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半辞被弄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被逼红了眼眶,连声音带上了破碎的哭腔。
他抓住了杉鹊的衣领,用支离破碎的呜咽声求饶:“我错了, 杉鹊,我错了好不好,呜……停下来。”
听到川半辞破碎的求饶, 杉鹊眼中闪过一丝暗芒。
川半辞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他只是想逃离眼前的现状, 本能性做出了防御性的示弱。
仅限于现在这种场合的示弱。
如果不把他的底层逻辑纠过来, 就这样放过他,他依旧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
对于这一点,杉鹊再清楚不过。
这些复杂的思绪经由他眼里覆盖的阴云, 通过多种交汇,最终转换成了更深层次的无奈。
川半辞就是这样的人啊。
他太了解这个人的本性了,冷漠、不可控。
川半辞身上有很多令人沉迷的优点, 也有同样多的恼火缺点。
他爱他, 也爱他所有的一切。
他们都不是很正常的人, 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就算平时伪装地像个普通人,也总会在其他地方突然暴露本性。
在川半辞没有进入异骸直播间之前, 杉鹊其实没有想过自己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拥有了完整的身体。
虽然只是一时的, 但确实给了他很大的方便。
就像他给了川半辞那半颗可以感受情感的心脏一样,川半辞也给了他身体。
相互予以为人。
他们是那样奇怪, 是不被周围接纳的怪胎, 却也因此彼此吸引,相互纠缠分割不开。
察觉到杉鹊态度软化,川半辞立刻抓住机会, 抱着对方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杉鹊,杉鹊,杉鹊……”
川半辞一头埋在对方胸口,闷着声音讨饶道:“我错了,不要了好不好。”
杉鹊:“你不是一直很喜欢?”
“不喜欢了。”川半辞想了想,又小声补充,“……还是喜欢的,但不喜欢现在这样。”
“那以后还故意说那种话么?”杉鹊捏着川半辞的下巴轻吻。
“不了。”川半辞乖了。
疾风骤雨一下子化为了柔情春水,川半辞眯了眯眼睛,感觉身体重新舒服了起来,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个错觉。
但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到达一次顶端之后就喊着要停。
杉鹊将他打横抱去了浴室,在热气氤氲的空间里,川半辞软绵绵地挂在人身上,任凭温热的水流冲刷过酸软的身体。
“记得关门,封窗,好好休息一下。”
川半辞迷糊中,就听到了杉鹊这样对他说,“不准让任何人进来,听到了吗?”
他反应了一会儿,意识到杉鹊是要让他在其他世界里这样做。
又过了一会儿,杉鹊问:“做好了吗?”
川半辞昏昏欲睡,被杉鹊捏着后颈提起来:“小辞?”
川半辞微乎其微地抬了抬眼睛算作回应。
“封窗,锁门,都做好了吗?”对方耐心重复。
“干嘛?”川半辞问。
按理来说,川半辞随心所欲惯了,做事只看自己心情,完全不顾别人死活。
更何况一个玩家把手都伸到其他世界去了。
但是奇怪的,川半辞在问之前,身体就先一步习惯了顺从。
他好像从潜意识里就知道一件事。
眼前管束着他的这个人,不会做对他不利的事情。
“难不成你要顶着这副被人干坏的样子,继续和那群人玩恋爱游戏?”
“不行吗?”
听到川半辞居然还敢反问,杉鹊指节微微收紧,硬逼着让自己保持稳定的情绪。
他不是什么很大度的人,相反占有欲还强得相当离谱。
他死后,川半辞怎么样和别人为非作歹搞七搞八他尚且可以通过时间缓慢地自我排解,但是他既然回来了,就绝不可能让别人再指染他所爱的人。
只是川半辞一直不可控。
他对川半辞那份傲慢的了解,让他知道对方不会轻易爱上别人,但身体上呢?这个可真不一定能控制得了。
“当然可以。”杉鹊按上了川半辞酸软的小腹,“只是小辞,你最好做好准备。”
刚还被川半辞认为不会有私心的杉鹊,就这样私心十足地在他耳边道:“他们可不一定会像我这样中途心软,因为你求饶就顺势停下来。”
川半辞的腹部被杉鹊手指按得一激灵,那东西在里面毁天灭地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杉鹊适时提问:“还想继续吗?”
川半辞无声但用力地摇头。
他恐怕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想再体验这种事情了。
这番威胁相当有效,吓得川半辞又去各个世界检查了一遍门窗锁住的情况,确认完全无误。
达到目的的杉鹊功成身退,给对方套好衣服,就将人抱回了卧室。
“你到底是什么人?”川半辞不知道第几次地发出这样的问题。
杉鹊垂眸看他:“一个玩家而已,对你来说不重要吧。”
本来是这样的。
川半辞又忍不住盯着对方看:“可是你长得很帅。”
不对,真正的理由不是这个。
“你和别的玩家不太一样。”
有点搭边,但好像还不准确。
“我没见过你。”
不管川半辞在脑海中搜索了多久,还是找不到对这张脸哪怕一分一毫的记忆,于是他将自己的手放在左胸膛的地方。
“可我的心告诉我,我很想念你。”川半辞凭着本能发问,“你是我以前很重要的人吗?”
川半辞知道自己是副本boss,也知道自己可能因为什么事情,失去了本该有的记忆,他只是不在乎。
现在,他有点想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人的事情。
还没等杉鹊做出回应,川半辞就摇着头先一步否决了:“不对,我以前的恋人是江林,要说重要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杉鹊掀了掀唇角,冷呵了一声。
“所以你到底是谁?”川半辞好奇地盯着杉鹊。
杉鹊眼中情绪流转,复又垂下眼看对方:“那么想知道的话,不如换一种花和水果喜欢吧,你做到了我就会告诉你。”
川半辞蹙起眉打量着眼前斯文英俊的脸,试图分辨这话的真假。
杉鹊拿起旁边的干毛巾,将川半辞头发上的水珠细细擦干,若有似无的引诱道:“关于我的,我们经历的一切,真要说起来,是一段很长的故事,你一点都不想知道么?”
川半辞的心像是被羽毛挠了一下,但如果代价是这样的话……
川半辞别开视线,重新窝回杉鹊怀里:“不告诉我算了。”
听到对方果断的拒绝,杉鹊面上一派平静,手背却还是不动声色地绷紧了一点。
——
在知道川半辞苏醒了之后,江林在心里纠结了很久。
补汤反复熬煮又被倒掉,最终还是端着一碗精心调制的羹汤来到卧室前,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
“川半辞?”江林轻叩门板,眉头不自觉地皱起,“你在吗?”
里面明明传来窸窣的响动,但不知为何迟迟不开门。
以往川半辞见人总是特别积极,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江林微妙地生出一丝怪异来。
江林顿了顿,还是继续扬声道:“我做了汤,你要喝吗?”
“汤?”
里面人似乎很感兴趣,布料摩擦的声音时不时响起,但不知道顾忌什么,始终都没有给他开门。
不一会儿,里面再次传来川半辞闷闷的声音:“你放外面吧,我一会儿喝。”
要喝就要喝,不喝就不喝,一会儿喝是什么意思?
江林端着汤碗的手微微收紧,明明这个空间只有他和川半辞两个人,为什么他会有种被另外一个人凭空冒出来碍事的感觉。
“那我放外面了。”江林道。
门后不再有动静。
待江林重新见到川半辞,已经是几个小时后了。
青年拖着松垮的睡衣从卧室晃出来,衣领歪斜地露出半截锁骨,发丝凌乱地支棱着,似乎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不,说是睡的也不太恰当,川半辞的眼中有些氤氲的湿润,面颊和肌肤上都带着暧昧不清的粉红。
比起睡觉,更像是被什么狠狠欺负过了一样。
江林:“你……”
“汤在哪里,我要喝。”川半辞左右寻找。
见川半辞急着要喝汤,江林脸上又变得有些一言难尽,他刚才还以为对方说的“一会儿喝”是在敷衍他。
可是既然那么想喝,为什么非要等到现在才出来?
江林问:“你刚才把卧室反锁,是在干什么?”
川半辞一派平静地望着对方,他还没有想好借口。
沉默中,江林的目光在川半辞泛红的眼尾和凌乱的衣领间游移,一个荒谬的猜测突然浮上心头。
川半辞刚才难不成是在……自我安慰?
这个念头让江林喉间不自觉地发紧,他大脑混沌地想,那川半辞在这个时候还挺有常识的,居然知道要关门。
川半辞还在纠结要怎么和江林解释这件事。
总不能说是他被杉鹊干得太过火了,怕别人看出来也跟着加入他们,而他又实在分不出来多余的精力了吧。
那他这种刻意将各个玩家分出来的1v1的恋爱游戏还要不要玩了。
他还没想好说辞,装作一副忙着喝汤的样子,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江林的表情几经变幻,似乎正经历了很大的心态转变,最终却出乎意料地没再追问下去,反而主动岔开话题:“味道怎么样?”
川半辞很满意对方的识趣,也不管对方想了什么,顺势赞叹道:“好喝。”
江林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欣喜的弧度。
如果江林的弹幕在这里,一定会非常惊奇。
那个为了过关无所不用其极的玩家狩猎者,什么时候会露出这种完全没有阴霾的纯粹笑容了?
川半辞看上去似乎真的很喜欢他熬的补汤,一口气喝了两碗才停。
江林看着川半辞畅快地抹嘴,视线从对方水润的唇间,来到红意未干的眼尾。
他的喉间又一次开始发紧。
川半辞总是这样,江林烦躁地想。毫无防备,毫无自觉。
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川半辞在却放松得和独处没什么区别。
穿着薄短的睡衣招摇过市,随便伸个懒腰就会露出一截细窄的腰线,洗完澡不擦干,顶着半干未干的头发,诱导人的视线不自觉地移过去。
但江林又清楚得知道,川半辞的表现和平常别无二致,有变化的是他。
他看川半辞的心态变了。
以往的他可不会注意到川半辞的唇形其实很好看,中央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小唇珠,下唇饱满柔软,稍微抿一抿,就会陷下去一个玫瑰色的痕迹,像半融化的软糖。
但……副本的任务就是让他们相互攻略,会产生这样的变化也是很正常的吧?
川半辞放下碗,发现江林还在盯着他看:“怎么了吗?”
“没。”江林被惊了一下,连忙摆手。
川半辞对江林突如其来的慌乱感到有趣,双手撑着桌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昨天送你的天灯,你玩了吗?”
江林:“嗯。”
川半辞:“好玩吗?”
想到那枚被自己嵌入匕首能量槽的电离核心,江林含糊地应了一声。
于是川半辞就笑了。
这笑容如同一把钝刀,缓慢地刺入江林的胸膛。
他怔怔地望着川半辞,忽然升起一阵后怕。
幸好他没有真的动手,不然这样对他笑着的川半辞是不是就真的在昨天死在他手里了?
和后怕同一时刻升起的,还有巨大的罪恶感。
在对方无条件对他好的时候,他竟然满脑子想的都是两人之间的仇恨。
他甚至开始质疑以前的自己为什么会憎恶川半辞。
江林嗓子里像是堵着一团泡了水的棉花:“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川半辞干脆道:“我喜欢你啊。”
“原因呢?”江林执着地刨根问底。
川半辞注意到了江林身上发生的变化:“这很重要吗?”
“重要。”江林道。
他喜欢上川半辞很正常,但是川半辞又是因为什么喜欢上他的?
江林突然就想确认这件事。
川半辞究竟喜欢他哪一点?他做的饭,他的脸,还是说他的性格?
不止是确认自我价值,他还想尽可能深化这些优点,让两个人的感情越来越深。
这是他第一次想为另外一个人去努力变好。
“你是这种没安全感的类型啊。”川半辞仰头想了想,还是决定哄他,“嗯……对了,那就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些故事吧。”
“我失忆背叛你,你却没放弃我,一路执着地找过来了。”
川半辞没在意江林骤然僵硬的身体,走上前,伸手捧住江林苍白的脸,愉悦道:“这种为爱为恨追过来的情感,我很感动。”
那是假的。
“其他的呢?”江林急急道,“除了这个,不辞,我还有没有其他能够吸引你的?”
看着江林近乎恳求的眼神,川半辞无动于衷地歪了歪头。
窗外的光线在某一刻照进川半辞的灰眸,折射出无机质的光泽。
“怎么了江林,这个理由不好吗,我以为你会喜欢的。”
“这些理由有那么重要?只要我现在喜欢你就够了呀?”
江林被川半辞的话砸得头晕目眩,以至于他并没有捕捉到川半辞话语里的关键词。
川半辞重点并不是“喜欢”,而是“现在喜欢”。
川半辞的喜欢不问不错不分善恶,只要能吸引他,他都会毫不讲理的喜欢。
但这份喜欢有时效性。
此刻,游戏已几近尾声。
第112章 川半辞
川半辞发呆的时间变得频繁了。
关于川半辞会莫名其妙发呆这件事, 虎啸一直是知道的。
毕竟他将自己的意识分散成了一千份碎片,留在这个玩家空间里的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总有应付不过来的时候。
但是随着时间流逝, 川半辞这种意识空白的阶段越来越长。
到现在几乎成了无法忽略的程度。
就在刚才,虎啸连了四五声,川半辞才恍然回神, 问他怎么了。
虎啸面色严肃,不得不重视起了这个问题。
副本在溶解川半辞的意志。
人在副本里待久了都会逐渐被副本同化, 变得混混沌沌, 最终彻底沦为副本的一部分。
更别说川半辞还将自己的意识分成了这么多份,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虎啸将自己的忧虑发在小群,没一会儿小群叮叮咚咚, 全是同样的反馈。
【这件事我也想说,早上喊他起床,硬是怎么叫都叫不醒, 平常熬夜再凶, 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才对。】
【你们没发现吗, 他最近有时候连我们的名字都叫不出来了。】
所有人的发现这么一整合, 惊觉问题竟然比想象的还要严重。
不能亲身参与救援计划的大龙比谁都急:【那还等什么,赶紧想办法把不辞救出来啊!】
鹿临艾特杉鹊:【病毒植入到了什么进度?】
杉鹊:【差五份。】
这句话一出, 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沉。
川半辞看似很好骗, 其实警惕心很强。
从计划开始到现在,为了将那五十份病毒注入川半辞体内, 杉鹊零零总总送进来的玩家有近千人, 到现在也还剩下五份就可见一斑。
川半辞不是傻子,送进来的人多了,自然会有警惕心。
只有最开始的几批玩家还算顺利, 后面能完成任务的人越来越少。
以至于杉鹊只能把战线拉长,每批次都只派几十个人,混在一众路人玩家里面。
但即使如此,最近两批送进来的人还是一个得手的都没有,进度迟迟没有变动。
但副本的侵蚀不会因此减缓,川半辞的意识已经逼近极限,把人从里面救出来变得刻不容缓。
即使杉鹊反复说了不要贸然行动,这些人还是没办法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继续慢悠悠地过副本。
川半辞的状态成了悬在所有人头上的一把刀。
虎啸开始尝试各种办法把病毒植入川半辞体内。
但只有真正实施的时候,虎啸才知道这有多难。
且不说极端情绪要怎么激活,川半辞的警戒心太强了,明显是吃了不少亏后锻炼出来的敏锐,房子里出现一点血腥味就会立马被对方察觉。
就这样斗智斗勇的一周,虎啸竟然一点都没得手。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情况。
还有很多人因为隐藏不当被川半辞提前找到尾巴,一个个送出了副本。
随着安插进来的玩家数量一点点变少,鹿临紧急喊停:【不行,不能再继续了,这样下去很可能任务还没有完成,我们的人就全军覆没了。】
杉鹊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和川半辞在沙发上看电视,才发现这群人背着他干了好大一件事。
杉鹊:【不是都说了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群友:【你不着急,就这样等着不辞被副本同化?】
大家都是为了川半辞好,在这样的压力下竟然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杉鹊对待小群的人也毫不心慈手软,开启群体禁言,再私信鹿临:【让那群人安分一点。】
鹿临发了一个“OK”。
处理完一切,杉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向仍然在悠哉悠哉吃零食的川半辞。
见杉鹊看过来,川半辞还一脸无辜地回望:“怎么了?”
表面人畜无害的,背地里干得事却非常恼人。
杉鹊摸了摸川半辞的脑袋:“没事,吃你的吧。”
也不知道鹿临说了什么,那些玩家真的安分了下来。
三天后,一条惊人的消息传遍了大群。
有个急功近利的玩家被川半辞当场抓获,为了不让川半辞把他送出副本,居然把自己的虚空端出卖给了川半辞。
大群所有玩家都暴露在了川半辞眼下。
那些原本进度良好,临门一脚就可以完成任务的玩家,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被踢出副本了。
大群人数还在持续减少,待引起注意时,安排进去的玩家已经被踢去三分之一了。
现在川半辞仍然在排查所有在大群里的人,要将他们一网打尽。
虎啸:【可以解散大群。】
夏小乐:【你傻吗,不辞怎么可能不留备份,现在解散群非但没用,还会造成我们传递信息的不便。】
傻子虎啸:【那怎么办?】
小群紧急展开补救讨论,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鹿临一锤定音:【小辞的意识分散得太广了,光靠我你们在几个世界里拦截是没有用的。】
【必须找个能牵制住不辞大部分注意力的人,再让杉鹊紧急封锁一下副本。】
那么谁有能力充当这个转移川半辞注意力的人,成为了接下来议论的关键,不少人自告奋勇。
不多时,夏小乐发了声:【咦,虎啸呢?】
虎啸在鹿临说要选人牵制川半辞的时候就退出了群聊,根本没空陪他们磨唧选人。
他大步流星地穿过走廊,一把推开阳台门。
川半辞正坐在藤椅上全身心搜集大群玩家的资料,把群成员和副本里的玩家一个个对上清理。
不找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人暗算他。
听到身后的动静,川半辞回头看向虎啸:“看来你已经收到消息了。”
川半辞一直知道虎啸和那群人是一伙的,也是唯一一个一见面就迫不及待暴露目的的人。
那些人居心不良,一开始都藏着掖着,直到最后藏无可藏了,才想着和他同归于尽。
虎啸这种一上来就自爆卡车的还真不多见。
虎啸很有意思,还爱絮絮叨叨地管着他,每次他故意作对,虎啸就会急得舌头打结,原本就笨拙的表达更是支离破碎。
这种纯粹友情性质的日常相处成了恋爱游戏里难得的消遣,不仅不让人厌烦,反而透着几分可爱的真挚。
反正对方笨笨的,暗算不到他头上来。
川半辞就一直留着他了。
虎啸眼中冒火,一副要算账的样子:“那个人呢?”
“被我踢出去了。”
川半辞知道虎啸在问把大群泄密给他的人,“他能给我的情感已经到了极限,没有任何剩余价值,就算他把大群泄密给我,我也不会留下他。”
那还真是便宜他了,不然虎啸高低要给他一点此生难忘的教训。
虎啸目光沉沉:“别把他们踢出去。”
川半辞:“你觉得我会答应么?”
虎啸:“他们、都是来救你的。”
川半辞:“我不需要你们的拯救。”
“不如你直接告诉我副本里的都是谁吧?”川半辞上前一步,怂恿道,“帮我找出那些坏家伙,我让你留到副本结束。”
虎啸一脸凶相地:“不。”
“那好吧。”川半辞遗憾地叹了口气,就着泄密之人的虚空端继续寻找其他人的踪迹。
一只手从旁边伸来,一把抓住了川半辞的手腕。
川半辞挣了挣,发现动不了,抬头看向面前阴云密布的虎啸。
虎啸没有表情的时候十分具有压迫感,即使相处久了知道对方本质是个憨憨,还是会被这种凶悍的外表给镇一下。
虎啸拧眉严肃:“为什么,不想出去?”
“就是不想出去啊。”川半辞道。
虎啸对这种不讲道理式的回答没有办法,只好绞尽脑汁又换了一种说法:“……你喜欢我么?”
川半辞还挺想知道虎啸又想到了什么说服他的新点子,配合道:“喜欢。”
虎啸:“那,跟我一起出去生活,不好吗?”
“我的家,在外面,你喜欢我,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生活。”
“那你喜欢我么?”川半辞反问道。
虎啸下意识一点头。
川半辞慢悠悠道:“既然如此,为什么非要我跟着你出去,而不是你陪我一起留下来呢?”
虎啸顿时说不出话来。
川半辞进一步道:“你愿意陪我一起留下来吗?”
虎啸:“……”
川半辞:“你看,你并没有你说得那样喜欢我。不然你怎么会连留下来陪我都做不到?”
“……”
川半辞偏头看向虎啸:“你不愿意抛弃原来的世界陪我留下来,那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愿意离开这里,到你的世界去?”
虎啸被川半辞的诡辩堵住了,他说不出很大的道理,只抓着川半辞的手道:“跟我出去。”
川半辞甩开虎啸的手:“都说我不要了。”
虎啸却像头固执的野兽,向前逼近一步,宽大的手掌再次抓向川半辞的手腕。
川半辞被迫后退,鞋跟磕在阳台的雕花栏杆上,发出尖锐的声响。
窗边的仿生鹦鹉受惊扑棱而起,发出嘎嘎的叫声:“好朋友不吵架!好朋友不吵架!”
虎啸的呼吸粗重了几分,盯着川半辞,每个字都咬得极重:“要怎么样,你才肯出去。”
虎啸语气中执拗地烫人,仿佛只要川半辞说出个什么理由,他就会立马去解决。
但川半辞只是面色平静地回望他。
虎啸只觉得心烦:“这个世界根本不是……”
“好啦好啦,又是那一套说辞吧,我都听厌了。”虎啸接下来的话语被川半辞提前打断。
进来的很多玩家都说认识川半辞,处理多了,川半辞自然了解了一些信息。
他背书般一板一眼地复述那些玩家跟他重复过很多次的话语:“我是个玩家,因为不明原因成了副本boss,你们想救我出去。”
川半辞转向虎啸,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且不说这件事是真是假,退一步来说,副本boss明显比玩家更爽吧?”
“我是这个世界的神,有无数像你这样的玩家前仆后继地进来爱我。”
“但你们呢,却被各种东西牵引着,或主动或被迫地进入各个副本。”
“赚取积分,成为人气最高的主播冠军,让更高维度的生命实现你们的愿望。”
“可这些,我在副本里自己就能实现。”
“我想不到任何理由离开这里。”
阳光在川半辞的睫羽投出细碎的光影,那副安于现状的模样让虎啸胸口发闷。
虎啸终于也明白了。
根本不是副本困住了川半辞,而是川半辞自己不想离开。
虎啸只觉得语气都变得艰涩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副本之外的川半辞,虽然做事情总让人看不懂,却对生却有种异常强烈的渴望。
对很多事情都充满好奇,想离开牢笼,到外面更广阔的地方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留在这里等死。
副本将川半辞异化成了虎啸看不懂的样子。
“以前?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
川半辞抬起头,额前碎发往一边飘动,露出那双冰凉淡漠的灰眸。
“我可一点都没有变,你觉得我变了,有没有可能只是你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
虎啸呼吸骤然停滞,而后猛然后退了两步,用力摇着头的脸上全是失望。
川半辞面色无波无澜,带着一种让人恼火的如释重负:“终于要放弃我了么?”
虎啸还是摇着头:“这个世界不是真的。”
“我说过了吧,我不在乎。”川半辞被虎啸缠得有些烦了,语气加重,“我连你们对我的关心是真是假都不在乎,还在乎这个世界是不是假的?”
虎啸看向他:“你在乎、什么?”
“爱。”川半辞道,“这个副本能给我的数不清的爱,这就是我想要的。”
虎啸:“外面也有爱。”
“不够。”川半辞闭上眼睛,“外面的爱根本不够……我连副本的爱都嫌不够。”
虎啸:“不是,不是副本的爱不够,是那些人对你的情感、不纯粹。”
副本里的玩家已经够多了,要川半辞分出一千片意识才能应付过来,把他弄得精疲力尽。
不会有比这个更多的爱了,可是川半辞大部分时候依旧处在寂寞状态。
“你想要的、纯粹的爱,外面才有。”
虎啸说不出那么多有逻辑的道理,但他知道,狩心副本外的川半辞谈的恋爱没有这里那么多,卡兰封炔白宁黑肖,每个副本只和一个人,却从来没有出现过越谈越寂寞的情况。
那是因为那些被川半辞选中的人足够爱,即使只有一个人也足以填补川半辞无穷无尽的空虚内心。
但这些进入副本的玩家,一开始都是抱着私心来的。
就算他们最后多多少少都会对川半辞投入情感,但比起爱川半辞,更多的还是为了他们自己。
他们迷恋川半辞给他们无私的爱,却不想同等地为川半辞付出什么。
这样有条件的爱不是川半辞需要的,所以最后这些人都因为没有通过检验被川半辞了送出去。
直到离开副本,他们才会开始后知后觉地后悔,然后在这种失去的状态下,持续输出对川半辞高浓度的悔恨和爱。
只有失去才是激活那些爱意的唯一条件,一旦他们重新回到副本,只能变回原样。
可是宁缺毋滥这个道理,对川半辞不管用了。
他陷入了对爱意的疯魔里,这就是副本对川半辞造成的异化。
“没有的,外面没有。”川半辞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在骗我。”
“有的。”虎啸道,“你以前就是,你忘了。”
“没有!”
“有的!”
两个人像是只会重复一种话语的小孩,揪着最简单的反驳越吵越凶。
最终川半辞不厌其烦,发出最后通牒:“离开这里,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虎啸固执往前踏出一步:“不。”
一道凌厉的风刃骤然划过,虎啸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血痕,血珠顺着下颌线滚落,滴在白色地面上。
川半辞收了手,眼神彻底凝结成冰:“你真以为我不会对你动手?”
第113章 川半辞
回应他的是虎啸突然暴起的扑击, 虎啸动作快如闪电,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将川半辞狠狠扑倒在地。
川半辞完全没想到虎啸居然敢就这样和他撕破脸,猝不及防被控制在了底下。
虚空端因为长时间没人操控自动收回, 川半辞肘击狠狠撞向虎啸肋下,被对方用肌肉贲张的手臂硬生生挡下。
川半辞毫不犹豫地一脚踢碎旁边玻璃窗,稀里哗啦的玻璃碎片之下, 抄起一片锋利的残片就要划向虎啸。
虎啸猛然仰头往后一躲,青筋暴起的手臂如铁钳般箍住川半辞的手臂, 暴喝道:“不辞!”
挂在阳台上的鹦鹉惊得在笼子里乱飞:“不辞!不辞!爱老虎油, 不要生气!”
因为虎啸的强大武力,川半辞不得不将自己的全部身心投射在这个世界里。
川半辞被按在地上,只感到一股无名的恼火, 他明明是真心把虎啸当朋友的:“我只是想谈恋爱而已,你们连我这点愿望都要剥夺掉?”
虎啸:“我在救你。”
“我不需要。”川半辞发出了最后的警告,“再说一次, 放开我。”
破碎的玻璃门被不知从哪来的狂风呼呼灌入, 耳边是尖锐猛烈的风啸。
虎啸的衣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单膝跪地死死盯着下面已全然没了和煦脸色的川半辞:“不、放。”
“除非你、杀了我。”虎啸一字一句的开口, “只要我还剩、一点力气,我就一定带你出去。”
川半辞突然笑了, 干净的眸底只剩下金属般的冷光:“好啊, 那就成全你。”
指尖转动的玻璃残片泛起森冷寒光,划过空气时竟发出刀刃破空般的锐响, 这一击快得只能看见残影。
虎啸偏头的瞬间, 身后的墙面留下一道平滑如镜的切痕,他尚未回过身,第二击已直取咽喉, 他迅速侧身闪避,左臂的衣袖又被整齐隔断。
虎啸后退了两步,站稳后抬起头,看向从地上站起身的川半辞。
这里是攻略副本,大家都是进来和他谈恋爱的,川半辞从来没有真正动过武。
但不代表他作为boss,真能被区区一个玩家给压制住。
川半辞随手抄起窗台上晒得干硬的画笔,笔头尖利几乎能当匕首用。
川半辞毫不留力地向虎啸刺去。
虎啸从阳台退到客厅,背靠着墙壁左右闪躲,墙壁碎屑不断迸溅,每一次攻击,画笔都是贴着他的要害。
身后墙壁被戳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空洞,露出里面坚硬的材料。
不敢想象,如果画笔真的戳到了更柔软的人体身上,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川半辞是真的奔着杀人去的。
察觉到这一点,虎啸面色更沉了。
他险之又险地躲过川半辞攻击,在地上滚了一圈,抄起一张椅子,去挡紧追而来的川半辞。
“嗤——”
干燥的画笔刺穿真皮椅面,穿透木层后余势不减,径直扎入虎啸格挡的掌心。
鲜血顺着虎啸捏着椅腿的手掌上蜿蜒而下,在米色地毯上渗出一片暗红。
川半辞眼底印出了那支染血的画笔,画笔嵌在椅子里取不出来了,他索性松了手让东西留在里面。
原本井井有条的客厅,被双方弄得一团糟。
他们养了许多仿生动物,猫狗鸟鱼,天上飞的地上爬的什么都有。
这些小家伙们第一次听到这么大动静,各个都躲在角落里。
一只雪白的仿生小猫缩在沙发底下,看着自己的主人捡起原本用来陪自己玩的长棍逗猫棒,拦腰折断,变成一把细长锐利的凶器,走向另一个主人。
虎啸也不是吃素的,赤手空拳竟在铁棍的攻势中撕开一道缺口,他一个侧身袭击,将川半辞逼退三步。
“砰!”
“砰!”
宠物玩具球、待发酵的汤碗、完成了一半的刺绣,家里所有象征着温馨和往日快乐回忆的东西在两人的打斗中一点点破坏殆尽,最后只剩下面目全非的一片废墟。
没有留力的boss是恐怖的,每一下命中的攻击都会造成严重的人体损伤。
虎啸一把将客厅的沙发掀起来,想要抵挡川半辞来势汹汹的攻击。
但他没想到,掀开的沙发底下竟然藏着好几只躲避的猫狗。
如果沙发被他拿去抵挡攻击,这群没有任何防备的动物会彻底暴露在失控的川半辞手下。
沙发被抬起一半又被虎啸重重放下去,他拦在沙发面前,显然是打算硬扛这一击。
到处都是断裂的桌凳和家具,一个修长的人影跨过横在面前的破碎镜子,朝虎啸走了过去。
川半辞手上的武器早已换成了铁制的棍棒,抬手就要朝虎啸重重砸下去。
就在这一刻,一道彩虹色的小巧影子突然从阳台闯进来,这只鹦鹉也不知道怎么掀开的笼子,竟然飞过来直接挡在了川半辞和虎啸两人之间。
“不吵架!不吵架!”
川半辞淡漠的眸光在接触到挡在面前鹦鹉的瞬间骤然有了波动,手上的动作下意识停了一瞬。
然而就是这么一瞬,虎啸瞬间捕捉到了川半辞破绽,起身就往川半辞那边一扑。
两个人一起跌倒在地上,进入了近身搏斗。
这算虎啸的领域,占领上风后一个肘关节将川半辞击倒在地,膝盖顶住对方的胸膛压在地板上,去商场兑换绳子想将人绑起来。
绳子出现的瞬间,川半辞先一步反应过来,柔韧性极强的身体扭转到一个不可思议的程度,一脚将出现在虎啸手上的绳子踢开。
虎啸眼中冒火,一半的身体压制着川半辞,一半努力去够被踢到角落的绳子。
然而就只是这么短短几秒,川半辞游鱼一般的身体瞬间摆脱了虎啸的钳制,一个翻身将虎啸反压在了地上。
长时间的打斗让川半辞呼吸急促,他冷着脸跨坐在虎啸身上:“你非要这样逼我是么?”
见虎啸还想反抗,川半辞提起虎啸的头发用力往下砸。
“咚!咚!咚!”
虎啸的后脑一下一下地重重砸在地上。
虎啸的基因病本来就集中在头部,被这么一撞,潜藏的基因病瞬间发作,剧烈的疼痛让大脑嗡嗡直响,眼前只剩下一片漆黑。
一双冰冷的手颤抖着扼住了他的咽喉,虎啸嚯嚯地倒着气,努力睁开眼,想看清楚面前的川半辞:“不辞……”
汹涌的鲜血顺着后脑淌遍地板,虎啸耳边一片尖锐嗡鸣,涣散的眼球布满血丝,破碎的喉骨被川半辞挤压出怪异的气音
头晕目眩和发作的基因病让虎啸再无力反抗。
可虎啸的嘴唇依旧在动,他几乎放弃了所有防御手段,被血沫浸透的声带艰难地发着声,向眼前的人伸出手。
“不辞不辞不辞……”
这种行为对摆脱困境没有任何帮助,无非只是想唤回他的同情心而已。
川半辞面色无波无澜,手中掐住喉咙的动作愈发用力。
稀碎的血沫从虎啸口中不间断地溢出,抓着川半辞的力道也越来越轻。
“呃——”
是濒死之人本能求生反应。
川半辞骑在对方身上,将对方挣扎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虎啸的声音越来越弱:“不、辞……醒过来。”
川半辞没有任何回应。
“咪呜——”
“呜汪——”
不知何时,那些躲避在阴影里的小家伙们都走了出来,围在两人身边焦急着呼喊着。
鹦鹉盘旋在两人头顶,扯着嗓子叫道:“不辞不辞不生气!好朋友不吵架!”
虎啸眼中的怒火不知何时熄灭了,他像是知道自己无力改变结局,望向川半辞的眼神变成了一种柔软的怜惜。
仿佛在告诉世界上所有的怨灵,请原谅他朋友过分残暴的举动,不要将怨恨浸入对方往后的梦里。
……
川半辞眼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虎啸实在算不上一个优质的攻略对象,他没有任何浪漫细胞,只会逼他做一些完全不喜欢的运动和锻炼,让他早睡早起,不能熬夜打游戏。
以至于他们明明是彼此好感度最高的人,却一点暧昧的氛围都没有。
川半辞会仔细地听虎啸的絮叨,在一堆逻辑混乱的话语里,分辨出虎啸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而虎啸也会不厌其烦地将他从封闭的房子里拉出来,让他感受恋爱之外的缤纷世界。
他喜欢和虎啸相处,但不是爱情,是另外一种不输给任何情感的伟大情谊。
川半辞就这样松开了手。
“你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死。”
大量空气骤然吸入干瘪的肺部,虎啸猛然弓起身,喉咙里发出破风管道的粗重声响。
一根手指忽然在虎啸额间点了一下。
虎啸只感觉自己被一道巨大的力量点得往后倒去,非但感觉不到疼,基因病带来的负面作用也在飞速消退。
他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才骤然发现,是自己的身体在变轻。
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虎啸瞳孔骤然睁大。
川半辞要把他送出去。
做完一切,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转身往外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
按理来说虎啸被他打成那样,应该没有站起来的力气才对。
川半辞脚步一顿,转头往后看去。
只见虎啸撑着地面,咬肌将面部绷得狰狞,竟然就这样硬生生从血泊中爬了起来。
虎啸眼前被血糊了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但爬起来的刹那,怒吼一声朝川半辞冲了过去。
飞溅的血珠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虎啸抵抗着副本将他传送出去的力道,用力压着川半辞往后撞。
川半辞连连后退,被虎啸一把跌在了沙发上。
他不能走,注射病毒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在大群名单被川半辞发现后,那些玩家人人自危,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留在这个副本,根本没人在意任务。
抱着要救出川半辞信念的玩家本来就少,如果连他都失败了,还有谁能救川半辞?!
至少、至少他要把任务完成!
一道浓烈的情绪席卷虎啸内心,潜藏在体内的病毒瞬间激活,崩腾在了虎啸全身的血管里。
这种病毒拥有激活人体潜力的附加作用,原本奄奄一息的虎啸一下子有了更大的力气。
虎啸嘶吼着将川半辞压在沙发上。
川半辞被袭击了这么多次,自然知道虎啸要干什么。
他抿着唇,扭头躲避虎啸发了疯的袭击。
不顾一切的虎啸恍若怪物,川半辞阻止不过来,只好出手,在虎啸又一次扑过来的时候反手扣住对方的肩膀,想将人反制下去。
然而虎啸跟不要命了一样,硬是拼着扭断骨头的力道,转过身直接用还在流血的脑袋一头撞过来。
川半辞可没有虎啸这么皮糙肉厚,直接被撞得大脑空白了一瞬,愣愣地看向发狂的虎啸。
虎啸的身体在持续虚化,他红着眼睛,张牙舞爪地模样看得人触目惊心。
川半辞不跟疯子正面对抗,主动嵌入沙发,从虎啸和沙发的间隙中滑了出去。
然而有一滴属于虎啸的血,穿过川半辞举起抵抗的手臂,落在唇角沁入唇纹,被脑袋撞得浑浑噩噩的川半辞下意识舔去。
就在虎啸再一次朝他扑过来的瞬间,副本传输完毕,那道狂暴的身影穿过川半辞的身体,倏然打散。
只剩下川半辞一个人静坐在地上。
“呜……”
细微的呜咽声打破沉寂,一只金毛从沙发后面怯生生探出头来。
它显然还对之前发生的事情有些害怕,尾巴紧夹,却依旧坚定不移地朝川半辞走过来。
紧接着是白色大猫咪、鹦鹉、蜜袋鼯,所有他养在这个空间的生灵一起朝他聚拢。
川半辞张开手臂,将这些毛茸茸的小生命拥入怀中。
虎啸通关失败的消息很快传到小群,里面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什么都还没做,又一员大将离开了副本。
但很快,杉鹊又带来了一则新消息:【剩下的五份病毒在刚才被完成了一份。】
【肯定是虎啸!】夏小乐激动起来了,【他在被传送前完成任务了!】
这个消息将死寂的小群注入了一片生机,所有人重新活跃起来。
现在不是消极的时候,他们得握住虎啸争取出来的时间。
鹿临:【大群名单被小辞掌握,还差四份病毒,不能再等了,我们直接用硬的。】
夏小乐:【我们倒是可以,但大群肯定早就乱成了一锅粥,怎么可能还指望他们好好听指挥?】
没想到大群却呈现出了他们意想不到的画风。
群友:
【我们正在想办法把病毒植入进去。】
【反正早晚都会被发现,索性豁出去了,只要能把他从副本带出来,怎样都值!】
夏小乐:【什么情况,是不是鹿临你对他们说了什么?】
鹿临:【别紧张,只是撒了一个小谎,小辞真实的身份他们一点都不知道。】
小群里的众人这才明白,鹿临在变故发生后,故意装成说漏嘴的样子,将一些半真半假的消息透露给了几个大群里最活跃的人。
他声称管理员们是最早一批进入副本的玩家。
因为倾慕川半辞,又苦于通关失败无法再见到对方,就萌生了这样一个胆大包天的计划:直接把川半辞从副本里拽出来,饲养在主播空间里。
这个说法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鬼扯,但这群和川半辞相处了不少时间的玩家却深信不疑。
他们谁没有对川半辞动摇过,没想过要将他据为己有?
鹿临这套说辞很快被这群人接受,并且获得了一众的支持。
大家前所未有地团结起来,要把川半辞从副本里带走。
不得不说,鹿临在拿捏人性这一方面确实无人能及。
杉鹊适时开口:【我隐藏了你们的身份信息,你们有半小时时间采取行动,时间一到,你们会继续暴露在川半辞的视野里,动作要快。】
这种隐藏式病毒启动起来规模很大,稍有不慎就会被平台管理员察觉,杉鹊的的真实身份还不能被那群厄里斯察觉,半小时是极限。
群友们心领神会,纷纷表态:
【放心吧大佬,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川半辞属于我们!】
杉鹊:……
倒计时开始,各个空间的玩家不约而同地展开行动。
川半辞立刻发现大群成员被集体隐藏了起来,自己也迅速做出决断,宁可错认不可放过一个,远离起所有世界的攻略者来。
然而每个世界的时间线是不一样的,很多世界并不是想脱身就能立刻脱身。
“半辞你突然去哪?那条是回家的路啊?”
“砰砰砰!”
“大中午的怎么突然回卧室了,快开门啊半辞,我做了你最喜欢的苹果蛋糕。”
“砰砰砰!”
“啊啊啊过山车也太刺激了,啊啊啊半辞你怎么突然解开安全带了!?”
各种变故接踵而来,这群别有目的的人混迹在一众路人玩家里面,川半辞一个人真的分不清。
时间来到了十五分钟后。
夏小乐的消息如惊雷般响起:【我成功了!】
但他也彻底和川半辞撕破了脸,被揍得鼻青脸肿,传送出去后半身不遂地躺在主播空间里,一边止鼻血一边激动地打着字。
大龙急得上蹿下跳:【大群呢,大群有人成功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断有玩家暴露身份被送出副本,但迟迟没有下一个成功得手的消息。
这么多人一起袭击,川半辞竟然仍有应付的余地。
那些已经失败的人各个屏息凝神,期盼着下一个成功玩家的到来。
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最后一刻,大群终于传来捷报,又一人得手了。
然而,半小时时间已过,属于川半辞的反扑正式开始。
最后的病毒进度来到了3|5。
肃清行动如暴风般席卷整个副本,玩家被成批强制登出。
大家精神绷到了极致,这一次副本几乎是最后的希望了,川半辞的意识濒临崩溃,他们这些知道川半辞秘密的人也全部进了副本。
如果这次还不能将人救出来,他们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办法。
玩家被一批接着一批地送出副本,大家统合信息之后绝望地发现,除了夏小乐和之前提到的大群成员,其他人竟然一个成功的都没有。
大群小群被清理了个遍,最终只有杉鹊一个人留了下来。
可是想让病毒发挥功效,起码还得再要一个人才行。
还有谁能救他?
到底还有谁能救他?
第114章 川半辞
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房间时, 江林打着哈欠从侧卧里走了出来。
在客厅看到川半辞时,江林还有迟疑,特意确认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早上六点。
川半辞居然六点就起床了?
“早啊, 你今天怎么……”江林询问的话语在走近后戛然而止。
晨光下,川半辞苍白的脸色和眼下淡淡的青影一览无余,这哪里是早起, 分明是一夜没睡。
江林皱起眉:“你还好吗?”
川半辞像是从很远的地方被唤回神智,缓缓转头看向江林。
他昨天一晚上都在清理那些大群里的人。
人还真多啊, 他愣是处理了一个晚上。
剩下的全部, 应该都是干净的了。
但是被这群人摆了这么大一道,川半辞并没有就此放松警惕。
川半辞没有和江林说出实情:“失眠了。”
江林欲言又止:“那今天的活动……就算了?”
川半辞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
那场高烧之后,两人的情感突飞猛进, 今天好像是他和江林的两个月纪念日,原本约好一起去坐热气球的。
但忙活了一个晚上,他现在实在没有精力了。
川半辞:“下次再说吧。”
江林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样的事情发生在每一个玩家世界里, 川半辞应付完这群人, 将分散的意识全部收回, 扔掉手柄, 将自己摔在了沙发里。
在一片虚无的主脑空间里,川半辞疲惫地蜷缩进沙发, 切割成无数张画面的屏幕冷光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他将脸埋进衣领, 沉沉睡去。
川半辞这一觉睡了整整一天,难得没有一个玩家过来扰他。
睡足了的川半辞舒展身体, 关节发出轻微的咔响, 他弯下腰找了找,捡起被他随手扔在沙发底下的游戏手柄。
清除掉那些别有用心的玩家后,他的游戏世界竟然少了整整一半, 这下他分给每个玩家的时间就更多了。
川半辞怀着这样轻松的心情,将意识沉入各个空间。
他明明还是按着之前的游戏方式在玩,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川半辞睁开眼,再次回到了主脑空间,以上帝视角总览每一个世界的玩家。
千篇一律的讨好笑脸,泛善可陈的关心话语。
大概是那场大清理确确实实消耗了不少他的精力,他忽然觉得有些无聊。
他是喜欢那些玩家爱他的,但爱过之后,也都没什么特别。
这些爱他品尝过太多次了,一如既往的无趣无聊。
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让他达到激动情绪的恋爱体验吗?
川半辞对着屏幕发了一会儿呆,喃喃道:“换一批人吧。”
正当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声模糊的呼喊传入耳畔。
“半辞,半辞?”
模糊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川半辞转头看去,望见江林的脸。
江林没有松开皱起的眉头:“你最近发呆的时间变得好长。”
“是么。”川半辞倒是没有这种感觉,他把这个归咎于玩家太多了,他的精力有限。
川半辞:“叫我做什么?”
江林将手背在身后,朝川半辞露出笑容:“那个全息设备我已经全部完工了,现在就在隔壁仓库里,要跟我去看看吗?”
川半辞果然起了兴趣:“我要看。”
江林如愿蒙上了川半辞的眼睛。
失去视力的川半辞将手搭在江林手上,全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会是什么。
看着对自己毫无保留的川半辞,江林眼睛闪过了一丝暗面。
在发现自己对川半辞产生了那些情感后,他在无数个日夜中失眠或惊突然醒。
没有弹幕情报支持,也不知道外界的消息,那些谎言成了悬在心头的一把刀。
他的噩梦开始改变,川半辞识破了自己的谎言,恢复了自己记忆,他蓦然醒悟,自己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
是时候给他们的仇恨做一个了断了。
眼前一片漆黑,只能依赖身边牵着自己手的人的感觉很奇妙,尤其是对方并不值得信任的时候。
两个人穿过走廊,黑布之下,灼眼的阳光只剩下微弱一点。
川半辞转向光亮的方向,忽然道:“我们在一起多长时间了?”
也许想到接下来的事,江林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本能地感到心慌:“大概……两个月左右。”
“不对。”川半辞摇头道,“是两个月零六天,我们已经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呢。”
江林:“怎么突然问这个?”
“喜欢和我在一起的时间么?”
江林心里掀起了一丝涟漪,好半天才低低地:“嗯。”
“副本结束之后,你会想念我吗?”
江林的脚步变得沉重:“会的。”
江林以为是川半辞发现了什么,但知道两人来到仓库的全息设备前,对方都没再说什么,仿佛刚才那些话只是心血来潮。
“我解开了。”江林来到川半辞身后。
眼前的黑布被揭开,川半辞颤了颤眼睫,抬眸看到了满屋子盛开的雏菊。
他嘴巴微张,想要触碰眼前的一朵雏菊,指尖却穿透一片虚影。
“现在当然碰不到。”江林将一双薄手套递给川半辞,“戴上这个试试。”
川半辞依言戴上再次触碰那道虚影,手套内壁分泌出特殊物质,掌心传来真实的触感,他好像真的触碰到了清晨里沾满露水的新鲜花朵。
川半辞新奇地睁大眼睛:“好神奇,像真的一样。”
察觉到川半辞逐渐卸下的心防,江林又取出一个布满神经导管的头盔:“再戴上这个试试?”
头盔戴上的瞬间,各种感官洪流奔涌而至,馥郁花香、清脆鸟鸣。
川半辞看到了视野尽头那挂飞泻的瀑布,这是被钢筋丛林吞噬的现代都市里,永远无法得见的自然奇观。
川半辞面上出现了片刻失神。
在川半辞看不到的背后,江林久久凝望着他。
这些天他一直备受折磨,他们的感情从谎言和伪装开始,可是虚假的总有被戳穿的时候。
那如果他从现在开始展露自己的真实呢?
他将那些虚假阴暗的东西全部替换掉,以同样的纯粹回给川半辞。
这样的话,川半辞会不会多喜欢他一点?
“我喜欢这个。”
川半辞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江林下意识将从设备上卸下来的电离能源藏在了身后,调整好表情,笑道:“是么,那太好了。”
川半辞从装置里走了出来,头盔和手套也被他摘了下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真实的雏菊。”川半辞自顾自地嘟囔道,“……可惜了。”
江林感觉有些不对劲:“你刚刚说什么?”
川半辞朝江林走过来,摸索着手上的头盔,脸上似乎夹杂着些许意味不明的不舍。
不舍?他在对什么不舍?为什么会不舍?
川半辞将头盔和手套放到一边,转向江林:“你知道,我昨天知道了一个大秘密。”
江林后背登时冒出了冷汗,但还是故作镇定道:“什么秘密?”
“有一批攻略者是有预谋地进来的,他们集合在一个大群里,不是想和我谈恋爱,而是要破坏我的家。”
听完川半辞的话,江林不知是该先心惊还是该先松口气。
没想到川半辞连大群都知道了,以及,幸好川半辞发现的不是他的事。
难怪昨天川半辞一晚上没睡,就是在处理这件事。
可是……
江林微不可查得绷紧身体:“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既然川半辞没有把他清出去,说明对方没有发现他曾经在这个群里才对。
川半辞忽然道:“你说的那些我们的过去,都是假的吧?”
江林呼吸一滞。
川半辞缓步逼近:“那群人里有不少人认识我,也说了很多和我有关的过去。”
“他们相互不见面,说的故事却都是可以串联的。”
“在他们口中,我从来没有听过关于我和你的故事。”
“很奇怪啊。”
川半辞抚上江林紧绷的面颊,仿佛没有察觉到对方不断吞咽的咽喉,“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应该也会向我提你才对,但是他们没有。”
“江林你说,是他们在骗我,还是你在骗我?”
江林:“我怎么可能骗你?我们虽然都是一起行动,但我们分开之后,你独自一个人在直播间待了很长时间,他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你的,不认识我也很正常……”
江林脑子转得飞快,拼命就着自己的谎话找补,但说着说着,辩解突然卡壳,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川半辞始终保持着没有波澜的平静模样,仿佛真相根本无关紧要。
这使至江林也不自觉停了下来,面上只剩下迷茫,川半辞到底想听什么?
川半辞忽然道:“江林,你爱我吗?”
江林:“当然。”
川半辞还是没什么反应:“愿意为我做任何事?”
江林下意识点了点头。
他看到川半辞走上前,双手捧住了他的脸,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江林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
川半辞眼睛真的很漂亮,大概是知道这双眼睛的魔力,他每次对视都会下意识自惭形秽地躲避开来。
他听到川半辞问他:“那你会为我去死吗?”
“轰——!”的一声,江林思绪被炸成一片空白。
在这一时失语间,江林错过了回答问题的最佳时机
川半辞突然轻“啊”了一声,某种难以名状的恐慌在江林胸腔蔓延开来,他仿佛在这犹豫的瞬间错失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川半辞垂下眼睫,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索然无味。
他还以为江林是不一样的呢,结果和其他人也没差。
川半辞漫不经心地开口:“我们进行最后一次好感度测试吧。”
“等等!”江林的声音几乎变了调,“为什么这么突然,我们前不久不是才测过吗?”
“因为我想知道啊。”
川半辞完全没在意江林此时的慌乱,仿佛只是在讨论一个有趣的游戏,“你不好奇吗,你对我的情感,我对你的情感,现在究竟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不……”江林摇着头。
但川半辞并没有给他反驳的机会,抬手唤出屏幕,冰冷的蓝光映在两人脸上,将江林惨白的脸色照得无所遁形。
江林背脊僵直得像块钢板,但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在害怕什么,只是本能地抗拒这种直白到赤裸的剖析。
冰冷的屏幕上,显示出了第二次好感度测试中,江林对川半辞的好感度:不前不后的50。
江林的指节无意识收紧,手臂肌肉绷得发疼,死死盯着那个数字开始往上攀升。
55
60
65
一直来到了和川半辞与他持平的70好感度。
而后,开始继续往上升。
71……72……73……
江林终于明白自己在害怕什么了。
他害怕自己早已无可救药地深陷其中,又害怕自己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爱川半辞。
他矛盾地害怕一切,只因为他们原本该是敌人,又实在向往对方身上的温柔与纯粹。
无论是哪一种真相,他都无法承受。
什么时候事情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明明最初计划得那么完美,他和弹幕要联手玩弄失忆的川半辞,先骗取他的身心,再在对方最毫无防备时,给予致命一击。
可现在……
江林看着屏幕上仍在缓慢往上跳动的数字,如此直白地面临着内心真正的恐惧。
每次的双位数都是一个分水岭,20可以清晰确立彼此之间的情感关系,40滋生占有欲,60是难忘的零界点,80则到了托付生死的程度。
他对川半辞的好感度停留在了79。
这个数字本该令人松一口气,却让江林的神经绷得更紧,他不敢抬头迎接川半辞的目光。
于是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川半辞对他的好感度上。
好感度是依次显示的,江林的好感度第三次好感刚刚稳定下来,川半辞的还保持在第二次测试时期:70。
时间在一点点过去。
这个数字静止得太久了。
久到江林终于意识到异常。
与此同时,江林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件。
川半辞对他的第一次好感其实只有60,是中途误会了自己对他有亏欠,才改到70的。
所以准确来说,70好感度是川半辞对他的初始好感度。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川半辞的好感从来没有变动过。
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浮现在了江林心头,他几乎不敢去确认。
江林:“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在骗你?”
川半辞面色平缓地江林偏过了头。
是了,一定是这样。
川半辞是因为他骗了他才一直不涨好感的。
“是我的错。”江林急急道,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川半辞,忐忑的眼神中流露出小心翼翼,“我不该欺骗你的,我会忏悔,我可以弥补,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你能原谅我。”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特别好商量地道:“可以啊,我原谅你。”
江林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可川半辞对他的好感依旧没有变化。
“不是原谅我了吗?”江林面色空白地看向川半辞,“为什么你的好感度还是没有变?”
“?”
川半辞略带疑惑地回望过去,目光在好感屏幕和江林发白的脸上来回流转,恍然大悟。
他就说为什么江林会突然祈求他的原谅。
“你误会了,我的好感和你有没有骗我没关系。”
“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江林大脑几乎无法思考,猛地上前两步想要抓住川半辞,“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会对我有那么高好感度,如果不是喜欢我的话,又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川半辞被江林情绪激动地逼退了两步,不理解对方的逻辑:“因为这是一场攻略游戏啊。”
江林动作蓦得顿住,怔然盯着对方用那张红润柔软的唇瓣,吐出无情的话语。
“如果我不对你好,你又怎么会爱上我,给我想要的爱呢?”
“好感度查询完毕。”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川半辞褪去了所有温情伪装,如同在宣判他人的死亡,仿若非人。
“真遗憾,我想要的爱你还给不了我。”
“那么,我也会收回对你的爱。”
江林的大脑仿佛被重重砸了一拳。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川半辞这里,爱意是可以随时被收回的东西吗?
“你想干什……”
接下来的话语被江林吞进了肚子里,在他骤缩的瞳孔中,映照出那个象征着川半辞对他好感度,从70开始往下骤降。
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他不知道任务失败了还会有这样的后果。
“不要……不要!”江林痛苦地摇着头,而后猛地朝川半辞冲了过去。
川半辞早有预料般地退后一步,虚空骤然裂开数道暗影,一把拖住了暴冲而来的江林,将人狠狠掼在地上。
嘛,这也是常有的事。
为了避免这些情绪激动的玩家会误伤到他,第三次好感度测试结束之后,副本会自动生成束缚住他们的能量触手,保证川半辞的安全。
“放开!”
“不要收回对我的好感,不要……”
江林在地上挣扎着站起,可那些无形的力量就像铁烙,他无法前进分毫,只能朝对方哀吼。
“川半辞!!!”
川半辞站在安全距离外,无动于衷地看着狼狈挣扎的江林。
好感度像是握不住的沙漏,一大截一大截往下降着,这速度太快了。
“呃啊啊啊!!”
江林歇斯底里地发出哀嚎,仿佛流逝的不是好感,而是他的生命。
“我真的很不理解你们这些人啊。”川半辞的嗓音呈现出了另一个极端的淡漠。
他走上前来,蹲下身捏住了江林的下巴:“三次好感度测试后,我对你们的好感度小于你们对我的好感,即为通关失败,这个游戏规则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么?”
他看着眼睛布满红血丝的江林,歪了歪头:“我们是相互欺骗的,甜言蜜语说得再多,也掩盖不了你们进副本的真实目的,你们并不是真的想爱我。”
“既然如此,在游戏宣布结束之后,又摆出这种被伤害到的表情做什么?”
不明白啊,既然那么舍不得,为什么不给他想要的爱呢?
他觉得自己付出的也不少了,他只是想要愿意为他而死的爱而已,有那么难给吗?
好感一下子降回了零点。
江林失去所有心力般跌坐下来,脸上充斥着迷茫和空白。
他忽然抬起头,死死盯着川半辞,开始将希望寄托于川半辞本身。
他想撕破眼前人的伪装,从里面找到哪怕一点对他的真实情感。
他不想承认川半辞对自己居然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
对他说得那些话语,为他对抗弹幕为他冒着电离辐射去拿天灯。
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游戏吗?
看着川半辞此刻无机质的淡漠眼神,江林肩膀抖动着,发出大笑来。
“原来是这样,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江林猩红的眼中溢满泪水,逐渐弥漫成了深刻的仇恨。
川半辞的爱和普世意义上的爱根本不是一个东西。
川半辞的爱是有代价的,他付出爱,只是想从别人身上收获到更多更疯狂的爱。
这种“爱”抱有强烈的目的性,一旦他发现自己要的爱从别人身上拿不到,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开,那些付出去的爱也会被他一分一毫地全数收回。
可别人呢?那些无法像他那样轻易抽身的人要怎么办?
川半辞是不管的。
“哈哈哈哈!”江林发了疯地大笑,“我居然现在才看清你的真面目,哈哈哈哈!”
“你不能这样玩弄我。”
川半辞低下头,看着死死攥住他裤腿的江林。
“川半辞,你不能这样玩弄我的。”
川半辞摆手一挥,无形的触手缠绕而上,强硬地掰开江林的手指,将他拖离。
江林的身体正在变得虚化,时间一到,他就会因为通过失败被副本传送出去。
川半辞转身往外面走去。
“川半辞!你回来!”江林朝川半辞吼。
可对方一点都没有停顿,把他一个人丢在仓库,踏向门外那片刺目的光亮。
江林用力地扒着地面想要追上去,几乎将指甲折断。
“川半辞,你才是最自私的人,说什么可以为爱付出一切,你连一点真心都不愿意付出,还妄想找到那个真正爱你的人?可怜!可笑!胆小鬼!”
“川半辞!你敢不敢回答我!?”
“川半辞!!!”
绝望与恨意让江林失去了全部理智,他什么都管不了,只想撕碎这人虚伪的平静,哪怕是同归于尽。
他撕扯着身上的束缚再次扑了上去,却被力量反弹了回来。
“叮——”
一把电离匕首从袖子间掉了出来。
“呃啊啊啊啊啊!!”
强烈的情绪激活了江林血液里的病毒,他一把抓住匕首按下开关,雪亮的刀锋噌地弹出,竟然就这样硬生生地斩断了那些能量触手。
江林是靠着杉鹊进来的,进入副本之后就退出了大群,因此并没有被川半辞察觉。
他是除了杉鹊之外,唯一一个携带病毒却未被川半辞清除的玩家。
川半辞完全没有料到江林会摆脱触手的控制,就这样被冲过来的江林狠狠撞倒在地。
全息设备的花海还在走廊尽头的仓库中盛放摇曳,纯白的花瓣纷纷扬扬,一路飘到了走廊。
“川半辞,你该死!!”
两滴滚烫的泪砸在川半辞的脸上,他抬眸看去,江林双目赤红如血,一把电离匕首赫然被他握在手中。
随着“嗤”的皮肉绽裂声,预想之内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
那把匕首深深没入了江林自己的掌心。
川半辞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偏头欲躲,却被江林鲜血淋漓的虎口狠狠封住双唇。
“唔……”
黏腻温热的血液被灌入喉间,川半辞的四肢不知道被什么道具给定住了,竟然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想紧闭嘴巴,但失去理智的江林爆发出了惊人潜力,他的下颌被强硬捏开,被迫张开嘴,只能由着从虎口汹涌而出的鲜血源源不断地灌进口腔。
“咳!”呛鼻的血腥味太浓太烈,川半辞被迫仰着头,一边咳一边吞咽着,殷红的血从唇角溢出,眼尾洇开一片湿红。
江林的虎口仍死死堵着他的唇,他的呼吸很重,带着某种濒临极限的颤意。
那双分不清是浓情还是恨意的漆黑眼睛,如同黑夜里点燃的火星,始终不肯熄灭。
“你该死,川半辞,你该死!”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我了,哈哈哈哈!没那么容易!”
江林每个字都带着混杂着爱恨的尖锐。
他的身影越来越淡,血肉模糊的指尖却仍固执地陷进对方的皮肤里,仿佛要留下某种永久的印记。
“川半辞,你最好一辈子躲在副本里,只要你出来,只要你敢出来,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直到江林的身影彻底消失,这一声声如同恶鬼的怒吼才从空间里消失。
川半辞惊怒交加地坐在地上,感受到体内混乱的能量流动,眉梢深深地皱起。
为什么江林也携带有病毒?
大群的每一个人他都仔细比对过,应该没有遗漏才对。
肯定有问题。
川半辞再次打开从不知名玩家那里骗过来的玩家虚空端。
没有找到江林,但有了一个额外的发现。
这是一个被隐藏起来的名字,保密级别比所有人都高,以至于他一开始都没有发现。
川半辞直接动用了苍梧管理员权限,和层层保密作斗争,一个小时后,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了川半辞面前。
群主:杉鹊。
第115章 川半辞
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 病毒进度来到4|5的消息被杉鹊同步给了小群。
虎啸:【谁?】
夏小乐不可思议:【除了你居然还有人没被清出去?】
杉鹊:【是江林。】
在发现江林也在副本的时候,虎啸就跟所有人科普了一遍江林和川半辞的渊源。
夏小乐服了:【我们这群正儿八经的亲友,怎么还要靠一个对立面完成任务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家无从知晓,但结果总是好的。
把川半辞救出来这个计划终于又有了希望。
鹿临最冷静:【那就剩你的了,杉鹊。】
杉鹊:【不用你提醒。】
杉鹊一直都在等这个时机, 他知道江林对川半辞的仇恨,也知道江林混进大群后又退了出来。
对方一直都在他能够完成任务的名单里。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波三折, 对方退群的这个操作弄拙成巧, 反而成了完成任务的关键。
稍微有些不爽,却也是最好的结果。
杉鹊从沙发上站起来,即将迎接什么人般从容地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
在他放下手的瞬间, 卧室门被“碰!”地砸开。
杉鹊立刻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看来江林那个世界真的做了不少,居然把川半辞弄得这么生气。
川半辞大步朝他走来, 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你才是这些人的幕后主使?”
“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嘛。”杉鹊脸上带笑, “我们是在救你。”
川半辞没回应杉鹊的话:“还有谁藏在副本里?”
当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但杉鹊语气微扬:“你猜?”
川半辞气得呼吸又急促了几分。
他瞪了杉鹊一眼, 松开衣领, 大步转身离去。
杉鹊重新坐回沙发上,入侵副本内部, 监视起了川半辞的行动。
川半辞真的气坏了, 那些原本留在这里的路人玩家,竟然也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被驱逐了出去。
杉鹊就这样待在空无一人的房子里, 看着川半辞把副本弄得乱七八糟。
川半辞心情很差。
被这群人接连摆了那么多道, 他真的被彻底惹毛了。
不管是路人还是什么,统统驱除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玩家清除行动终于停了下来。
但川半辞上当上出了心理阴影, 清理完后,还一个个空间全部检查一遍,确保没有任何留下来的漏网之鱼。
结果还真被他检查出来一条!
“你怎么还在这?”川半辞看到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的杉鹊,满脸不可置信。
“游戏还没结束,就这样蛮不讲理地把玩家一股脑地清理出去,以后还会有人来找你玩吗?”杉鹊道。
川半辞盯着他:“是你先破坏游戏规则的。”
杉鹊这个时候还有心思笑:“是我的错。”
川半辞可没心思和杉鹊东拉西扯:“为什么以你怎么还在这里?”
“忘了吗,我是黑客啊。”杉鹊道,“像这样这样破坏副本运行规律,强行让人退出游戏的事,我还是可以阻止的。”
也就是说,除非让游戏自动结束,让副本传送杉鹊,否则川半辞是没办法直接让杉鹊滚出去的。
“是么。”川半辞面色平静,“那你就在这里待到游戏结束吧。”
川半辞转身就走,步子刚迈出一步,手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别这么着急走嘛。”杉鹊还在笑,“反正其他人都被你踢出去了,不如在我这多待一会儿?”
川半辞指节骤然捏紧,猛然转过头去,眼神如不见底的深潭:“你把我的家给毁了。”
“……”杉鹊许久才道,“抱歉。”
抱歉有用吗?
川半辞是真的有想过和杉鹊好好在一起过日子,但对方从一开始就别有用心。
他毁掉了他的家,毁掉了他所有获得爱的能力。
川半辞只觉得对方那张脸无比刺目,猛地抬手,一拳狠狠砸在杉鹊脸上。
杉鹊头一偏,唇角顷刻渗出血丝。他抬手蹭去血迹,又一记重拳挟着狠劲砸下。
杉鹊跌倒在沙发上,抬眼望向逼近的川半辞:“小辞……”
“别这样喊我。”川半辞一把压在了杉鹊身上,“你这个卑鄙的人类,你根本没有爱过我,究竟还要演戏到什么时候。”
川半辞的拳头如暴雨砸下,每一击都挟着狠戾的力道,
川半辞记忆中没有系统学过如何攻击,但他好像天生知道人体什么部位最脆弱,毫不留力往那些地方打。
杉鹊毫无反抗,像一具无动于衷的沙袋,沉默地承受着这场单方面的暴虐。
鲜血从他额角一滴滴滑落。
川半辞喘息着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睨着沙发上的人:“怎么不还手?”
杉鹊几乎没有一处皮肤完好,被血迹掩盖的面部却仿佛还在笑:“我这条命是你给的,你要是想要,随时都可以拿走。”
“还在说谎。”川半辞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餐刀,刀尖抵上杉鹊心口。
杉鹊依旧在笑,不深不浅地望过来,一个近乎温柔的献祭姿态。
不对。
川半辞甩了甩头,手上再次用力,想直接刺下去。
可手上生个根,竟然动不了分毫。
“你做了什么?”川半辞转向杉鹊。
杉鹊:“有没有可能,是你本身就不想杀了我,所以才下不去手。”
川半辞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终于感受到了身体内传来的违和感,他睁开眼睛,瞪向眼前的人。
“病毒,你激活了我体内的那些病毒。”川半辞咬牙切齿,“卑鄙小人!”
“没办法,为了不让你杀掉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杉鹊无赖躺了下去,“反正你送也送不走我,杀也杀不掉我,不如依我所说,一起离开这里吧。”
“…………”
杉鹊能感受到骑在他腰间气得发颤的身体。
对方许久没有回应。
“…………”
杉鹊转过头去,想看川半辞的反应,却猝不及防撞进那双泛红的眼睛里。
下一秒,滚烫的泪砸下来,洇在他的衣襟上。
杉鹊一怔,心脏几乎是立刻揪了起来,抬手想要拭去那些泪光。
川半辞一把打掉对方的手,扔掉小刀又是一记重拳,而后揪着他染血的衣领将人提起:“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要这样处心积虑毁掉我的家。”
杉鹊很好,他很喜欢。
对方此前做的一切他都忍了,可唯独这个不行。
川半辞心中是有排序,什么最重要的,什么次一级重要,他分得清清楚楚。
他想将这些人变成他心目中的那个人,而不是让这些人取代他,甚至将他的家都给毁了。
“为什么?”川半辞弓起身,额头抵在他攥紧的衣领,“我只剩这个了。”
杉鹊这些行为确实伤害到了川半辞。
他触犯到了川半辞的底线。
他当然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连底线这个概念都是他教着对方设立的。
只是时过境迁,没想到他自己也成了被川半辞底线排除在外的人。
很不好受,他也因此得以窥见,曾经的自己在川半辞心中究竟有多么高的地位。
“雏菊、苹果,那些关于爱的理念,就这么重要?”杉鹊轻声问,“你就那么喜欢,换一个都不行?”
“不行。”川半辞固执道,“我就要雏菊,就要苹果。”
“我就要那个他。”
弹幕可不明白川半辞话中说的那个人是何方神圣,但他们和杉鹊相处过,被他治得心服口服。
他们也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平心而论,能比杉鹊还值得川半辞喜欢的,弹幕几乎找不到。
弹幕:
【老大快上,把正宫之位夺回来!】
【白月光已经死了,但老大你是活的啊,冲冲冲!】
杉鹊没有动。
那个过去的他带给川半辞的印记比他想象得还要深,连此刻的他自己都无法取代分毫。
不管他有多少改变副本、可以作弊的能力,归根究底这是一场情感游戏。
他输给了过去的自己。
川半辞早已离开。
杉鹊在沙发上躺了许久才后知后觉地坐起身。
他缓缓抬起手,抚上了自己心脏。
有些疼。
——
川半辞很烦躁。
他只是想谈几个恋爱而已,为什么有这么多自以为是的人想改变他。
他很满意自己的现状,根本不想被改变。
可真的这样找杉鹊出过恶气后,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变好多少。
他离开时杉鹊看向他眼神还历历在目。
他见过很多人的眼神,他送过那么多玩家出副本,舍不得他的有,性格偏激直接发疯的也有。
他不在意不代表不明白,这些人只是无法接受他不爱他们了,说到底是为了他们自己。
但是杉鹊不一样,满心满眼都是为了他。
杉鹊是所有人里面最接近川半辞想要的那种情感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杉鹊总要执着于破坏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秩序。
如果不这样,他们早就可以HE了不是么?
——
另一个玩家空间,弹幕还在就刚才的事情复盘。
【干嘛非要和主人作对,故意惹他不开心?】
【这下好了,你们彻底变成对立面了。】
【不这样做,还能怎么做?】杉鹊对弹幕实在不怎么客气,【让他知道我并没有使用病毒,是他自己下不去手然后我们心意相通,通关副本,把我传送出去?】
【你们什么时候变这么蠢了,吃负面情绪吃的?】
弹幕炸毛:干什么啦!
杉鹊当前可用权限只能制造bug不让川半辞把自己送出去,没办法挑战异骸直播间的底层代码,在游戏通关后还强行留在这里,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事情发生到这个地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故意惹恼川半辞,让对方把自己锁在这个单独的世界。
这样他才能彻底静下心来,专心摸清楚这个副本成型的规律,找到川半辞那个潜藏在深处,无人知晓的那个主意识空间。
杉鹊就这样被川半辞关在了玩家世界里。
大群早已解散,只有小群那些人还在每天不知疲倦地询问杉鹊的进展。
但杉鹊也见不到川半辞人影。
对方像是打定主意和杉鹊死耗到底,待时间自动结束让副本把杉鹊弹出去。
杉鹊完全把这栋房子当成了自己家,看似无所事事地活动着。
家里有管家机器人,但杉鹊从来不用那个,自己动手炒了两碗蛋炒饭。
他将其中一碗吃完,靠在椅背上仰头对着空气道:“不过来吃饭吗?”
没有人回应他。
杉鹊也不着急,敲了敲桌子,继续道:“我的资料库查询到,你那边的数据量很小,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只有客厅的一小块地方,是没有厨房和管家机器人的。”
“你一直待在那里,不会饿吗?”
所有的玩家世界都是依据玩家生成的,既然玩家不存在,这些空间自然也就消失了。
此刻的《狩心》副本,除了川半辞所在的意识主体空间,就只剩下杉鹊这块地方了。
依旧没有回应。
于是杉鹊起身离开餐厅,只把那碗没人吃的蛋炒饭留在了原地。
半个小时后,杉鹊再次踏入餐厅,桌上那碗蛋炒饭变成了一张空盘。
杉鹊笑着将碗洗干净。
此后,他做多的饭菜会在某一个时段突然变成空盘,主卧衣柜的衣服时不时出现更换,浴室会在半夜突然亮起灯。
他们变成了彼此共用一个空间,却故意相互不见面的两个租客。
再一次看到桌几上原本电量满格的游戏机,消失再出现后呈现出电量不足即将关机的显示。
杉鹊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给人游戏机重新充好电。
“已经一个星期了,还不打算出来见我吗?”
又不放新人进来,又不和他见面,杉鹊倒是没什么影响,但他很担心川半辞能不能坚持住。
川半辞是副本boss,在获得了boss能力后,自然也会受到副本规则的影响。
狩心者。
作为《狩心》的副本boss,川半辞需要玩家们的爱。
川半辞本身就是一个缺爱还容易寂寞的人,在有那么多玩家的情况下,他尚且不知足,还要拿自己的生命安全激化别人的情感。
更别说现在单独缩着一个星期的情况了。
杉鹊暂时还不确定川半辞获得爱意的准确机制,但多少还是需要boss过来亲自和玩家相处的吧?
“你想要爱,我可以给你提供。”杉鹊尽量展现出最真诚的模样。
“我什么都不会做,你要还不放心,可以直接限制住我的行动,我不反抗。”
“小辞,出来吧。”
终于,像野猫一样始终躲在暗处的人,在他坚持不懈的呼喊下,出现在了走廊口。
对方额前的碎发再次遮住了半只眼睛,显然这一个星期都没怎么收拾过自己。
玩家系统同步显示出了对方的状态。
80%寂寞。
站在他面前的依旧是川半辞分出来的一小片意识。
看来即使只有他一个玩家,对方依旧没有对他放下警惕。
杉鹊将所有的心思藏进心底,朝川半辞张开手:“要抱抱吗?”
川半辞没有动,于是杉鹊主动上前,将对方轻轻拥在怀里。
昨天晚上对方偷偷过来借用过浴室,发间还带着沐浴露的清新香气。
杉鹊手指插入对方的发间,在对方面颊上贴了贴:“怎么黑眼圈这么重,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川半辞瘫着一张脸,垂在两边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早上给你做的早饭你都没有动,我一直放在加热炉的保温,要尝尝吗,还是说你想吃别的东西?”
川半辞的沉默并没有降低杉鹊说话的兴致,他一边用肢体语言安抚,一遍遍絮絮叨叨着,像是要把这一星期内,所有玩家应该对川半辞说的话语,都说给川半辞听。
第116章 川半辞
川半辞一开始对杉鹊抱有警惕, 但对方说的也没错,一个星期处于缺爱状态下,他真的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怕新进来的玩家还有杉鹊安插的内鬼, 一直没有开放副本。
但是真的好寂寞好孤独。
听到杉鹊让他出现的话语,他即使知道对方可能在故意引诱他,还是没忍住出现了。
对方没有给他任何逃离的机会, 一下子就抱住他。
好烦。
一个人怎么可以说这么多话。
但对方安抚性的动作和轻柔的关心话语,让川半辞快要干枯的躯体仿佛真的被注入了清泉。
川半辞没办法再保持冷漠的态度, 攥着杉鹊的衣袖, 以同样用力的力道紧紧抱住对方。
他将脑袋埋在对方胸膛里,颤抖着用力抵住,用呼吸用嘴巴用身体的每一片肌肤去感受。
试图有这样的方式, 汲取对方身上的爱。
他其实不清楚杉鹊对他有多少情感,他看不到对方的真实好感度。
但是这里只有杉鹊一个人了,他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努力将里面的爱意全部榨干。
奇怪的, 杉鹊明明只有一个, 但不管他要多少, 对方就能给出多少,
并没有很热烈, 也没有爆发性的情感输出, 但这些爱就像连绵不绝的溪流一样。
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温和的爱, 将干瘪的他全身心浸泡在里面。
怎么会有人在他什么都没有付出时,就对他抱有这样持续满溢的爱?
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吗?
杉鹊只是顺着川半辞的后背:“好一点没有?”
没有得到回应,杉鹊轻轻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在看到对方持续性的涣散眸光后, 杉鹊眉梢一皱:“小辞?”
“小辞?”
听到杉鹊的呼喊,川半辞回过神,不明白刚才还好好的杉鹊为什么突然眉头紧锁。
杉鹊眼神担忧地落在川半辞身上。
副本的同化作用越来越强,对方的意识已经在强弩之末了。
杉鹊抓紧了一些川半辞的肩膀,川半辞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一般,一把推开了杉鹊:“别碰我。”
川半辞再次消失了。
杉鹊望向川半辞离开的方向,不知是无奈还是忧心地道:“还真是用完就丢啊。”
不过……
杉鹊看向自己的手掌。
在触碰川半辞的那段时间,他靠着对方身上流动的数据流,追踪到了川半辞真正的物理方位。
接下来,只差最后一个步骤了。
继续过了两天。
黑暗如粘稠淤泥包裹着主意识空间,川半辞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角落,所在沙发上,失焦的瞳孔倒映着电视荧幕的冷光。
原本密密麻麻的第一人称视角监控图,只剩下了一个镜头。
镜头下的杉鹊正懒散地搭在阳台栏杆上,手指在虚空中划着不知道干什么的轨迹。
杉鹊不动,川半辞也一动不动地盯着瞧。
“你在看我么?”镜头前的杉鹊忽然道。
似是知道川半辞不会回应他,杉鹊自顾自继续道:“游戏机我给你充完电了,怎么没有带走,不无聊吗?”
“还是说你更兴趣的……”杉鹊忽然抬起头,唇角勾起,和镜头外的川半辞对上了视线,“依旧是我?”
川半辞立刻关掉了电视。
屏幕上那张带笑的脸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叩叩叩。”
“叩叩叩。”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敲门声,在耳边四面八方响起。
川半辞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这是他的主脑空间,不应该有门这种东西才对。
可是敲门声是从哪里传来的?
就在他赤脚踏上黑暗地面瞬间,一道温和嗓音代替敲门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小辞,出来好不好?”
川半辞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不重要,重点是,这不是一个好地方。”
“外面的世界没有你想象那么糟糕,去看看吧。”
杉鹊此时也在一片黑暗的虚无中,只有眼前一道紧闭的房门。
仔细看去,这扇门和川半辞家门口的那扇很相似,只是长时间没有打开过,锁孔都出现一定程度的生锈。
这里是川半辞的内心世界,只要川半辞不愿意打开,就算杉鹊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强行撬开。
川半辞还在四处寻找杉鹊的身影,但他很快也发现了杉鹊没办法进来这一点。
川半辞重新回到沙发蜷缩着:“我不要离开这里。”
杉鹊也调转身体,背脊贴上门板坐在地上,声音精准地穿透到门内:“那,我们来聊聊天吧,你不是对我很好奇吗?”
川半辞无动于衷:“我问过,你根本不告诉我。”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杉鹊道。
川半辞将信将疑:“真的?”
“真的。”杉鹊道,“只要你还愿意问。”
“……”
杉鹊静静地等待着,耐心极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再次发出声音。
“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门外的人扬起一抹笑容:“单阙。”
【老大,这不和没回答一样吗?】
没想到川半辞又问:“哪个shan哪个que?”
“简单的单,宫阙的阙。”
“单”是多音字,理解起来不困难。
川半辞咀嚼了一番,道:“这个名字比你之前的好听多了。”
单阙承下了川半辞的数落:“让你听了那么久不喜欢的名字,抱歉。”
弹幕:【……】
好的,我们是小丑我们知道。
“为什么用假名字骗我?”
“也不算骗吧,之前是我的主播名,现在这个是我的真名,都是我的名字。”
真名……
川半辞又默念了一遍单阙的名字,眉梢微不可查地蹙起。
总觉得,这个名字好耳熟。
好像经常在某个时间段呼喊过,以至于他在认出这个名字之后,就有了很大的反应。
“我们以前认识吗?”
“嗯,算是很熟的关系吧。”
川半辞环抱住膝盖的手紧了紧:“很熟的关系是什么关系?”
这次单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他:“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单阙靠着房门,目光垂落着,仿佛在回想某个遥远的午后:“我们总是形影不离,躲在角落分食同一颗苹果,犯了错也用的一副镣铐,我们有上下铺,但经常睡一张床,会在无人看管的时候一同溜出去,计划去更遥远的地方……”
“这样的我们,你觉得是什么关系?”
川半辞听着,用手掌覆盖住了自己心脏。
他好像也回到了那片奇异的空间,很多记忆不记得,只有模糊的印象。
但那里确实有个模糊的虚影,和他背靠着背,穿着分不清是病号服还是囚服的条纹状衣服,两个人躲在树荫下的午后,共享一片难得和煦的暖阳。
川半辞从沙发上抬起头,一扇紧闭的门不知何时出现在虚无的黑暗里,成了沙发和电视机之外,这片空间唯三的实物。
脚下了地,川半辞慢慢走到那扇门前站定。
川半辞:“是……恋人吗?”
“不知道啊。”那个时候川半辞并没有亲口承认过这些,于是单阙道,“等你恢复了全部记忆后,再问问自己的心吧。”
川半辞面色恍然。
单阙:“小辞,要不要和我进行最后一次好感度测试?”
川半辞回过神,下意识拒绝道:“不要,你给我的是假的,根本没有意义。”
单阙:“这次是真的,我保证。”
川半辞还想说些什么拖延时间,好感屏幕就自己升了起来。
是单阙在操控好感测试。
川半辞目光不自觉被吸引,盯着眼前单阙的好感度看。
虚假的好感虚化褪去,另外一个更真实的数字显现其中。
川半辞的瞳孔瞬间睁大。
一个大大的100+就这样展示在了他的面前。
100只是副本显示的极限,不是单阙对他的好感度极限,所以在达到满值后,后面才会显示一个加号。
川半辞:“你……”
可是为什么?
川半辞并没有怎么好好攻略过单阙,一直对人有本能的提防,而且单阙自己也没怎么讨好他,还总做让他不满意的事情。
以至于他对别人付出的那些爱意,基本没对单阙付出过。
那为什么会有这么高的好感度?。
单阙到底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
“抱歉啊,我也是第一次爱上别人。”单阙靠着房门道,“应该早一点察觉的。”
他之前陷入了一个误区。
以为只要将自己从川半辞的世界里剔除,对方就能摆脱执念,却没考虑到这对于川半辞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那个死去的人类少年在川半辞心中的分量太重了。
就好像从血肉里生生剜出一块肉来。
就算再填补新的皮肤,也并不能将骨头里的那些陈年伤痕抹除干净。
但他其实不用这么执着于将坏肉剜出来。
他可以在这块腐烂的皮肤上加上东西,朋友、信仰、更多的爱。
然后等着这块腐烂自己愿意重新焕发出新的生机。
在公布真实的好感度之后,川半辞陷入了意料之内的沉默中。
单阙偏头去看川半辞的好感度。
和所有其他的玩家一样,不管前期两人的情感进展到了什么程度,一旦上升到70之后,川半辞的好感就不动了。
但在看到单阙的100+好感后,川半辞的好感也出现了片刻松动,随后突破上线,开始坚定而缓慢地往上提升。
75,80,85,90……
单阙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展示对川半辞的爱,对方就会回以同样的回应。
两个好感度开始逐渐趋同。
这就是杉鹊一直不愿意向川半辞显示真实好感度的原因。
川半辞只是想要爱而已,不管别人有什么目的,对他怀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只要有爱,川半辞可以由他为所欲为。
好感度满值就行。
这是副本最简单的地方,也是最难的地方。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给出100+满值的爱。
但对于单阙来说,这像呼吸一样简单。
如果一开始就被川半辞知道这些,单阙不用废一点力气就能直线通关。
但那时候副本就直接永久封闭了,他还怎么把川半辞救出去。
“我喜欢你。”川半辞笃定道。
“单阙,跟我一起留下来吧。”川半辞将自己的脸贴在了紧闭的门上,“我们永远生活在这里,我不去找其他人,你也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单阙没有出声。
安静间,川半辞不断上升的好感度开始在99和100之间来回跳转。
他又呼喊了一遍:“单阙?”
单阙叹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里是呆不长久的。”
川半辞的好感瞬间凝固在了99:“你不愿意吗?”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我很愿意小辞。”单阙,“但是这里是副本,长时间待在这里只会消磨你的意识。”
“这样不好吗?”川半辞歪着头道,“反正有你在,只要最后是一起的,去死又有什么关系?”
单阙:“可是我想让你活下来。”
还是沉默。
单阙也将手贴上了门,隔着看不见的阻碍,和川半辞的合在了一起。
单阙道:“小辞,你在害怕什么?”
像是被戳到了心思,川半辞贴着门的手用力攥紧。
他刚刚想起来一些过往的片段,关于单阙话语中,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一起牵着手逃离那个地方,头顶是漫天的歼灭机,还有停留在单阙额头上的那个红光瞄准器……
川半辞将额头抵住房门,发现自己已经泣不成声:“可是你本来就已经死了,单阙,外面根本就没有你。”
为了保护他,单阙早就死在了那场失败的逃离中。
“外面的世界很无聊,我已经在很努力的生活了,可是……”
“可是心脏还是会很疼。”
他每天都要很努力地去转移注意力,不断获取新的刺激,才能去抵抗那些令人发疯的寂寞。
他骗着自己去谈恋爱,从那些人身上获取生的能量,麻痹自己只要让这些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他的那个最真实就能重新回来。
可是不一样,不管他再怎么欺骗自己,这些人就是不一样。
而现在,单阙就在这里,重新出现在了他制造的副本里。
他还有什么理由回到现实,回到那个只会让他寂寞难受的人间?
“这里很好,外面没有我留恋的东西。”川半辞低声道。
单阙:“有的,小辞,你只是忘了。”
“没有,你还在骗我。”门内的川半辞几乎是哽咽地道。
另一张放大的屏幕,就这样出现在了川半辞面前。
川半辞抬起头,看到了半透明的屏幕上自己几乎哭红的脸。
他吸了吸鼻子,不明所以地看向单阙展示给他的屏幕。
“这是你的主播账号“不辞”,现在保管在我这里,现在你的可能没有记忆,但在你从现实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有人不停歇地询问你的消息。”
单阙将操作权限还给了川半辞,川半辞不甚熟练地点了几下,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一瞬间99+的红点出现在各个界面上。
各种消息弹窗潮水般不停歇地涌现而来,让川半辞有些吃惊。
消息是按时间先后顺序排列的,他点开了首页第一个好友的消息。
虎啸。
这名字他再熟悉不过。
这个刚进游戏就把自己目的全部暴露的傻大个,硬是在恋爱攻略副本中以十分纯洁的朋友线走到了最后。
他是最开始联系川半辞的人,恭喜他《祭神》副本完美通关,后面又关心他的身体。
这傻子在连续发完一周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川半辞可能失踪了。
然后每天的访客记录里都少不了他。
虎啸并不是唯一一个在他失踪后给他发消息的人。
鹿临、夏小乐、大龙、陈岸礁……这些他在副本里见过的、没见过的,号称是他朋友的人正持续不断给他发着消息。
每一个人都有99+。
第117章 川半辞
而比这些后台信息数量更恐怖的, 是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跳个不停的弹幕留言。
【主人主人主人!】
【你回来吧,就这样抛下我们, 主播赛我拉的这么多票要投给谁哇!】
【是我叫得不好听你才不愿意回来的吗?我会好好练习的,汪汪汪汪汪!我叫得还满意不?汪汪汪汪!】
这些数以百万计的恐怖留言,就这样直白得闯入他的眼睛。
他在满屏幕的主人和狗图之间, 不算很艰难地找到了同样密密麻麻求他回来的消息。
不止是朋友,他还有这么多……粉丝吗?
川半辞哑然失语, 问单阙:“这些都是你指使的?”
单阙:“我只是告诉他们你现在能看到主播后台, 可以去发表一些想法而已。”
也是,单阙应该说不出这种乱七八糟的话。
单阙显然也对这群弹幕很头疼:“这些弹幕都是你直播间的观众,真是非常有特色。”
川半辞的记忆只停留在进入异骸直播间之前, 而且很琐碎,对这些人和弹幕并不熟悉。
但这些浓烈的情感仅仅只凭数量,就给川半辞带了极大的冲击。
在他独自一个人来到这座空房子之后, 原来和这么多人产生过联系吗?
“这个世界上不只有我, 还有很多人同样爱着你。他们都在等你回来。”
单阙道:“只要你愿意对我袒露你所有的数据流, 我可以恢复你的记忆, 你想看吗?”
川半辞还在看那些给他的留言,他看得很快, 但看得速度再快, 仍然比不过这些人发的速度。
他几乎被这些层层叠叠的关心和爱意给淹没了。
最后的最后,川半辞忽然看到了主页大屏轮播的广告。
一年一度的主播角逐赛正在火热进行中。
比赛中成为人气第一的主播, 可以向厄里斯首领许一个愿。
——你是除了爷爷, 第一个不嫌弃我是笨蛋的人,我想和你做朋友。
——真想感谢我的话,不如也和我交个朋友吧?像夏小乐那样。
——不管在你眼里, 我们孵化区的主播究竟是什么样的,但就我和大龙而言,我们不会放任和自己相处了这么久的朋友,就这样死在我们面前。
——我们生是主人的人,死是主人的鬼,我们会一辈子追随你的!
无数尘封的记忆纷至沓来。
川半辞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久久没有回神。
那些记忆,都是他的吗?
除了单阙之外,还有其他人真实地爱着他?
川半辞面色恍惚。
要……想起来吗?
可是这要向单阙展露自己的全部数据流,万一对方还想再使坏怎么办?
单阙安静地等着川半辞的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生锈的“嘎吱”声传入耳朵。
紧闭的门忽然出现了一定程度松动,只见门把手上下一动,川半辞就这样从密不透风的房间走了出来。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看向单阙:“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
单阙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嗯。”
在单阙恢复川半辞记忆的时候,那些弹幕终于在川半辞主播账号里发完疯,哭唧唧地要去单阙主播间看反馈——
【淦!为什么直播间进不去了!?】
现在的副本里的,真正意义上只剩下川半辞和单阙两个人了。
恢复记忆的过程说简单也挺复杂,大量记忆回归脑海,川半辞身体恍惚了一下,被早有准备的单阙扶住。
川半辞面色发白地抬起头,在看清楚眼前的男人究竟是谁后,瞳孔急剧一缩:“单阙?你是单阙?!”
单阙笑得无奈:“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怎么现在才惊讶……”
尾音还没有散去,单阙就被一下子抱住了。
他垂下眼睛,也缓缓回抱住了对方。
川半辞语气充满了虚幻,还以为只是个梦:“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找我的?可是……你不是死了吗?”
没有弹幕碍事,单阙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任何话。
单阙:“我找过你很多次了,还记得么,只要你找到那个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我就会重新出现。”
“卡兰封炔白宁和黑肖,那些人都是我,不过也不完全是我。”
在川半辞进入副本之前,他们也只是普通boss而已,直到单阙的灵魂被川半辞吸引,彼此相互融合。
不过也会因为记忆和背景不同,分化成了各种不同的身份性格。
白宁黑肖的情况略显不同,是单阙先一步变成boss,然后被川半辞反选中。
这些都不是巧合,单阙和川半辞共有一颗心脏,那颗心脏会引领他们相遇,不管两者哪一个先到副本,另一个都会紧随其后。
雏菊和苹果依旧是川半辞的最爱,但他也有了其他喜欢的东西。
他爱养小动物,吃各种花样百出的美食,和不同的朋友在各个副本里通关。
这些都不是当年那个和川半辞一起被困在牢笼里的少年能够带给他的。
“所以那些话都是真的。”川半辞埋进了单阙的颈间。
“它可以是真的。”单阙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对川半辞笑道,“现在,还想继续留在这里吗?”
川半辞声音闷闷地:“我要出去。”
单阙低笑了一声,咬破舌尖,倾身吻住了对方。
他们在副本里接吻过很多次,但这是第一次两个人拥有全部记忆的亲吻。
感觉是不一样的。
川半辞闭上眼睛,双臂紧紧攀附着,承受甚至是主动汲取着对方口中的鲜血。
最后的五份病毒,至此已全部注入完毕。
分开后,单阙用拇指抹掉眼前人唇上的水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们出去吧?”
点了点头,川半辞又想到了什么,立刻道:“等等。”
“出去之后,你还是会消失的对吗?”川半辞抬起头,再次说出了那个事实,“你已经死了。”
他不知道单阙为什么会出现在异骸直播间里,也不知道对方和厄里斯有什么联系。
在川半辞的认知里,单阙只是他的同类。
单阙沉吟了片刻道:“确实是这样。”
“还有之前那些副本。”恢复记忆的川半辞异常敏锐,“一旦我脱出副本,你就会封锁我的记忆。”
“这个也被你察觉到了么。”单阙笑道,“很多事情你可能听不懂,我也没办法直接和你说。”
“我只能告诉你,异骸直播间有读取记忆的能力,因为某些原因,我存在在直播间这件事情,暂时还不能出现在任何人的记忆里。”
“但我会回来的,只要你还在等着我,我就一定会回来。”
川半辞皱起了眉,显然对单阙这个回答不甚满意。
他又听到单阙道:“还记得我给你留的那些东西吗?”
留的东西?
川半辞想了想道:“那些人物玉雕?”
每次他通关副本后,系统都会给他发放一个沙盘奖励,里面总会找到攻略人物的玉雕手办,但他暂时还不知道那些手办是干什么用的。
他一开始还以为每个完美通关副本的主播都会拿到这样的道具。
但曾经也完美通关过副本的鹿临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鹿临也有专属奖励,但不是川半辞这个。
这显然不是正常的副本奖励道具。
单阙:“嗯,那些玉雕是我替换了原本的系统奖励,悄悄发放给你的。”
川半辞:“有什么用?”
单阙:“嗯——就算我现在告诉你,你之后也会忘记吧,我只能说,它们是一把钥匙。”
川半辞皱起了眉,没等他提问更多,单阙就转过了话题:“异骸直播间好玩吗?”
“好玩。”川半辞回答完,又歪了歪头,不甚理解道,“……总体是好玩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很多地方都很矛盾。”
“嗯。”单阙道,“因为有人为了一己私欲,把本该成为双方乐园的直播间变成了单方面凌虐的工具。”
“但既然你喜欢,我会重新把它变好。”
川半辞意味不明地仰起头:“什么意思?”
单阙一笑:“你就这样按照心中所想,一路走下去就好。”
川半辞对单阙这类语义不祥的话语十分不满意:“我讨厌你这样不把话说明白。”
“好吧。”单阙做了让步,“那我会保留我接下来的一句话。”
“听好了,小辞,如果你接下来被封锁记忆后还有任何疑问。去找苍梧吧,他会告诉你一部分真相。”
“苍梧……”川半辞对这个人还有点印象,那个被白宁黑肖关在《祭神》里高难本设计师,也是异骸直播间的管理员之一,“他也知道你的事情吗?”
“很遗憾,他恐怕也不太摸得着头脑。”单阙道,“但你去试着问他吧,他会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
川半辞将信将疑地应下来。
“那么现在,你该回到你的人间去了。”
单阙指尖微动,一道光自川半辞体内迸发。
那是无数病毒汇聚而成的洪流,借由他的身躯,瞬间侵染了整个副本。
川半辞看见单阙带来了另一个沉睡的“自己”。
川半辞凝视着这具躯体:“这是我的肉身。”
川半辞将玩家系统给了单阙之后,系统陷入认知混乱。
川半辞的灵魂被迫抽离躯壳,单阙的意识也就此苏醒。
但单阙并没有占据川半辞的躯体回到现实,而是凭借川半辞的游戏系统在异骸直播间自由行动,并将这个躯体妥善保管了起来。
当灵魂与□□再度融合,一股强烈的排斥力骤然袭来,仿佛有什么正强行将川半辞拽离副本的桎梏。
他拉住了单阙递过来的手,两人如失重般向上浮升,越升越高,直到脚下的副本缩成微渺的光点。
临别之际,川半辞难以抑制地有些心慌。
三年的孤独生活对川半辞来说实在太漫长,他忍不住一遍遍追问:
“你真的会回来吗?”
“你保证不留下我一个人?”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单阙一遍遍耐心确认着川半辞的问题,直到对方彻底放下心来。
单阙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川半辞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认真道:“我会等着你。”
……
“嗡——嗡——”
一声声连绵不绝的通讯声吵醒了川半辞。
川半辞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自己家的床铺上。
他摸索着点开虚空端,发现一直在吵的是一个群通话。
奇怪,他什么时候加的群?
川半辞接通后慢吞吞道:“喂?”
“是不辞!”
群通话立刻传来了七嘴八舌的声音,一堆人异口同声道,“不辞你终于出来了!”
川半辞耳朵被通话声音震了一瞬。
他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记忆涌入大脑。
哦,想起来了。
他将身体和玩家系统给了白宁黑肖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异骸直播间飘荡,被一个副本捕获,成为了副本boss。
然后在一群朋友的帮助下,他被唤回记忆,重新回到现实。
重新听到川半辞的声音,无疑给这群人加了兴奋剂,群里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
夏小乐:“要说最可恶的还是泄密的人,为了留在副本,居然直接把大群名单泄露给了不辞,我们差一点就失败了!”
鹿临:“是啊,说踢走就全部踢走,小辞你”还真是一点不留情面。”
陈岸礁:“哎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虎啸:“嗯。”
川半辞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当时时间紧急,很多事情都没说清楚,现下复盘起来又是一通好说。
在虎啸脱离副本之后,除了夏小乐还有一个大群的人也得了手。
据说那个人是信什么教的,为了证明自己的爱,要把眼睛挖出来给川半辞吃。
最后当然是没吃成,不过血多少是染上了一些,也算给病毒送进去了。
几个人叹为观止。
其实说真的,他们这群知道救川半辞的,算是矜持的了。
那些大群的人才是,在知道自己被川半辞玩弄了之后,崩溃下爆发的潜力之大,真的无所不用其极,什么阴招就往川半辞身上使。
夏小乐:“要说意外,还得是江林,听虎啸说那人是不辞的敌人,我当时心都凉了半截,没想到最后居然是他帮我们完成了最后的病毒注入。”
一群人又是一阵感慨。
“不对。”川半辞数了一下,奇怪道,“照这样所说,病毒的数量应该还差一个,另外一个完成任务的是谁?”
听川半辞这样一问,其他人也纷纷反应过来。
是啊,好像还差一个人,但他们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是大群某个路人吧。”鹿临冷不丁道。
也是,当时情况那么混乱,数错记错也是有可能的。
估计是为了注入病毒,做出惊世骇俗事情的人太多了,那个人操作太正常,反而被他们遗忘了。
这个不知名的路人玩家只在群里简单提了一会儿,就很快被大家抛到一边。
“对了不辞。”大龙道,“最终的冠军角逐赛一个星期后就要开始了,你还要参加的话,得赶紧好好休息一下。”
夏小乐也道:“对对,你在副本里被困了这么久,得重新恢复好精力。”
“那就这样吧。”鹿临道,“小辞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群通讯被切断,卧室里恢复了寂静。
川半辞恢复能力很强,其实不怎么需要休息。
他还是对那段莫名缺失的记忆,或者说,那个他不记得的路人本能地有些在意。
和每次副本结束之后一样,他又缺失了一段记忆。
和其他人印象全无不同,川半辞有一些复杂浓厚的情绪持续在胸膛中。
他总觉得他在离开副本之前,还和什么人独处过一段时间。
但究竟发生了什么,又都想不起来。
川半辞知道自己记忆力很差,但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吧?
那个人到底是谁,怎么谁都不记得他了?
川半辞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不知道是谁跟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声音和面貌都记不清,只有那句话语还在。
——去找苍梧吧,他会告诉你一部分真相。”
苍梧会解答他的疑惑?
可是对方是厄里斯,他一个人类要怎么找到对方?
就在川半辞不得其解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的主播后台邮箱里多出了一个信封。
这封信滞留在他邮箱里一个多月了,应该是在他通关《祭神》后就发送过来了。
只是他当时没了玩家系统,飘散在直播间乱流里一直没有拆开。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发邮箱的人,备注正是“管理员-苍梧”。
第118章 现实
苍梧好像是来问川半辞要管理员权限的。
但这人估计头一回和人类讲话, 别别扭扭地写了一大堆,川半辞半天没搞懂,索性拨了通讯过去。
好半天, 那边才接通。
可能没想到川半辞居然还打电话给他,那边传来手忙脚乱的稀里哗啦碰撞声,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镜头稳定在了一片昏暗里。
“喂?”是很沙哑的电子男音。
厄里斯和人类发声器官不一样,估计是为了正常沟通模拟的人类声音。
川半辞:“你要拿走你的管理权限?”
很半天, 那边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接着又一阵沉默。
川半辞好似有些明白了:“你是社恐。”
苍梧:“……”
这人怎么这样?
意识到苍梧不擅长说话, 川半辞主动道:“我可以把管理权限还给你,但你得先回答我一些问题。”
苍梧皱起眉,但还是道:“问。”
“我想知道你们厄里斯的事情。”川半辞道, “异骸直播间是怎么来的,以及你们到底是什么?”
川半辞刚才想了很多,但他记忆缺失很多都无从问起, 只能一步步探索出自己可能需要的东西。
苍梧沉默了一会儿:“我们在宇宙中漂泊的智慧生命体, 以一种情绪枢纽为能源核, 也就是你们理解地以情绪为食。”
“宇宙中飘散的情绪越来越稀薄, 我们一度陷入了生存困难。”
“直到其中一个厄里斯,找到了你们人类所生存的蓝星。”
“他发现人类的情绪非常充沛, 足以供养所有厄里斯, 就研发了能够激发捕获情绪的异骸直播间,用以搜集你们的情绪。”
“他拯救了所有厄里斯, 并且掌握着整个异骸直播间, 我们便开始奉他为首领。”
这本该是一段漫长的历史,却被苍梧这样干巴巴地几句话概括了过去。
川半辞问出了里面的细节问题:“异骸直播间是怎么做出来的?”
“不清楚。”苍梧道,“这是首领的个人功绩, 我们只是暂住在这里的维护工,哪里有权限问这些。”
川半辞感觉苍梧说话的语气有些奇怪。
川半辞:“你刚才说,你们是以情绪为食的智慧体,所以不管是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你们都是来者不拒的对吧?”
苍梧应了一声。
川半辞:“既然都一样,为什么直播间以负面情绪为主流?”
苍梧:“谁知道,都是首领的意思。”
川半辞若有所思地托着腮。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苍梧不愿意告诉他,但总体问下来,感觉苍梧也有很多东西不清楚。
川半辞忍不住了:“你们首领怎么什么事情都不告诉你们。”
苍梧:“……”
川半辞觉得有些别扭。
苍梧这种平台管理员都不甚清楚首领的事情,就好像他们的首领是个冷酷的独裁者。
可就川半辞在直播间感受到的,他们首领显然不是这样一个冷酷甚至算得上残暴的人。
川半辞还是觉得不对:“奴役人类,榨取他们的负面情绪,这些真的是你们首领的意思吗?”
苍梧冷笑了一声:“首领可是救了我们整个族群的救世主,所有厄里斯全仰仗他造的这座异骸直播间过活,还有谁敢违抗他的指令不成?”
似乎一提到厄里斯首领,苍梧的语气就会变得很生硬。
川半辞:“你对首领很不满?”
苍梧:“怎么会,我可不敢。”
川半辞点了点头。
苍梧对首领很不满。
但川半辞再往深处问,苍梧就会含糊其辞,问啥啥不知道。
川半辞停了下来:“你不信任我吗?”
苍梧:“我不想把话说的这么直白,人类。你只是一个人类而已,为什么会对我们厄里斯历史这么感兴趣?”
川半辞坦诚道:“我只是对你们首领很感兴趣。”
在其他厄里斯眼里,首领是深受崇拜的神,但苍梧对首领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川半辞总觉得苍梧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
苍梧闭了闭眼睛:“如果是厄里斯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说,但首领我确实不清楚。”
这就奇怪了。
川半辞记忆里的那个声音告诉过他,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苍梧,苍梧会替他解答。
但苍梧是个一问三不知。
……还是说,一问三不知这个信息本身就是一种答案?
苍梧是真不知道,还是不能说?
就在川半辞这样想着的时候,苍梧又开了口:“你们不是还有主播赛么,拿到人气第一,就有面见首领的机会,你有什么疑惑与其问我,不如拿到主播赛冠军,当面去问首领。”
川半辞豁然开朗:“还可以这样?”
苍梧:“现在能把管理权限还给我了吗?”
川半辞爽快地还了回去。
就在两人通话即将截止的时候,川半辞忽然道:“对了。”
他和苍梧打着商量:“我觉得有些管理权限还挺好用的,能让我保留一个功能吗,我可以额外支付代价。”
苍梧心想问他这么多,果然还是舍不得他的管理权限,真是个贪心的人类。
但表面上还是道:“你要什么?”
“想要群体禁言!”川半辞道。
自从他从《狩心》副本出来后,后台的弹幕留言就没停歇过,一两个就算了,每天成千上万地来,问他什么开播。
要不是之前有管理权限,他的虚空端早就被信息轰炸坏了。
苍梧完全没想到川半辞要的居然是这么一个鸡肋功能,脑子里发散了半天阴谋论无用武之地,憋了半天道:“……送你了。”
川半辞:“!!”
好耶!
在苍梧的操作下,川半辞保留了屏蔽弹幕和全体禁言的功能。
发现川半辞在真情实感地高兴,苍梧心情有些复杂。
苍梧略微有点体会川半辞为什么会吸引那些人的注意了。
他和其他人不太一样,反正一个正常人拿到几乎可以上天入地的管理权限后,是不会只把一个全体禁言当宝贝的。
在权限移交完毕后,苍梧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道:“不辞,你还记得白宁黑肖意识觉醒的事情么?”
川半辞:“怎么了?”
苍梧问:“他们在融合后,有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
川半辞不太懂:“什么算异常?”
苍梧:“比如,他们好像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原来的他们了。”
川半辞眨了眨眼睛。
他每个副本末尾都会出现一点记忆断层,所以苍梧说的那些他其实也不是很确定。
他将自己的感受说给了苍梧后,苍梧开始沉默。
苍梧道:“你的意思是,你的记忆被封锁了?”
是封锁,而不是失忆吗?
川半辞突然发觉自己听到这个词后,心里并没有多少意外:“能解开吗?”
苍梧:“以我的能力,目前还做不到。”
苍梧也算是异骸直播间数一数二的技术人员,如果连他都解不开,那么到底是谁封锁了川半辞的记忆,已经是摆在明面上了。
“果然是他回来了……”苍梧喃喃道。
川半辞没听清苍梧的声音:“你说什么?”
苍梧回过神:“没事。”
如果真是那个人做的,或许现在并不是让川半辞知道的好时机。
苍梧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很快就要到最终的冠军角逐赛了,如果你真想拿冠军,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
“长时间待在副本里的副作用绝对不容小觑不要因为《狩心》副本,影响你后面的比赛。”
川半辞:“知道了知道了。”
两个人就此挂断通讯。
川半辞终于知道了一些厄里斯的秘密,还有一些苍梧不愿意透露的,川半辞结合自身多少也有了一些猜测。
不过这些猜测到底是真是假,还是得面见厄里斯首领之后才能得到解答。
不管是首领究竟能不能实现他的愿望,还是了解异骸直播间更深层次的真相,这个冠军他势在必得。
在此之前,川半辞进入了主播空间。
他在《祭神》副本之后就没回过这个地方了,租金拖欠了不少,估计又是一次大出血。
然而就在川半辞付完租金查看余额后,他收到了冲击,一二三四……总共十位数的积分!
不是,夺少?!
白宁之前确实在他账户里开挂给了好多积分,但因为白宁并没有真的脱出副本占领直播间,那些数据都因为bug被修复了。
可……为什么他的账户还有这么多钱?
到底是哪个好心人干的,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震惊之后,川半辞发现自己的主播空间也变了。
他原来都是待在沙盘里的,因此主播空间除了一个全息屋顶之外并没怎么收拾,依旧是四四方方的火柴盒。
但是现在,到处都是明亮的光线和精心的装潢。这里比他现实的家还要大,却并不觉得空落和孤单。
家具、摆件,所有地方都摆的满满当当,川半辞看不出里面的名堂,只觉得又欢喜又温馨。
川半辞来到茶几前,在上面捡到了一方小卡片,不止茶几上,主播空间每一处地方都贴满了这样印刷体的黑色卡片。
上面提醒他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干嘛的,每天都要做什么事。
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地方是空缺的。
仿佛这些随处可见的卡片也成了一种陪伴,就算只有他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客厅的窗户门打开着,屋外是一片生机盎然的草地,远处的风车枝丫转动,带来潺潺流水声。
一只彩虹色的小鸟从远处飞了过来,停在川半辞面前叫着:“不辞欢迎回家!”
川半辞愣住了:“小伍?”
这是川半辞和虎啸在《狩心》副本养的仿生鹦鹉,但是在虎啸离开后,那个玩家空间就消失了。
他没想到小伍居然会出现在他的主播空间里,那其他小家伙……
川半辞往窗外望去,那只叫小壹的白色大猫,叫小贰的金毛,还有小叁小肆小陆小柒……都在外面的草地里朝他飞奔而来。
小伍还在嘎嘎叫着:“不辞爱老虎油,欢迎回家!”
到底是谁把他的主播空间变成这样的啊……
川半辞将这些失而复得的家人们搂在了怀里,语气有些轻微的颤抖:“我也爱你们。”
短暂的恍惚后,川半辞重新适应起了这片大变模样的主播空间。
按照卡片上面的提示,川半辞来到了另一个房间,这里是道具仓。
每一个他从副本里拿到的道具都被整齐地分门别类,最显眼的还是那面布满了副本沙盘的墙壁。
除了卡兰王城和封炔的别墅沙盘之外,又多了两个沙盘,不难分辨是盲桥村和《狩心》副本里他现实的家。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川半辞盯着立在沙盘上的两个玉雕小人。
和其他沙盘一样,新出现的两个沙盘也有两个玉雕小人。
一个是半边白半边黑的盲神玉雕,白宁和黑肖一人半个身体,神态也呈现出他们特有的温和与懒散,一颗赤红的心脏打破了泾渭分明的黑白交界,被镶嵌在最中间。
【道具名称:白宁&黑肖】
【等级:??】
【道具说明:爱意凝结的玉雕。“抱歉,我的很多都是假的,只有这颗心算得上真,还请你不要嫌弃它。”“怎么还要留言啊,怪让人不好意思的……不对,为什么我名字排在白宁后面,我不服!”】
看到道具说明的那些话,川半辞弯了一下嘴角,又看向另外一个沙盘上面的玉雕。
他其实挺惊讶的,自己是boss的《狩心》副本居然也有玉雕。
这枚玉雕通体是没有任何颜色的透明,和其他所有玉雕都不一样,它没有脸。
川半辞摸索着这枚无脸玉雕,看到道具说明:
【道具名称:██】
【等级:??】
【道具说明:爱意凝结的玉雕。“██,███。”】
不仅没有脸,就连道具说明都是一片乱码。
他有一种奇异的直觉,这种直觉没有任何根据。
玉雕上的那些乱码,《狩心》副本被所有人遗忘的玩家,以及将他主播空间变成这副模样的,都是同一个人。
“你到底是谁?”川半辞盯着这枚无脸玉雕喃喃。
他企图冲破那些记忆的封印,找到最本真的那个人。
可是没有人回应他。
不知过了多久,他垂下眼眸,捏紧了那枚玉雕。
川半辞出了道具藏品室,来到一片阳光和煦的客厅。
这个地方简直和他没逃出去时想象里的人间一模一样,他几乎不想出去。
川半辞身边环着各种小动物,怀里抱着刚才外面拿回来被晒得暖洋洋的抱枕,就这样在里面待了一天又一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川半辞忽然收到了来自夏小乐的消息:【你这几天别出门了,论坛上也小心点发言。】
第119章 人气王
川半辞正感到奇怪, 就听见遥远处传来的“嘀嘀”声,登出主播空间一看,发现是自己家的报警器在响。
墙壁上自动升起屏幕, 显示出住宅区之外,浩浩荡荡堵在门口的一群人头。
这群人举着一堆横幅,喊他名字的吼声都能透过玻璃窗传到他耳边来。
“川半辞!你在里面吗?!”
“你从副本出来了对不对!出来看看我们啊!”
“我爱你啊啊啊!!”
还有人尝试着翻过围栏, 想要爬进来。
川半辞:“……?”
等等,他想起来一个还挺严重的事。
他在《狩心》副本中, 不管是名字还是住址, 都是他现实的真实信息。
只要有心,那些玩过副本的主播完全可以跑到线下真实他。
川半辞站在落地窗前,望着下面可以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就是实名打游戏的后果吗?
不过再怎么说, 这里也是首都数一数二的名宅,这群拉横幅乱喊的人很快被判定为不法分子,被激活的警卫机器人给驱散了。
见这些人确实没有跃过警卫来到里面, 川半辞才收回视线回到了客厅。
他登上了异骸直播间的论坛, 这不看不知道, 论坛上铺天盖地全是他的寻人启事。
【重金悬赏一个叫川半辞的主播, 也可能叫其他名字,应该是新账号, 他的照片长这样。】
首楼:如果见到他请立刻联系本人, 他是我失散许久的爱人!
已完美通关的副本会被封锁,因为不会再开启, 也就不再受到保密机制影响, 这些寻人启事里面的照片都是他的真实长相。
作为副本boss时,他的样貌会有一些微妙的改变,但和他本人也有七八分相似。
看到自己的样子被张贴在论坛角角落落, 川半辞陷入了沉思。
回帖:
【长得确实没得说,这什么人啊,最近总看到类似的寻人帖。】
【听说是个副本boss,这群人爱上他后合力把人从副本里救出来了。】
【还有这种操作?】
【不过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人失踪了,现在不是到处在找么。】
川半辞:“……”
他就说为什么夏小乐不要让他出门上论坛。
以前他能力有限,一次只交一个男朋友,那些前任再疯狂也因为数量不多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成为副本boss之后,这种局限与现实的限制也没有了,他一次性可以谈几百个。
这么多前任一起捉拿他,确实有些棘手。
川半辞忧心忡忡地揉了揉自己这张快被论坛挂烂了的脸。
他体会过这些前任有多疯狂,一两个就够折腾的了,更别说一次性来这么多人。
他还要参加冠军角逐赛呢,要是不小心碰上这些人要怎么办?
“可以匿名。”虎啸在视频中这样道。
主播赛有马甲模式,主播昵称和脸都可以隐藏起来,很多有特殊情况的主播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都会启动这个功能。
“这个好。”川半辞道。
虎啸这次视频过来,是因为最后角逐冠军的主播名单已经下来了,还有三天就到了决胜第一的最后时刻,他来看看川半辞准备得怎么样了。
听虎啸说,他和夏小乐都成功晋级,会和他一起参加最后的冠军角逐,大龙和陈岸礁两个人则并没有参赛。
川半辞听了半天:“鹿临呢?”
虎啸:“《狩心》副本结束后,我就没、见过他。”
川半辞:“这样啊。”
川半辞也是,他之前就想问问鹿临和自己以前的事,后面因为当了boss暂时搁置下来,回来以后又好多事要处理,渐渐把这件事给忘了。
现在重新回想起来,发现鹿临好像很久没有出现了。
不过川半辞记得鹿临好像会故意藏锋,也没听过对方要参赛主播赛,其实并没有这个打算也说不定。
川半辞没太放在心上,继续听虎啸科普冠军角逐赛的事情。
最后的冠军赛是千人大乱斗,所有晋级的主播会被统一投放到一张副本地图里。
比赛期间,所有主播账户里积分会临时清空,初始阶段自带五样道具,此后只能靠弹幕投放礼物的方式获得道具或积分。
只有豁得出去,能够吸引弹幕的主播才能在这场比赛中脱颖而出。
比赛开始后,每两个小时就会开始清算模式,淘汰获取积分在全体主播平均值以下的主播。
就这样一轮一轮淘汰,直到赛场上只剩下最高人气的主播为止。
而那个最终存活在副本里的主播,就是这一届主播赛的人气王,得以面见厄里斯首领,实现愿望。
很快三天时间已过,川半辞从主播空间醒来,就看到异骸直播间整个都大变样,动效十足的iu界面呈现在眼前:“冠军角逐赛即将开启,谁是这一届的人气王!”
后面还跟着不到两小时的倒计时。
虎啸跟他说过,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时,主播可以先进预赛大厅,等时间一到系统就会自动将参加主播统一传送进副本。
川半辞只觉眼前的主播空间在分离解构,再回过神,自己已经站在了人声鼎沸的纯色大厅里。
周围熙熙攘攘,川半辞第一次在异骸直播间见到这么多人,话语声不间断地传入耳朵。
川半辞的出现引起了附近一部分人的注意,在发现川半辞还是匿名后,目光多了一丝古怪。
“居然在最后的冠军角逐赛还匿名,不想拿冠军了?”
“感觉是第一次参加主播赛的新人,不懂规则吧,算了,少一个竞争对手也好。”
在这些人眼里,川半辞恐怕已经是角逐赛一日游的小炮灰了,议论了一番后便没在理会。
川半辞自顾自地低下头捣鼓主播系统,看到了虎啸发给他的定位,抬步往显示的地点走去。
匿名在预赛大厅上算得上罕见,每走过一个通道,川半辞就能听见不同的议论声。
“匿名?”
“又一个,真的假的?”
川半辞不着痕迹地往讨论的方向看去。
“我已经看到三个匿名的主播了,以往的角逐赛有这么多匿名吗?”
“我也感觉今年匿名好像格外多,有点不太寻常。”
匿名的人很多吗?
川半辞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想再听听,忽然感觉脚边覆盖了一层阴影,抬头往上望去,看到了虎啸那张略显凶狠的脸。
虎啸谨慎询问:“不辞?”
川半辞点头:“是我。”
虎啸面色缓和了下来,另一个身影也靠了过来:“找到你们了,这里人好多,找起人来可真麻烦。”
说话的是夏小乐,他将怀里还热气腾腾的烤面包分给两人:“快吃快吃,到了副本里面,所有的资源可都要靠积分换的,能省一点是一点。”
一切除了营养剂的食物都是高级货,虎啸受宠若惊地接了过来。
夏小乐撕开外层油纸,一边咬面包一边看向川半辞此刻平平无奇的路人脸:“不辞果然匿名了,你这张脸可真是在论坛掀起了血雨腥风。不过你匿了名,比赛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就正常比啊?”川半辞也有些奇怪,他才刚才起就听到其他主播赛在说匿名的事,难道在比赛匿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吗?
“不不不,你不知道吗?马甲模式是全方面的匿名,连弹幕都没办法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冠军角逐赛是按积分决胜的啊,你把名字和脸都匿掉了,粉丝怎么找到你?又怎么给你送积分礼物?”
冠军角逐赛高手如云,主动舍弃粉丝基本盘的匿名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川半辞咬了一口面包,没什么情绪地嚼嚼嚼:“没事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夏小乐:“你粉丝要哭的哦。”
也不知道那些被川半辞狠狠伤过的人,有多少人在这场冠军角逐赛里,夏小乐也分不清到底是匿名麻烦多,当时顶着川半辞那张腥风血雨的脸麻烦多。
“总之你心里有数就行。”夏小乐三两下吃完烤面包,摸了摸自己饱腹的肚子,朝两人挥了挥拳头,“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可是各自为战的冠军角逐赛,我们现在是朋友,到了副本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虎啸憋了半天:“你撑到,遇上我们再说吧。”
川半辞明白,毕竟冠军只有一个,他一把捏碎了手里的油纸,认真道:“我不会输的。”
夏小乐被川半辞的动作吓一跳:“我开玩笑的佬,真遇上了请一定对我手下留情。”
“…………”
“好吧。”
“不要这么犹豫啊!”
【比赛即将开始,请所有主播做好最后准备】
全景声的系统音回荡在周围,所有人面前都出现了一个半透明屏幕。
【请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愿望】
川半辞看着面前的愿望单,上面还停留着他第一次报名参加主播赛时写的内容——希望可以复活单阙。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川半辞的手指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确认下去。
其实越深入了解异骸直播间,他越觉得现在的异骸直播间不太正常。
这个愿望需要面见厄里斯首领,亲自展现在他面前才可以。
但真的只要填写愿望,那位厄里斯首领就可以不计后果的全部实现吗?
似乎检测到川半辞在许愿单上停留过久了,系统发出了提示【是否需要修改】
川半辞盯着那串提示出了神。
“你们都确认完了吗?”夏小乐说话的时候,川半辞已经关闭了愿望确认弹窗,在选可以带进去的五样道具。
川半辞并没有避讳的意思,夏小乐一眼就看到了。
“这四个玉雕是什么道具,我好像从来没见过。”
川半辞大方地展示给好奇看过来的夏小乐看:“很精致的小人手办,不过具体功能我也不知道。”
夏小乐有些反应不过来:“等一下,你的意思是,一共五个道具格子,你光是这种没什么用的玉雕就填了四个?”
“才不是没有用。”川半辞辩驳道,“看到他们,我心情会好。”
这可是与人争斗的淘汰副本,他没工夫谈恋爱,还不能拿几个他喜欢的攻略角色手办,时不时看看聊以慰藉吗?
这对他太重要了好不好。
夏小乐:“……要不我给你一点高级道具?”
“不用。”川半辞将最后一格放进了圣父光环,“我有这个就够了。”
夏小乐忽然对川半辞到底能不能在角逐赛里活到后面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夏小乐用肩膀撞了一下旁边的虎啸:“你也劝劝他啊。”
状况外的虎啸看过来,一惊:“哦!好好看的、玉雕!”
川半辞:“是吧!”
夏小乐:“……”这里有一个正常人没?
准备阶段结束,所有人面前都出现了传送倒计时。
3
2
1
川半辞睁开眼,发现自己被投放到了一片旷野。
远处残阳如血,地面突起着像怪物的黑色血管,一路衍生到了很远,川半辞在视觉尽头看到了一座黑色学校,
虎啸跟他说过,主播赛各自为战,传送点都是随机的。
在其他副本里,淘汰等于死亡,但能参加冠军角逐赛的都是在异骸直播间拥有一定影响力的主播。
为了可持续发展,主播赛的淘汰可以不死人,通常情况下系统检测到主播重伤,会可以弹出是否退出比赛的选框。
当然,如果有生死之战,弹幕也更乐意看就是了。
川半辞传送的地方很偏远,周围并没有另外的主播。
他朝远处学校走了过去。
由于匿名的缘故,他的直播间并没有多少观众,在发现出生点并没有好玩的事件发生后,那些路人观众也陆陆续续离开了直播间。
公屏一片寂静,让川半辞恍然回到了自己刚开始进入异骸直播间的时候。
这种返璞归真的体验,让川半辞有些新奇。
作为游戏经验十分丰富的川半辞,在了解完比赛规则后,就有了自己的想法。
规则只说要获取平均值以上的积分,积分却不一定只能靠弹幕刷礼物这一种方式获得。
这是一张能容纳近千名主播的超大副本,里面散落着各种npc,找npc做任务也是获取积分的一种途径之一。
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另外一个更简单粗暴的玩法,淘汰玩家,掠夺积分。
果然,川半辞刚走到黑色村庄边缘,就看到了公屏传来的系统公告:主播012淘汰了主播野牛。
像这种是编号的主播名,都是匿名主播,川半辞的马甲编号就是011。
川半辞没在意公屏消息,随便在学校边缘抓了一个过路npc打探消息。
这是一个穿着校服的npc,只有眼白的眼睛死气沉沉地盯着川半辞:“我今天要进行体测,如果你能帮我拿到好成绩,我会给你你想要的。”
川半辞:“比如?”
学生从裤兜里拿出来一张被揉皱的纸币,面值1000。
川半辞抬头看了一眼目前的平均积分。
比赛才过半小时,头顶上的平均积分竟然就已经到达了十万。
“不了。”川半辞道,“你给得太少了。”
谁知学生冷笑了一声,当场脱下人皮,化为黑色巨人挡在了川半辞面前:“嗬嗬嗬,这可由不得你。”
川半辞仰头望着突然变脸的npc。
一分钟后,川半辞将那张1000面值的纸币塞进了口袋里,踩在了被揍回学生形态的npc身上:“我问你哦,这所学校最有钱的人是谁?”
学生惨白着脸,在川半辞和善的目光中,哆哆嗦嗦地朝他身后指了过去。
第120章 人气王
川半辞往后面瞥去。
可能是刚才教训npc的动静太大了, 有其他人被吸引了过来。
一共三个主播,中间的人穿着一件黑色背心,露出来的肌肉上全是纹身, 看上去不太好惹。
那人吐掉了叼在嘴里的稻草,朝川半辞挑眉:“我刚刚看见你从npc身上拿到积分了,识相的, 就把积分交出来。”
川半辞转过身面向这些不速之客,躺在地上的npc见情况不对, 立刻连滚带爬地跑走了。
川半辞目光扫过这三人:“你们是一伙儿的?”
“别跟他废话了, 先抢积分,给那个人买袋他最爱吃的苹果再说。”左边长头发男人道。
川半辞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苹果?”
谁这么有品味,也喜欢吃苹果。
“等等。”纹身男伸出手制止了其他人的动作, 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川半辞,“难道你也是?”
川半辞歪头:“什么意思?”
纹身男隐晦道:“你愿意爱一个人爱到付出生命吗?”
川半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
右边的黑发男从川半辞的动作上看上了深意:“所以你也是川半辞的爱慕者?”
川半辞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
这些人俨然对川半辞产生了奇怪的误会,黑发男走过来道:“你可能还不知道, 半辞他真的从副本里出来了, 还参加了冠军角逐赛。”
川半辞不动声色地道:“你们想怎么样?”
长发男苦笑了一声:“我们哪里还想怎么样, 只要知道他没事, 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了。”
亲眼目睹一群人想闯进自己家的川半辞:“……”不信。
“其实是这样的。”纹身男开了口,“我们这些人就是因为想帮川半辞拿到冠军, 才聚集在一起。事实上, 我们已经找到了他,你既然也进入过《狩心》, 应该也愿意拿自己来为他铺路吧。”
川半辞越听越不对劲:“所以, 他现在在哪?”
纹身男一副你是智障吗的表情:“当然在我们的大本营。”
川半辞:“?”
川半辞差不多听明白了,委婉地道:“我们觉得我们不算一路人。”
纹身男皱眉:“什么意思,你不想见到川半辞, 为他弥补你此前做的一切?”
旁边的长发男:“不可能,怎么会有人进过《狩心》还不会被川半辞吸引。”
川半辞:“……”夸张了吧。
川半辞多少也知道自己在失忆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他也是为了避免这些“前任”的骚扰,才匿名参加主播赛。
知道这些人被骗,他还是提醒道:“你们最好仔细分辨一下,那个自称是川半辞的人可能有问题。”
“到底是不是真人我们自己会判断,不过既然你不愿意归顺我们……”纹身男给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动手。”
三人同时扑来。
川半辞的瞳孔骤缩,黑发男刺来的小刀,长发男抽出的甩棍和纹身男挥出的拳头都定格在他眼前。
川半辞没有后退,反而迎着攻击冲了上去。
“找死!”长发男怒吼着,甩棍在空气中划出呼啸声。
川半辞微微侧头,甩棍擦着太阳穴掠过,同一瞬间右手为刀,狠狠劈向长发男的咽喉。
“呃!”长发男踉跄后退,捂住脖子面色瞬间涨红。
川半辞并没有就此停下,他知道自己躲不开另一侧的小刀,索性迎向刀锋,左手成爪,直取黑发男的眼睛。
黑发男面露惊骇,本能地往后仰去,那把小刀却在混乱中被川半辞劈手夺下,插进了他自己的肩膀里。
“呃啊!!”黑发男惨叫了一声,在看到川半辞如霜的冰冷面色后骤然失去了声音,“疯……你这个疯子。”
这种不要命的疯狂打法,硬是让川半辞冲破了三个人的防线,他不打算死战,脱离包围圈后便要往学校里面跑去。
看到这一幕,纹身男掀起了唇角:“还小看你了。”
一股尖锐的危机感浮上心头,川半辞蓦然回过头,就看到一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
“砰——!”子弹从枪口呼啸而出,川半辞在回头地一瞬间就判断出来自己躲不了了,盯着这颗极速渐进子弹打算硬扛这一下。
真是失算了,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还有热武器,他们到底是拿了多少积分换的?
就在子弹即将击中川半辞的时候,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叮——”地振响。
一抹浓厚的黑雾停在了川半辞面前,就这样挡在了子弹与川半辞之间。
纹身男沉下脸:“什么东西?”
川半辞盯着眼前这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他背包里跑出来的卡兰玉雕,而那层挡住了子弹的黑雾,就是从玉雕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层黑雾并没有就此消失,反而越聚越多,竟然隐隐凝成了一具人型。
而那颗子弹,像被某种力量吸住了一样,停在半空中不停震颤着,最终被一只苍白的手握在手里。
赤瞳墨发的青年就这样凭空出现,驱散黑雾,将那颗子弹捏成了碎屑。
那张充满阴戾的俊美脸上此刻只剩下深沉杀意,毒刺般直直刺向对面的三人。
“你们,要对我的母后做什么?”
这青年站在那里,投下的阴影仿佛能吞噬掉所有人的生气。
一滴冷汗顺着纹身男的额角滑落,他的手指还扣在扳机上,自己却连最简单的弯曲动作都做不到。
纹身男当机立断:“撤!”
“想走?”恍若非人的青年冷笑一声,手在虚空中一握,三道黑雾如有生命一般从他身后窜出,在空中扭曲成狰狞鬼手,扼住了还在逃跑的三人咽喉,将人提在了半空。
就在青年死死盯着在半空中挣扎的三人时,一道轻声呼喊从身后响起。
“卡兰?”
青年身体一顿,转过头时,周身的戾气已全部收回,朝身后的川半辞露出那道最熟悉的乖顺笑意:“母后想怎么处置他们?”
卡兰将已经昏死过去的三人提到了川半辞面前。
川半辞可没心思管这些有的没的,上前了两步直接捧住对方冰凉的面颊,双眼紧紧盯着对方:“你怎么会出现?”
卡兰低下头,用面颊蹭了蹭川半辞的手掌:“我感应到了母后有危险,等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这里了。”
“是那枚玉雕。”川半辞喃喃道。
川半辞的手背被覆上了一种的温度,他抬起眸,看到许久未见的俊美青年朝他弯起眉眼:“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您,母后,我很高兴。”
川半辞心念一动:“我也……”
剩下的话语还没说出口,川半辞就发觉对方的身影竟然重新逐渐转变为了黑雾。
川半辞睁大眼睛:“卡兰,你要去哪?”
卡兰露出浅笑:“我是感应到母后有危险才出现的,既然危机已经解除,大概要重新回去了。”
“等等……”川半辞想要阻止,但卡兰的身影已经彻底化为了黑雾。
“啪嗒”一声,一枚赤红玉雕从黑雾中掉了出来。
川半辞连忙接住,入手温润的玉雕上,却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纹,而那道赤红的光芒也暗淡了下去。
川半辞顿时心疼地抚上了上去,可那不是污渍,不管川半辞再怎么抹,那道裂纹都深深地印在了其中,光芒也不再如初。
玉雕似乎是有使用次数的,而使用过后,就会像现在这样变成一个残次品。
川半辞突然有些后悔把玉雕带进角逐赛了。
那三个逃跑未遂,被卡兰捉回来的人从昏迷中醒过来,正好看见川半辞背着他们,一下一下心疼地擦拭着玉雕上的裂痕。
他们无声地对视了一眼,正准备偷偷溜走,一道阴影就覆盖了下来。
三人身体顿时一僵,略带惶恐地望向立在他们面前的川半辞。
“我心爱的玉雕被你们弄坏了。”川半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脸上看不清晴雨,“你们要怎么赔偿我?”
一分钟后,川半辞顶着淘汰三的公告离开了现场。
这三个人身上的积分还挺肥,有将近五十万,让川半辞撑过第一轮应该没有问题。
在这时,川半辞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公屏上零零散散飘过来的弹幕:【卡兰?刚刚那个是卡兰吧?《卡兰》副本的终极boss?】
川半辞随便应了一声,没想到这个弹幕反应颇大道:
【所以你是主人吧?!】
【全异骸直播间,只有主人能驱使卡兰这种级别的boss!】
【我觉得不会认错的!】
川半辞:“……”
这么喜欢当狗,是他的粉丝没错了。
可惜启动了匿名模式,整个直播间处于无法搜索的状态,就算有弹幕认出来,也无法号召其他粉丝,只能靠那些无家可归的粉丝们自己一个个在一众直播间中大海捞针,看运气进。
不过卡兰这么一出场,川半辞确实和一些粉丝相会了。
正在川半辞清算从三个人那里继承来的道具时,忽然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川半辞立刻找了个附近的矮墙躲起来。
一道脚步声由远及近,川半辞从缝隙间窥伺到了一个体格健壮的灰头发男人。
光凭气息,川半辞就知道眼前的男人恐怕和之前的三个人不是一个级别。
川半辞抬头看过去,望见了男人的头顶。
淘汰5,叫丘黎。
有点耳熟,好像是个身材还不错的前任,更多的就记不得了。
丘黎在那三个人淘汰的地方停了下来:“最后的求救信号确实在这里,人呢?”
丘黎转了一圈,忽然猛然朝川半辞所在的墙角望了过去。
川半辞立刻缩了回去,好强的敏锐度。
“看来是被人淘汰了,没用的东西。”丘黎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把枪,收进自己腰间便转身离开。
川半辞又从矮墙缝隙探出头来。
他就说为什么继承了这三个人的积分和道具,却独独没办法拾取那把枪,原来是这个人的绑定道具。
可惜了。
川半辞看着丘黎腰间,那三个人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这把枪。
望着丘黎离开的背影,川半辞手指在系统界面上敲了敲,一件继承来的隐身衣被他披在身上,而后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知道这人敏锐性强,川半辞跟得很谨慎,一路追踪到了一座小村庄里。
村庄边缘,川半辞发现这里的主播渐渐多了起来,大家见到彼此都没特别的反应,仿佛相互认识。
这样的人粗略看下来,有十几人。
川半辞不紧不慢地跟在丘黎身后,偶尔看到有人押着其他主播走进来,也不淘汰,只将人关在铁笼子里,派几个人看守。
“丘哥你回来了。”守笼子对丘黎道,“那三个人没找到吗?”
“估计是遭人淘汰了。”丘黎看了一眼关押着其他主播的笼子,“赶紧把笼子藏好,这是我们给人偷偷准备的积分,要是被他发现了,绝对不会允许我们这样做。”
守卫嗯了一声,将笼子罩了起来,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特殊道具,原本还在奋力挣扎的铁笼子瞬间安静如鸡。
丘黎左右找了找:“对了,半辞呢?”
守卫朝村庄深处的某一边指了个方向:“他说不想只靠我们,要去找npc做任务。”
说到这里,守卫视线柔软了下来,“他刚刚还问我积分够不够,想把自己的积分分给我,我糊弄过去了没要。”
丘黎闻言,立刻露出无奈的神情道:“他一直这么关心别人,明明我们可以把他送上排行榜,却还是想靠自己努力,一定要让他挺过这次角逐赛。”
川半辞听着以上的对话,越发想看看那位冒充他的到底是何方神圣。
丘黎问完以后,便朝守卫指示的川半辞离开方向走去。
川半辞继续跟在后面,在路过囚笼时,川半辞回头看去,守卫并没有发现他。
他心念一动,悄悄来到了牢笼旁边。
那些被关在笼子里的主播正愤怒地想要挣脱出来,但不知怎的,牢笼始终纹丝未动。
就在这时,他们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类似于让人噤声的嘘声。
而后铁笼的锁就凭空浮空起来,只听一声轻微地“咔嚓”声,那道锁头被打开了。
将铁笼打开,川半辞披着隐身衣继续跟着丘黎。
这里不止有主播,更多的是村民装束的npc,估计也是像学校那样的npc聚集地。
进入村庄内部后,道路变得有些错综复杂,为了避免跟丢,川半辞将距离拉近了不少。
这一举动似乎引起了面前丘黎的察觉,又一次往后看过来。
川半辞立刻闪身往旁边堆着稻草的小巷躲去,没想到后背忽然撞到了一堵带着温度的透明墙。
谁也在这里?
一息之间,川半辞迅速做出了反应,避开背后那人砍过来的手臂,往地上一滚,也同样回击那个人。
丘黎回头没看见人,眉头皱了一下,继续往前走去。
而在没人看见的巷角,川半辞已经和那人交手了两三个来回,这人力气大到离谱,来势凶狠果决,川半辞靠着灵巧躲避了几个来回,却愈发觉得对方的招式十分熟悉。
终于,在得了空的间隙,川半辞伸出手,一把掀开了对方的隐身衣,同时对方也将他的隐身衣揭下来了一部分。
川半辞和虎啸两个人来了个面对面。
川半辞:“果然是你。”
虎啸:“怎么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