”
沈京澜垂眸,目光温柔。
北野嘴巴撅起来,撒娇:“老婆,要亲亲。”
沈京澜往里看一眼,低下头,蜻蜓点水地吻落在她额头上。
“嗯啊,不行!”
对方依然挂在她脖子上不肯下来,像个小孩,沈京澜只好亲她嘴巴,加深延长这个吻。
江闻汀一回头,就看到两人抱在一起啃,简直没眼看!
她说:“行了你们两个,在我一个单身狗面前撒狗粮,晚饭也不用吃了!”
北野这才依依不舍地从沈京澜身上下来,牵着人往房间里面走:“老婆,我跟你说,易兰真的笑死了,她把江江从房间里赶出来……”
这个事儿,从发生到现在,她都已经像沈京澜重复N遍了,但此时,这人依然用低沉而性感的嗓音应着她,不厌其烦地听着她的每一次分享。
江闻汀从储物柜里拿了新上市的龙井,给沈京澜泡。
“澜姐,像她这种一个笑话能讲十遍的黏人精,也就你能吼得住吧!”
沈京澜淡淡应一声:“不要羡慕,你也可以的。”
她问江闻汀:“外婆那都说好了?”
江闻汀:“嗯,我和北野商量着,如果外婆发现了,就说是澜姐你怂恿我们的。”
沈京澜点头:“可以。”
她言归正传:“我这边事情也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周景说想跟易兰见一面,看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江闻汀还是有些怯场:“澜姐,你真的觉得易兰适合狼人那个角色嘛?我担心……”
沈京澜打断她的话:“你舍得,她就适合,易兰很聪明,稍微指点一下,她就能接住,身体上你不用担心,一些高难度的动作,我上就行。”
江闻汀:“谢谢澜姐。”
北野:“江江你不用客气,老婆主要是给我创造磕糖的机会,”她说着,两只手攀到沈京澜脖子上,软唇磨她下巴:“是不是,老婆?”
沈京澜:“是的。”
江闻汀知道,沈京澜这么做,其实并不是为了真的磕糖,她只是,让易兰名正言顺地待在剧组里,不要让他人用异样的眼神看她。
江闻汀明白,她都明白。
沈京澜把要说的事情说完,起身:“小野,我们回去。”
江闻汀本想留两人吃晚饭,沈总一刻也不多留,扔下句“回去有事要做”后,带爱人离开。
易兰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开门的声音,蹭一下从床上坐起来,赤着脚往门外跑。
卧室门被她反锁,她研究了半天,才终于拧开,顶着一头乱发往外追:“江闻汀,你不许走!”
江闻汀送沈京澜跟北野到电梯口,三人在等电梯,见到踉跄追出来的易兰,纷纷愣住。
江闻汀最先反应过来,迎上去,将人揽在怀里安抚:“不走,我不走,澜姐跟北野要回去了,我送她们到电梯口,我不走,不走哈!”
易兰有点应激,心脏跳动很快,她紧紧扯着江闻汀的衣服,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发白,饶是像沈京澜这样处事不惊的女人,此刻也被震撼到了。
北野见状急忙作证:“是的易兰,江江她只是送我们下楼,这里是她的家,她不会离开的!”
怀里的女人缓了很久,心里的紧张才平复下去,她轻轻推了江闻汀一下,从对方怀里钻出来,光着脚丫往房间折返。
北野沈京澜对视一眼,示意江闻汀回去哄人。
第33章 第33章
江闻汀赶紧跟着走了进去。
“易兰。”
听到身后人追逐的声音, 易兰加快脚步往主卧走,江闻汀三步并两步追上来,圈住对方手腕, 易兰想甩开,江闻汀指尖力道收拢了些, 她回头, 一双凤眸睁得圆滚滚:“放开!”
江闻汀:“不放。”
她用另一只手掰她指尖, 掰开一点,江闻汀收紧一点。
易兰语气冷冰冰:“死皮赖脸。”
江闻汀笑,眼尾那颗痣被灯光衬得柔和, 她解释:“我真的就只是出门送送她们。”
声音像泡在温水里。
易兰听着, 忍不住心软, 别扭的语气:“与本将何干!”
江闻汀上前,腾出一只手摸她头:“怕我们大将军会多想。”
易兰歪了下脑袋,正要躲开, 却听见对方突然一句:“以后不管多难, 都不会再放开易兰了好不好?”
江闻汀声音很低,没几分说服力, 易兰歪头的动作顿了下, 认真打量着。
“明天,明天我带易兰去见周老师, 周老师那边如果审核通过的话, 易兰就可以跟我一起演《美人骨》里的角色了,”江闻汀说着又用指尖剐蹭她鼻子, “易兰想不想跟我一起演《美人骨》里面的角色啊, 嗯?”
“不想!”清冷美人没有一刻的犹豫,说完又道, “你也不许演!”
江闻汀笑,似水的眸子里盛满了温柔:“傻瓜,不演戏我们哪来的钱吃饭啊?”
小时候跟着母亲苦日子过怕了,江闻汀不敢放过任何一次赚钱的机会,哪怕现在的她已经不再缺钱,也依然会像小仓鼠一样,给自己存很多很多的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易兰没作声,垂眸看着被江闻汀牵住的手腕。
江闻汀也将视线顺下去,白金钻的三叶草被灯光照的亮闪闪,她拉着她的手腕晃了下,低声笑:“努力赚钱,给易兰买frivole系列的戒指跟项链好不好?”
易兰看着那条手链,她想起来,当时北野把精美的礼盒递给她时,江闻汀眼底流露出来的那份感动,她拿着链子在自己手腕上不停地比划,满心满眼都是喜欢,却又在比划完之后,很自然地问了句,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将钱财看得很重,哪怕是她跟北野那样的关系,也依然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对方的馈赠,可她最终还是将链子挂在了自己手腕上。
北野问她好不好看,好看的话,让江闻汀以后多赚点钱,给她买同系列的戒指跟项链,江闻汀没有同意,此刻,又随口作出了这样的承诺。
易兰不理解。
江闻汀看对方盯着链子,有所动容的模样,再一次出声引导。
“等我们拍戏赚了钱,易兰想要什么,我就给易兰买什么,当然了,不赚钱也没关系,易兰想要什么,还是可以跟我说,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易兰,只是没有钱的日子,会有点难过……”
江闻汀说到一半停下来,桃花眸里闪过一丝暗色,唇角的笑容依然保持着。
“江闻汀,”清冷的声音喊了声她的名字。
江闻汀敛起唇边笑,看她。
易兰到嘴边的话咽下去,她知道,这个世界里的江闻汀过得不好,可她没有立场给予对方任何安慰,她们之间,隔着七万将士的命,她没有立场,更不可能心软。
“我说了,不许去拍戏!”她看着江闻汀的眼睛,再开口时,声音里染上几分坚毅与果断。
下一秒,良久不出现的系统“嘀”的一声。
【恭喜宿主,阻止任务对象完成事业线的决心坚定,寿命值+2】
易兰还没完全反应过来,机械音又道。
【不过宿主,您这次可以跟任务对象同去西北】
易兰:?
见易兰迟疑,机械音一板一眼地解释。
【本系统仔细权衡了一下,觉得宿主此次跟任务对象去西北拍戏利大于弊,其一,宿主可以在拍戏过程中让任务对象加深对您的依赖程度,俗话说,爱越深,痛越真】
【其二,江闻汀是公众人物,宿主跟她产生的交集越多,在粉丝心中的影响力就越多,这样如果任务对象无法给予感情回应,宿主也可以有其他选择】
【其三……】
系统罗列了一堆,最后给易兰预支了20年的寿命值,并鼓励她,在此次西北拍摄过程中,一定要用这副相对还不错的身体努力诱导江闻汀,让对方在身心各方面都离不开她,如果任务完成良好,这20年寿命值可以免费赠给她,另外再加5年的奖励。
否则,预支的寿命值会被扣除,连她辛苦挣来的那几年,也会被清零。
【宿主加油哦,祝您早日大仇得报】
系统说完最后的鼓励后,都没给易兰发脾气的机会,便暗自遁下了。
江闻汀见易兰磨不下来,只好暂且搁下这个话题,她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好了,先不想这个,坐了一天车,肚子饿了吧?收拾收拾,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易兰站着不动。
江闻汀无奈笑:“戏不让拍,饭也不让吃了嘛?”
“不去外面!”她语气生硬地说。
江闻汀桃花眸弯着,好脾气地问:“那我们在网上买食材自己做怎么样?”
易兰闻言,点了点头。
江闻汀得到回应,很开心,拿起手机开始翻找,一边找一边问:“易兰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眼前的女人思索半秒,冷冰冰报菜名:“鸽子汤,馎饦面。”
“馎饦面?”江闻汀刷手机的指尖顿了下,偏头看她:“那是什么?”
易兰被问得哑口,想以前,江闻汀最喜欢给她做的,就是馎饦面了,每次从山里猎来的野鸽,她都会处理得干干净净,拿去伙房给她熬汤做面吃。
可如今,眼前这人,却连馎饦面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江闻汀见人不回答,指尖点进某书里,快速搜索了下,列表里一堆馎饦面的做法,她点开几个视频,看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很难做,便答应下来:“好,我给易兰做馎饦面,还有鸽子汤是吗?”
易兰木木地没有反应。
她将手机切回下单页面,买了一只鲜鸽和一些做面的食材,还有一些水果,付完款抬眸,眼神亮晶晶的:“买好了,等食材到了,我就给易兰做馎饦面好不好?”
易兰没有回答,江闻汀看到她光在地板上的脚丫子,忍不住心疼:“地板这么脏,怎么鞋子不穿就这么跑出来了呀?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她说着就把人抱起来,往沙发方向走。
易兰如今这副身子,没什么重量,加上这个世界里的江闻汀经常练习打戏,臂力还算可以,抱她到怀里几乎不费什么力。
她把人抱到沙发后,折回卧室去拿鞋,进门看到乱七八糟的床铺,目光微愣了下,随后笑:“小傻瓜,一点也不把自己当外人,在我的床上这么折腾。”
事实上,江闻汀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干净到有点强迫症,就连小如和北野,坐完她的床留下褶皱或痕迹时,她都会下意识抚平,此时见房间这样,她竟难得的没有整理,拿了拖鞋和床头柜上的手机走出房间。
易兰窝在沙发上沉思。
江闻汀将手机递到她面前,嘴角笑容清甜:“呐!”
她伸手,想要接对方递过来的机子。
江闻汀指尖轻挪,躲开,桃花眸里噙上几分笑意:“叫姐姐,叫姐姐我就把手机给你。”
易兰抿了抿唇,伸出去的手抽回来。
江闻汀歪头看她,对方表情木木的,她扬声,轻唤她名字,轻佻的语气:“易兰?叫姐姐,叫姐姐好不好?”
窝在沙发里的人别开脸,江闻汀不敢欺负太猛,将手机塞她怀里,离开时用掌心贴了下她的脸颊,对方皮肤烫烫的,她笑:“害羞了吗?”
易兰没理人,若无其事捡起手机,打开某书,漫无目的地刷着。
江闻汀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睛里的笑意更甚,忍不住叹息:“怎么这么可爱呀!”
易兰身子侧了下,点进去一个视频,没什么心思地看着,脑海中全是江闻汀右眼眼尾的那颗痣,和那一声又一声缠绵的姐姐……
江闻汀看了一会儿,视线挪开,兀自去收拾客厅里的凌乱,收拾到一半,外卖到了,她怕易兰饿肚子,拿到食材后就先停下手里的活,去厨房做东西去了。
易兰见人离开,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几秒,踩着拖鞋下来,蹲地上整理江闻汀整理到一半的行李箱。
她膝盖还没有好全,蹲时间久了会很疼,索性直接将里面的东西抱出来,放在沙发上慢慢整理。
江闻汀将鸽子汤炖上,醒完面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她惊了一下,没看到易兰的影子,于是找到卧室,发现对方正在整理床铺。
“易兰,”江闻汀走过去,将人从身后抱住。
易兰感受到对方怀里的柔软,身子怔了下,却没有第一时间挣开。
江闻汀抱几秒,松开,扶着她的肩膀坐床头,看着那双眼睛,认真嘱咐:“易兰掌心的伤还没有好全,以后这些事情放着我来做就好了,嗯?”
熟悉的声音,温和的语调,易兰想起来,以前自己受伤的时候,这人也是这么一丝不苟地照顾她,呵护她。
她不知道,当时的江闻汀,是以什么样的心态来给予这份温柔,而此刻,她却清楚的知道,承接这份温柔的自己,正在以同样残忍的方式复刻她走过的路。
第34章 第34章
江闻汀听到, 易兰同意自己同她一起去西北拍戏的时候,很开心,两人在家准备了一天, 江闻汀用最通俗易懂的言语给她科普了一下演艺圈里的事情。
易兰学东西快,在江闻汀解释了一遍所谓剧组拍摄就是把话本子里的故事呈现出来之后, 心里的底气就更足了, 她向她询问了一下《美人骨》的大概剧情, 两人第三天去见了周景。
江闻汀给易兰搭了一身黑,山本风阔腿裤配道袍款式的衬衫,衣服上是刺绣图案, 流苏系带掐着腰身, 加上她整个人自带清冷气质, 这么一套穿下来,慵懒随意中透着点酷飒感。
江闻汀还刻意将对方的黑长直烫卷了一些,这样从里到外, 更加符合狼人气质。
周景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 人都震住了。
江闻汀介绍:“周老师好,这是我朋友易兰, 我带她过来, 跟您碰个面。”
周景放佛没听到,一双狐狸眼在她身上扫来扫去, 最后还是不确信地问:“这就是你女朋友易兰?”
江闻汀:……
她无奈解释:“不是女朋友, 周老师。”
周景直接忽略,感叹:“这跟拿着水枪的那个人, 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吧!”
江闻汀:……
易兰见眼前这女人一直看自己, 忍不住皱眉,凛冽的眸子里染上几分察觉不到的愠怒, 简直跟生气时的小狼一模一样。
周景乐了,她说:“像,太像了,就你了!”
江闻汀闻言,激动从心底溢出:“真的吗,周老师?”
周景点头:“嗯,先前沈总说,我还以为她在开玩笑,今天见到本人,我是真的体会到她所谓的符合了。”
她看眼易兰,又看眼江闻汀,犹豫了下,问:“身体上,能坚持下来吧?”
江闻汀还没有说话,眼前的女人却先她一步开口:“可以。”
她声音冷如清泉,语气中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长年来征战沙场的气场在此时表现出来,饶是像周景这样见多识广的大导演,也被深深折服住。
几人就着《美人骨》的角色简单聊了下,定好接下来的事宜后,已经到了吃饭的点,周景盛情邀请两人一起用午餐,江闻汀担心易兰身体撑不住拒绝了,到地下车库后她给沈京澜打电话,说她们通过了狼少女的角色。
沈京澜淡淡“嗯”一声,这一切似乎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内,她说:“我预约了云一的霍主任,你什么时候有空,带易兰过去检查一下。”
“霍主任?”江闻汀闻言惊了下,问:“是霍寂霍主任吗?”
沈京澜:“嗯。”
江闻汀最近翻资料翻得多,她知道云一的霍寂在国际上都十分有名,挂她号的人每日上千人,可名额只有几十个,她还想着最近托人打听一下这个医生,没想到沈京澜先她一步做了这些。
“谢谢你,澜姐。”江闻汀真诚道谢。
沈京澜听出了对方声音里的感激,淡声解释:“我们是高中同学,上学时关系还不错,也就打个招呼的事,你不必有心里压力。”
江闻汀鼻音“嗯”了下,眼眶里涌出几分温热,如今的她,在这个世界上,也有了可以真正依靠的朋友,虽然这份关系里,有绝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北野,但她还是觉得心暖。
沈京澜不知道说什么,电话被北野接上:“江江,那我们什么时候带易兰看医生啊?”
江闻汀吸了下鼻子,问:“明天可以吗?”
“可以啊,我让京澜跟她同学说,”北野说完,又问,“对了江江,你们晚上有安排吗?我俩过来蹭饭。”
江闻汀说没有,北野报了一堆菜名,全是自己爱吃的,两人闲扯了几句,挂断电话后,江闻汀激动的情绪似乎再也掩饰不住,她侧身,猛一下将身边人拥抱入怀,下巴搭她左侧肩膀,浓重的鼻音诉说着心里的喜悦。
“易兰,澜姐约到了云一的霍医生,明天我们带你去看好不好?”
她的一颗心脏因为情绪激动而砰砰直跳,汹涌且澎湃,似乎这样还不够,又将人抱紧些:“云一的霍寂医生很有名,让她给易兰检查一下,先天性心脏病不是什么绝症,肯定能治好的!”
被束缚在怀里的人身形纤细,单薄的肩膀承受着她话语里的重量,眼泪,就那么控制不住滚下来。
易兰没有说话,也没有给予对方任何肢体上的回应,只是默默感受着,感受着这份关怀与在乎,心里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上一世的江闻汀,也能这么在乎她的死活,就好了。
或许,她也是在乎的吧,不然到最后,也不会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肉身去挡住那些箭。
可是,真的好痛,看到那些箭插在她心口的那一瞬间,好痛;看着自己的爱人鲜血喷涌,倒在她怀里的那一瞬间,好痛。
江闻汀,她是多么残忍的一个人,她把那些承受不住的痛,全都留给她,自己却一死了之,现如今,又用这样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在乎捆绑她,束缚她,让她连复仇都这么充满负罪感。
她易兰,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就活该被她这样一世又一世的耍弄吗?
“江闻汀,”被拥揽入怀的人开始挣扎,声音里是咬碎了牙也要极力克制的平静,“放开我。”
江闻汀把人松开后,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那双桃花眸里缀满了星星,她说:“易兰,我好开心!”
好开心好开心,开心在这个世界上,有真心关心她的朋友,开心眼前这个认识不到一个月的易兰,正在悄无声息地填充着她心里的空缺,让她苍白的人生,有了隐隐的羁绊,让她活得像个人。
“咳咳咳~”
一声轻咳,打乱了两个人的情绪,江闻汀回头,见周景一袭修身长裙,双臂环抱站在柱子旁。
她尴尬笑:“周老师。”
周景嘴角勾着弧度,梨涡缀唇边,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闻汀:“汀宝,不厚道哈!”
江闻汀脚趾抠地:“周老师,我……”
“嘘,”周景食指竖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刻意压低的嗓音将调侃拉到极致:“不用解释汀宝,周老师懂,周老师都懂!”
江闻汀脸颊两侧爬上一层粉。
周景默默打量着,不紧不慢一个转折:“不过汀宝,艺人在外面,还是要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被粉丝围观了,拿着把水枪满世界地喷射了哈!”
江闻汀两只耳朵也跟着红起来了,紧张加羞赧,让她说话时的语气夹杂上几分轻颤:“对不起,周老师,我……”
周景恶趣味地欣赏了几秒,笑着提醒:“快回去吧,别在这里!”
江闻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拉着易兰上车的,两人开车到家时,已经过了午饭的点,江闻汀在手机软件上叫了两份煲仔饭随便凑合了一下,下午的时间用来准备晚饭。
北野和沈京澜到楼道就闻到了饭的香味,两人输密码进去,见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食物。
江闻汀还在厨房忙活,易兰在旁边打下手,配合简直不要太默契,甚至连北野什么时候趴玻璃门上,两人都没有察觉。
北野咬着杯奶茶敲了下门,江闻汀和易兰听到动静同时转身,见对方弯着眼睛,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江闻汀原本已经忘了中午那档子事,被她这么一提醒,又猛地不自在起来。
北野从门缝挤进来,咂嘴:“啧啧啧!”
江闻汀一天被调侃两次,脸颊微烫,故作镇定地道:“干嘛?神经病!”
对方直接无视,一双狗狗眼在两人身上来回审视,江闻汀顶不住赶人:“快点出去,别影响我发挥厨艺!”
她将人推出门外,玻璃门重重合上,关锁,北野脸贴玻璃上,砸了几下,江闻汀没开,拿着汤勺继续忙自己的。
她喊:“易兰?”
易兰也没理人,北野在门口趴了会,觉得没意思,咬着吸管到客厅跟沈京澜诉苦:“老婆,嗑CP被撵出来了,呜呜呜~”
沈京澜扬唇笑。
她抱着奶茶杯一头扎对方怀里,撞得沈京澜身形向后仰了下,北野松开咬在嘴里的奶茶管,仰头看她,眸光湿漉漉的,噘着嘴撒娇:“不开心,要老婆亲!”
沈京澜配合地压低脑袋,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吻。
女孩摇头:“不够!”
沈京澜再次垂头,加深这个吻,奶茶的香味在两人舌尖散开,浓密甜腻,江闻汀和易兰端着汤盆出来的时候,见两人抱在一起吮吻,余光察觉到她们来也没停下来。
易兰惊得眼睛都睁圆了,江闻汀似乎已经有点习惯了,端着汤从两人身旁绕过来,轻咳一声。
北野又争分夺秒地在沈京澜舌尖吮了几口,停下来,眼尾潮红,沈京澜则一脸淡定地为对方整理好秀发,看眼易兰,再看眼餐桌前忙碌摆盘的江闻汀,冷声道:“辛苦了。”
江闻汀也没像平时那样拘着:“澜姐哪里的话,打扰你们两个接吻,我很抱歉。”
沈京澜微转头,没什么起伏的眼神落易兰身上,又看向江闻汀:“这不是在给你们两个做示范么。”
江闻汀:得!两个人都是这么地没皮没脸!
短暂的小插曲结束,几人坐一起吃饭,北野和江闻汀两人叽叽喳喳,沈京澜偶尔接一两句,易兰像个闷葫芦,不参与她们的任何谈话,端坐在小板凳上认真扒饭。
吃到八分饱的时候,北野忍不住找易兰搭讪:“易兰宝儿,今天跟江江一起去见周老师,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被点名的易兰抬眸,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
北野噗哧一声,嘴里的米饭笑出来几粒,沈京澜扯了张纸巾给她,她一边擦一边开江闻汀说笑:“江江,你女朋友像块木头!”
江闻汀翻白眼:“你才像块木头,我们易兰可聪明呢!”
她现在已经对“女朋友”这个称呼有了抗体。
北野没理,继续说:“真的,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易兰像块木头!”
像是要证实什么,她还特意拿出手机,从好友列表里调出给易兰的信息,晃江闻汀面前:“呐,给你看,这是我俩刚加上微信的时候,我给她的备注!”
江闻汀扫到明晃晃的“大木头”三个字,抗议:“你把备注改回来!”
北野跟个小傻子似的吐舌头:“不改不改,我就不改!”
江闻汀:“那你别吃我做的饭!”
她一张嘴:“啊,我给你吐出来!”
江闻汀推她一下,二人在客厅里追逐起来,沈京澜看着两人闹,难得地易兰吐槽:“幼稚鬼。”
随后问:“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易兰:“嗯。”
余光一直追随从客厅跑到阳台的那两人身上。
沈京澜察觉到,冷声解释:“她们从小一起长大,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江闻汀有段时间过得不好,被江家虐待,是住在小野家的,就你们上次去的那边。”
易兰听到“虐待”的字眼,眸光惊了下,看向沈京澜。
沈京澜:“那个老婆婆,江闻汀把她当亲人,所以,她才会想到把你放到她们家。”
她是一个边界感很强的女人,但此时却还是选择用这么直白的语言替朋友开解,与其说开解,倒不如说安慰,她同样不想让满身是病的易兰,每一天都活在担心被人抛弃的惊恐中。
当然,易兰也不是笨的人,她只是……只是在面对江闻汀这个人的时候,会本能地失去理智,就像此时此刻,明明心里装着恨,但在沈京澜嘴里听到对方被江家虐待时,那颗脆弱而坚毅的心脏,就像被人攥在手心里,生疼。
“啊啊啊,老婆,快来救我……”
北野鬼哭狼嚎的声音打断两个人的谈话,沈京澜点到为止地看眼愣原地发呆的人,手插兜往阳台方向走去。
第35章 第35章
因为系统预支了寿命值的原因, 易兰这次去云一的检查结果出奇的乐观,乐观到让所有人都以为先前所做的检查是误诊。
江闻汀极力克制着内心的喜悦,却还是在出诊室之后控制不住地将人揽进怀抱里。
“我们易兰真棒!”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一颗心在胸腔里咚咚跳,撞得她脑袋晕乎乎的。
贴在怀里的人自然能感觉到这份赤忱与激动, 只是, 她没有办法回应她。
北野这时也凑上来, 撑开手臂将两人圈在怀里:“呜呜呜,我也要抱,我也要抱!”
沈京澜还在跟老同学寒暄, 余光扫到楼道内抱一起的三人, 唇角隐隐有弧度勾起。
霍寂见她视线不离的样子, 忍不住打趣:“行了,就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恨不得目光全黏你老婆身上, 赶紧回吧, 别在我一个脚不沾地的大忙人面前撒狗粮了!”
沈京澜淡淡“嗯”一声,“回头请你吃饭。”
霍寂摆手:“走吧走吧!”
沈京澜手插兜, 往三人身边走, 北野余光瞟到她,大喊:“老婆, 快来抱快来抱!”
于是, 平日里酷如寒冰的沈总在三两行人的注视下,缓慢上前, 意思性地和大队伍贴了下, 几人感动完,往地下车库走的时候, 北野还在不停地唏嘘。
“幸好又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了,江江,晚上你可得请我们吃大餐哈!”
江闻汀此时也开心得厉害,连声道:“请、请、请,现在就请,等下我们去食刻,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北野:“真的吗真的吗?我还想要一款马蹄爆爆珠的蛋糕。”
江闻汀豪气挥手:“买!”
于是,一行人从医院出来后,就直接开车去了食刻,食刻属于云城富人餐厅,一顿饭大几万,北野跟沈京澜也没想着给好友省钱,点了很多自己爱吃的,还点了蛋糕跟饮料。
几人吃饭聊天,氛围很好,快结束的时候,江闻汀去前台结账,碰到江怀谦,她实际意义上的父亲。
两人迎面撞上,江闻汀低头,想假装不认识,被江怀谦叫住。
“汀汀。”他声音里带着上位者的优越感。
江闻汀错开身,跟前台结账,江怀谦看眼前台:“她的算我这里。”
前台正要结算,被江闻汀打断:“不用了,我自己付。”
前台看眼两个人,江怀谦冷声强势:“算我这。”
江闻汀也拔高调子:“我说了不用!”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让工作人员为难,说完就将自己的付款码递了过去。
前台犹豫着,见江怀谦也没阻止,几秒钟后扫了付款码。
江闻汀结完账准备离开,被江怀谦用力拉住,她目光落对方拽自己胳膊的手上,开口时语气冷淡:“放开!”
江怀谦皱眉:“江闻汀,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
“长辈?”江闻汀想笑,嘴角扯出来的弧度比哭还难看,她喊他全名,冷淡而平静的语气:“江怀谦,我妈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入土成灰了,我现在哪还有什么长辈?”
江怀谦被当众戳到难堪,脸色越发沉。
江闻汀将自己手腕从对方指尖抽出来,大步离开,江怀谦权威被挑战,三步并两步追上:“江闻汀,你给我站住!”
两人拉扯间,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闪过来,腾空一脚踹江怀谦胸前,撞得他后退好几步,差点跌倒。
易兰撑开一只手臂,挡在江闻汀面前,锋利的眉眼间罩着层寒光:“本将在此,哪来的畜生,胆敢造次!”
她有几十年征战沙场的气场,此时一身现代装,手无寸铁,修长指尖怼在眼前年长一辈的江怀谦额前,骂他畜生的画面,简直不要太好笑。
沈京澜怔愣几秒,北野先一步反应过来,强忍着笑意上前:“江叔叔,是您啊?”
她将易兰的手压了压,小声说:“易兰,这是江江的父亲。”
易兰迟疑着收起手指,眼睛里怒意不减,北野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江叔叔。”
沈京澜也上前一步,客气喊:“江董。”
江怀谦整张脸都黑透了,看眼沈京澜,又看眼北野,最后将目光落到易兰身上时,终于没忍住,咬牙切齿道:“你们怎么会跟这种东西混在一起!”
江闻汀也不知是怎么了,平日里温温柔柔的一个人,此时却如同一个一点就着的炮仗,猛一下站出来,指着自己亲爹的鼻子冷声质问:“哪种东西?哪种东西啊江怀谦?”
面对女儿一次又一次地挑衅,江怀谦额头青筋暴起,大步走过来,扬起巴掌就要往江闻汀脸上招呼,被易兰猛一下扼住手腕,重重往旁侧一甩。
她如今虽是顶着这具脆弱躯体,但常年战场制敌的巧劲儿还在,江怀谦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北野意思性地上前去扶,被他用力甩开。
眼看这边人多势众,江怀谦恼羞成怒,对着自己的女儿口不择言:“哪种东西,没教养的东西!早知道你会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当年你母亲死的时候,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江家,好吃的好喝的供着!”
江闻汀听到眼前这人提自己母亲,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北野却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江叔叔,江北两家世交,江江从小跟我一块长大,她在你们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可看得清楚,您作为她的父亲,此时说这个话,就不怕九泉之下的阿姨心寒吗?”
江怀谦羞怒的心,在听到九泉之下那四个字时,突然就横不起来了,他张了下嘴,还想说点啥,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还好这时饭局上有人找了出来:“江董,您在这啊?四处找您呢!”
“马上来,马上来!”
他狠狠瞪了几人一眼,转身,往另一个包间走去。
江闻汀站在原地,脸惨白,北野凑过去扶她:“江江,你没事吧?”
她摇头,唇间惯有的微笑浮现:“没事。”
北野喊:“江江。”
江闻汀眼角笑意加深:“真没事,我们回去吧。”
北野还想说什么,被沈京澜用眼神阻止,片刻,几人乘电梯下楼,一路到地下车库,江闻汀刚绕主驾,沈京澜先她一步拉开车门:“我来开吧,回来的时候你在开。”
江闻汀笑,很自然的语气:“那澜姐你来开。”
几人上车后,车内也没有沉默,江闻汀扯着一个又一个的话题,跟没事人一样同她们聊着天,中途几次,北野都想打断,却不知道该怎么打断。
车子行驶一个小时之后,到了文苑车库,江闻汀邀请两人去家里坐坐,北野想上去,沈京澜以工作之名将人拉回,江闻汀没再邀请,跟两人道别后带着易兰上楼。
电梯上行,电梯里只剩下她们二人,隔几秒,冷淡的声音突然开口。
“江闻汀,”易兰喊了声她的名字,安慰的话却迟迟说不出口。
江闻汀侧头,看她一眼,对方表情木木的,她凑过去,将人牵住,电梯里安静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
电梯上行到30层,叮地一声,梯门打开,江闻汀牵着易兰的手没有松开,两人出电梯,到房间,江闻汀看着屋内熟悉的设施,疲惫感席卷而来。
她带易兰到卧室,从衣柜拿了套睡衣,塞对方怀里,柔声哄着:“易兰先去洗澡好不好?”
身侧的人站着没动,她抬手,揉她脑袋:“乖哈,今晚有点累,易兰自己放温水可以么?”
易兰沉默了下,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江闻汀周身疲惫感加剧,连换件睡衣的力气都没有了,斜着往床上一躺,闭眸缓解,脑海中是不久前江怀谦那些刺耳的话。
——早知道你会跟这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当年你母亲死的时候,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江家,好吃的好喝的供着!
不三不四的人,她轻笑,眼泪从眼角两侧溢出来,不三不四的人,却能在自己遇到危险的时候,第一时间站出来,挡在她身前,而她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明知自己被江家母子整得半死,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说他后悔,后悔当年母亲死时,不顾名声把她接回江家,好吃的好喝的伺候着。
躺在床上的江闻汀笑出声,眼泪晕湿了床单,她却浑然不知,脑海中又出现母亲死前,拼命揪着江怀谦衣领的画面:“江怀谦,我没求过你什么,我们的女儿……照顾好,照顾好她,不然我做鬼也,也不会……放过你!”
那男人连连点头,涕泗横流:“江艳,江艳我答应你,你好好的,你好好的我们一起照顾她……”
江闻汀在想,江怀谦那一刻,对母亲的感情应该是真的吧?不然母亲穷极一生,为他所做的一切,可就太不值得了。
母亲江艳,与江怀谦属于办公室恋情,当时的她以优异的成绩被江氏破格录取,成为江怀谦的得力助手,两人在工作中相得益彰,久而久之,江怀谦就对她生出了不一样的情愫,隐藏已婚身份与江艳接触。
而年仅20岁的江艳,刚好也是情窦初开的年纪,江怀谦没怎么用力就将人追到手了,之后,他们开启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热恋期,江艳也是在那个时间不小心怀孕,江怀谦得知消息后很开心,当场跟她求了婚。
江艳答应了,就在她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的时候,突然有一个自称是江怀谦妻子的女人抱着小孩找上了她,女人气质优雅,没有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歇斯底里地打她骂她,只是给了她一笔钱,让她离开江怀谦。
江艳一开始不相信,直到对方拿出结婚证,亲子鉴定,以及一系列足以证明自己正妻身份的东西,那一瞬间,她的世界塌了,她没有找江怀谦闹,也没有拿女人给的那笔钱,挺着孕肚连夜离开了那个城市,回到了她不惜一切也要跳出来的小村庄。
江怀谦据说在知道消息后,满世界地找人,跟正妻还闹过一段时间的离婚,但江艳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她就像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样,后来,后来她顶着一村人异样的目光和婆家的辱骂生下那个小孩,含辛茹苦拉扯她,直到生命的尽头……
——江怀谦,我没求过你什么,我们的女儿……照顾好,照顾好她。
江闻汀永远忘不了母亲临终前,看那个男人的眼神。
有爱,有恨,有不舍,她如果,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在江家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会后悔吗?后悔当年把她生下来,后悔把她交给那个男人吗?
“汀汀,要听爸爸的话,要跟爸爸一起,好好生活下去……”
这是母亲最后留给她的话,为了这句话,那些年,不管再怎么难,她都咬牙坚持着,她告诉自己,她定是走投无路了,才把自己托付给那么一个人渣。
江闻汀迷迷糊糊地想,是吧,是的吧……
易兰从浴室出来的时候,见那人大半个身子斜在床上,眼角两侧的泪浸湿了脸上的妆容,她想伸手,又怕惊扰到对方,江闻汀睡眠轻,在对方犹豫不决间,撑开眼眸。
她勾唇,轻轻笑了下,柔和的声音问:“洗完了?”
易兰这次依然没有回应对方,只是稍稍俯身,将人往床上抱了些,江闻汀顺着她的力道蠕了一下,视线一直追随对方,就那么直直看了好几秒,她轻声喊:“易兰,”隔了会,又说:“好累啊,我躺一会。”
语气平静而低沉,却没有刻意隐藏眼睛里的那份脆弱,似乎只有在她面前,在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呆瓜面前,她才能这么放肆。
易兰长睫微垂,沉思片刻后,转身,往浴室方向走去,没一会儿,拿着一块打湿的热毛巾出来。
“江闻汀,”她喊。
江闻汀合上的眼眸微微抬起,对方已经坐在床边,铺着热毛巾给她擦脸了。
“唔……”江闻汀想挣扎,被易兰用力摁住,冰冷的语气带着点强势:“别乱动!”
江闻汀乖乖躺着,温润的桃花眸透过雾气看着眼前人,她笑,声音很轻:“我们江江也是有人牵挂的人了。”
第36章 第36章
易兰给江闻汀擦完脸, 想要解她身上的衣服扣子,江闻汀猛然间坐起,两只手捂着自己胸口:“啊,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我自己来就好!”
她狭长的凤眸眯了眯, 有点不能理解, 这女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她不熟悉的,此刻却像个受惊的小鹿,生怕自己被轻薄了去, 有点好笑。
江闻汀见对方无声打量,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夸张, 尴尬地笑了笑,解释:“我不是故意躲着易兰,就是别人给我换衣服, 我会有些不习惯。”
清冷的女人淡淡“嗯”一声, 拿着湿毛巾进了浴室。
江闻汀从衣帽间拿了件睡衣,快速给自己换上, 踩着拖鞋来到浴室门口:“易兰?”
易兰在拖地, 听到声音眸光往后一瞥。
江闻汀眼尾缀着笑:“我好了。”
她又淡淡“嗯”一声,拿着拖把继续拖地, 江闻汀从门缝里钻进来, 在身后将人抱住,娇软又讨好的语气:“对不起。”
易兰身体僵了下, 想要推开, 江闻汀下巴垫她肩膀:“不收拾了,我们休息好不好?”
怀里的人犹豫了下, 放下拖把,两人重新回到卧室,江闻汀看眼被她睡得乱七八糟的床铺,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三两步走过去抚平,回头,问:“易兰想要睡哪边?”
易兰指了指床头柜充电插头的一侧,江闻汀比了个OK的手势,绕另一边躺下,躺下后还刻意将被子撩了下,示意易兰上来,对方没有犹豫,就着她手指的方向躺了上去,只是没有要立刻睡觉的意思,拿着手机刷呀刷。
江闻汀看把人哄上床,安心了,说:“那我睡了易兰,今天太累了,你玩会手机也要早点睡哦!”
她说完就将眼睛闭上了,易兰在旁侧翻着手机,没一会儿,听到女人平稳地呼吸。
睡着了。
她将手机收起来,半侧着身子,目光落江闻汀脸上,柔和的床头灯将她的五官照得越发温柔,她抬手,在她轮廓上方描摹,眼,鼻子,嘴巴,最后再重新回到眼尾那颗泪痣上。
很漂亮,却不应该存在。
——江叔叔,江北两家世交,江江从小跟我一块长大,她在你们家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我可看得清楚,您作为她的父亲,此时说这个话,就不怕九泉之下的阿姨心寒吗?
北野最后的质问堵住了那个男人想要说的话,也更加清楚地证实了江闻汀过去那段时光的灰暗,她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熬过来的,也不懂这张温柔面孔下掩藏着怎么样一颗脆弱的心。
“江闻汀,”易兰张唇,轻轻唤她名字,隔几秒,又问:“是报应吗?”
可是为什么,知道到你过得不好,我会那么地……
难过这样的字眼从她心头一闪而过,她不敢说出来,就这么一直盯着眼前的女人看,没一会儿,江闻汀舒展的眉头开始皱紧,她像是进入了一个梦境,周遭全是厮杀声。
所有人都在逃,她被涌在人潮里,艰难地前行着,马蹄声,箭支飕飕穿过后的踩踏声,哭喊声,她很害怕,很无助,而就在此时,一股熟悉的力道落在她肩膀上,紧接着是严厉的呵斥:“你追上来做什么,快回账里,别在这添乱!”
江闻汀看不清对方的脸颊,只摸到她浸染鲜血的战甲,浓稠而血腥。
兵器碰撞的声音还在持续,时有利箭从她身侧飘过,那股力道抓着她左躲又躲。
“送夫人回营帐!”女人吼一嗓子,将她甩给身侧另一个身影,她同样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只随着那人的脚步跑啊跑,跑了不知道多久,惨烈的厮杀声终于慢下来了。
她回头,想最后再看一眼那女人的影子,可身后空荡荡的,没有狼藉的尸体,没有鲜红的血迹,却有几匹战马,在安静地吃着地上的青草。
很诡异的感觉!
江闻汀忍不住想,是在做梦吗?而下一秒,一个森冷的女音突然出现。
“夫人?”
江闻汀下意识回正身体,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看去,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她四下寻找,还是寻不到任何踪迹,那个声音却又一次出现:“看什么呢夫人,我在这里啊!”
声音近得贴耳,可她还是看不清,江闻汀心里很紧张,她不停地安慰自己:“别怕,是梦,得赶紧醒来,醒来就没事了。”
但沉重的眼皮怎么抬都抬不起来,她使劲掐自己,明明掐得很深了,可还是感觉不到疼,那道声音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喊她夫人,夫人……
“走开!”她冲那道声音大喊,捡起地上的木棍驱赶它:“走开啦!”
可她越是驱赶,它就越是缠得紧,没一会儿,一道变成了一群,有男有女,密密麻麻朝她袭来:“夫人,我们在这里,在这里啊……”
江闻汀人都崩溃了,驱赶的声音里含上了几分哭腔:“不要,不要过来,不要……”
“阿汀,”就在江闻汀不知所措之时,一道透骨的寒意落在她手腕上,缓而低沉的嗓音道了句,“别怕。”
同样看不到身影,但心却突然一下有了支撑点。
她抬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甚至忘记了在这一刻破梦的想法……
身侧,易兰用略带薄茧的指腹抚她眼角一侧的泪与痣,又一次唤了她的名字:“江闻汀。”
她的声音低低的,似呢喃,又像是自我安慰。
江闻汀眼角两侧的泪水还在不断地往外渗,但呼吸却逐渐平稳下来,易兰在旁边守着她,过了会,对方放松的眉眼又一次皱了起来。
“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
江闻汀开始在梦里哭着道歉,易兰听到她含糊其辞的梦语,心里陡然一阵紧张,她为什么要道歉,是想起上辈子做的那些事情了吗?
直到,她再一次蜷缩起身子:“别打了,阿姨,好疼,好疼……北……野……”
听到后面那两个字之后,易兰很快反应过来,江闻汀,应该是梦到了之前被那些人欺负的场景,看着她不停蜷缩低泣的样子,易兰犹豫几秒,长臂一伸,将人轻轻环住。
江闻汀的身子有了短暂的庇护,梦境也随之开始转变,她梦到了外婆家,梦到了老人红着眼框骂江夫人不是人,然后小心翼翼地给她处理胳膊上的伤,还梦到北野,梦到沈京澜。
最后辗转到三楼房间,在床上,她看到易兰黏黏糊糊地凑上来,掰着她上了药的伤口打量,像个好奇宝宝,一会儿闻闻,一会儿歪头看看。
随即好奇宝宝好奇地揭开缠在她胳膊上的纱布,看到那些血淋淋的伤痕时,愣几秒,眼泪决堤,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
江闻汀怎么哄都哄不乖,搞得自己也有些难过,末尾,她听到易兰用喘不上气的语气喊了声“阿汀”。
阿汀——
好熟悉的称呼,好像之前一直有人这么喊她,但江闻汀想不起来,那个人到底是谁,她使劲想啊想,脑袋都快想破了,却还是想不起来半点……
那一夜,江闻汀断断续续做了很多个梦,易兰陪着她身侧,一眼未合。
次日,江闻汀自然醒来的时候,见身侧人倚在靠枕上,捧着手机看视频,目光专注而认真,她侧身,胳膊肘撑在枕头上看她,看了好几分钟。
易兰的视线始终在手机屏幕里。
江闻汀笑,她发现对方无论做任何事注意力都特别集中,就像此时此刻,明明就是刷个小视频,她都能目不转睛投入着,有点可爱。
目光定得久了,旁边人似是有所察觉,点了下暂停,将眼神从屏幕里分出来一点。
“醒这么早啊?”江闻汀声音温甜。
易兰面无表情看她一眼,抽回视线,点开播放键,继续看。
江闻汀:……
她撑起身子凑上去,往屏幕里扫了一眼,视频播放的是一些电影拍摄的片段,画面里金发女演员一身破旧衣服,被威亚吊下来,肩膀跟手臂都是血,她手里攥着一根棍子,滚在沙漠里,一边踢一边打。
手机没有开声音,但江闻汀知道这是哪段情节。
“易兰在看大漠之巅啊?”江闻汀问。
拿着手机的人闻言摁下暂停键,偏头。
江闻汀知道对方在学习里面的细节,便指了下屏幕里女主定格的画面,一点一点给她科普。
“这段是电影的开局,女主误闯了大蛇的地盘,大蛇发起攻击,一人一蛇的打戏,你看她的肩膀受伤了,但是她把命悬一线时想要活下去的那种坚定演得很到位。”
“最后,女主很快就败阵下来了,但是后来大蛇没有吃掉她,它把她圈养起来,每天给一些食物和草汁,女主活了下来,与大蛇为伴,在荒漠里生活了十几年,很治愈……”
易兰听得认真,江闻汀也讲得认真,最后还不忘不忘补上一句:“这部戏当时赚了好多钱,而荒岛求生的题材,就是被它给带火的,女演员出道即巅峰,厉害吧?”
易兰沉默片刻,冷声:“你很羡慕她?”
江闻汀点头如捣蒜:“是啊,那样就可以赚很多很多钱了,我们到时候可以换大房子住,买很多很多贵的首饰,还有……”
她说着说着,就美滋滋地笑了,易兰翻了个大白眼:“傻子!”
第37章 第37章
Chapter1
《美人骨》开机在即, 周景将接下来的开机时间同步到了日程里,这几日,江闻汀跟易兰在忙着准备去西北那边需要带的东西, 当然,沈京澜跟北野也没闲着。
收拾了一整天, 好几个行李箱都已经塞满了, 但江闻汀还是感觉心里不踏实, 反复检查,她以前很少自己收拾行李,每次开机前都是小如帮忙整理, 那孩子比较心细, 不像她……
江闻汀想到小如, 扒拉行李箱的动作一滞,易兰偏头看她,用淡漠的眼神询问。
她笑, 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还有一丢丢撒娇的意味:“易兰,你说我们带的东西够不够啊, 我总觉得到那边我们东西会不够用。”
易兰看了看整整齐齐摆成一排的拉杆箱, 淡声道:“你可是想要把宅子也迁过去?”
江闻汀嘿嘿笑,语气诚实而随意:“以前都是小如准备这些, 我没收拾过, 心里有点没底。”
易兰听到小如二字,眼睫微垂了下, 随即, 她埋下脑袋,开始数行李箱里面的物件, 很认真很仔细地翻。
这时,江闻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下,她走过去,看眼屏幕,是北野打过来的视频通话。
江闻汀接通,对面乱糟糟的,地上同样堆着好几个行李箱,一会儿,北野圆圆的脸蛋贴进来。
“江江,你们行李收拾好了没?你说我要不要带几件羽绒服啊?我听说西北那边昼夜温差很大,但京澜说也不用那么夸张,你们带羽绒服了吗?”
江闻汀闻言,心里平衡了下,原来纠结犹豫的人不止她一个,她将摄像头反转,对着小蘑菇一样蹲在地上扒拉行李箱的易兰,言语间尽是骄傲:“没呢,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带羽绒服,看,易兰正在给我复查箱子呢!”
北野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炫耀,啧啧一声,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哦,对了,江江,你们等下收拾好还有其他事情吗,晚饭要不要出来吃?”
江闻汀想了下,好像没有别的事,而且行李也收拾差不多了,加上忙一天也懒得起灶,于是爽快应下:“可以啊,几点,到哪里?我们等下过去。”
北野报了个地址,两人挂完电话,江闻汀看眼时间,对易兰说:“易兰,我们快点收拾,等下跟北野她们一起吃饭!”
对方没有说话,扒拉东西的动作下意识放快了些,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很喜欢和她们在一起的。
*
晚上八点,云樵记,江闻汀跟易兰过去的时候,北野已经在位置上了,而她旁边的人,不是沈京澜,江闻汀见到时,目光呆愣了下,身侧易兰,在看清楚对方身份的那一刻,原本木纳的脸上多出来一丝微不可见的情绪,但很快又被她用淡漠遮掩。
“江江,这里!”北野见两人过来招手。
而她旁边,戴着鸭舌帽的小孩别别扭扭,也不抬头。
时隔多日,再次见到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多年的小如,江闻汀心里的那点气,也就全然消下去了,她拉着易兰,坦然坐过去,揶揄地目光扫了眼对面的某人。
“哟,稀客呀?”
听到声音,小如依旧没说话,一双手局促地摆弄着眼前的餐盘。
北野笑:“江江,你就别逗小孩了。”
说完用胳膊肘碰一下旁边人:“喂,不是说要请你易兰姐姐吃饭吗?怎么这会儿哑巴了?”
小如被当众提点,脸刷一下全红了,她极不自然地压了下帽檐,悻悻然的语气:“星辰姐,我可没说要请她!”
北野故意“哦”了下,打趣:“那是谁给我发消息让我约她俩的?”
对方不说话了。
江闻汀:“行了,赶紧点吧,忙了一天饿死了!”
她说完,主动扫了下桌上的二维码,也不顾对面两人,直接身子往易兰那边凑了些,滑着屏幕选里面的菜品:“看看,有没有想吃的?”
极其自然的语气和动作。
这些细节被对面的小如尽数收入余光里,心底骤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酸涩,想发泄,又没地方发泄,只能生生忍着,忍得她眼眶灼热。
江闻汀却浑然不知,选好菜,她将目光从屏幕里抽出来,看对面北野将手机递给小如:“检查一下,还要加点什么不?”
对方摇摇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工作日,餐厅吃饭的人少,很快,服务员就把菜上上来了。
小如还是有些别扭,又醋又别扭,见江闻汀对易兰好,她就恨得牙痒痒,但一想到自己今天过来的目的,又只能先将心里那股子酸涩压下去,这几日的分离让她意识到,比起讨厌易兰,她更想待在江闻汀身边。
易兰自然也能感觉到对方对她的敌意,她本来就沉闷,平日里跟江闻汀说话,也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跶,此时面对那人敌意的目光,她就只是默默干饭。
倒是江闻汀,会在不知不觉中照顾到她的情绪,比如像现在,她将剥好的虾蘸上料汁放到易兰盘子里,柔声细语的语气:“尝尝,这个特别好吃。”
这样暧昧的细节,她最近已经重复N遍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只是,对面努力控制情绪的人,此时终于忍无可忍地翻个大白眼,轻“哼”一声,小小声吐槽:“好像跟自己没长手一样。”
小如说完,被旁边北野抵了一肘子,她自己也意识到刚才没控制好情绪,又偷偷瞟眼江闻汀,见对方没什么情绪的样子,一时拿不准主意,便默默低下头,吃自己碗里的饭。
江闻汀知道这小孩的性格,今晚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她沉默了半秒,将手中剥好的另一只虾放到对面盘子里,开玩笑的语气:“给长手的也剥一个。”
小如见她没有要生气的意思,还主动搭理自己,心里那股子憋屈劲儿稍稍削减,拿筷子夹盘子里那只虾时,嘴巴不自觉翘起来一些。
江闻汀被她这小细节逗笑,随后声音严肃起来:“小如,以后别那么凶易兰了,听到没?”
小如咬虾的动作停了下,抬头。
江闻汀表情郑重:“这些年,我们朝夕相处,你对我的好,你为我做的每一件事情,我都看在眼里,在我心里,你不仅仅是可以信赖的朋友,更是家人,但正因为是家人,有些原则上的事情,就不能一味地宠溺,纵容。”
她说着看眼易兰,又再一次将目光挪向小如:“那天的事,是你做错了,小如,你该向易兰道歉。”
江闻汀很少这么郑重其事地教育人,平时两人的相处,她总是弱的一方,对于眼前这个小孩,那是能宠则宠,能哄则哄。
所以此时小如听到这番话时,整个人微愣了下,她薄唇轻抿,五味陈杂的情绪卡在喉咙里,想开口,想解释,但最后到底还是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只是深深垂下脑袋,闷声说了句:“对不起。”
旁边沉默扒饭的易兰却在此时开口:“你不必于我致歉。”
在这个世界里,他人如何待她,她都不是很在意,但对方毕竟是江闻汀重视的人,所以此时还是选择用冰冷的言语回应她的话。
当然了,小如也不是那种能轻易拉下脸向他人致歉的人,这会儿被驳了面子,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握着筷子的手紧了又紧。
餐桌上出现几秒钟的沉默,几秒钟之后,北野才站出来缓和:“好了好了,一家人,说开了就好了,不用把气氛搞这么紧张,快点吃饭,排骨都要凉了!”
她说着,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小如碗里。
小如:“谢谢星辰姐。”
北野“哎哟”一声:“跟我还客气上了。”
强烈忍着情绪的女孩,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突然眼眶一酸,豆大的眼泪滚了下来。
北野察觉到对方情绪,连忙抽纸巾:“怎么还哭上了,我看看?”
女孩别开视线,声音闷闷的:“没有,没有哭,星辰姐。”
江闻汀没有说话,这时,服务员端了最后一道汤上来,简单的插曲缓和了饭桌上的气氛,小如快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接下来的时间,北野便将话题尽可能往别的地方带。
然后她们说起了收拾行李的事,又回到“要不要带羽绒服”这个事情上,小如这才嫌弃地看眼两人:“现在是夏天,你们俩有没有一点生活常识!”
北野矛头指向江闻汀:“江江,你小时候跟妈妈不是在北方长大的么,你怎么不知道?”
江闻汀反驳:“北方很大,我生活的小镇跟拍戏的地方隔着一千公里,而且我那个时候才多大,家里那么穷,冬天都没见过什么羽绒服!”
气氛终于变得活跃起来,几人边吃边聊,中途,小如去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把吃饭的钱给结了,北野知道后,将她的脑袋揉得凌乱,江闻汀倒是没说啥。
饭后,小如还扭捏着说自己要去住酒店,江闻汀二话没说,将一串车钥匙丢她面前:“今天收拾了一天行李,骨头都要散架了,你住酒店去了谁开车!”
易兰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起身的时候,江闻汀牵住了她的手。
Chapter2
西北的七月,是一年四季中最舒服的季节,高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北野在车里哇了一路,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车子在公路上疾驰了一段,夕阳下,一大片红色撞入眼球,北野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哇嗷!!!”
饶是大家听了一路的叽叽喳喳,此时也还是被她的动作吸引,主驾上,沈京澜耐心解释:“是丹霞地貌,听说很久以前有个画家,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盘,才落下这么壮观的景色。”
她声音很淡,声线很低,说出来的话富有童话色彩。
江闻汀咂舌,这一路,她们见证了太多沈总的另一面,此时都有点麻木了,她看眼旁边歪头睡的易兰,忍不住伸手,贴她脸颊:“易兰?”
易兰睡迷迷糊糊,被指尖传过来的温热触感弄醒,她抬眸,眼睛里带着几分起床气。
江闻汀指着窗外:“看,刚才外面有个画家不小心打翻了颜料盘,把山丘全给染红了。”
沈京澜:……
易兰望向窗外,看了好几秒,才终于分辨出来。
“不是染的,”她缓声说着,“西境以内,会有一段这样的自然景观,再往前一点,会出现矮山和草木,但水源很少。”
易兰没再说下去,她想起了那些因为缺水和饥饿而被活活困死的将士们,心口一阵痛。
江闻汀抬手,揉她脑袋:“我们易兰懂得真多!”
越野车从山间公路穿过去,大片的红色遗落身后,植被稀疏的矮山层叠出现,北野兴奋:“还真是诶,易兰你好厉害哦!”
她说着翻个身,脑袋从座位中间挤过来,歪头看易兰。
易兰被她盯得不自在,江闻汀用掌心将北野视线挡住,没好气地道:“看什么?”
北野眼睛从她手心挣出来,再次打量,打量完喊一声:“江江。”
江闻汀:“说!”
北野嘻嘻笑:“我现在真的怀疑,易兰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
一句话,让座位上的人心脏收紧,旁边江闻汀眼仁一白:“神经病!”
她不信鬼神,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什么穿越者,唯一执着的,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好一点,再好一点,而如今,她不仅想要自己好一点,她还想让跟在身边的易兰和小如也过得舒坦一点。
北野被无视,不满轻哼,转头看向沈京澜,嗲嗲喊:“老婆?”
沈京澜略带磁性的喉咙“嗯”一声。
北野笑容甜甜:“你相不相信易兰是穿越的?”
沈京澜:“信。”
北野得到回应很开心,半边身子支棱起来,掰着手指一条一条数她认为易兰是穿越者的原因,沈京澜认真听着,嘴角微扬。
江闻汀愤愤:“澜姐,你就惯着她!”
说完,又揉下身边人的脑袋,语气坚定地道:“我们易兰才不是穿越过来的!”
易兰凤眸微垂,有那么一瞬间,她也在想,为什么江闻汀就一点也不怀疑她的身份呢?哪怕,就只是轻微的犹豫或迟疑,然后带着那点疑虑询问她:“你究竟从何而来,接近我是何目的。”
可是她好像从未问过,从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她永远都是那么无条件地包容她,照顾她。
这个世界里的江闻汀,没有前世记忆的江闻汀,她是一个多么善良又真诚的人,明明自己已经过得很不容易了,却还总想着帮助别人,可她这么善良的一个人,在上一世却抛弃了自己。
天边的红随着易兰逐渐黯淡的目光而微微下沉,公路两旁的矮山隐没在夜色里,沈京澜开启车灯,越野车在夜风里疾驰,偶尔被身后车辆超越,北野叽喳一路许是困了,车内难得安静。
几人行驶到目的地,已经是后半夜了,周景她们在三天之前就到了,小如坐飞机先过来,安顿好了住处,大家草草收拾了下,就睡下了,次日一早是开机大典。
新剧开机,需要走拜祭仪式,演员们在红毯上握香跪拜,拜东方,拜紫气东来,拜大吉大利。
“来,三、二、一……”
“预祝《美人骨》开机大吉,收视长虹!”
周景的开机仪式相对比较简单了,团队成员庆祝完彼此认识,江闻汀和沈京澜都是圈内一顶一的演员,无须过多介绍,周景将镜头给了易兰。
“给大家介绍一下,《美人骨》狼少女的饰演者,易兰。”
她说完将话筒递给易兰,示意她上台。
易兰接过话筒,看眼江闻汀,江闻汀凑她耳边,小声说了句啥,她拿着话筒上台,面对观众,肃立拱手:“多指教。”
很正的礼仪,说完,便握着话筒走了下来,站江闻汀身侧。
北野跟小如在场外围观,小如见易兰这样,忍不住吐槽:“丢人死了,又不是什么大明星,上台自我介绍也不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这串门呢!”
北野看她一眼,没有说话,下一秒,话筒落到了沈京澜手里。
她往台上一站,气场全开:“大家好,我是狼少女的替身沈京澜,我很开心与易兰合作,她是一个非常有天赋的演员。”
同样简短的话语,引得台下几番眼神交换,纵然大家在开机之前就已经知道此事,但被沈京澜本人这么高评价地说出来,又是另一种感觉。
场内大大小小的演员,对接下来狼少女的饰演者更加拭目以待了。
演员致辞结束后,周景给团队发红包,然后大家一起留影合照,开机仪式圆满结束,下午,剧组进入拍摄环节,易兰的第一个戏,是狼少女被狼群驱赶的画面。
荒凉草地里,她手脚并用地匍匐着,时而回头,时而呲牙,漆黑的瞳仁里满是不舍。
易兰想象着从小护着她长大的头狼站在制高点,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留恋,心里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她仰天长啸:“嗷嗷……”
这一幕被周景快速摁下,她打了个OK的手势,易兰却没有从状态中回神,眼睛里的泪水簌然落下,围观者不经感叹:“太绝了,我现在终于能理解周老师为什么要选她饰演这个角色了!”
“镜头一次过,按照她这个状态下去,《美人骨》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收官了!”
江闻汀这里没有戏份,她便充当了助理的角色,上前将人扶起,并偷偷竖了个大拇指:“易兰拍得好棒,周老师非常满意!”
得到表扬的人这才回神,她好像确实是一个天赋绝佳的演员,刚才那短暂的几秒间,女孩被狼群驱赶时的绝望与无助在她脑海中完完全全经历了一遍。
周景抓去到自己想要的镜头,走过去,关心地问:“怎么样,身体还好吗?还要不要进行下一镜头。”
易兰点了点头,下一幕,是狼少女孤独行走在山间的画面,没什么戏剧性,但是要拍出那种绝望萧瑟的感觉,却很难。
她四肢着地,背对着镜头,爬啊爬,陡峭的山峰看不到尽头,肚子里因为长时间吃不到食物而发出咕噜咕噜的抗议声,回忆倒退到头狼将一只嚼碎的兔子丢到她脚边的画面,它用沾着血的舌头舔她脸颊。
“呜呜……”
伴随着几声呜咽,易兰眼泪夺眶,她甩啦甩脑袋,倔强的身影在风中显得单薄,持续好一会,少女身形踉跄,她没力气再往前,被脚下崎岖的山路绊倒,她尝试着爬起来,行走几步又跌倒在地,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最后彻底爬不起来。
“可以了!”
周景喊了停,易兰还在持续挣扎,江闻汀过去扶她,被她用脱力的手肘甩开,她看着她的眼睛,清冷的眸子里储满了委屈的泪,晶莹剔透。
江闻汀懵了一瞬,随后抬手,给她擦眼泪:“没事了易兰,这一段拍摄结束了,一次过,不用重拍,等下我们休息下,吃点东西好不好?”
周景这个时候也走过来关心:“不要紧吧?”
她很少这么体贴自己的主角,易兰是个特例,这时,沈京澜从人群里冒出来:“休息下,下一个剧情我来拍吧!”
周景闻言连忙摆手:“啊,没事没事,先休息,下一个片段,明天拍也可以的!”
沈京澜:……
什么人,明明一开始提起让易兰饰演主角自己演替身时,周老师是一百个不乐意,现在见人演技在线,转身就将她这个替身抛之脑后。
经历了短短几个镜头的拍摄,易兰在剧组的名气大涨。
江闻汀带她去车上休息,好几个小年轻围过来请教:“易老师,您好厉害啊,所有镜头都是一次性过,您是怎么做到的!”
易兰表情淡淡的。
江闻汀笑,颇有些自豪的语气:“易老师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我们模仿不来。”
剧组很多成员都清楚江闻汀的性格,所以跟她对话时,胆子也变得肥了起来:“江老师,您跟易老师是好朋友吗?”
江闻汀看眼易兰,眸光微动:“是吗?”
易兰视线回避,几秒,淡淡扔下两个字:“不是。”
演员们失落:“不是啊,你们看着关系很好的样子,之前还见易老师拿水枪帮您挡粉丝呢!”
江闻汀看着众人,温柔地笑了下,随后道:“我们是家人,很亲很亲的那种。”
Chapter3
周景是个戏迷,察觉到易兰的表演天赋,接下来关于狼少女的戏份,她宁愿延长时间,也不愿用沈京澜这个替身,当然了,易兰也很坚强,一个人完成了所有拍摄,而且基本每一个镜头都是一次通过。
之后几天,周景考虑到她的身体状况,就先安排了江闻汀的单人戏和其他人的戏份,易兰被北野拉到住的地方休息,江闻汀和小如过来片场,周景给她把早上的戏份排得满满的。
三四个主镜头加两个特效再加一个Sequence,拍完早就过了午饭的点了,周老师还无比“贴心”地给了她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让她回去看看家里人。
江闻汀饿得前胸贴后背,打包了几份小馄饨就往住的地方跑。
小如在一旁吐槽:“就那么一点休息时间,吃个饭在车里躺一会不好么,真搞不懂你!”
江闻汀笑,又搬出来先前那个借口:“车里睡多憋屈,沙发躺15分钟的感觉跟车里躺一个小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好不好。”
小如冷“哼”一声,不说话了,关于江闻汀想要回去的原因,她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只是,前几次的教训,让她此时不会把很多事情捅得太破,一是为了给江闻汀面子,二是,她想,那层窗户纸,只要不掀开,那就永远隔着一层,她还有机会。
两人驱车41公里,才到住的地方,这边都是依山建筑,带状一排全是带院子的小二楼,整整齐齐,虽然是居民楼,但里面设施应有尽有,完全不像她们来之前假设的那样。
江闻汀、北野她们租了一整套院子,一楼是客厅,厨房,二楼四个房间。
北野、沈京澜占了一间,江闻汀、易兰占了一间,小如自己一间,还有一间被沈京澜用来当办公室,她现在不用当替身,可乐得“清闲自在”,成天在空房间里处理公司事务。
江闻汀和小如推门的时候,客厅里一阵冷风传来,凉得两人直打哆嗦,一抬眼,就看到沙发上面对面盘腿坐着的易兰和北野。
易兰身上只挂着一件丝质吊带裙,纤细修长的手臂裸在外面,被空调的风对着吹,起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北野更夸张,一件工字背心,一条大裤衩子,手里还拿着一把扇子,一边扇风一边说话。
易兰一边打哆嗦一边专心听她说话,嘴角甚至还带着隐隐的笑容。
也不知道北野说了啥,把她哄得这么开心,连屋子里进了人都没有发现。
江闻汀见状,馄饨塞小如手里,三步并两步走过去,将北野手中的扇子夺过来,冷着脸看她。
北野抬头,狗狗眼眨巴两下,惊奇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江闻汀用扇子拍她头:“再不回来,易兰就要被你冻成冰棍了!”
北野“啊”了一声,见江闻汀拿过茶几上的遥控器,顺手将空调给关了。
她反应过来,噙着笑道歉:“对不起啊江江,我俩聊嗨了,忘记调空调了!”
江闻汀白眼,扯过沙发上的薄毯,披易兰身上,很随意的动作。
易兰翘着的嘴角还没完全压下去。
江闻汀抬手,揉她脑袋:“什么事冻成狗了还这么开心!”
易兰快速敛起神情,北野嘿嘿笑:“江江,我在跟易兰说你小时候的糗事,她可喜欢听了。”
江闻汀无语。
这时,小如走过来,将手里馄饨搁茶几上,笑着问:“小时候什么糗事啊星辰姐,我也想听!”
北野张嘴一句,“江江13岁的时候在外婆的小房间尿过床,被外婆揪起来打屁股”,说完哈哈大笑。
小如也哈哈哈笑,笑完问:“13岁了还尿床?我3岁就不尿床了。”
北野:“是的呢,她憋尿系统不行,还懒!”
江闻汀尴尬地拿抱枕丢她:“你才憋尿系统不行!”
这时,身侧易兰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
江闻汀察觉到,停下攻击北野的动作,转而捏她耳朵:“你也笑话我,我那个时候是被打怕了,应激好不好!”
她说得很随意,就好像只是一句十分正常不过的反驳,可易兰的心却像是被针尖扎了一下,嘴角牵起的笑容尚未褪尽。
江闻汀完全没察觉到,又对着北野翻白眼:“不是后来医生都说了么,以后不许再拿这个事儿嘲笑我了知道不!”
北野一边笑一边说:“那你求我!”
江闻汀:“我求你个毛线!”
两人在房间追逐打闹起来,一会儿空调的冷风彻底散尽,北野气喘吁吁地吐舌头:“啊!热死了!”
说完伸手拿遥控器,被江闻汀一把夺过:“热死你活该,易兰还病着呢,以后不许在客厅开空调!”
北野眼泪汪汪,就此开始了她的表演:“啊,江江,你变了,你变得不再是你了……”
江闻汀白眼,捡起地上那把破扇子,丢给对方:“拿一边扇去,别在我面前晃悠!”
北野嘻嘻笑,拿着扇子起身,圈小如脖子:“走吧宝贝儿,这里不需要我们了。”
小如不想离开,回头看着茶几上打包好的馄饨挣扎:“星辰姐,我还没吃饭……”
北野折回去,随手顺了一份,连人带馄饨一起提溜上楼:“走了走了。”
客厅里只留下江闻汀跟易兰,易兰刚才的好心情早已被冲散,神情又开始变得闷闷的,江闻汀打开茶几上的小馄饨,语气温柔地问:“易兰中午吃饭了没?我打包了小馄饨,要不要吃点?”
对方摇头,不怎么想搭理人。
江闻汀瘪嘴,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哼,易兰跟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笑,跟我在一起就拉着脸。”
她端着馄饨凑过去,用小勺子挖一个往她唇边递:“尝尝,可好吃了!”
易兰犹豫了下,张唇,用舌尖揽下那只馄饨,馄饨的汤汁不小心溢她嘴角,江闻汀端着碗,懒得俯身抽纸巾,便用拇指帮她擦拭,指腹轻柔而宠溺。
擦完,看着她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是不是很好吃?”
易兰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错开视线。
江闻汀不服气,歪头看她,嗲声嗲气地缠:“不行,易兰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很好吃呢?”
那人被她看得不自在,冷冰冰开口,应了一声。
江闻汀得到回应,满意了,又挖了一只,喂她。
易兰抿唇,几秒后启唇:“我吃饱了。”
江闻汀没再坚持,转而将勺里的馄饨喂给自己,大口吞下,吞完又挖一只塞嘴里,屁股往沙发一落,一边吃一边吐槽:“今天被周老师压榨了一早上,拍摄地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连个小卖部都没有,我都要饿死了。”
吐槽完还不忘跟她互动:“易兰中午吃的什么啊?”
对方没有回应她,跐溜一下从沙发溜下去,赤着脚往冰箱跑,没一会儿,捧着一块马蹄爆爆珠的蛋糕过来。
江闻汀眼前一亮,惊讶的语气:“易兰哪来的蛋糕?”
易兰不说话,举着蛋糕站她面前。
江闻汀大概已经猜到了蛋糕的来处,最近的一家WenTinG蛋糕店在市区,但以沈京澜对北野的宠溺,她是完全会为了她跨越那130公里的距离的,她们中午吃了蛋糕,而眼前这一块,是易兰特意给她存起来的。
意识到这些,江闻汀一颗心变得甜起来,连带那双漂亮的桃花眸,也被感动填满,但她还是忍不住确认:“是澜姐给北野买的蛋糕,易兰分蛋糕的时候,把我的那份也留出来了对不对?”
眼前人看着蛋糕不说话。
江闻汀又问:“那易兰给小如留了没?”
对方凤眸垂了下,摇头,蛋糕是别人赠予的,她不能贪心地占有那么多,只是将自己的那份挪出来给江闻汀吃,但是此刻被刻意提到,显得她好像又很小心眼的样子。
谁料下一秒,江闻汀就凑过来,猛一下咬掉了她手里的蛋糕尖儿。
奶油白蹭她鼻头,她就着满嘴蛋糕一边吃一边笑:“易兰就给我留了是不是?”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江闻汀吃完一口又吃第二口,桃花眸眯着,满脸享受的样子,她手里还捧着馄饨碗,完全没有要搁置的意思。
易兰看她吃得开心,自己也忍不住开心,两只手举着蛋糕喂她。
江闻汀吃了几口,用下巴点了下蛋糕上的马蹄爆爆珠:“周老师控制我体重,剩下的易兰帮忙吃掉好不好?”
易兰闻言犹豫了几秒,想不通好端端地为什么要控制体重,但见江闻汀没有要继续吃的意思,忍不住伸出指尖,挖了颗爆爆珠喂自己嘴里。
爆爆珠混着蛋糕的奶油味在舌尖化开,她感觉这块蛋糕比早上刚买回来的那会儿更香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易兰舔着江闻汀吃剩的那一小部分蛋糕,一股脑儿吃了个干净。
两人目光再次对上,嘴角和鼻尖都沾上了奶油白,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人傻,一个懵,有点好笑。
江闻汀用眼神在她唇角示意,易兰反应过来,伸出舌尖,卷走了残留在嘴边的蛋糕渣,她盯江闻汀唇边,忍不住想要靠过去,将她那里的也卷进自己嘴巴里。
第38章 第38章
之后几天, 江闻汀和易兰两个人开始对戏,江闻汀的演技,在圈子里不用说, 易兰虽然是新手,但架不住她天赋异禀, 两人的配合, 比想象中的还要默契, 这让精益求精的周老师十分满意。
她不止一次地在沈京澜面前夸赞她们,夸赞的同时,已经在心里开始规划下一部了。
“我跟你说, 我最近又仔细研究了一下那段拿水枪喷的视频, 你有没有发现, 在某一个瞬间,易兰眼神里真的很有那种征战沙场的将军气概。”
沈京澜面无表情:“周老师想说什么?”
“我想,等这部拍完……”周景说着, 狐狸眼弯起一道狡黠的弧度。
沈京澜早在她张嘴说话的时候就已经把她的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这时也只是淡淡地提醒一句:“美人骨这才刚开始,周老师。”
一部电视剧从拍摄到上映, 至少也要大半年, 这还是在非常顺利的基础上,中途无论哪一个环节出了意外, 延迟个一年多两年以上都有可能。
可惜周老师此时脑袋正热着, 哪能顾及那么多,她自信地挑了下眉:“拍摄不要太顺利, 以她俩现在这个进度, 用不了三个月就可以杀青了,而且还是高质量, 我从来没有这么高质量过!”
沈京澜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当初不看好的人是她,如今天天嘚瑟的人也是她。
周景一通输出之后,轻轻拍了下沈京澜的肩膀:“沈总,以后你可以不用那么辛苦了,演戏的事,交给她们这些年轻人就好!”
沈京澜:……
不过,也不怪周景兴奋,一次过的拍摄节奏,确实是很多导演梦寐以求的。
《美人骨》从狼少女咬伤女主,女主忍着疼将人捡回家开始,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两个人慢慢相处磨合的戏份,没什么特别高难度的动作,但对于演员专注力以及情感代入这一块要求极高。
所以,江闻汀和易兰这几天,几乎是泡在剧本里的,尤其易兰,入戏太深时,她甚至都能短暂地忘记过去,以狼少女的身份跟她做一切亲密靠近的事情。
当然,意识清醒时,她也会忍不住去想,如果上一世,她们所经历过的一切,是一场戏,就好了。
“OK,今天的拍摄圆满了,辛苦各位,再坚持一下,我们第一阶段的拍摄很快就可以告一段落了,”周景说着,抬眼看向江闻汀,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里透露着几分资本家的狡黠。
“也辛苦两位主角,等这期拍摄结束,我给二位三天假,好好休整一下。”
江闻汀同样弯着眼睛:“周老师,三天假结束后,是不是要脱层皮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们笑。
周景推了下金丝眼镜,开始上一些鼓励话术:“哎呀,不就是女主身世揭开后的分离戏么,以你们两个的实力,问题不大哈!”
江闻汀:“感谢周老师认可,我们会继续努力的!”
说完,全场又一阵哄笑。
不得不说,这期拍摄氛围,是真的轻松,原本神秘严苛的周导演,戏神,在两个女主高度默契的配合下,也逐渐变成了一个画饼大师。
日常戏虽说没什么大动作,但拍摄镜头多了,也很耗体力的,江闻汀打趣了几句,就带着易兰离开了。
哪怕接下来有很多虐身虐心的戏,但想到三天假期,江闻汀还是很开心,回去路上,她偷偷牵住易兰的手,凑过去,嘴巴贴她耳边,小声问:“想不想去市里玩?”
易兰耳朵被她弄得痒痒的,躲了下,偏头看她。
江闻汀笑,一双桃花眸弯弯的,眼尾那颗痣姣姣欲滴。
易兰被她烫到,错开视线。
这些小动作,通过内置后视镜精准无误地落到司机小如的眼睛里,她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江闻汀,你到底要点脸,没看别人不想搭理你么,还使劲往上贴!”
江闻汀被嫌弃了也不恼,笑嘻嘻道:“宝,明天要不要去市里玩?”
宝?易兰错开的视线终于收回来,无波无澜的眸子里出现一丝察觉不到的波动。
接着就听见小如没什么好气的语气:“不嫌累就去呗,反正呆在家里也是跟某些人大眼瞪小眼,还不如出去走走。”
她现在比之前收敛很多,但时不时也会含沙射影的针对易兰。
江闻汀永远都是那个温柔的大姐姐,此时,温柔的大姐姐捏了捏身边人的指尖,柔和开解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底气:“别总是某些人某些人的,我们易兰现在可没有白吃白喝,演戏演得好着呢!”
前座小如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了。
江闻汀牵着人的手没有松开,车子在公路上疾驰,擦黑的天色像块柔软的幕布,轻轻盖住忙碌了一天的疲惫,后座另一侧的人已经沉沉睡去,江闻汀也眯着眼打盹。
半个小时后,车子在居民楼前停下,江闻汀猛地清醒,见身侧人憨憨睡着,忍不住勾唇笑,小如扫眼内后视镜,憋了一路的情绪,终于有了宣泄口。
“TM睡得跟猪一样!”她小声嘀咕着走出驾驶位。
江闻汀选择忽略,麻溜解开安全带,绕车身一侧开车门抱人,这时,熟睡的人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睛里带着初醒时的迷茫,见江闻汀抱她也没有挣扎,整个人懵懵的。
“到家了。”江闻汀解释。
对方隔了好一会,才淡淡“嗯”一声,却始终没有要自己下来走的意思。
江闻汀犹豫了下,将人从车里捞起来,抱着往房间走,小如已经走到门口了,无意间回眸,看到这一幕,内心的酸涩翻涌到极点,她没敢再停留,重重地甩上门,往房间走去。
“这小孩!”江闻汀无奈笑,伸手去推门,有点腾不出手,易兰这时才反应过来,从她怀里挣扎了下,江闻汀把人放下。
两人到客厅时,小如已经回了自己房间,北野闻声从楼上探出来半颗脑袋:“今天这么早就结束了?”
江闻汀“嗯”一声,换鞋的间隙那家伙就已经跑下来了,神神叨叨凑她耳边:“小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江闻汀慢半拍地问。
“刚回来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往自己房间去了,你俩又怎么惹着她了?”
江闻汀反应过来,笑,语气随意地道:“吃醋了吧,刚刚我抱易兰下车。”
说完又补充:“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
江闻汀心思算是细腻的,但对于小如的坏情绪,她却从来没有往别的方面想过,反倒北野隐隐有那么一丢丢的怀疑。
“江江,你说小孩她会不会……”她欲言又止地看向江闻汀。
江闻汀:“什么?”
“没什么,”北野将心里的话咽下来。
“神经病!”江闻汀翻个白眼,拉着易兰往沙发走,北野快速跟过来,盘腿往沙发一坐,打开电视机。
电视机的声音不大,却很有家的氛围,江闻汀跟了一天镜头也累得够呛,她从冰箱了取了两罐冰镇可乐,一瓶给北野,一瓶给自己,而给易兰的是一瓶常温矿泉水。
“你给她喝这个啊?”北野一边起瓶盖一边问。
江闻汀说:“太凉了,我等会儿给她出去买牛奶。”
北野伸出大拇指:“强!”
“神经兮兮,”江闻汀起开瓶盖,给自己灌了一口冰镇可乐,满血复活地咂巴嘴。
北野半天弄不开盖子,将可乐瓶递给江闻汀。
江闻汀一脸嫌弃地吐槽:“你自从嫁给澜姐之后,就跟个大龄巨婴似的!”
北野嘿嘿笑,狗狗眼里是藏也藏不住的幸福感:“我有老婆宠嘛~”
她声音娇滴滴的,说完还刻意看眼易兰:“怎么样?是不是很羡慕呀?羡慕的话,让江江也多宠你一点!”
江闻汀气得瞪眼,恨不得将开好的可乐浇她头上。
几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一会儿,沈京澜也忙完工作下来了,北野一扫到人,就冲过去,大狗狗似的往她怀里钻:“老婆,你来了!”
沈京澜嗯一声,俯身在她额前落下淡淡的吻,两人腻歪地抱在一起,简直没眼看。
江闻汀好奇:“澜姐,你们俩天天黏在一起亲,都不嫌嘴疼嘛?”
沈京澜嗓音淡淡:“不要羡慕,你们也可以。”
江闻汀:……
好吧,她承认,跟沈京澜这样的女人斗嘴,她是讨不到一点好处。
“对了,明天你们有空吗?要不要去市里玩?”江闻汀问。
“去啊!干嘛不去!”不等沈京澜开口,北野就已经答应,答应完才想起来问:“你们明天不用拍戏啊?”
江闻汀说:“不用,周老师给我们放了三天假。”
沈京澜闻言,轻笑:“那三天假结束后,你们估计有得苦吃了。”
她是周景一手培养起来的艺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女人的行事风格。
江闻汀属于半个乐天派:“管她呢,先玩了再说!”
北野:“就是!就算当牛马也要吃饱玩好了再说!”
这个时候,两个人倒是齐心。
江闻汀歪头,对着易兰,漂亮的桃花眸弯着:“是吧?明天进城,给易兰买大蛋糕吃,好不好?”
原本木头一样的女人,此时在对方清亮眸子的注视下,竟真的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第39章 第39章
西北旅游景点多, 但是她们拍摄的这个地方没什么景点,拍摄地在荒山野岭,居住地在荒山野岭下面的小镇上, 而距离小镇最近的一个市区,开车要130多公里, 三天假时间有限, 远的地方去不了, 只能去最近的市里逛一逛。
但哪怕只是最近的市里,北野也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好,次日一早, 她天不亮就起来收拾, 收拾完蹿出来, 挨个敲门,江闻汀和易兰也醒了,只是还没起, 听到北野喊, 江闻汀应下后又将脸埋进被子里。
北野跑过去敲小如的门:“起床了起床了,出去玩!”
半天, 里面才传来懒散而迷糊的声音:“星辰姐, 你们去吧,我好困, 不想起。”
她又砸了一下:“不行, 快点起,快点起!”
屋内好长时间没有回应, 北野想再伸手, 房间门从里面打开了,小如顶着一头鸡毛掸子, 睡眼惺忪地看着人:“星辰姐,我真的不想去,好困好困,后天还要跟拍,我想睡觉……”
酷女孩难得的娇嗔,北野被逗乐,看着她实在睁不开眼的模样,笑了下,抬起掌心,将对方那头本就凌乱的发揉到爆炸:“好吧好吧,你睡吧,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哈!”
“谢谢星辰姐。”
女孩道完谢,房间门关上的那一刻,困意瞬间全无,她蹲在门口,脑袋埋在膝间,缓冲心里那股难过劲儿。
就不去碍眼了吧,江闻汀心里眼里都是那个女人,她硬贴上去也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沈京澜不是爱屋及乌的人,这些年自己在江闻汀身边,她都没拿正眼瞧过她,却唯独对后来住进来的易兰,照顾有加,她们,她们四个才是一家人,自己就算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融入其中,无法融进去,还不如离得远一点,不要讨人嫌。
可是……
可是还是好难过,想到自己这么多年全心全意的付出及不上一个半路横插一脚的疯子,好难过;
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准备下楼时,撞见她们四个人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策划次日出游的温馨画面,好难过;
想到江闻汀规划着,说以后挣钱了,买一个带花园的小别墅,她们一起搬进去的场景,好难过……
无论她多么努力,在她面前,在她们面前,永远都是一个外人,但哪怕知道自己是外人,却还是不能那么潇洒地一走了之,这些年,她就像一只寄居蟹一样,缩在江闻汀的壳子里,离了她,她还能怎么生存呢?
大概率会死吧!
*
北野从小如房间过来后,又砸了几下江闻汀的门:“江江,小孩说她不去了,想睡觉,你俩快点哈!”
江闻汀:“知道了,一天跟个老母鸡似的,天不亮就哐哐哐!”
屋外完全忽略了她的不满:“给你们半小时刷牙洗脸的时间,半小时后我过来喊你们啊!”
江闻汀头疼,不情不愿地将自己从被子里抽出来,她侧身,看着易兰,忍不住伸手,捏她脸颊:“起来了,没听见外面有个催命鬼在叫唤么?”
易兰表情木木的,被捏了也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一点一点从床上爬起来,踩上拖鞋往洗漱间走。
江闻汀也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那人单薄瘦弱的背影隐没在洗漱间,忍不住弯起唇角:“怎么这么乖。”
没多久,催命鬼又来敲门了:“半个小时到了,快点出来!”
江闻汀正在给脸上打粉扑,听到声音没好气地说了句“来了”,随后踩着拖鞋去开门。
门锁刚拉开,北野半边身子从门缝里挤进来,骂骂咧咧道:“你们俩怎么这么墨迹,我跟京澜早上五点钟就起来了!”
江闻汀冷笑一声:“你直接说你们昨晚没睡不就好了。”
说完,拿着粉扑重新坐到梳妆台面前。
北野目光扫到坐在床头看剧本的易兰,忍不住吐槽:“江江你这人真是的,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给易兰连一点粉底液都不擦!”
江闻汀语气随意:“她长得清秀,不用擦粉底液也很好看。”
北野却不这么认为,拉着易兰往化妆镜前凑:“走,大木头,江江不给你化,我给你化,我们打扮得美美的,羡慕死她!”
易兰有些抗拒,她将她压在板凳上,掐着下巴打量,两个人脸盘贴的很近。
江闻汀余光瞄到,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哎呀,你消停点儿,她不爱往脸上涂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对方却一心专注于美妆,纤细修长地指尖临摹着她的眉骨和眼睛:“化个什么妆比较好呢?”
就在她指尖即将落到易兰唇上时,后脖颈突然出现一只温热的触手。
江闻汀将人掐到一边:“你不要动了,我来!”
北野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江闻汀已经拿起桌上的妆前喷雾往人脸上喷了。
细小的水渍洒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易兰忍不住闭上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被水汽润湿,雾蒙蒙的好看极了。
北野这个时候倒是没有多想,见江闻汀愿意给易兰化妆,也撑着滑滑椅凑了过来。
“哇,她睫毛好长啊!”北野感叹着,伸出指尖,想要触摸感受一下,被江闻汀一把打开:“啧,别乱动好不好!”
江闻汀的化妆技术在圈子里很有名,北野此时被拍了巴掌也不生气,半趴在滑滑椅上默默观察着。
脸上妆前喷雾吸收得差不多了,江闻汀拿过隔离,在自己手背上挤了一点,用打湿的粉扑一点一点往人脸上擦,动作温柔而专注,擦到眉骨的位置时,她还刻意将脑袋压低了些。
易兰闭着眼睛,此时温热的呼吸洒下来,让她的感官无限放大,长睫不由地轻颤了下,连带脖颈耳廓都出现几分热意。
这还不止,擦完脸,等上眼妆的时候,江闻汀贴得更近了,那呼吸,像是透过她的五官蹿遍了她的浑身,躁意上涌,易兰有点坐不住,下意识后仰。
江闻汀用掌心托住她的脑袋,柔和而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乖啊,别动。”
易兰指尖微蜷,连脚趾脚心都生起一股痒意,破碎差点从喉咙里蹦出来。
“不要紧张哈,马上就好了,”江闻汀红唇张合,安抚着掌心里躁动的人儿,柔和的声音在无限贴近的距离下带出几分颗粒感,让人难以承受。
“唔……”
破碎终于溢出来,易兰艰难地挣扎了下。
江闻汀在她眼角留下最后一笔:“好了好了,已经好了。”
上完眼妆的易兰有一种清冷的妩媚,北野在一旁看得目光发直:“哇,江江,易兰被你这样一弄,真的有一种古典女人的绝佳气质,就那种,传说中从画里走出来的妖怪,勾人心魂的那种,要不是我有老婆,我都有点……”
江闻汀给了她一记白眼,拿过口红在易兰唇上临摹,易兰是属于那种唇形偏薄的那一类,但此时,江闻汀给她选了一支微微偏冷调的红棕色,点在她的唇峰上,然后,她懒得拿唇刷,便用自己的指腹一点一点涂抹开。
温热触感落在她薄唇的那一瞬间,酥麻感从后脊一路蹿到尾椎骨,易兰整个人哆嗦了一下。
江闻汀并未察觉到,快速将口红抹开后,盯着她的妆容欣赏了几秒,末了还不忘夸赞:“很漂亮。”
北野在旁边附和:“是的是的,涂上去之后,那种凛冽倔强的美感就立马呈现出来了!”
江闻汀:“你还挺会用词。”
北野:“那可不!”
两人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而此时眼前顶着一脸精致妆容的女人,脖颈耳朵正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变红。
江闻汀收化妆工具时忍不住又欣赏了一眼,看见她脸颊微微升起的薄粉,疑惑:“脸怎么了?这么红?不会是涂了化妆品过敏了吧?”
她说着,便很自然地将掌心贴过去,触摸她的脸颊,易兰半张脸烫的吓人,江闻汀这才意识到,对方耳朵也不正常,她又将指尖挪过去,揉了下她的耳廓跟耳垂:“怎么耳朵也红了,是不是发烧了啊?北野,你们那有没有体温计?”
北野“哦”了一声,从滑滑椅上站起来,“应该有,我去找找看。”
而就在这时,清冷的女人突然开口:“不用去,没有发烧。”
她语气笃定,北野和江闻汀同时看过去,易兰被她们看得更不好意思,暖光下,她雪白喉咙滚了好几下,才艰难地吐出那三个字:“有点热。”
“热?”平日里最怕热的北野,此时也被她的话噎了一下,她看眼江闻汀,“热吗?”
江闻汀摇头:“还好吧,我没感觉到热。”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贴心地拿起遥控器,将房间的温度调低了一点。
北野有点想不明白,嘴上喃喃着:“怎么会热啊,我这么怕热都没感觉到……”
“啊!”她突然一下反应过来,拍了下大腿。
江闻汀被她一惊一乍的动作吸引,见那人已经用一双狗狗眼将面前的女人锁死,她看着她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嘴角还隐隐噙着一抹揶揄地笑:“大木头,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易兰脸颊更红,故作镇定扔下两个字:“没有。”
说完,不自觉将视线别开。
北野撑着滑滑椅嘿嘿笑,随后歪头,刻意对上那双回避不及的眼睛:“大木头,想不到你也会害羞,是因为江江给你擦口红的动作很姬,还是她温热的呼吸撩拨了你的神经啊?跟我说说,下面有没有湿,嗯?”
江闻汀:……
跟个神经病似的!
第40章 第40章
小插曲之后, 几人才磨磨唧唧出门,那边沈京澜早会也已经结束了,她刚从房间出来, 撞上满脸精致妆容的易兰时,愣了一下, 随后淡声道:“化妆了, 不错。”
易兰有点不太自在地抿了下唇。
北野这时兴奋劲儿又上来了, 蹭蹭跑过去,跟沈京澜咬耳朵,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沈京澜眼眸猛地睁大, 随即, 她看了一眼易兰,又将目光缓缓移到江闻汀身上。
江闻汀:……
还没等她开口,沈京澜便面无表情地竖起一根大拇指。
江闻汀:!!!
真是服了这俩人。
看眼时间, 差不多九点半了, 早餐有点来不及做,几人想着在路上看到什么就吃点什么, 江闻汀担心小如一会睡起来饿, 自己跑去镇上的包子铺打包了小笼包跟豆浆回来。
北野忍不住调侃:“前几天还说把小孩惯坏了,这不又屁颠屁颠跑去买早餐, 要换做是我, 我就不管,哪有睡懒觉还等人伺候的!”
江闻汀回怼:“某些人天天睡懒觉不起天天有人伺候。”
北野理所当然:“老婆自然就不一样咯!”
江闻汀翻白眼不想理人, 拉着易兰往门外走, 谁知刚才还乖巧听话的人,此时突然就不给她碰了, 不仅不给她碰,还走得特别快,江闻汀懵了下,追上去,死皮赖脸地牵住她的手。
倒是没有被甩开。
北野和沈京澜吸着同一杯豆浆慢悠悠出门时,江闻汀已经坐好了主驾位,易兰在副驾,两人也没客气,直接坐到后座秀恩爱,江闻汀一边吃狗粮一边驾车,好在公路不堵,两个小时之后,车子驶入市区唯一的旅游景点。
是一座带公园的城隍庙,说旅游景点,其实也不算,只是当地人比较信仰这个,每年5月18那天,会隆重祭拜,平时偶尔也会有人来上香什么的,据说挺灵的。
偏偏北野又是一个特别爱凑热闹的人,灵不灵的她不管,反正别人玄学她也要跟着玄学一下,因此,一到地方就要先拉着沈京澜去求好运。
江闻汀从来都不信这些,不光不信,还略微有点排斥,北野作为她多年的好友,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在进庙前问了句:“江江,你如果嫌里面烟雾大不想进去的话,可以跟易兰在外面玩碰碰车,我们很快就出来。”
江闻汀闻言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看了眼易兰,问:“你想不想去,想去的话,我们一起进去逛逛?”
见身侧女人摇头,并没有很想去的样子,她才笑着说:“那你们去吧,我跟易兰我俩去吃好吃的。”
北野比了个OK的手势,江闻汀笑:“去吧去吧,进去好好给月老大人磕一个,保你们妻妻甜蜜恩爱,白头偕老。”
四人就此分开,北野跟沈京澜进去祈福,江闻汀带着易兰在周边小摊逛吃逛喝,因为是四五线城市,没那么多的人流量,也没那么多时不时躲在阴暗角落里偷拍的狗仔,所以此时她们逛起来几乎没什么心理压力。
这边景区除了庙会前后人山人海,其他时间节点都蛮清闲的,但清闲归清闲,一些基本的娱乐项目还是存在的,比如像现在,公园四处就有很多杂耍,像什么套圈,射气球,舞刀弄枪之类的。
略显古朴的娱乐方式给易兰一种在原来世界的错觉,导致她在看到别人套圈时,视线忍不住停留。
江闻汀见状,立马买了一大把圈圈拿给易兰,还担心她不会玩,示范性地扔了一个:“你看,像我这样,看到喜欢的就往上面圈,圈不住也没关系,多圈几次就圈住了。”
老板连忙用本地方言介绍:“女子,摆出来的都可以套,套到不想要也可以换昂。”
“还可以换?”江闻汀眼睛瞬间亮了,她指着最里面那个玩偶兔子,问:“老板,那等下我们如果套到别的,可以换那个小白兔吗?”
还不等老板回应,身侧的女人拿起圈,随手往兔子头上一丢,圈子便精准无误地挂在了兔子脖子上。
江闻汀反应过来,忍不住尖叫:“啊啊啊,套住了套住了,好棒啊,易兰好棒!”
她激动地抱住易兰,在摊位前转了个圈圈,路过行人轻笑:“啊呀,看把这女子高兴的。”
老板用钩子将兔子挑起来,丢给江闻汀:“得,赞都不用换了,直接给你套上了。”
江闻汀开心接过小兔子,拎在手里左右打量,越看越喜欢,夸奖的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蹦,而被夸奖的人面上没什么波澜,内心像灌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她握了下手中的其它圈,看着江闻汀,冷冰冰道:“还想要哪个?”
江闻汀看了一圈,指了下最左边一只大鹅。
于是,接下来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老板摊位上的摆件,一只一只被顺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见易兰手艺精准,堪堪称奇。
江闻汀此时更像个玩到尽兴的小孩,眼睛里缀着星星,抱着一堆小玩偶撒欢似的在老板面前蹦跶。
当然了,老板也不像古代套圈老板那样阴冷着脸,因为这一摊位的东西加起来,差不多也就是她们花钱买圈的钱。
手里圈扔出去大半,江闻汀又盯上了隔壁打枪的,于是她趁易兰甩圈的间隙凑过去,小声询问:“易兰,等下想不想玩那个?”
易兰闻言,眼睛往她手指的方向斜了下,随即将手中剩下圈交给了老板:“掌柜的,剩下的可否先寄存于此?”
围观者听到她脱口而出“掌柜的”三个字,忍不住打趣:“这女子说话阿门像个古代人,不过套圈圈是真的厉害,赞过去耍起,打枪的唔也美得很!”
西北人说话豪放中带着一点可爱,江闻汀也模仿他们的语调回了个“昂”。
然后,两人将剩下不多的圈存起来,又辗转到了打枪的摊位,不同于先前的套圈,玩具枪射气球这样的游戏形式易兰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曾遇见过。
因此一开始上手的时候,她还有点没有准头,江闻汀用蹩脚的狙击方式帮她示范了两下,易兰很快就掌握了精髓,气球一击一个中,围观者也从看两人套圈转到了看两人射气球,一群大爷大妈对于易兰的狙击技术赞口不绝。
“啊呀,厉害厉害!这女子是个猛人!”
江闻汀听到夸奖很开心,收战利品时唇角的笑容就没弯下来过,她全程都可嗨了,带着易兰玩了一整条街。
北野沈京澜两人上完香出来的时候,越来越多的围观群众已经将某个摊位围得水泄不通了,北野那爱凑热闹的性子,硬是拉着沈京澜往人群堆子里挤。
结果,挤进去冲最前面的那一瞬间,妻妻俩同时懵住了。
因为此时,被人群重重包围的中央,易兰一身便服,一杆长枪在空中嗖嗖划出花儿来,堂堂江影后,则背着一塑料袋玩偶在一旁嗷嗷尖叫:“易兰好棒……易兰好棒……”
她夸奖的词被淹没在人潮中,而那个拿着长枪的女人,此时额角渗着薄汗,偶尔投过来的眼眸里倒映着的全是她的笑。
一场花式表演落幕,江闻汀几乎毫不犹豫地凑上去,拥住了眼前的女人。
两处柔软相贴,两颗心脏跳动,那一刻,仿佛周围的喧嚣都被摁下了暂停键,她们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剧烈的呼吸、以及桂花和汗水交融的体香。
“易兰真棒,真厉害!”
江闻汀无休止地重复着那句夸奖,而被夸奖的人,此刻也短暂地忘记了一切,心情很好地嗅闻着怀里这只开心到爆炸的小兔子。
“啧啧啧!”北野到最后终于忍不住咂嘴,“我说怎么不跟我们去上香,原来你俩在这施展呢?”
两人拥抱被打断,江闻汀依依不舍地松开易兰,看眼身边好友,颇为炫耀的语气:“怎么样?我们易兰舞枪舞得好不好?”
北野忙不迭点头,当着众人的面大声道:“我就说大木头是从古代穿越来的,你还不信!”
“穿越”二字让旁边易兰陡然一阵心慌,但其他人似乎并没有往别的方面想,旁边一老太太也跟着竖起大拇指:“这女子手脚麻利,过年耍秧歌演个大将军好得很!”
不喜与人搭讪的沈京澜也淡淡开口:“老人家,您很有眼光,有当大导演的潜质。”
说完,想起周景前阵子捧着手机策划的模样,好像让易兰去演大将军,也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一番才艺表演结束,易将军红遍了整条街,几人去附近摊吃流汁宽粉的时候,店老板还特意给她们打了个半折。
收获了半天的快乐时光,下午,四人在公园四处走了下,玩了下碰碰车之类的娱乐项目,考虑到易兰身体可能会有些撑不住,于是,她们决定去市区最大的商场看电影。
商场在新区,景区驾车过去大概20分钟,很近,江闻汀提前在网上买好了票,几人过去后直奔奶茶店,一人点一杯马蹄爆爆珠奶茶前往电影院,然后分工明确,北野跟沈京澜买爆米花,易兰江闻汀取票。
进影院前,北野特意给四杯奶茶和爆米花拍照,拍完照随手发了朋友圈。
照片里,几人都没有出境,文案也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最好的一家人。
而这短短几个字,落在出租屋补觉的小如眼睛里,像一把刀子,割得她眼睛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