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办法从这场噩梦中逃离。
噩梦指什么？
这是在面板跳出来后,所有玩家的想法。
噩梦有两种解释。
第一种，字面意义，这就是一个噩梦,不是循环，是一个让人恐惧的梦。
第二种,缺少了某个指代,是玩家的噩梦，还是某一个人的噩梦？
结合上个副本和系统给出的那句“找到凶手”。
沈漫更偏向认为这是某一个人的噩梦，而她们是这场噩梦的外来者,同时也是融入者。
所以,只要找到噩梦的主人,究其原因，然后杀掉让主人做噩梦的来源。
副本就算结束。
想清楚这一点。
上一个梦里模糊的一切似乎都在这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那些散乱的思绪终于一条又一条的串联起来。
明明没有变化规律可她却觉得分外熟悉的休息时间。
因为在高中,课间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本来就是又短又长的,这取决于学生当时在干什么。
同理，吃饭时间也是一样的。
所以时间的变化是取决于主人当时在做什么,取决于当下状态主人对时间流速的感知。
只是因为沈漫现在是学生。
所以她会对这样的变化产生某种熟悉的感觉。
但是这种变化又和她本身不同频，于是她无法快速从这种熟悉中获取答案。
沈漫的目光落在染血的小刀上。
按理来说梦里是感受不到疼痛的，但因为副本的原因，她会感受到疼痛。
这一举动会直接让玩家对梦境和现实产生混淆。
当和现实相一致的梦境对玩家产生极大的痛苦后。
玩家或许会做出某种逃离的举措。
比如跳楼。
刚才男生的状态让沈漫心里有了某种猜测,但是她不确定。
因为上一场梦境里跳楼自杀的学生,现在还好好的坐在教室里。
现在算是第二场梦。
梦的场景和学生数量并没有发生变化。
但是沈漫清晰的意识到，这不是梦境的重置。
除了卷子和上一次不一致外。
她同时还意识到,自己不再是高三学生的身份。
而是高考失败后的第一年高补学生。
可是这样变化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她仍然在参加高考,她仍然困在这里。
下课后。
被拽到最后一排的沈漫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她说：“只要我们找到噩梦的主人，或许就能结束这个副本。”
说话的同时,沈漫感受到一股暗戳戳的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是因为她在面对彼此身份的差异所产生的。
她现在是一个高补生，而张婕虽然穿着高中校服，但是在她眼里，张婕已经在朝着自己的人生路走去。
这种落差让她下意识想要逃避。
而拥有同样感受的还有张婕。
只是张婕掩饰的很好。
她深深看了沈漫一眼，目光落在她被包扎好的左手臂上，说：“副本有意混淆现实和梦境，但是我们只要记住，这是个副本游戏，就能减少一部分干扰。”
沈漫点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说：“我怀疑噩梦的主人就在这间教室里，我们得一个一个确定。”
张婕点点头，说：“你从第一排开始观察，我从最后一排开始观察。”
去掉刚才那个跳楼的学生，班里一共五十三名学生。
排除掉三十二位玩家，只剩下二十一个人。
沈漫的目光最先聚焦在第一排靠窗户班寸头的男生。
下课铃声响起后。
男生基本就一直待在位置上没有动。
借着接水的名义。
沈漫看见那个男生在低头盯着卷子
发呆，手中拿着笔的毫无规律的在纸上乱画。
很快，沈漫回到座位。
只是接水的功夫，上课铃便再次打响。
观察了一天的沈漫在心里已经给男生打了叉。
他的行为动作不太符合时间规律。
但为了以防万一。
她绝对再观察一天。
第二天，在第一节早自习下课后。
虽然已经经历了一次，玩家们都克制着没有去洗头，但是在上一场梦境中跳楼的女生依然离开了教室。
然后重复着上一次的轨迹。
所以她的猜测果然没错。
跳楼自杀的玩家们会不断重复了一切。
而在副本刚开始就跳楼的男生。
沈漫怀疑可能在现实世界里，这个男生就一直饱受这种噩梦的困扰，所以才会在副本刚开始就应激然后跳楼。
虽然死去的玩家们会重复经历这一切。
但她们痛苦的感受会随着每一层而叠加。
不然男生也不会说出和上一次略微不同的话。
以及那个女生在跳楼前，楼道将她尖锐的喊叫传回到教室里。
“啊——我的头发没了——啊！”
教室里一片安静。
其他学生好像完全不在乎外面发生了什么。
只有玩家们脸上一片凝重。
同时沈漫也发现，当中也有一些玩家在有意识的观察其他学生。
试图从里面找出噩梦的主人。
但是一晃半个月过去后。
观察学生们的玩家就少了一部分。
而不再观察学生们的这些玩家，精神状态看起来已经是不太好的样子。
他们走路低着头。
会用余光观察避免相遇或者碰撞。
他们不会再直视别人的眼睛。
甚至他们开始沉默不说话。
而在这一部分中，又有一些人似乎被副本氛围同化。
他们开始拼命学习。
来试图逃离自己的噩梦。
又一次临近高考。
尽管沈漫在张婕的耳提命面下有意思的在摆脱副本带给她的负面影响。
但是她仍然不可避免的感到一股焦虑与绝望。
又要参加高考了。
可是她这次又什么都没有学。
她浪费了这一次机会。
考试结束后。
沈漫一言不发的爬到床上。
而原本计划考试结束分析剩下学生的张婕也是一路安静的走回来。
没有心情，没有欲望。
她只想逃避这一切。
而在第二场梦境中活下来的玩家们。
此刻脑海中默契的出现了同一个想法。
同学已经向前走了。
而她们还要准备参加第三次高考。
再次回到教室，他们该如何面对同学们好奇的目光？
伴随着这样的想法。
所有玩家都昏沉沉的睡过去。
直到再一次睁开眼。
第三场梦境。
进入第三场梦境后，能够明显感到更为深刻的不适。
比如李飞照例叫她醒醒。
她不仅会生出逃避的想法，甚至还有一种想要撒谎的冲动。
说。
她不是来参加第三次高考的，而是已经考上了，只是想重新体验一遍高三生活。
但沈漫还是扼制住了自己。
她开始刻意忽略周围的一切，然后用一节课的时间做心理准备，在下课后走到张婕身边，避开她的眼睛，说：“我现在已经把前两排的人排除了。”
其实她完全没必要这么做。
因为张婕也避开了她的眼睛。
现在简单的谈话对于她们来说都是一场煎熬。
哪怕她们知道自己此刻在副本里。
但情绪感受都是真实存在的。
对于她们来说，自己都是不断参加高考的失败者，而对方是不断向前走的正常人。
看似不慌不忙的副本此刻也终于露出了它恐怖的獠牙。
她们的时间不是无限制的。
伴随着每一次噩梦的开始，这种情绪的感受就会越发强烈。
然后逐渐吞噬她们的人格意识。
直到她们和副本融为一体。
就像那些已经沉溺在高考中的玩家们。
张婕点点头，尽管她的语气非常镇定，但还是能从里面听到几分不自在：“我把最后一排的人排除了。”
最后一排的人很难观察，不像观察前排的人，只需要抬眼就可以。
她需要用余光打量、避免打草惊蛇。
而且尤其是在后期，精神状态不太美妙的时候就会更加吃力。
虽然副本并没有具体说明。
但打草惊蛇的后果，想来是不太好的。
尤其是她们现在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沈漫点点头，说：“我们继续吧。”
回到座位上。
沈漫的目光聚焦在上一次观察顺序的下一位上。
但是她发现，自己完全看不进去。
或许。
她需要一个刺激。
沈漫的目光落在摆放在桌角的小刀上。
在这一天晚上。
副本又一次放出了它的干扰。
沈漫又一次做梦。
这次的梦境十分清晰。
她能清晰的看到自己坐在教室里，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底下的玩家们因为害怕触碰规则而都紧张兮兮保持着安静，避免发出一点儿声音。
就在她有些茫然的时候。
最后一排的男生突然站起身，发出痛苦的一声尖叫。
“啊——让我离开这里！让我走！我不要再参加高考了！我真的要疯了！”
说完。
不等老师放出惩罚。
男生就从窗户上一跃而下。
而男生的最后一句话犹如魔咒一般萦绕在耳边。
我要疯了。
我真的要疯了。
我好像也真的要疯了。
是第四场梦境开启了吗？
可是她记得，她不是才开始第三场梦境吗？
她还记得自己要找出学生里的鬼。
但是她完全没有这些记忆，难道她还要从第三排开始观察吗？
不对！
沈漫捂住头。
这不对！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扭曲。
就像她此刻混沌的大脑。
突然，
沈漫的余光瞥见桌上的小刀。
对了！
她可以用小刀区分梦境！
沈漫拿起小刀。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在小臂的位置重重划下去！
不疼！
所以，这是她的梦。
第22章 《高考快乐》9
黑暗中,沈漫睁开眼，目光缓缓聚焦上方，好一会儿,她才从梦境中那股令人窒息的氛围中回过神来。
紧接着，一道不算规律的呼吸声从另一侧传来。
像是意识到什么。
她侧头看去。
本该已经睡着了的张婕此刻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只是看了一眼。
沈漫就迅速收回目光。
像是逃避一般,拿被子蒙住头。
第二天。
沈漫坐在位置上,思考要不要下课后去找张婕聊一下昨天晚上的梦。
但是她做了一上午的心理准备。
终于在最后一节课下课后，主动做到张婕身边。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里,第四场噩梦开启,我是靠小刀来区分的,但是直觉告诉我，这样的梦以后可能会经常见到。”
沈漫低垂着头,小声说：“人对疼痛是有瘾的,当数量达到一定次数，或许就不会再感知到疼痛,到那个时候，我们可能就真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张婕应了一声，说：“我也是一样，所以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像是某种刻意避讳。
两人都克制的没有把话题直接引在副本本身上。
她们在逃避“高考”。
第三场噩梦再次一晃而过。
而死在这场梦境里的玩家,已经有八个。
在完全没有触碰到死亡规则的情况下。
而在出现频率不断加快的梦境下。
沈漫也越发越难区分现实与梦境的区别。
因为正如她之前所说,她对疼痛的感知越来越淡了。
上课铃声再一次响起。
李飞又照例叫醒她，然后是老师在台上讲话,紧接着,最后排的男生再
次从窗户口跳下去。
所以，
这是第几场梦境？
还是说，她又在做梦？
沈漫再次拿起桌上的小刀。
刀尖再一次划破皮肉。
这一次,什么感受都没有。
所以又是梦境吗？
沈漫目光落在自己左手臂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疤痕上。
她记得在第三场噩梦中。
因为做梦次数不断增加，她就只能靠疼痛来分辨究竟是梦境还是现实。
有时候可能在一下课。
沈漫就会拿着刀，在还没愈合的伤口上重重划下一刀。
然后疼痛越来越轻。
她记得自己曾经试图在胳膊上拿刀做记号。
以疤痕来确定这到底应该是第几场噩梦。
但是每当她前一天在胳膊上刻下划痕，第二天就会消失不见。
所以副本不允许这种作弊。
可是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
记忆会变得有效吗？
沈漫在记忆中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第三场噩梦中的高考场景。
可是以往在梦境中进入虚幻的第五场噩梦中时。
她也会有第四场噩梦中的高考场景。
所以，还能怎么区分？
沈漫迷茫了。
坐在靠墙的一个女生突然站起来。
扫视周围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老师的脸上。
然后神经质的大笑出声：“哈哈哈……我知道……这又是梦对不对？我不会再相信这些了！我绝对不会再相信这些了！你说上课不让说话，我偏说，你杀了我啊！杀了我我就能回到现实了！”
老师原本的笑容消失不见，他的语气变得阴冷起来：“看来班里还是有些同学不自觉，明知道是上课时间，还要说话干扰别人。”
藏在后脑的第二颗头以极快的速度飞了出去。
然后一口咬掉了女生的头。
而在被咬之前，女生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杀了我。
我就能回到现实了。
这句话犹如魔音一般响彻在沈漫的脑海中。
她转着笔的手突然一顿。
为什么非要区分梦境和现实呢？
既然梦境和现实这么一致。
就算在梦境里又怎么样呢？她可以在梦境里继续调查，然后等待系统可能存在的最后播报。
不管有没有播报。
她都会给出上一个副本里，副本给出的退出时间，然后在最后一秒触发规则。
如果是噩梦，那就通关，回到现实。
如果是梦境，那就回到噩梦，根据梦境里找到的内容完成任务通关，回到现实。
这个办法非常极限。
一旦她算错时间，极有可能被副本抹杀。
但是这是目前她唯一能想到的解决办法了。
想清楚这一点后。
沈漫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张婕。
但是一天过去。
她没有鼓起勇气去找张婕。
张婕也是一样。
于是。
在第四场噩梦的第一天。
所有玩家都陷入了孤立无援的情况。
沈漫想要按照记忆中的顺序继续观察。
但是……
她的大脑几乎要被高考占据。
每生出一个和高考无关的念头。
就会把她拽进情绪的漩涡里。
又一晃半个月过去。
整个教室似乎终于变成了理想中的教室。
所有人都低头沉默不语。
寂静贯穿了每一处角落。
沈漫的目光呆呆的落在试卷上，盯着上面一大片刺眼的红色。
突然生出一股想要逃离的冲动。
凉爽的风从打开的窗户口吹进来。
是不是跳下去。
就能结束这一切？
沈漫漫无目的的瞎想着。
手下意识挠在伤口处。
因为天气热，被刀划破的伤口处变得越来越难捱。
有时候她还能克制自己不要动手，但是更多时候，她没有办法控制。
所以当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疤痕时。
就像是有人拿着巨大的钟在她脑海深处重重敲响。
尽管大脑混沌。
但沈漫还是快速捕捉到了那一丝不正常。
她想起了宿舍里那个女生手腕上的疤痕。
在这个副本里，
不是只有她一个玩家靠疼痛来区分梦境与现实。
所以从开始做梦后，还保留自己思想的玩家身上几乎全带着伤痕。
那非玩家呢？
沈漫从来没有想过非玩家身上有伤疤是不正常的。
因为学校里恐怖的氛围，因为高压下对人的摧残。
可是。
她此刻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细节。
从进入第二次梦境开始。
尽管她在有意无意的躲避别人的目光，拒绝和别人交谈。
但是承受重复痛苦的，似乎只有玩家。
所以玩家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划伤自己。
那，那个女生呢？
她的手腕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疤痕？
她又不是玩家？
尽管有很多理由可以解释这一点。
但沈漫还是选择了自己倾向的答案。
女生，就是噩梦的主人。
想明白这一点。
沈漫几乎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女生的位置。
她坐在第四排靠窗的位置。
在闷热的夏天里。
女生依旧穿着长袖坐在座位前，拿着笔认认真真的把卷子做完，然后按照答案一道题一道题的比对着。
外面的阳光落在她身上。
将她认真的态度映照的格外清晰。
可是一些小动作却暴漏了她隐藏的不安。
比如下意识的啃手，下意识的慌乱。
似乎因为找到了眉目。
过往的一切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每天晚上回到宿舍后。
女生都会很着急的打开书，像是争分夺秒一般的学习。
甚至不需要老师耳提命面，她就能够将时间压榨至利益最大化。
在记忆中挑挑拣拣。
沈漫终于想起来这个女生叫什么。
上一次考试。
女生考了第三名。
老师点名上台领奖的时候，喊她：
“林华生。”
林华生盯着卷子上被自己勾出来的错题。
在一瞬间红了眼眶。
握着笔的手不断攥紧。
为什么？
她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可是依然上不了五百五十分。
没有五百五十分，她就上不了好学校！
还有不到两周的时间！
突然。
林华生咬指头的动作一顿，原本被泪水覆盖的眼睛在一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她能觉察到有人在看自己。
林华生猝然回头。
但是后排都是低头学习的学生。
他们的神态和自己同样痛苦迷茫。
林华生收回目光。
原本专注学习的心思却在一瞬间飞了出去。
沈漫赶在林华生回头之前低头做出一副思考题目的模样。
但是余光依然注视着林华生的动作。
经过一个星期的观察。
沈漫彻底确定，噩梦的主人就是林华生。
因为这里的时间流速是完全取决于林华生本人状态的。
但是在这段时间里。
沈漫有想过试图从林华生的东西入手。
但是在教室的时候，对方不会离开座位，回到宿舍，又会在学习完后把东西全部收整好。
沈漫找不到任何机会。
眼看高考一天天临近。
假如这是梦境，那这可能就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沈漫知道自己应该找人帮忙合作。
去找张婕，或者其他玩家。
但是没有用。
她无法和副本意识做斗争。
又一次晚自习放学。
其他学生都开始起身收拾东西。
但沈漫坐在座位上迟迟未动。
前三次梦境里。
老师和宿管并没有提过放学必须回宿舍这件事。
如果她想要拿林华生的东西。
就只能等林华生背上书包回宿舍后。
但是等林华生离开她再开始翻东西。
极有可能会因为林华生当下的状态，因为时间不够而无法回到宿舍，同时又因为教室门被锁。
而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里。
所以她现在只能
赌。
赌副本规则里，允许玩家彻夜留在教室里“学习”。
第23章 《高考快乐》10
所以在老师拿着钥匙出现在教室门口准备锁门的时候,发现了坐在教室里的人，他问：“这么晚了，不回宿舍吗？”
你们？
沈漫一愣,她看见老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后，又跳到后排某个留下来的人身上。
紧接着。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微微侧了侧头,
余光里，看见了她几次努力、试图想说话交流的人。
张婕原本是想离开的。
可是她坐在最后一排，就注定她会发现沈漫的所作所为。
最后一丝理智让她意识到沈漫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所以她得留下来。
而白天站在讲台上格外可怖的人,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和颜悦色。
但沈漫依旧只看了一眼。
因为仿佛她只要多看一眼。
就会担心老师问出那句：“还要来参加高考吗？”
沈漫把目光落在卷子上,说：“老师,马上就……马上就高考了，我想留下来好好学习。”
张婕的声音紧随其后：“老师,我也是。”
老师带笑的声音从教室门口响起：“诶,爱学习是好事儿，算了,那我今天就不锁门了，但是注意啊，如果累了，就趴在桌子上休息休息,不能还没高考呢,就把身体给熬垮了。”
等老师走远、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后。
沈漫起身把前后门都反锁好。
这才走到林华生的座位前。
同一时间。
直到洗漱完，林华生都没有在宿舍里看见张婕和沈漫的影子。
回想白天发生的事情。
林华生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她的日记本还在桌兜里没带回来。
“是日记本……”
翻找半天的沈漫只找到一本日记本,剩下的就全是书和卷子。
为了以防万一。
沈漫把日记本放在打开的卷子上,借此装作一副学习的姿态。
打开第一页。
上面清晰写着——
“我又来参加高考了。”
“我又来参加高考了，我好像被高考困住了。”
“今天睁眼的时候，我突然生出一股恍惚,会不会梦里的内容才是真实的。”
“为什么我每天都要做这样的梦，为什么？”
“我觉得我要疯了。”
“第一次尝试自`杀。”
“我发现，我好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我好痛苦。”
“凭什么？”
“他就应该死！”
下一秒。
面板跳出来。
【恭喜玩家触发副本人物支线剧情——林华生的噩梦。】
【副本人物介绍：林华生，一个普通家庭里诞生的普通女儿。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接受平庸才是人生的主要课题。但是这个课题似乎很难做到呢，她缅怀于过去，渴求重来，于是被困在课题里，一日又一日。】
【探索副本人物支线剧情，会对完成探索主线度有帮助哦，请玩家加油。】
果然是她。
而且副本的出现，也证实了现在是在噩梦里。
沈漫的目光又落在日记本上的最后一句上。
所以，造成林华生频繁做噩梦的人，就是日记本中的“他”。
他是男性。
他是谁？
不等沈漫细细思考下去。
教室里原本亮着的灯突然灭掉。
下一秒，一股大力从旁边袭来，迅速将她从座位拽离。
同一时间。
菜刀重重落在日记本上。
耳边是张婕急促的呼吸声：“快！快跑！”
从沈漫翻出日记本开始。
张婕就在用余光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变化。
所以当变故生出的一瞬间，她便快速做出反应。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沈漫反抓住张婕的手，在黑暗中快速朝着后门跑去。
但是发出袭击的林华生却没有着急上来补刀。
她握着从宿管屋子里拿来的菜刀，看着被她一刀砍开的日记本，其中一刀恰好落在“他”上。
黑暗中，林华生看着桌子上被打开的日记，喃喃的声音显现出几分鬼魅：“为什么要偷看别人的日记呢？”
“为什么呢？”
“咔哒——”
反锁的教室门被打开。
“整个噩梦里，唯一能对她有直接影响的男性。”
沈漫边跑边说：“就只有老师一个人，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他，赶在林华生动手之前杀了他，才能离开副本。”
张婕强行扼制住自己想要逃避的心理，快速道：“但是我们一直在教学楼食堂宿舍三点一线，根本不知道班主任住在哪儿！”
听到后方的脚步声。
张婕回头，林华生已经拿着菜刀出来了。
她不慌不忙的朝前走，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们能够离开这里，脸上还带着猫捉老鼠一般的戏弄笑容。
张婕回过头。
发现本该近在咫尺的楼梯口一直维持着同样的距离。
沈漫显然也发现了。
“你们跑不了的。”
林华生微微一笑：“既然你们已经发现了，那就应该知道，梦境也是由我控制的。”
沈漫停下脚步。
张婕下意识要把沈漫扯到身后，却被沈漫拦住。
沈漫快速道：“你难道不想让我们杀了他吗？你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我们杀了他吗？”
在距离三百米的地方。
林华生停下脚步，她歪头思考了下，说：“是啊，可是我还是觉得不公平。”
她眼里是藏不住的怨怼：“为什么遭受这些的就只能是我一个人呢？大家不是想要一个公平吗？都和我一起沉沦在噩梦里，这样多公平啊。”
“是吗？”
沈漫又道：“如果我们都和你一样沉沦在噩梦里，你还怎么复仇？你那么恨他，不杀了他，你真的甘心吗？他才是让你陷入噩梦的罪魁祸首。”
沈漫在拖延时间。
因为她发现，在林华生出现后，副本对她的影响有所降低。
这或许和系统无关，而是和噩梦中，林华生的行为有关。
她大胆猜测。
因为林华生在噩梦中做出了和以往不符的举动，所以副本对玩家的影响力能够降低。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些还留有一丝神志的玩家能够逐渐恢复过来。
如果他们能恢复过来的话。
只要其中有一个聪明人，就能到想到关键。
现在她们逃不出去。
但是其他玩家可以。
所以沈漫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其他玩家争取时间-
在某一个固定的时间点。
陆陆续续有一些玩家睁开了眼。
那些萦绕在心头长久的痛苦悔恨消散了一些。
紧接着，消失已久的副本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
【多人副本游戏《高考快乐》主线任务——想办法从这场噩梦中逃离。】
【完成度已达70％。】
【胜利就在前方，请各位玩家努力加油哦。】
一个男生愕然坐起来，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喃喃道：“完成度怎么突然这么高了？是有人做了什么吗？系统是实时播报的，所以是有人刚才做了什么！”
像是意识到什么，他和对床玩家对视一眼，问出心中的疑惑：“但是为什么，我感觉我好像恢复一点儿正常了。”
按理来说，就算副本进度有所增加，也不会改变玩家当下的状态。
对床的男生也点头，说：“我也觉得我恢复了。”
女寝里。
已经有人偷偷跑出去，去找其他宿舍的玩家开始讨论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化。
“按照上个副本来比较的话，副本进度抵达百分之七十，一定是有人发现了鬼！”
“而且你们发现没有，我们起来这么久，宿管都没有出现。”
“所以是副本出现了某种异常？”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得赶紧去找人？那个发现鬼的玩家一定知道该杀谁。”
“但是我们只能在女寝里找人，万一发现鬼的玩家在男寝呢？”
“对
面就是男生宿舍楼，我们趴在窗户喊他们。”
说干就干。
一个个高强壮的女生趴在窗户口，朝着对面大喊：“你们醒了吗？玩家醒了的，吱个声！”
很快，对面就有一个男生趴在窗户口：“醒了！”
女生继续喊：“你们在男寝里找找发现鬼的玩家！他一定知道该杀谁！”
“好——”
很快。
两栋宿舍楼里都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层楼一层楼的找。
男寝那边没有任何发现。
只有找到四楼的女寝发现409的两位玩家和一个学生消失不见了。
但是直到找到一楼，她们也没找到消失的两位玩家。
“所以她俩就是找到鬼的人！”
“可是她们不在宿舍里！她们会在哪儿？”
“噩梦的主人是这里学生里的其中一个，如果要查这些学生，除了宿舍，那就只剩下教室了。”
“所以她们现在和那个鬼在教室里！”
“那多危险啊。”
“我们得去救她们！”
为首的高个女生一声令下，说：“我们留一部分等男生，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去教室！”
往常监视学生们的宿管在今夜睡的格外香甜。
所以当玩家们打开宿舍楼门。
她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玩家们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宿舍楼，朝着教室飞奔而去，直到第一批人被挡在被锁住的教学楼前。
没有任何犹豫。
大家纷纷捡起草丛里的石头、砖块、被遗弃的废弃物。
林华生听着沈漫的话，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内容一样，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杀了他呢？”
她洞悉沈漫的所有想法，出言讽刺道：“别想着拖延时间了，你们每一个，我都不会放过，参加高考不好吗？留在这里，圆你们的高考梦，多好啊——”
“砰——”
玻璃碎裂的声响从楼下传来，打断了林华生接下来的话。
与此同时，张婕发现。
原本距离她们一直都是几步的楼梯口，此刻就在她们身侧。
第24章 《高考快乐》11
听着楼下传来的说话声。
沈漫意识到是玩家打破了被锁住的教学楼门,所以林华生的障眼法也随之消失不见。
没有任何犹豫。
沈漫当即抓住张婕的手，迅速朝楼下跑去。
林华生的脸色当即一变。
握着刀的手紧了紧，随即便犹如鬼魅一般飞速跟了上去。
把玻璃门砸碎的玩家们原本打算第一时间冲进去。
但是在听见楼上传来的脚步声后,他们一致的停下脚步，紧接着,便在旋转处楼梯口看见了飞奔而来的沈漫和张婕。
而跟在她们身后的,是越来越近、举着菜刀的林华生。
这样的速度已经称不上是人的速度了。
她们是绝对跑不过林华生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沈漫强行忽略脑海中不自觉幻想出自己脑袋被菜刀劈成两半的场景。
在感知到后方利刃带来的寒气。
沈漫直接抬手把张婕重重推下楼梯，同时大喊：“保护她！去杀班主任！他是凶手！”
众人面面相觑。
但其中有人反应过来，迅速拉起滚落至自己身边的张婕。
沈漫话音未落。
后背就传来一阵剧痛。
当即脚步一个踉跄。
也重重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从楼梯上滚落的一瞬间,她看见林华生眼里的憎恶,以及高高举起、瞄准她扔过来的菜刀。
“砰——”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最先反应过来的男生眼疾手快用砖头把菜刀砸落至另一旁。
紧接着。
有人把沈漫扶起来。
然后有人挡在了沈漫和林华生的中间。
沈漫一愣。
就看见挡在最前面的男生头也不回道：“我们挡住她,她受伤了，老王,你个子高,背着她走！”
扶着沈漫的女生愕然愣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在奔跑前来的路上,就是这个男生说，如果找到沈漫一定要第一时间问她谁是凶手然后去杀了凶手。
完全不顾及沈漫的死活。
但是现在……
沈漫从周围人的表情也能猜到大概发生了什么。
她不清楚男生为什么会突然改变选择。
但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浪费时间。
面对朝她跑过来后背对着她弯下腰的男生，沈漫没有任何犹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菜刀,就跳了上去。
男生的个子高,速度也快。
几乎没几步，他们就跑出好远。
被挡在楼梯口上的林华生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
她充斥着恶意的声音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你们就那么放心把命交给她吗？”
“如果她判断错误,那你们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依然是那个男生。
他中气十足道：“少挑拨离间！如果不是她找到你,我们也会死！我们的命本来就是她救的！”
他扬声道：“沈漫！你不要有任何压力！就算杀错了人，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紧接着。
挡在楼前的一行人纷纷扬声附和。
“对！”
“你放心走！”
“我们不在乎！”
在男生背着沈漫一路往外跑的时候。
也有源源不断的玩家从宿舍楼往教学楼跑。
目光在看到沈漫手中带血的刀、以及她身上的血痕后。
玩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认出来她就是找到鬼的玩家。
迎面相逢。
只听见其中一个玩家对她喊：“走右边！右边是职工宿舍楼！”
沈漫看了她一眼，对男生说：“走右边。”
男生毫不犹豫的在交叉口朝右边跑去。
同时,在右边的道路上，依然有玩家等着在给她引路。
沈漫后知后觉意识到怪异点。
这些人既然已经知道她在找职工宿舍楼，为什么不亲自去？
直到距离职工宿舍还有五百米的情况下。
男生面露痛苦：“我……我跑不动了！”
不是累。
是好像有人托住他的腿一样，不让他靠近那里分毫。
现在他只是做抬脚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
都像是有人拿着锯子一下又一下的锯着他的脚腕。
“不远了，剩下的就让我来吧。”
沈漫忍着后背的痛从男生背上滑下来。
背部的伤口应该很大。
她现在有一种失血过多的眩晕。
刚才在男生背上不觉得。
只以为是颠簸带给她的不适。
但现在脚踩在地上，她就觉察到不对劲了。
眼前一黑一亮的，然后是旋转跳跃的马赛克。
胸口格外的沉闷，让她难以呼吸。
仿佛下一秒她就会直接摔在地上。
沈漫重重喘息了两下。
咬着牙，迈着沉重的步伐朝前方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在大汗淋漓下，她走到了职工宿舍楼门口。
楼门并没有锁住。
就好像是专门为她打开的一样。
沈漫站在楼门口朝上方看去。
没有任何一盏灯亮着的宿舍楼在这一刻突然变得诡异万分。
沈漫把菜刀藏在身后。
回头看向那些站在原地无法动弹的玩家们。
转头便走进黑暗中。
一走进去。
外界就彻底被隔绝。
这里安静的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下一秒。
她的脸侧传来冰凉的触感。
眼珠微微右移。
能看见男老师漆黑的眼珠。
对方带着血腥气的呼吸传入鼻腔。
连带着周围的气温都瞬间下降了好几度。
她听见他冷声质问：“不是在教室里学习吗？跑出来干什么？”
藏在他后方的第二颗头已经探到了沈漫的上方。
张大的嘴里面藏着太多人的血。
而那些血顺着獠牙滴落在沈漫的脸上。
沈漫想起系统面板上的那句话。
【龙生龙，凤生凤。】
这句话的指代性太强了。
沈漫就算不往父子关系上想都不行。
按照她的猜测，一定是他的观念影响了林华生的观念，直接或者间接造成了林华生的执念。
而且这种影响，一定是负面的。
比如，耳提命面、冷嘲热讽，又或者是踩高捧低等等。
但是她不确定，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来佐证她的猜想。
不过这不重要。
因为无论结果是否正确。
她的猜想都会给她争取片刻的时间。
沈漫没有任何犹豫，说：“老师，你就是林华生的父亲吧。”
话落。
面板跳出来。
【恭喜玩家触发副本新人物支线剧情——林志高的课题。】
【副本人物介绍：林志高是一位参加高考、顺利考上大学、却没有找到理想工作的失志青年，于是，他将这一切都归因于高考。他觉得自己挫败的人生是因为自己高考没有取得更好的成绩，所以每每在人生关键节点，都会差人一步。每落后一步，差距就会拉大，直到成为无法被跨越的鸿沟。可是他是个读书人呀，读书人是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的，他们太知道别人喜欢什么样的人了呢，于是，他就成了别人眼中最完美的父亲。】
【探索副本人物支线剧情，会对完成探索主线度有帮助哦，请玩家加油。】
“……”
上方的獠牙收了回去。
第二颗头露出茫然的神色，它很想要吃掉面前这个不守规则的人，但是主大脑却驱使着它只能退回原点。
原本紧贴着沈漫的脸也离开片刻。
男老师怔怔看着面前的人，他说：“你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
但是沈漫没有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还是同样的想法，她并不想了解这些。
藏在背后的菜刀重重挥过他的脖颈。
滚烫的鲜血溅在脸上。
和记忆中的某一帧记忆完美重合。
下一秒。
系统面板跳出来。
【恭喜玩家杀死凶手。】
【主线任务——真相探索度……未知……未知……】
【游戏副本《高考快乐》通关。】
【副本正在登出中，在此过程中，玩家不会遭受任何攻击，请玩家耐心等待……】
【……46％……72％……98％……】
在林志高倒落在地的一瞬间。
沈漫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林志高身后的林华生。
两人四目相对。
沈漫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
目光落在面板上。
不出她所料。
面板再一次响起警报声。
【警告！警告！副本遭遇不明生物攻击——】
【副本正在紧急维修中！请宿主保持活着的状态！】
这一次。
几乎都不需要思考。
沈漫就能意识到，或许是她的某种态度，又或者是别的原因。
导致副本里的主人公，一直对她持有某种恶意。
沈漫听见林华生对她说：“林志高是有话想要说的，你为什么不让他说完呢？”
在这一刻结局注定的情况下，林华生终于平静下来。
她站在林志高的尸体后方，红着眼眶看向沈漫：“你难道一点儿都不想知道，我过去发生了什么吗？他过去对我做了什么吗？”
沈漫安静的看着她。
尽管她此刻站在这里都显得格外吃力。
“我不想知道。”
沈漫摇了摇头，说：“这个世界上痛苦的事情很多，如果每一件事我都要知道，那我又该怎么过好自己的人生？”
“况且，这不就是一个游戏吗？”
林华生定定看着她，好半天才道：“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她说：“我是不会如你愿的。”
下一秒。
熟悉的眩晕感伴随着大脑刺痛便再一次袭来。
再一睁眼。
她成为了林华生。
第25章 《高考快乐》完
林华生。
林华胜。
最开始,林志高给她起名林华胜，希望她是有才华，能在每一场重要的选择、比赛、选拔中获得胜利。
是爷爷说,胜字不好，会把人压死。
于是,胜改为生。
生生不息,才是最好的。
可是掌控林华生的人生的人，是林志高。
从她有记忆开始。
林志高就会不停的在她耳边说，要好好学习,要拿第一名,要考满分。
可是她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她就算用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挤进聪明人的行列里。
可是林志高是个虚荣的人。
他不会把她的努力说出来，而是轻描淡写的对每一个夸奖的人说：“这孩子,每天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也就是现在的题不难，我都担心她上了高中怎么办。”
然后又会故作潇洒的说：“不过无所谓,她学不学我都养得起她。”
可是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
他就会用那种失望、鄙夷的目光看着她。
没有任何怒骂和指责。
可那些目光却犹如一记响亮的巴掌，让她脸颊火辣辣的。
她很早就知道。
自己在林志高眼里，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不，
是一滩烂泥。
那样的目光让她恐惧。
可是尽管她再努力,也只考上了普高。
于是。
家里的聊天就开始变得单一起来。
不是早午晚餐吃什么,就是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或者你考这么点儿分数还好意思看闲书？
林华生告诉自己。
等高考完,等她成年后,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在距离高考的前一个月。
她迎来了自己人生当中永远无法摆脱的噩梦的高`潮。
林志高和她说：“这个学校的师资力量都不行，我帮忙找人拖了关系，能让你进重点高中旁听一个月,你进去以后好好学，高考是你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必须拿下。”
可是距离高考就只剩下一个月了。
林华生想要拒绝，但是她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利。
于是在第二天。
她被林志高带着去了进步中学。
她听说过。
这个学校一直以军事化管理出名。
但是她并不清楚里面的规则。
所以当第一天入学。
在班主任办公室里，班主任看着她扎起的马尾，皱眉道：“不是说学校里不能留长头发吗？你到底是想念还是不想念？”
他质问着林华生。
可是林华生不知道这个学校有这个规则。
她下意识看向林志高。
就看见林志高陪着笑对班主任说：“不好意思啊老师，这孩子被我惯坏了，还希望你们能替我管教管教。”
“……”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因为从小到大，她经历过太多这样来自林志高凭空的污蔑了。
只是在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很难过。
班主任说：“我让宿管来给你剪头发，女生留头发心思都不在学习上了。”
很快。
宿管就拿着剪刀过来。
把她的皮筋扯下来，三两下就剪完。
林华生看向对面镜子里自己杂乱不堪的头发。
心都要快疼死了。
可是她的成绩不好。
所以她就什么都不能说。
于是，在这一个月里。
她忍受了无法按时洗头洗脸的痛苦，忍受高压下的痛苦学习。
甚至因为上课在老师询问是否要开始讲课，她只是应了一声，就被班主任拎出教室训斥。
后来她路过办公室，听见有人在和班主任说：“学生不需要说话，他们只
需要服从命令就好了。不过为了保证学生的心理健康，即便是命令，也需要用委婉的语气说出来。”
艰难熬过一个月。
然后按时参加高考。
高考完。
林华生就知道自己大概考了多少分。
而且她更知道。
这样的分数，林志高一定不满意。
不出所料。
在高考成绩出来那天。
她又一次看到了林志高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让她羞愧不已。
可是噩梦并没有随着她的成年而离开。
因为只要这个世界上还有学生参加高考。
她的噩梦就会一直持续。
从上了二本大学开始。
只要她在家里，就总能听到一些刺激她微弱神经的话。
“你家孩子就是聪明，这次高考考的不错啊。”
“厉害，我听说从这个学校出来，直接就能拿死工资，也是有出息。”
然后是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的对比。
“林华生，别玩手机了，你王叔家的孩子考上985都没懈怠，听说人家六级就考过了，你考了没？算了，估计也考不过。”
“你叔叔家的女儿暑假拿到交换生的身份了，人家要去美国名校，啧，你这个学校，诶。”
那种蔑视的目光让她心口发慌。
于是她在一天晚上做梦，梦到自己重新回到了高考前的一个月。
那种狂喜让她终身都忘不了。
她开始发了疯的学习，可是当她迈进高考考场里。
她发现那些题她都不会做。
明明那么努力的做过。
为什么不会？
巨大的绝望刺激着她的心脏。
她从梦境中醒来。
意识到那是在做梦后，她陡然松了一口气。
可是很快，她就忍不住想，如果梦里的是真的就好了。
她就能重新参加高考，扭转林志高对自己的看法。
或许是出于内心极致的渴望。
她开始不断的做梦，梦境里是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重来参加高考然后又一次次的失败。
可如果只是单纯的重新参加高考也就算了。
但并不是。
梦里的同学们都在走向自己的人生。
只有她，年岁不断增加，然后不断参加高考。
她的神经彻底被这日复一日的噩梦摧毁。
在某一天醒来。
林华生盯着天花板，茫然的想，现在是在梦里，还是现实？
于是她拿起刀。
对准自己的手腕划下。
随着鲜血的流逝。
她慢慢闭上眼睛。
等再次睁开眼，是在医院里。
林志高坐在椅子旁。
看起来难得有些潦草。
这让林华生有些茫然的灵魂得到短暂的栖息。
从医院出来后。
林华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她把这一切都归于刚睡醒自己不清醒。
可是噩梦还在不断继续。
又过去半年。
林华生终于意识到自己出了问题。
回想起在医院的那天。
她把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向林志高诉说。
渴望得到对方的关心。
但是当她哭着把困扰自己好久的事情说出来。
林志高只是看着她，轻飘飘的说：“怎么，为你好还是我做错了吗？”
那句话。
带着她熟悉的蔑视鄙夷目光。
再次将她打入谷底。
于是，
手腕上的疤痕越来越多。
她的噩梦也变得无穷无尽。
终于有一天。
她受不了了。
她在自杀前亲手杀了林志高。
她对倒在血泊里的林志高哭喊：“明明是你让我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凭什么你能独善其身！”
可是这样不够。
她应该让林志高也尝尝自己的痛苦。
林志高不是爱装好人吗？
那她就让他变成学生眼里最害怕的恶人。
如她所料。
林志高开始受不了那些学生看向自己的恐惧目光。
他不是老好人吗？
他们为什么要怕他？
可是他无法挣脱束缚。
随着时间一久。
他的灵魂仿佛被撕裂成两个，一个是会装模作样的读书老好人，一个是格外享受自己身份所带来的威压和极致的惩罚。
所以林志高也开始做梦。
他开始梦到自己和朋友们聚餐，然后当着他们的面。
露出藏匿在心里的阴暗。
然后再在梦中惊醒。
不断重复循环没有尽头。
他终于体会到林华生的痛苦。
可是。
还是不够啊。
沈漫的内心中突然涌现出这样的想法。
蓦地回神。
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林华生的身体里离开了。
沈漫低垂着头，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
在林华生的身体里杀掉林志高的触感太清晰了。
甚至现在，她都能隐约感觉到那股黏腻感。
不，
不是感觉到。
是真实存在的。
沈漫手上沾染了林志高的血，血还在顺着刀尖一点点滴下。
滴落在林志高的脸上。
他就那样躺在地上，双目呆愣的看着前方。
而这一幕，又诡异的与刚才那一幕重合。
沈漫心底突然生出一股奇异的感觉。
过往的所有恨意痛意并没有随着林志高的死亡而终结。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还活着，那些噩梦就会持续不断，那些痛苦就会伴随她一生，直至死亡。
所谓的复仇只是一个满足心态的手段。
它永远无法抚平她内心的痛苦。
沈漫长久地盯着地上的人。
等一点点从情绪中抽离后，她意识到这一次，她并没有听见系统的警报声。
是因为上一次精神值降低的原因吗？
下一秒。
系统面板跳出。
【副本修复完成。】
【检测玩家状态……生命体一切正常。】
【副本正在登出中，在此过程中，玩家不会遭受任何攻击，请玩家耐心等待……】
【98％……99％……100％。】
【副本关闭。】
在登出的前一秒。
沈漫下意识看向林华生，她隐约觉得林华生有话要对她说。
林华生的情绪非常平静，平静的甚至有些怪异，她用最轻的语气问沈漫：“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第26章 现实3
回到最初的空间后,沈漫再次把自己的个人面板调出来。
【姓名】：沈漫。
【年龄】：17岁。
【学历】：正在读高中，即将面临退学。
【身份】：学生。
【生命值】：100。
【体力值】：70。
【幸运值】：0。看起来是个一生都不幸的倒霉蛋呢。
【精神值】：64。
【技能】：无。
【智力】：78。
【注：当生命值为0时，玩家死亡。当精神值低于六十,NPC攻击力会变大，当精神值为0,玩家会被彻底同化。】
不出她所料。
她的精神值再次下降了四个点。
但是沈漫暂时还没有觉察到自己有什么问题。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比如这种变化不会带到现实世界里。
登出游戏。
沈漫打开手机,依旧是早上八点，依旧是她昨天看完后并没有关掉的界面。
词条#幸福小区杀人案#此刻正高高挂在热搜榜上。
因为一晚上的时间，警方已经发出了官方通告,具体内容就是视频中的杀人者已经被抓住带走,而两名受害者因为受伤过重不治身亡。
沈漫想起来昨天视频里女人的话。
原本想退出去的手顿了下,继续向下划去。
底下已经有人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发出来了。
“我认识这个人，她是我们公司人事部的员工,为人特别和善,而且特别热心肠。”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杀人？”
“因为她家里人
都是趴在她身上吸血的虫，我记得当时她妈为了给儿子攒彩礼钱,背着她就给人订了婚，还是个四十几的老头，她没理，她妈就在公司楼下闹。”
“我是她家邻居,不光是这件事,我和她同岁，以前是同一个村里的,这也是我妈和我说的,我妈说她妈因为嫌弃她是个女生，生下来没多久就扔出去了，但是她不知道,成年后还专门寻亲，她妈觉得她现在能挣钱了，所以就假模假样的把人又带回家。”
“这也太恶心了吧，那她知道这件事儿吗？”
“知道，回去没多久就知道了，估计是有人看不下去悄悄和她说了，但是她心软，觉得她妈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就没计较，但是她妈是个得寸进尺的人，反正之后就越来越过分。”
“那肯定是昨天那家人又说什么过分的话了，不然她也不至于动手杀人。”
看到这里。
沈漫就没继续看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
她心里突然隐隐有了一种猜测。
沈漫再次点进去游戏论坛。
论坛里又多了一条讨论度极高的帖子。
《我把头盔砸了，但是我还是进游戏里了。》
主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标题就是我想说的全部内容了。
1L：我知道楼主。
3L：我也进游戏里了。
7L：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我也是见鬼了。
13L：事已至此，就让我给大家表演一个才艺吧，一马当先。
14L：先见之明。
37L：安分守己。
沈漫迟疑片刻。
觉得人类应该不至于无聊到这个地步。
但是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
整个帖子里的玩家都在进行着一场默契的成语接龙。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确定这个游戏就是不一样后。
这次没有玩家有心思来分析第二个副本了。
但是相比玩家昏沉的气息。
官方则是显得比上一次活泼了许多。
在早上八点、也是玩家登出游戏的一瞬间。
他们发布了最新公告。
《十八楼游戏公告更新：第三个副本游戏，将在明晚零点开启，这一次，依旧是多人副本。》
主楼：第二个副本游戏圆满结束，根据后台最新数据统计，如今幸存人数为4844，本次死亡率略高于最初预测值。但根据玩家在副本中的表现，我们将会对游戏难度进行简单调整。
所以，经过内部讨论，我们将在明日凌晨零点准时开启第三个副本游戏，该副本最初预测死亡率为4％，现调整为7％。
同时，为增加游戏的竞争性与趣味性，我们将增加玩家积分排行榜，玩家可点开我的，就可看到自己的排名。
所以，请大家打起万分的警惕，让自己在接下来的副本中成功存活吧！
1L：笑了，怎么不直接调整成10％？知道我从上个副本活下来用了多大的力气吗？
2L：楼上的活爹，快别给灵感了。
5L：这次死的人不少，以前帖子里的玩家的红心已经肉眼可见的少了。
18L：游戏都这么努力，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呢？——十八楼。
33L：看到副本游戏难度增加，瞬间感觉尸体暖暖的。
47L：肯为朕花心思也是极好的。
59L：死死的很安心。
78L：以前觉得自己活得很痛苦，除了当牛马就是当鸡鸭，现在好了，活着也变成了一种奢求，怎么不算是一种苦难转移呢。
楼里帖子的氛围再次朝着另一种奇怪的方向狂奔。
迟疑片刻。
高中生沈漫第一次回帖，问：
128L：上一次的帖子，大家不是还在认真想解决办法吗？
底下很快有人回帖。
129L：人类一败涂地知道吗？就是我。
130L：老天给我施加压力，我闭眼就死。
131L：让我正经回复一下楼上明显是学生的玩家吧，怎么说呢，如果一切都没有戳破之前，我们还可以努努力，告诉自己坚持一下。但是窗户纸现在已经被撕碎了，结局是固定的，不是我们努力就能改变的之后，就要学会摆烂，因为当你一旦开始摆烂，就会发现整个世界都不是属于你的。
132L：更破防了，我要去当峨眉山的猴，创死世界。
134L：跳楼放松一下吧，毕竟我命由我不由天。还能对房地产行业做出贡献。
137L：正确的，直接的，中肯的，全面的，客观的……
沈漫觉得有些好笑，又看了一会儿，才退出去。
按照官方给出的指示，找到自己的排名。
上面显示自己排在第143名。
旁边还有一个公共排行榜。
沈漫在里面找了找，找到02030089的排名。
在78名。
她想起来自己在副本最后摔下楼梯的时候。
张婕趁机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地址。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
这个地址应该就是张婕在现实世界里的住址。
这是张婕给她递出的组队橄榄枝，在无法保证每一个多人副本里两人都能进入同一个游戏里的情况下。
沈漫觉得自己需要思考思考。
她在地图上找到张婕说的那个地址，距离她家不远，骑自行车半个多小时就能过去。
再想一想吧。
沈漫就窝在沙发上想了一天。
至于为什么没写作业……
因为她已经在副本里写过好几遍了。
再写下去，她也不用参加高考了。
但是沈漫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等她再睁开眼，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多，外面的路灯都亮起来了。
沈漫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挂面，窝了个蛋进去。
然后在厨房站着发呆，等面煮熟了，这才端着碗坐到餐桌前。
在等饭稍微凉下来的间隙，她开始刷社区软件。
突然，一个热搜跳进她眼里。
#一中学生持刀弑父弑母#
在看清词条的一瞬间。
沈漫眉心一跳。
像是有所预感一般。
她打开词条内容，都不需要她挨个寻找，AI就已经按照词条内容把大致事情全部概括出来。
具体就是说：一中的好几个高中生在回家后都拿刀杀了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
事情发生时间基本都是在下午放学后，距离现在被警方通报不过两个多小时。
但是和幸福小区杀人案的快速定论不一样，这一次警方的通报是还在调查中。
沈漫继续往下滑。
底下评论的声音很多。
“国内的保胎技术还是太好了，这种人渣都能保下来。”
“还是家长惯得，好吃好喝的养到这么大，竟然都敢对父母动手了。”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怎么一下就有好几个学生都杀人，他们是不是加什么组织了？”
“等一下，今天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我弟回来就和她吵架，说什么她逼他读书逼的太紧了，反正吵得我弟没吃饭，该不会真有什么邪教组织又出现了吧。”
“卧槽，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点儿那意思哈。”
沈漫把评论从头看到尾，都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在游戏上。
她想起上一次从副本游戏中出来后，论坛里那个发帖人说她无法在任何场所打出和游戏相关的内容。
原先的猜想再一次浮上心头。
但是没有给她再继续思考下去的时间。
现在距离零点只剩下一分钟了。
沈漫顾不上吃饭，快速戴上头盔。
再一次出现到那片空档的虚无空间里。
伴随着她的到来。
面板再一次出现。
很快，熟悉的机械声响起在这一方天地里。
“恭喜玩家再次登录游戏，系统将在第三个副本中继续为您服务。”
“第三个副本《孤儿院》即将开启。”
“请玩家牢记，若在游戏中死亡，玩家也会死亡。”
“三、二、一，游戏开始。”
第27章 《孤儿院》1
和前两次直接进入副本中心不同,这一次，她站在一条林间小路上。
时间是晚上。
在不远处，有一个看起来很是破旧的孤儿院。
沈漫环视四周,没有发现一个人影，迟疑片刻后,还是朝着孤儿院走去。
等她走到生锈的破旧铁门前,发现里面已经有玩家在。
两个男人和三个女人。
沈漫推门进去，就听见穿着一身牛仔衣的男人说：“怎么都是玩家，NPC呢？”
其中一个穿睡衣的女人说：“谁知道呢。”
在她进来后,并没有吸引太大的注意。
倒是其中一个穿着奇装异服、抹着大红色口红的女人在看见沈漫后眼睛一亮,主动招揽：“小姑娘,过来过来，我们组队吧,就我俩,姐姐保护你啊。”
沈漫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女人染着黑色指甲的手抓住拉过去。
与之伴随而来的,是女人身上独特的香气。
另一个穿西装、不知道是当老板还是当牛马的人显然对女人的装扮很是歧视：“小姑娘还是理她远点儿吧，这人一看就不正经，别把你带坏了。”
沈漫下意识想要开口拒绝的话，在看清女人面容的一瞬间咽了回去。
女人笑得更开心了：“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是答应了,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余墨。”
沈漫：“沈漫。”
下一秒。
所有人的面板齐齐跳出来。
【游戏副本《孤儿院》正式开启。】
【触发主线任务——调查孤儿院怪事,查清真相。杀死凶手,即可通关。】
【时间期限：无限期。】
【祝您游戏愉快。】
余墨把胳膊勾在沈漫的肩上，说：“看样子，这次副本里的玩家就只有我们六个人了。”
她转头看向其他人：“大家都自我介绍一下吧,毕竟接下来我们在这个副本里指不定还要待几天呢。”
这话众人没有异议。
剩下的人纷纷报出自己的名字。
穿牛仔衣的男人：“刘浩。”
穿西装的男人：“孙烨。”
穿睡衣的女人：“赵荣。”
最后一个穿运动服的女人说：“我叫周璐璐。”
余墨指着前面只有三楼的、像是宿舍楼的小建筑，说：“那走吧，去敲敲门，问问什么现在是什么情况。”
走到门口。
透过玻璃门，能看见里面楼门被人从里面锁住了。
余墨转头看向一旁没有拉住窗帘的窗户，没有任何犹豫的走过去敲了敲，问：“有人吗？”
下一秒，被牵着过去的沈漫就和一张贴在窗户的脸面对面。
“……”
那是一张略显老态的面容。
一双浑浊的眼睛就像是死鱼一样盯着她们。
再加上因为脸紧紧贴在窗户上。
导致她看起来就像是人工制成的标本一样。
看似平整实则坑坑洼洼。
那双眼珠子缓慢转了转，先后落在她和余墨的身上，又越过她们看向门口的几个人。
最后目光又重新落在沈漫身上。
随即。
那人露出一抹僵硬的笑容，然后离开窗户，转身拉开一旁桌子下的抽屉，从里面拿了一串钥匙走出房门。
余墨挑眉看向沈漫：“可以啊，胆子不小。”
沈漫说：“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余墨没否认：“我得先确认一下你的情况，我才能知道怎么保护你呀。”
很快。
中年女人打开里面的锁，打开门，说：“啊，是你们啊，抱歉，是我忘记时间了，现在太晚了，孩子们都在休息，你们长途跋涉专门来这里也一定辛苦了，这样，你们今晚先在这里住下吧，明天等孩子们醒了，你们可以陪他们玩一玩，然后挑一挑喜欢的孩子带走。”
说完，她又道：“我是这里的院长。”
院长并没有给玩家拒绝的机会，转身朝楼上走去：“一楼除了我的房间就是孩子们的教室了，二楼才是他们的房间，三楼有一些空房，是我专门给来的父母准备的。”
每向上走一层，楼梯间就会亮起一盏昏黄的灯。
走到三楼，院长说：“你们可以自己挑一挑，住哪间都可以，钥匙就在门锁上。”
狭长昏暗的走廊一眼望去似乎看不见尽头。
看一眼都觉得发怵。
再加上院长一直站在楼梯口没有动作，其余玩家也似乎不是很敢往前走。
余墨完全没有任何担心。
她走进去把两边的门都推开，仔细看了看，回头道：“院长，这里面的布局都差不多，床也不算小，能两个人住一间吗？”
院长说：“当然可以。”
余墨对着沈漫招了招手：“过来看看，是想和我住这间，还是对面那间？”
沈漫走过去，两边房间的布局和余墨说的一样，但是右手边的房间窗户是对着后方格外茂密的树林，而左手边房间的窗户是对着楼前面的运动场地。
想要获得更多消息的话。
运动场地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漫说：“这间吧。”
余墨就拉着沈漫进了左边的房间。
看她们进去之后，剩下的人才开始选房间。
但是他们都没有选太深的房间，而是就近随便选了一间。
房间大概只有十几平米。
最中央处摆放着一张不算大的双人床，右手边是衣柜，左边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桌子，此刻窗户开着，外面的风一吹，窗帘就晃动起来。
余墨探身把窗户关住，又把窗帘拉住，转身一看，沈漫正看着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座机。
余墨走过去：“想什么呢？”
沈漫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说这个电话，半夜会响吗？”
余墨噗嗤一笑，说：“响就响呗，如果副本非要让你接，你能躲过去？”
说完，她微微弯腰，凑到沈漫耳边轻轻吐气：“我晚上睡觉有点儿死，就算电话响了，我也不一定醒，所以如果真的有电话，你又真的很害怕的话，可以叫醒我。”
尽管两人从认识到现在还不过半个小时的时间。
但沈漫已经意识到这个人的不靠谱性。
所以她没有带任何期待的问：“叫醒你，你会怎么做？”
余墨理直气壮：“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害怕。”
“……”
沈漫走到门边关掉房间里的灯，说：“不早了，睡觉吧。”
沈漫摸着黑刚走到床边躺下，就听见旁边传来的匀速的呼吸声。
睡得挺快。
沈漫并没有余墨那么好的睡眠。
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但是没有睡多久。
一道急促尖锐的铃声就从床头柜上响起来。
在黑夜中。
这道铃声格外刺耳。
沈漫没有任何意外的被吵醒。
被吵醒的人是没有办法第一时间回归现实的。
她带着困意，下意识接起一旁的座机，把电话筒放在耳边，含糊道：“谁？”
耳机里只有一片滋滋啦啦的杂音。
沈漫强迫想让自己清醒过来，但是她实在是太困了，于是就着那个姿势又重新睡了过去。
直到耳朵里传来一声稚嫩的女声。
“……你……故事……”
沈漫的眼皮动了动，重新开了口：“你说什么？”
这次耳朵里的声音清晰了。
“你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只要把我哄睡着，我就不杀你，好不好。”
说完，电话筒里还传来两声嘻嘻笑。
“……”
沈漫沉默了一下，如果说刚才还是很困顿的话，那这道莫名其妙的女声就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思索片刻，她很是认真的反问：“为什么要我给你讲故事？”
那头一静。
像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接着，沈漫又道：“你打电话把我吵醒，不应该你给我讲故事，哄我睡吗？”
沈漫记得自己好像没有起床气，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的心情确实不是很美妙：“而且隔着电话线，你要怎么杀我？”
她开始幻想，并且意识到自己有些停不下来：“要先把骨头血肉都碾碎，然后一点点钻进电话线里吗？如果是这样顺着电话线过来的话，会不会残留一部分血肉在里面？再出来，还会是正常人吗？”
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很快，那头很是主动的挂断了电话。看起来就像是害怕沈漫顺着电话线过去杀她-
另一间房间里。
孙烨躺在床上打着呼噜，直到床头的电话响起，那道悠长的呼噜声才停下来。
黑暗中。
孙烨的脸变得惨白一片。
他的心脏此刻剧烈跳动起来，在选择房间之前，他就发现每个房间都有一个座机，他刚开始还能开玩笑说什么午夜凶铃，现在电话真的响起来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想跑。
而在这个念头冒出的一瞬间，脑海里瞬间闪过曾经看过的无数片段。
于是他只能强压着恐惧，希望电话能自己挂断。
但是他等了好久，电话都没有挂断的迹象。
终于，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起电话。
小心翼翼的把电话筒移至耳边。
里面只能听见滋滋啦啦的电流声响。
又是漫长的等待。
电话筒里终于传来一道稚嫩的女声。
“你可以给我讲个故事吗？只要把我哄睡着，我就不杀你，好不好。”
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一道吞咽口水的声音。
孙烨听见自己说：“好，我会给你讲故事，也会哄你睡觉的。”
第28章 《孤儿院》2
第二天,沈漫是被一道尖叫声吵醒的。
她有些迷茫的睁开眼，就和余墨的大眼睛对上。
余墨对着她眨了下眼。
因为距离太近。
沈漫甚至还能感受到触碰到自己脸颊的呼吸。
沈漫把头往枕头里缩了缩。
余墨扬唇一笑，捉弄够了,这才退回到原来的位置，说：“小孩子就是爱睡懒觉。”
她说：“已经早上十点多了。”
沈漫缓缓回了神,听见外面楼道里急促的脚步声和门也挡不住的哭声。
回想起刚才的事情。
问：“刚才怎么了？”
余墨翻身下床,轻飘飘道：“估计是死人了吧。”
沈漫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说：“听声音大家应该都出去了,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余墨应了一声,抱胸靠在一旁的柜子上看着她动作,然后突然问：“你现在还没成年吧。”
沈漫回头看过去，不明白余墨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余墨已经从她的反应里得到答案了,她啧了一声,说：“本来以为你是大学生，但是我醒来的时候听见你说梦话,说什么氢氦锂铍硼。”
沈漫反应了一下：“我居然说梦话了吗？”
余墨：“嗯，何止说梦话，还动手动脚的，伸手就往我胸上摸,怎么,还没断奶？”
她看起来并不生气，甚至还有心情揶揄一下。
沈漫穿好鞋,观察着她的神情,然后直截了当的戳破她的谎言：“你骗人。”
余墨走过去在她头上揉了一把：“还挺精，行了，走吧,出去看看是谁死了。”
拉开门。
就看见几个人围堵在旁边隔了两间房的门前。
刘浩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赵荣已经扶着墙开始吐，但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扫了一眼。
沈漫确定了出事故的人谁。
走过去就看见孙烨躺在床上，手里还拿着电话筒维持着打电话的姿势。
只是喉咙处像是被人用刀挖了个干净。
鲜血已经染满了床单。
周璐璐压下那股恶心，说：“昨天我还在想为什么每个房间里都要放一个座机，结果还真是午夜凶铃。”
赵荣依旧扶着墙：“每个接到电话的人都会死吗？电话里是谁在说话，今晚会轮到谁？”
没有人知道。
走廊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直到余墨拍了拍手。
余墨说：“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先下去找院长吧，想办法通关副本才是眼前最要紧的。”
这话虽然难听。
但也确实是事实。
刘浩率先转身离开：“最好今天就能通关副本。”
周璐璐抿了抿唇，扶着赵荣朝楼下走去。
沈漫跟上去，然后又被余墨拉住。
余墨刻意放慢脚步，沈漫迟疑片刻，也放慢脚步，等离前面的人有些距离后，余墨才开口问：“你昨天有听见电话铃声吗？”
沈漫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我中途没有醒来过。”
余墨看了她一眼，说：“但是我刚刚发现房间里的座机又被动过的痕迹。”
“昨天晚上它是正正方方的摆放着，今天起来我看了一眼，座机歪了点儿，而且是朝你的方向歪的。”
余墨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就像是你迷迷糊糊接了个电话，因为没有起身，所以电话线把座机拽歪了点儿。”
沈漫没有注意到，但是这件事上，余墨没有骗她的必要。
但是她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自己接电话这件事。
见沈漫确实疑惑。
余墨想了想，说：“这样吧，今晚把手机打开录音就知道发生什么了。”
突然。
本该安静的楼梯上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紧接着越跑越远。
有人在偷听她们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余墨侧头朝护栏看过去。
只能看见一道飞起的发丝。
沈漫问：“是谁？”
余墨说：“周璐璐。”
沈漫想起周璐璐那张苍白的脸。
刚才周璐璐是最先提出午夜凶铃的人。
余墨看了沈漫一眼，然后出声提点沈漫：“现在在游戏里死亡，现实里也会死亡这件事已经成了公知信息，而且是没有办法被推翻的那种，所以，警惕游戏里的其他人，毕竟有时候人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沈漫看向她。
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但余墨就是知道她在说自己。
余墨又懒懒散散的勾搭在她肩膀上一步步往下走：“看我做什么，我们现在可是队友，我就是害谁也不能害你啊，放心啊，我可是很有队友意识的。”
“就算没有，看在你是个未成年的份上，姐姐也会保护你的。”
沈漫对她的前半句话存疑。
下到一楼。
院长已经在楼梯口等她们了。
“其他人已经在教室了，就剩下你们了。”
院长说：“孩子们也都收拾好了，今天是孩子们的自由活动，不过你们可以先进教室认认人。”
走到教室门口。
在看见里面的孩子们后，沈漫才意识到为什么教室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因为这些安静坐在座位上的孩子可以简单的分为两种：
男生，女生。
男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女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再加上他们穿着统一的衣服。
站在讲台上一眼望去。
玩家甚至分不出来这些孩子除了性别以外，究竟有什么区别。
而此刻。
这些孩子都直勾勾盯着台上的玩家们，就连流露出的好奇都是一模一样的。
余墨扫了一眼，荤素不忌的对院长说：“院长，你们这里的孩子都一样啊。”
院长一板一眼道：“这些都只是外在，每个孩子的内心是不一样的，他们的灵魂也是不一样的。”
余墨当即双手合十：“院长说的是，是我狭隘了。”
沈漫：“……”
院长走到讲台上，说：“我原本是打算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些孩子们的，但是后来想了想，还是让你们自己了解比较好，这样，也更方便你们选出心仪的孩子带走……”
靠门口。
余墨捂着嘴小声对沈漫说：“系统说杀死凶手就能离开，按照前两次副本的尿性，凭我的直觉，我觉得凶手是院长，不如我们先刀了她？”
沈漫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如果不是她呢？”
余墨嘻嘻一笑：“那大家就一起送死。”
沈漫：“……”
余墨晃了晃沈漫的肩膀：“怎么开玩笑还听不出来呢，好啦，逗你的，放心，在没确定凶手是谁之前，我是不会动她的。”
但是你脸上可没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
沈漫很是平静的看了她一眼。
院长站在讲台上已经说完了，她说：“那大家就自由活动吧，家长们也可以随便接触解除孩子们，他们都很听话懂事的。”
话音落下。
原本安静坐在教室里的十几个孩子就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院长对着他们点点头。
余墨率先拉着沈漫朝外走去。
周璐璐她们也紧跟其后。
楼前的运动场地里。
已经有孩子们分别扎堆的开始玩耍。
余墨挑了一处空地随便坐下来，看着不远处荡秋千的女生，对沈漫说：“还真是一模一样，你看她们的发型，就连垂落下来的发丝都是一样的。”
跟在一旁的赵荣说：“你看那些男生，他们连头顶的发旋都是一个方向，我现在有种看复制人的感觉，多看一眼都觉得心慌。”
就像看会动会说话会奔跑的假人一样。
刘浩没有坐下，而是蹲在一旁，说：“院长让我们选孩子带走，这怎么选？都一样，别今天选了这个明天带走那个。”
周璐璐像是想到什么，脸色又难看起来。
突然。
原本在荡秋千的两个女生停下动作。
对视一眼后，齐齐朝着余墨的方向走过来。
“姐姐，你好漂亮啊，我们可以和你一起玩吗？”
右边的女生说完，左边的女生附和到：“是啊是啊，我们可以和你一起玩吗？永远一起玩吗？”
这里瞬间安静下来。
像是意识到什么，大家纷纷把目光落在余墨身上。
但余墨依旧是混不吝的模样。
她摸着下巴打量着面前的两个女生，说：“永远？意思是，今天我们一起玩，明天我们还要一起玩？”
右边的女生点点头：“是的，但是明天你不能认错人，如果认错了人，没有来找我们一起玩，我们会生气的。”
左边的女生做出一副生气的表情：“我们生气了，后果是会很严重的。”
副本里。
没有人会不信小女孩的话。
余墨撑着下巴想了想，口出惊人：“那你们这两个小孩挺没礼貌啊。”
她忽略旁边人递来的诧异目光，说：“你们觉得我漂亮，要来找我一起玩，然后第二天又要我去找你们，妹妹们，姐姐活这么大可从来没做过倒贴的事儿。”
余墨：“要么，以后都是你们来找我，要么，和我玩这件事儿就免谈，如果不同意，那我就要找你们院长问问了，这些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儿？还没付出呢就想着要回报了？”
周围又是一片死寂。
那两个女生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不知道双方传递了什么信息后。
右边的女生说：“对不起，那以后我们都来找你玩。”
但余墨显然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但是，你们明天也不能认错人哦，如果认错了人，没有来找我一起玩，我也会很生气的，我生气的后果也很严重。”
第29章 《孤儿院》3
“……”
像是没想到余墨会这么说,那两个女生蓦地卡壳，目光在他们一行人身上扫了扫，迟疑片刻,才答应下来：“好的，我们一定不会认错人的。”
余墨这才扬唇一笑：“走吧,看看一起去玩什么。”
于是两个女生就带着她去了角落的沙地堆城堡。
有了余墨开头。
剩下的人也学着余墨的说法,避开了这场可能存在的危机。
来找沈漫是一个女生。
女生带着她去了楼里的器材室，然后翻翻找找，从最角落里翻出来一个玻璃弹珠。
女生小心翼翼的把玻璃弹珠放在手心,然后呈给沈漫看：“这是上一次领养活动,一位妈妈送给我的,原本有七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只剩下一个了。”
她仰头看着沈漫,眼睛亮晶晶的：“阿姨，你可以帮我找到剩下的六个吗？”
器材室的门被突兀的关上。
女生的脸上还是不变的笑容。
外头高照的阳光洒在身上,却凭空出现一抹冷意。
沈漫没有着急答应下来，而是反问：“如果找不到呢？”
女生思索片刻，说：“如果找不到，我就没有心爱的玩具了,我会很孤单的,这样的话，阿姨就要一辈子留在这里陪我了呢。”-
楼前空地上。
余墨陪小孩堆完最后一个城堡,下意识侧头朝沈漫的方向看去。
但是刚才还在那里的人此刻空空荡荡。
四下一扫。
没有沈漫的身影。
余墨脸上的笑容收了收,她问右手边的女生：“刚才那个陪着穿灰衣服大姐姐的女生去哪儿了？”
右手边的女生头也不抬道：“哦，那个妹妹是紫色的，她喜欢的玻璃珠丢了,应该是让灰衣服大姐姐陪她器材室去找玻璃珠了吧。”
余墨：“如果找不到会怎么样？”
左手边女生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说：“紫色的妹妹会让大姐姐变成她最喜欢的玻璃珠一直陪着她的。”
余墨：“……”
她起身就朝楼里走去。
两个女生看见她离开，也纷纷拍掉手里的沙子跟上去。
器材室里。
沈漫从女生的手心里拿走那枚仅剩的玻璃珠。
阳光下。
玻璃珠反射出诡异的光芒。
她问：“你让多少家长帮你找玻璃珠？”
女生：“很多呢，我记不清了。”
沈漫：“所以你把她们都留下来，变成你喜欢的玻璃珠来陪你吗？”
女生像是没想到沈漫会直接猜到结局，她静了静，然后又重新露出一抹笑容：“阿姨真的很聪明呢，只是……”
她仰头凑到沈漫身前：“阿姨为什么不害怕呢？是因为我不恐怖吗？”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
女生的眼角口鼻处都开始流血。
但是面前的人依旧维持着不变的表情。
只有沈漫自己知道。
女生脸上不断向下流动的鲜血在不断挑战着她的神经。
如果这些血在她的脸上该多好啊。
尖锐的刺痛伴随着黏腻的触感，就像回到最初的地方。
疼痛和鲜血才是陪伴她永久的地方。
沈漫的眼珠变得迟钝起来。
她慢慢抬起头，指尖落在自己的眼眶处。
声音沉静平缓。
“我找不到你喜欢的玻璃球，这样，我把我的眼睛给你好不好？”
“我的眼睛能看见。”
“我的眼睛会永远陪着你，你去哪里，它就会去哪里，以后你就再也不用担心喜欢的玻璃珠会丢了，我的眼睛会永远永远陪着你的。”
“砰——”
器材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余墨第一眼捕捉到沈漫。
而此刻。
沈漫的手已经微微陷入眼眶中。
没有任何犹豫。
余墨猛然上前扯开沈漫的手，同时带下丝丝血迹。
原本行动诡异的沈漫像是被这一下给唤回神。
对上余墨皱起的眉头。
她愣了愣，目光落在被余墨抓住的手上，又落在另一只手上的玻璃珠上，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一般看向面前的女生，问：“还需要我帮忙找玻璃弹珠吗？”
但是
原先还得意的女生此刻脸色有些发白，她猛然从沈漫手中抢回自己的玻璃弹珠，说：“不用了不用了，我有一个就够了。”
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器材室。
余墨看着沈漫眼珠里的指甲印和堆积在眼球下的血雾，又看着沈漫此刻有些茫然的神情。
突然，她松开沈漫的手，扯唇一笑，勾住沈漫的肩膀把她朝外面带：“怎么回事儿？一下没看住就跑这儿来了，刚刚怎么了？”
沈漫说：“那个小孩让我给她找玻璃珠，她有七个玻璃珠，但是现在只剩下一个了。”
余墨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下次别一个人乱跑了，说好了要保护你的，你要是出事儿了，我的信誉可就没有了。”
到了楼前空地上。
一直关注这里的周璐璐看过来，却在看清沈漫的一瞬间捂住嘴：“你的眼睛……”
沈漫疑惑：“我的眼睛？”
余墨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手心大的镜子递过去，说：“你刚才估计是被她魇住了，我进去找你的时候，看样子，你是打算挖了自己的眼珠子。”
沈漫的手顿了一下，她对着镜子眨了眨眼，没有感觉到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又把镜子重新还回去：“那她们还挺厉害的。”
余墨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然后对周璐璐说：“她就是一个先例，想活着，可别单独和她们离开。”
周璐璐有些失神的转回去，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
经此一遭。
沈漫就一直跟在余墨身边，看她怎么使唤那两个女生当苦工做活。
至于原先那个让她找玻璃珠的女生早就混迹在学生里，无法分辨。
天很快黑下来。
一直待在楼里的院长站在楼门口，说：“时间不早了，大家回来吃饭吧。”
“啊——”
突然。
在另一边陪一群小孩挖坑的赵荣突然发出惨烈一声尖叫。
然后连滚带爬远离那处。
没了她的遮挡。
大家能清晰的看见在那里有一截刚被挖出的白骨。
赵荣颤抖着声音：“那是人的骨头……人的骨头……”
副本里出现这些并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赵荣的反应。
很显然。
她还有什么没有说。
沈漫和余墨对视一眼。
沈漫上前一步把赵荣扶起来。
而院长已经走过来，动作熟练的重新把白骨埋进去了，一脸平静的对她们说：“抱歉啊，吓到你们了，这个孤儿院因为资金的问题，建址就在坟墓上，所以偶尔确实会挖出一些骨头。”
食堂里。
最后一个玩家刘浩端着餐盘坐过来，道：“我来了来了，刚才怎么了，说说吧。”
赵荣想起来都会觉得发抖，她好半天才克制住颤抖的冲动，低声道：“刚刚挖土，那个女生和我说，她的骨头被埋在那里，再挖一下就能挖出来，我……”
赵荣狠狠拍了两下手，她刚刚在洗手池边就差把手洗脱皮了：“……我以为是她在故意吓我，结果，我真的挖出来了……”
余墨吃了一口米饭，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这些一模一样的小屁孩里，有些是已经死了的，有些还活着。”
这话一出，赵荣的脸色更白了。
一顿饭吃的无滋无味。
吃完饭。
大家也都各自回了房间。
余墨蹲在门口把鞋子上沾上的傻子擦了擦，这才起身朝从进房间开始就一直站在窗户边的沈漫走过去，问：“看什么呢？”
沈漫：“我在看挖出骨头的地方。”
余墨“咦”了一声。
沈漫说：“我之前在解刨书上看过，赵荣挖出来的那截骨头应该是人的大臂。”
余墨：“学识这么渊博？还看出什么了？”
沈漫凑近在玻璃上哈了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形状把骨头的大小画出来，然后拿手指比划了一下，说：“发现没有，骨头的大小和那些小孩的胳膊大小差不多。”
余墨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所以，你觉得底下埋的是那些孤儿的尸骨？”
“尸体埋进去变成白骨是需要时间的，但是那截骨头又和那些小孩差不多大。”
缺少了成长时间。
沈漫说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孤儿院里被刻意分成两类的孩子，其实都保持在某个孩子死时候的状态。”
下一秒。
所有玩家的面板跳出来。
【恭喜玩家触发调查副本人物支线剧情任务——调查“孤儿的沉默”。】
【副本人物介绍：孤儿，不知道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叫什么，这些没有过去和未来的孩子，他们的成长似乎都带着深入骨髓的疼痛，只是简单的活着，都需要他们付出极大的努力。而这些可怜的孩子，此刻尸骨竟被埋于孤儿院下。】
【调查副本人物剧情任务，探索副本人物支线剧情，会对完成探索主线度有帮助哦，请玩家加油。】
沈漫关掉面板。
目光却在触碰到下方的一瞬间愣住。
她说：“余墨，你看。”
下方。
本该被院长重新埋进去的尸骨像是拥有自我意识一般，用力突破土层，然后一点点爬出来。
最后，骨头彼此连接。
成为了人的形状。
第30章 《孤儿院》4
月色下,骨架抖了抖身上沾染的灰尘，在原地静立片刻后，蓦地抬头朝楼上看去。
但是楼上什么都没有。
甚至连窗帘摆动的痕迹都没有。
房间里。
沈漫蹲在窗户下一手拽住窗帘一手拽住余墨,然后四目相对。
黑暗中。
彼此的眼睛都格外的亮。
余墨压低了声音：“听，脚步声。”
原本寂静的楼前空地传来很轻的“哒、哒、哒”声。
联想刚才看到的骨架。
脚步声是谁发出来的不言而喻。
此刻。
脚步声已经进了楼里。
或许是因为有回音的缘故。
脚步声开始变大。
然后像是极有目的一般的朝楼上走来。
沈漫的目光落在房间里那扇并不是严丝合缝的门上。
像是意识到什么。
对余墨说：“上床。”
上床没多久后。
脚步声就抵达三楼。
紧接着,脚步声每到一扇门前,就会停一下。
导致本就安静的三楼此刻越发寂静。
很快。
脚步声就抵达她们门前。
余墨有些好奇的想要探头越过衣柜旁，试图隔着一扇门确认一下外面的骨架究竟在干什么。
但是另一旁的沈漫伸手犹如牵着一只比格犬一般，牢牢抓着她。
又是不长不短的停留后。
脚步声开始想起,然后朝着另一边移动。
移动到赵荣的房门前停下来。
但是和之前停在房门口的安静不同。
这一次。
骨架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声音。
就像是在活动骨头。
又像是在啃噬什么东西。
没过多久。
房门就被打开。
紧随其后是赵荣撕心裂肺的尖叫。
然后在一瞬间归于沉寂。
一夜过后。
余墨带着黑眼圈打着哈欠打开房门。
在她打开房门的同时。
周璐璐和刘浩也一起打开房门。
几个人互相看向彼此。
然后统一的把目光落在赵荣所在房间的房门上。
下一秒。
里面就传来脚步声。
还不等他们反应,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赵荣一手握在门把手上,一手整理着因为睡觉而散乱的头发。
觉察到众人都在看她。
她有些不明所以道：“都看我干什么？”
一股寒意自后背升起。
周璐璐咽了咽口水，刚要把房门关上,就听见赵荣对她笑着说：“对了,昨天谢谢你啊。”
赵荣微笑着：“谢谢你愿意和我换孩子。”
话音一落。
周璐璐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起来。
余墨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转了转，扭头看向赵荣,问：“你昨天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赵荣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回来就直接睡着了，不知道有什么声音。”
说完，她反问：“你们是听见什么了吗？”
余墨笑容不变：“没有啊，
就是觉得一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觉得有些奇怪,所以想问问你们。”
她又扭头看向刘浩：“你听见了吗？”
刘浩看着她摇了摇头：“没有。”
不等余墨回头问周璐璐。
周璐璐就一把关上门,慌慌张张朝楼下走去：“我先去下去了，你们也快点儿吧。”
沈漫看着她从楼梯口离开。
才转头看向余墨。
余墨对着她抛了个媚眼。
“……”
食堂里。
沈漫端着盘子和余墨坐在一起。
周璐璐这次没有和她们坐在一起,而是一个人端着餐盘坐在角落。
很快。
赵荣主动端着餐盘坐在周璐璐对面。
从沈漫的方向能清楚的看见赵荣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慌乱。
但不知道是因为过分恐惧还是别的原因。
她没有任何离开的动作。
余墨说：“小朋友,吃饭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
沈漫顿了下，收回目光。
刘浩显然对她们的相处模式并没有任何好奇，而是压低了声音,疑惑道：“周璐璐和赵荣是怎么回事儿？”
余墨：“周璐璐肯定算计了赵荣，不然她刚才也不会那么说。”
刘浩迟疑道：“可是，赵荣还是赵荣吗？”
余墨不在乎道：“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漫看了她一眼。
吃完饭。
三个人鬼鬼祟祟的偷偷溜上楼。
“快点儿快点儿，别被她发现了！”
刘浩显然对这事儿心存畏惧，巴不得一步跨一楼。
上了三楼。
沈漫走到赵荣房门前，按下门把手推开。
里面干干净净。
没有任何一丝血迹或者被偷梁换柱的尸体。
刘浩不信邪的把整个屋子全翻了一遍，甚至连床垫都掀起来看，但是里面都没有。
余墨抱胸立在门口：“现在确定了吧。”
很显然。
赵荣已经不是赵荣了。
刘浩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沈漫说：“走吧，待太久不好。”
下楼的时候。
刘浩还是想不明白：“既然赵荣已经不是……了，她为什么还要对周璐璐说那句话？就算周璐璐真算计了赵荣，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余墨：“谁知道呢？万一她是一个有正义感的鬼呢？”
刘浩算是发现了，他是从余墨这里得不到任何答案的。
于是他转头问沈漫：“你呢，你怎么想？”
沈漫说：“我在想触发死亡的条件是什么。进副本才不到两天，就已经死了两个人。”
刘浩的注意力被沈漫带走。
但是直到一楼，也没有人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走到楼前空地上。
两个女生就自觉离开自由活动的大队伍主动走到余墨面前。
但是余墨摆了摆手：“我今天没心情和你们一起玩，你们自己玩吧。”
两个女生也很好说话的应声离开。
沈漫背靠着栏杆：“看不出来你今天没心情。”
“那都是我强装出来的坚强。”
余墨懒懒打了个哈欠：“熬了一晚上没睡，我快困死了，哪有精力陪她们玩。”
沈漫看了她一眼。
余墨：“看我我说的也是真的，你还年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道睡觉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有多重要了。”
说着，她把沈漫的肩膀往过勾了勾：“我眯一会儿，你别动就行。”
说完，不等沈漫同意，脑袋就耷拉在沈漫肩上了。
沈漫对她刚才说的话不置一词，但也算是听话的没有动。
任由余墨靠着自己睡觉。
在空地上，其他玩家都有学生围着一起玩。
但只有余墨和沈漫这里空空荡荡。
余墨有理由。
但沈漫想不明白为什么昨天那个让自己给她找玻璃珠的学生不来找自己了。
但没有这种不知道是活人还是死人的学生陪伴。
也确实轻松了一些。
于是她把目光落在另一边。
相比昨天的轻松自在。
今天陪小孩玩跳绳的刘浩明显有些僵硬。
“赵荣”在和一群小孩玩丢手绢。
相比刘浩和小孩之间的格格不入，那些小孩明显更亲近她，而她对那些孩子也有着不属于玩家的自在。
周璐璐在陪一个女生玩翻绳。
只是她翻着花绳的手在抖。
沈漫目前找不到任何信息。
所以她决定把目光重新落在系统给出的线索上。
调差“孤儿的沉默”。
从进入副本到现在，这些孩子在教室、食堂的时候是保持沉默的。
至于回到各自的房间。
楼里房间的隔音明显不是很好，而只要吃过饭后，楼里就安安静静的。
很显然，这些孩子回到房间也是在保持安静的。
余墨说，根据前两次副本，这一次副本的凶手大概率就是院长。
思及此。
沈漫对着其中一个女生招了招手。
女生眨眨眼，很是听话的过来，说：“阿姨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沈漫的目光越过女生，落在一楼院长房间的窗户上。
院长就像第一天那样，紧紧贴着窗户监控着楼前空地上的人。
或许还有玩家。
沈漫把目光落在女生的脸上。
尽管她看不出面前这个女生和其他女生有什么区别：“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你们的院长好不好？”
女生乖巧的点头：“好。”
沈漫笑了下，捋了捋女生额前的刘海，她借着这个动作把女生朝自己面前拉了拉，恰好挡住院长监视的目光，然后小声问：“院长是不是经常不理你们？感觉你们和她似乎都不是很熟。”
她把系统给出的任务和余墨的话放在一起，才发现，好像院长在的时候，这些孩子都会保持安静。
至于晚上回到房间没有声音，应该是某种规定或者别的她不知道的原因。
话音刚落。
女生就露出了害怕的目光，她下意识想要回头，却被沈漫拦住：“看着阿姨，阿姨会保护你的。”
女生犹豫的看着她，似乎在确认她话里内容的真假。
好一会儿，女生才小声的说：“院长不是很喜欢我们，所以我们会尽量安静一些。”
沈漫继续问：“她为什么不喜欢你们？她是对你们做了什么吗？还是说，对你们说过什么不好听的话。”
但这一次。
女生毫不犹豫的摇头，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甚至因为这个问题，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沈漫没想到会是这个走向。
她拉住女生的手，问：“要不要抱一下，抱着会不会不那么害怕？”
女生眼眶里已经蓄了泪水。
她没有说话。
却渴望一般的主动朝着沈漫走过去，然后任由沈漫温暖的怀抱抱住她。
突然。
另一侧传来女生脆生生的嗓音。
是那个和周璐璐玩翻花绳的女生。
她问周璐璐：
“可以永远陪我一起玩翻花绳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