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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虞棠视线又赶紧移开, 握紧杯子垂眸说:“我……想想。”

    不知何时打完电话的男人拉开椅子坐下。他的手指修长,拿起水壶给她续了杯柠檬水。

    “不急,”虞朝先的声音低沉, 像是只说给她听,“慢慢想。”

    虞朝先早就听见明明问她的话,现在他耐心的很,细细致致地瞧着眼前人。这双躲避的眸子里,装着他要笑不笑的样子,等他真的眯眼望去,将她抓个正着,她就开始要躲。

    他视线往下落,落在她扎在裙下的上衣, 衣摆箍的薄腰纤细,那腰软的滋味,昨天晚上他刚享受过。

    就这么多看了两眼,虞朝先脑子里马上浮想联翩。

    虞棠躲不开他的目光, 忽然站起来:“……我、我吃饱有点困了, 想回去休息可以吗。”

    虞朝先想着她今天玩了一下午,也确实累了,他让明明去开车过来。

    虞棠收拾好他丢在桌上的烟打火机还有手机,跟着往外走。

    明明忘性大, 话题一被扯开,他就忘了还没问出来虞棠喜欢哪样的。

    这时米奇买奶昔回来拿给了虞棠,明明和后面的米奇说了句:“老大看着冷漠无情,没想到还挺尊老爱幼。”

    米奇一声不吭,不发表任何意见。

    晚上虞朝先和虞棠回大浪湾的别墅。明明送几人离开,离得虞朝先近了, 明明才看见虞朝先脖子上有清晰的红痕和咬痕,这很明显地出自女人的手和嘴。

    而且这女人肯定还有颗小虎牙,因为咬痕里有一颗牙印非常的深。

    只是这女人……是谁?

    明明看向前面的虞朝先,小声问旁边的虞棠,“老大是不是有女人了,女人是谁?”

    虞棠像是跳脚的猫,赶紧摇头:“不是我!”

    明明不懂虞棠为何反应这么大,他看着虞棠,很是相信她的话,“我当然知道不是你。”

    他又问米奇知不知道,米奇看了眼虞棠,死抿着嘴,不说一句话。

    现在虞棠和明明的距离也不算远,虞棠忽然觉得这个距离,听明明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而明明瞧着虞棠背影,又总觉得哪里见过。

    虞棠想了一会,脚步都停下准备回头仔细看看明明。

    “愣什么。”虞朝先揉了揉虞棠的头发,将她脑袋掰了回来。

    揉头发,这个动作提醒了明明!

    他瞪大眼睛,像是遭雷劈地愣在原地,要不说他喜欢神父的工作,能听到很多八卦,无意中他好像知道虞棠一个天大的秘密。

    不正常的关系……虞棠这个小姑姑,喜欢的人是……老大!

    明明对目光很敏锐,他顿觉一道冷冷的目光刺在后背,他冷汗直冒的回头——虞朝先皱眉在看他这边。

    他一拍大腿,差点忘了,老大让他去开车过来。

    明明赶紧去开车,老大发火可不是开玩笑的,他忙着开车一转身又把虞棠喜欢老大这事给忘记了。

    一直安静的米奇给明明一个忠告:“沉默是金。”

    虞朝先牵着虞棠走到车前,忽然抬眸往对面茶楼瞥了眼。米奇立马警惕挡在虞朝先身前,明明转身要往茶楼方向去查看。

    虞朝先像是知道对面人是谁,不屑一笑:“不用。”

    随即上了车。

    月光斜斜地穿过柏树,在面前的小路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巴洛克风格的庄园别墅被茂密的花园环绕。

    别墅的豪华程度还是让虞棠吃惊。别墅内的对称布局极为考究,两侧是完全镜像的翼楼,每个窗户都装饰着繁复的石雕。院子中央是座三层的喷泉,泉水在月色下闪烁着银光。

    车沿着主路向主楼开去,两侧是排列整齐的矮黄杨,被修剪成完美的球形。花坛里种满了各色玫瑰,深红、纯白、淡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然而占据花园主体的是一棵海棠花树,虽然已经过了花季,但这棵海棠树生机勃勃,显然是被照顾的很好。

    虞朝先牵着虞棠的手来到室内,正对入口的是一道宽阔的弧形楼梯,两侧扶手是精美的锻铁工艺,点缀着镀金的装饰。

    虞棠被他带着来到楼梯正中央,她站在高处俯瞰,宛若是这座别墅庄园的主人。

    她身体忽然一僵,一双手已经从她身后环上来抱住。虞朝先下巴搁在她颈窝,低头在她耳边问:“喜欢我们的家吗?”

    他和虞棠的家。

    虞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就像是个华美精致的牢笼,但绝对不是家。

    “很漂亮。”她垂眸道。

    “喜欢就好。”这个距离,虞朝先清晰地瞧见她微微颤抖的睫毛,想起昨天晚上她睫毛扫过他胸膛的滋味,简直心痒难耐。

    他低头吻在她红透的耳尖,最后轻轻掰过她下巴来,吻在唇上。

    虞棠看这里像是经常有人打扫,她垂着脸,小声说:“可不可以不要在这。”第一次是在医院的楼梯,楼梯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好的回忆。

    虞朝先打横抱起来她,只当她是脸皮薄。

    书房里,虞棠被他吻得逐渐迷失,气氛好像温馨缓慢起来,就在她放松之际,虞朝先瞬间侵入,舌头深入她的唇,将她的所有的哭腔堵住……

    男人一遍遍索取一遍遍沉浸,虞棠的眼泪沾湿睫毛,逐渐模糊了全部视线。

    随着一声重重的喘息,虞朝先抱着虞棠坐在了椅子上,他紧紧地搂住她,回味着余韵。

    这次结束,虞朝先看了眼时间,十一点。

    电话响起的刚刚好。刚才在明明的店里,阿谨打电话来说的就是这通电话的事。

    虞朝先搂着怀里没了力气的虞棠,将毯子往上拢盖住她肩头,懒懒地接起电话。

    “星海集团的徐董约我见面,那我当然得见……”虞朝先垂眸看了眼怀里昏昏欲睡的女孩,“中午十一点太早,家里学生爱睡懒觉,起不来……可以,那就晚上七点。”

    电话挂断,昏昏沉沉的虞棠被虞朝先放到浴池里,暖光水汽,将氛围烘托的旖旎又暧昧。虞朝先头发微微湿漉,发梢处滴着水,划过喉结迅速落在怀中虞棠嫣红的嘴角上。

    虞棠真的一下都受不了,轻轻喊了声虞朝先,手抵在他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

    软热的触感,这点力道在男人看来更像是爱抚。

    ……

    此时星海集团总部高层,身穿深灰西装的年轻男人坐在沙发上挂掉电话。

    家里学生爱睡懒觉?男人嗤笑一声,望向对面的女孩,修长的腿随意地岔开:“好妹妹,还不坐过来?”

    女孩蜷着手指,迟迟不肯过去,她提醒他,只是被吓的有点结巴:“徐聿岸,我是你妹妹……”

    “上你那天我就知道。”徐聿岸起身过去,吻着身体僵硬的徐苡,“说点我不知道的。”

    “我们是兄妹,不能做这些!”徐苡挣扎着躲,却疼得抽泣一声。

    “这点我可以不知道。”徐聿岸顶进去,慡的在她耳边轻喘,“明天你也可以睡懒觉。”

    夜晚被无限拉长,厚厚的窗帘更像是延长了黑暗。

    舒服柔软的大床上,虞棠这一晚睡得相当沉,睁眼看到房里漆黑一片还有点恍惚,天还没亮?

    “醒了?”

    虞棠身后贴着男人劲实滚烫的身体,她往里挪了挪。一晚上都贴在一起的身体骤然分开,虞朝先很快就把她捞回去,抱着她翻了身,把虞棠放到他身上趴着。

    虞棠拿起桌上的手机,已经是中午十二点。昨晚上从书房回到卧室洗澡,从浴室到阳台,又从地毯到床上再到浴室,也记不清是多少次,因为她早就没了意识,困得闭眼就睡了过去了。

    虞朝先吻了下她发旋,“饿不饿?”

    虞棠其实不太饿,可是她刚直起腰起来,就察觉到自己身后的男人温度过高。

    “我饿了!”虞棠像是被烫到一样起身,“这个点该吃午饭了。”

    忽然虞棠小腹一抽,虞朝先却也同步感觉到她的异样,他困惑地低头往腿上看,一抹红色的血迹,再往虞棠的腿上看去,白皙的肌肤上是一抹红。

    虞棠推迟了几天的生理期终于来了。

    下午米奇和明明提着大包小包来到别墅送衣服。米奇径直走向厨房泡咖啡,明明则拎着衣服上楼。

    开门的是虞朝先,他接过自己的衣物后,明明又递过另一个纸袋:“这是虞小姐的,定制款预计五点前都能送到,我放门口?她在哪个房间?”

    “不用,直接给我,”虞朝先直接把虞棠的衣服也拿走,“她在我这睡。”

    虞朝先把门一关,明明差点滚到楼下。

    楼下的米奇被动静吓了一跳,探头往楼梯一看。

    明明看米奇这惊讶的表情就气不打一处来:“装,还在那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老大的女人……是、是虞棠?”

    米奇看了眼楼上,端着做好的咖啡,一杯加奶一杯不加:“是啊,但是每次看到,我也都觉得惊吓。”

    特别是第一次的时候。

    所以这次换明明被吓,米奇觉得心情舒畅许多。不过米奇觉得这也是老大故意的,谁让明明废话多,居然敢给虞棠介绍男朋友,还让虞棠多谈两个。不过话说回来,虞棠要真谈了老大以外的男人……米奇打了个冷颤,还是别想了,谁都别想好活。

    见米奇端了两杯冰咖啡上来,虞朝先皱眉,让米奇换成温牛奶,又让米奇交代菲佣去买女生用品。

    虞棠身体不太舒服,就没有出去吃,一下午都昏昏沉沉在床上。

    不吃饭肯定不行,虞朝先让厨师做了些温补的汤,让她喝完。

    其实虞棠的生理期,只有在刚来的这四五个小时有小腹抽疼的感觉,但为了可以一个人安静的待着,她就决定装出来肚子很疼的样子。

    坐在餐桌前喝完了汤,虞棠发了会愣,她不想和虞朝先一起待着。

    她看了眼刚挂电话的男人,说:“我困了,想回房间睡觉可以吗?”

    虞朝先扫过去一眼,看到她发白的小脸,“等会。”

    虞棠不知他意思,觉得他莫名其妙,不至于连睡觉这点事也管吧。虞朝先又打了个电话,“这批无人机不要走漏风声,现在战场上试验,尽快给我数据。”

    挂了电话他起身看了眼趴沙发的虞棠,一动不动好像没精神的宠物,“不是说困了?”

    “我是困了,但是……”虞棠看这架势他也要上去?

    见她迟迟不动,一看她这就是不想自己走路,虞朝先俯身抱着虞棠上了楼。

    虞朝先掀开被子,连人带被一起搂在怀里。虞棠没想明白,她哪句话说要让他陪着一起睡?

    睡到下午三点,虞棠睡不下去了,好在明明帮忙买来《魔法学院》打发时间。虞棠就在卧室里躺着看书,哪知虞朝先又跟着一起躺过来。

    他在旁边打电话,从虞棠的角度,能看见他喉结时不时滚动。

    虞朝先没有好好系上睡袍,带子松垮地垂在腰间,衣襟随意散开,露出精壮的胸膛。

    窗帘拉开,房内光线很足,男人身上的疤痕看得清清楚楚,狰狞蜿蜒的陈旧伤疤,每一处都是触目惊心。

    虞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在他心口上方,那道最深的疤痕。虞棠下意识想起脖子上的子弹项链。

    她突然伸手碰了碰他心口的痕迹,指尖下的皮肤微微起伏,发觉虞朝先低头要看过来,虞棠慌忙收回手,低头假装看书。

    “去打听下英洲的无人机招标会,”虞朝先接着电话,单手把她往上拎了下,抓着她的手摩挲,又继续对着电话沟通,“以后战争少不了无人机,先提前占据市场,既然对方主动找过来我们参与竞标,虞氏也该有些诚意。”

    电话打了五分钟还没停,烦得虞棠一脚蹬过去,书都看不进去。

    “我要去别的房间。”虞棠要下床。

    虞朝先抓住她踢过来的脚,很快挂了电话,笑着俯身在她脚踝上亲了一口。

    “生气了?”他扔下电话,顺势把她搂在怀里哄——

    作者有话说:徐苡(yi)和徐聿岸的故事在《被极品坏种堂哥缠上后》墙纸爱|他要这妹妹,一刻也等不了。

    这俩人在本篇的剧情不会很多,主要是涉及到剧情了。

    第62章

    虞朝先下巴搁在她颈窝, 一起看。

    虞棠当即要挣扎,柔软的指腹无意间擦过他身上凸起的旧疤,虞朝先嗓音喑哑起来:“再乱扭就拉你小手往下了啊。”

    察觉身后男人温度骤然升高, 虞棠果然安分下来。还是一样的敢惹不敢认,虞朝先好笑地亲她耳尖上。

    虞棠继续看书,这页刚要翻过去,盖在她小腹上的温暖手掌忽然伸出来,男人食指压住了这页。大概愣了快十秒钟,虞朝先才带着她的手翻到下一页。

    楼下米奇接到陈调的电话, 刚接通,电话对面的大嗓门就喊道:“老大是不是和虞小姐在一起呢。”

    米奇往楼上看了眼:“你怎么知道?”

    陈调一听,果然:“我正和老大汇报法洲那批货的订单完成了, 刚说完,老大居然连我说一句废话的机会都不给,直接挂断。”

    听到抱怨, 米奇也直接挂断, 谁要听陈调废话。

    没一会明明的手机响起, 几人的号码都是只有内部人员知道。

    明明接通,对面立刻传来陈调亢奋的声音:“明哥,我是陈调,咱俩熟悉熟悉?听说你之前和老大对狙,牛呀兄弟,什么感受和我说说,我和你说啊,老大枪法太变态……”

    明明立马来了兴趣:“我和你说,三天三夜说不完,当时小岛雨林里……”

    米奇想, 陈调终于找到一个和他废话同频的。废话大王终于找到知音,他默默掏出耳机塞进耳朵,世界顿时清静。毕竟谁都不想同时听两挺机关枪叭叭个没完。

    晚上七点。

    虞棠瞧着虞朝先换了身西装,高大挺拔的身影立在落地窗前,手工裁剪的西装将男人有型的身材完全勾勒出来。

    他刚沐浴过,潮湿的黑发随意向后梳理,带着水汽的凉意。

    整个下午他都懒散地和她拥在床榻里,温热的掌心始终贴在她小腹。此刻他衣冠楚楚地立在窗前,袖扣也都一丝不苟地扣紧,肌理、伤疤全都被掩盖在衣服下。

    骤然和他分开,虞棠忽然觉得和他生出些距离感。

    她把自己往被子里缩了缩。

    虞朝先垂眸看她。之前在虞宅,他穿着西装靠在她门口,床上的她也是这样装睡偷瞧他。

    屋里忽然静得出奇,虞棠对虞朝先身影压过来的感觉很熟悉。其实她也见过很多健身的高大男人,但那些人的身材和虞朝先一比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虞朝先独属的侵略和压迫感很重。

    现在男人一言不发,安静时总会给她一种温柔绅士的错觉,但她知道,这男人的戾和邪都藏在那勾笑的唇上。千万不要被迷惑。

    安静的时间太长,她睁开一点眼睛,男人稍微倾身,修长的手指就落在了她旁边。

    拿起了手机和打火机。

    “我十一点回来,等我一起睡?”虞朝先本来是准备带虞棠一起,可她身体不舒服,还是在家里休息为妥。

    虞棠没能装睡下去,“嗯。”下一秒头顶被揉了揉。

    门口传来敲门声,明明已经准备好了。

    虞朝先对上虞棠那双黑漉漉的眸子,“亲我一下。”

    虞棠知道门外有人,不想和他耗,很快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虞朝先又点了点书的这一页:“这个也等我回来再看。”

    米奇则留在别墅等虞朝先回来。

    路上明明把拍到的照片拿给后车座的男人,和虞朝先汇报:“老大,昨天晚上去查了徐聿岸,发现他最近出行身边一直都跟着一个女孩,看着年纪和虞小姐年龄相仿。”

    虞朝先看到照片,嗤笑了声,和有弱点的人做生意才放心。

    中寰的一家餐厅。

    这餐厅是经典的粤菜系,以顶级鲍参翅肚和手工点心闻名,餐厅的落地窗可以俯瞰维多港湾。

    徐聿岸和虞朝先年龄相仿,不过徐聿岸比虞朝先多了斯斯文文的儒雅气质。

    往往斯文里,多败类。

    徐聿岸自然不知道虞朝先对他的评价,虞朝先自然也不明,他在徐聿岸眼里,和衣冠禽兽无异。

    徐聿岸昨晚在茶楼瞧见虞朝先身边跟着个女孩,就虞朝先看那女孩的那眼神,怎么说呢,都是男人,看得可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女孩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清纯的眼神里带着懵懂经过人事的欲,由此可见虞朝先确实禽兽,这么小都不放过。

    “虞先生,幸会。”徐聿岸礼貌笑笑,伸过去手。

    简短地握手,二人落座。

    “这里的点心还不错,小孩子都比较喜欢。”徐聿岸慢条斯理地开口,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虞朝先身旁空着的座位,“还以为虞先生会带家里学生一起来,看来学生不太愿意跟虞先生一块出来啊。”

    他语气温和,字里行间却精准地透出猜测,虞朝先恐怕还并未真的得到那女孩的心。想到小女孩任性起来有多磨人,徐聿岸眼底不禁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

    但他面上依旧是无可挑剔的绅士做派,优雅地抬手示意:“不如虞先生先尝尝这点心?看合不合口味。”

    “徐董事长百忙之中约我见面,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尝点心,”身边没了虞棠,虞朝先懒懒的靠在椅背,神色倨傲,语气散漫得很,“又或者让我听废话的吧。”

    徐聿岸指尖在桌面轻轻一点,侍者立刻悄无声息地上前斟酒。他这才微微一笑:“生意嘛,往往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

    虞朝先摇晃着那杯酒,却并未入口,语气漫不经心:“那也要看看是什么生意。”

    见虞朝先兴致缺缺,徐聿岸不再迂回,径直亮出底牌:“我想借用虞氏的船,运一批空射系导弹。”

    虞朝先眉梢微动,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兴味。

    有意思。东方国家禁枪是事实,但战争从来是政治最亲密的伙伴。

    而他虞朝先,只做纯粹的商人,不谈政治。当然,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哦?”他指节间把玩着一只金属打火机,开合的脆响在静谧的包厢里格外清晰,“军火商又不止虞氏一家,徐董怎么偏偏找上我?”

    “虞先生接手虞氏也不过短短三个月,五十多家竞争对手被你收购,其中三十四家在收购后被虞氏迅速关闭,剩余的公司则沦为了虞氏的子公司,不仅如此,虞先生手里还有多加运输公司,所以在武器的市场上,还有谁能当虞氏的竞争者。”徐虞岸顿了顿,加重了语气,“最主要的,是我只相信虞先生。”

    虞朝先点了根烟,徐聿岸显然是调查过他,但男人对这些夸赞没什么反应,恭维的话他听过太多,他反而望向窗外。

    日间是碧海游轮,入夜后对岸霓虹,虞棠应该挺喜欢这样的餐厅。想到虞棠,男人嘴角开始勾笑,估计她是没听他的话,抱着书看,说不定他回去后还要故意给他透露剧情。

    虞朝先抬手看了眼时间。

    徐聿岸不知道对面的虞朝先想到什么,连眉眼都开始柔和,但显然虞朝先不是个谈正事的姿态。

    见状徐聿岸直接切入正题:“虞先生,我只需要那艘装着导弹的船不慎'遗失'在巴达尔港口,之后虞氏就不用再管,港口人员复杂混乱,自然会有人恰好发现这艘遗失的船。”

    “当然,该有的费用星海集团绝少不了虞先生的。”徐聿岸补充道。

    “我有什么好处?”运输的钱,虞朝先根本不会看着眼里。

    徐聿岸目光微闪,意味深长地看过去:“虞先生说呢。”

    虞朝先这才捻灭烟,不紧不慢地端起那杯始终未动的酒,“我小姑姑会在香江念四年书,这四年,她不能有半点差池,我这个人尊老爱幼,就这一个长辈,在你的地盘上,人,你得给我照顾周全了。”

    长辈?徐聿岸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掠过一丝玩味的嗤笑。那女孩究竟是血脉相连的长辈,还是金屋藏娇的情人?这界限可太暧昧了。

    但他绝不会蠢到去追问,当即从善如流地举杯,碰出一声清脆的响:“这没问题。”

    无论那女孩是哪种“长辈”,她都显然是虞朝先暴露出来的一个软肋。必要时,或可借此撬动僵局。

    若能借此机会与虞朝先共享运输线,未来的便利将不可估量。

    不过……徐聿岸脑中闪过那些关于虞朝先报复手段的骇人传闻,疯子的弱点固然诱人,但招惹疯子的代价也可能超乎想象。这笔账,他还需仔细掂量。

    在虞朝先看来,交易的核心已然落定,今天的对话到这就可以结束了。

    餐厅经理过来,将虞朝先指出的几样精致的点心:龙带玉梨香、鲍鱼酥、蜜汁叉烧,仔细打包。

    好巧不巧,在虞朝先转身离去时,包厢的门被轻声推开。徐聿岸的助理侧身引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那女孩穿着简单的连衣裙,脸上还带着几分刚睡醒的懵懂慵懒。

    徐聿岸极其自然地伸手,将她纤细的手腕攥入掌心,一把带入身侧,语气是与他方才谈判时截然不同的亲昵温和:“怎么没再多睡会儿?”

    虞朝先的脚步顿住,目光转回,落在那个突然出现的女孩身上。

    徐聿岸介绍道:“我堂妹,放暑假来这里玩。”

    堂妹?虞朝先眉梢几不可察地一动,堂妹都碰,果然是败类。

    不过,徐聿岸贴身带着的人,分量自然不一般。

    徐苡在一旁安静的吃东西,看都没看徐聿岸一眼。

    就在这微妙的气氛中,虞朝先忽地转向徐聿岸,嘴角依旧是若有若无的笑,眼神却狠戾极了。

    “徐先生,”虞朝先声音不高,他刻意停顿,把话和徐聿岸讲明白,“那你可要好好看好堂妹,我小姑姑好,她自然也好,反过来说嘛,我小姑姑要有什么事,她怕是也会遭到一样的。”

    这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徐聿岸想利用那女孩威胁虞朝先的所有念头。

    徐苡没听见二人压低声音的谈话,她抬头扫了眼虞朝先。这男人长得可真好看,五官精致魅惑,不仅脸好看得像明星,身材更是好得像杂志里的男模,而且一身黑色西装英俊高挑,一看就知道虞朝先是位温柔的俊雅绅士。

    但也不好说,不能以貌取人,徐苡吃过教训。长得好看的也不都是好人,就像徐聿岸,极品的坏蛋。

    虞朝先都走没影了,徐苡还在看,徐聿岸不满地掰过她的脸:“那样的败类有什么好看的。”

    徐苡拍开徐聿岸的手,冷淡骂道:“还有比你更败类的吗,不看别人难道要看你的脸吗?”

    徐聿岸被骂一点不恼,他凑过去,咬在她耳垂:“妹妹何必发这么大火,还是留点力气,在床上扇我比较好。”

    “你!”徐苡都收回想扇徐聿岸的巴掌,嫌脏了自己的手

    窗外夜色渐深,虞棠盯着电脑屏幕上清晰的“已录取”状态,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

    雾都大学。

    她成功了。但成功的喜悦只持续了一秒,就被更庞大的不安迅速吞没。

    录取通知书的收件地址,她冒险填了学校。绝不能让这份文件寄回虞宅,落入虞朝先的手中,那等同于直接告诉他,她胆大包天地改了志愿,放弃了香江大学。

    现在回想,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提交志愿到现在,她一直完美地扮演着顺从,一口咬定自己报考的就是香江大学。虞朝先似乎从未起疑。

    之前虞朝先说在香江待五天,明天就是第三天了,可虞朝先现在也没说让收拾东西离开,她越发焦虑不安。

    眼下,最大的难题不再是偷偷在二手网站变卖那些奢侈品来攒钱。而是如何摆脱那双如影随形的眼睛,她必须想办法让虞朝先撤掉24小时跟着她的人。否则,她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去学校取回那份通知书。

    方法似乎只有一个:表现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听话、更乖巧,让虞朝先放松对她的警惕心。

    米奇正专注着手上的事,忽然感到头顶上方投来一道视线。他抬头,看见虞棠正站在二楼的拐角处。

    看到米奇在,虞棠很快地就跑下来。

    “米奇,我们后天回香江吗?”

    面对她的询问,米奇摇摇头,如实回答:“我也不清楚,得看老大的安排。”

    “这样啊。”虞棠知道虞朝先那个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的,贸然去问,很可能会惹到他。他或许会立刻板起脸,冷冰冰地诘问,怎么你想回去?说不定还会更恶劣地追加一句,既然想走,那咱就在这一直住下去好了。

    反正,虞朝先最大的乐趣似乎就是和她对着干。这么一想,虞棠脸上笼上一层担忧。

    米奇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下明了。他放缓了声音,尝试着建议:“如果虞小姐想回去,可以和老大说出来,我想如果虞小姐愿意和老大说出来自己的想法,老大应该会很开心,大概率也是会答应。”

    “他怎么可能会听我的?”虞棠几乎是脱口而出,她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在她看来,自己不过是虞朝先一时兴起养在身边的一只宠物,高兴时逗弄两下,要求她绝对的听话和乖巧,惹恼了他,不知要受什么恐怖折磨。

    “虞小姐,其实你想让老大听你的,好简单。”米奇把沏好的普洱茶端来放到虞棠手边,又指了指虞棠手里的手机,“给老大发条信息,或者打个电话,问他几点回来,说你沏好了普洱茶等他。”

    米奇觉得自己说得很明白了,但学生总有自己的理解。

    虞棠思考了一会,这样跑腿的伺候虞朝先的活她可没少做过,不就是帮他跑腿端茶递水嘛,这个她太会了!

    细细想来米奇说得也没错,那段时间她帮他端茶递水,虞朝先是没怎么为难他,就是发信息的事情她不理解,但发了好像也没什么大问题,因为重点是帮他跑腿当仆人,信息就无所谓了,顶多就是表现自己的谄媚。

    虞朝先接到虞棠的电话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虞棠是想发信息来着,她一和虞朝先说话就紧张不安,结果手不小心触碰到拨通号码,她一下就把手机扔沙发上了。

    她手忙脚乱的又赶紧捡回来,尖悬在红色的挂断键上方,正要按下,就听见男人慵懒的声音:“嗯?”

    “你……我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刚沏了普洱茶,我、我还没睡……等……”最后那句等他回来怎么都说不出口。

    虞朝先挑眉,也才分开两个半小时而已,小姑姑都知道给他沏普洱等他了,看来一直带在身边养着确实有效果。

    “在等我回去?”虞朝先懒懒靠在后座。

    明明瞥了眼后视镜,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老大嘴角翘成这样。

    虞朝先在后座闭上眼,手机对面久久没有回应,他又散漫的“嗯?”了声。

    这时女孩才柔柔地回了个“嗯”。

    虞朝先到家,就看见沙发上坐了个乖巧的身影,穿着淡蓝色的睡裙,长度刚刚到膝盖,露出白生的小腿和形状好看的脚踝。

    吊灯的光晕让本就皮肤白皙的虞棠更显白嫩,衬的唇色嫣红水泽,乖乖等他回家的小姑姑,看得人心猿意马。

    身后的明明下意识想跟过来,虞朝先脸都没转:“你和米奇先回去吧,剩下的明天再说。”

    “啊?”明明还没反应过来,连门口都没跨进去就已经被米奇箍着脖子拉走。

    虞棠看见他手里拎的点心,决定去迎接他。虞朝先倒也像是在等她过来,揉了揉她的头发。在虞朝先记忆里,虞棠之前就是这么迎接虞延庭回家的。

    家,这里确实是他和虞棠的家。

    两个人对面坐在餐桌上,一壶普洱茶,分食了虞朝先带来的点心。

    谁知男人半天不说话,只睨着吃点心的她。

    “吃饱了?”虞朝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她身后。

    虞棠干巴巴咽了口普洱茶,“吃饱了。”

    男人身上尽是危险气息,总让虞棠联想到硝烟烈火,不跑会被他烧死。他胸腔贴在她后背,呼吸一起一伏,灼烫又坚硬,没有比这怀抱更结实的牢笼。

    她熟悉、害怕、痛恨又……

    好在虞朝先只是抱着她在沙发上看电视,没有其它动作。

    虞棠还是那个老习惯,喜欢躺在沙发看电视,虞朝先把她的脚放在自己腿上。虞棠立马坐起来,被男人眼神瞪了下她又立马躺了回去,来了个仰卧起坐。

    但终究是怕被虞朝先抓过去收拾,趁他没注意,她踢开虞朝先就往楼上跑。

    两条白生生的腿就在他眼前晃。

    虞棠回房间要反锁房门,一条长腿挤了进来。

    虞朝先瞧她这副惹完他又怕得要死的样子,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这小嘴可厉害着呢,亲上一口不知道又该被她怎么啃怎么咬。但无所谓,嘴不用来亲还要用来干嘛?

    他得问问虞棠,这张会气人的嘴,不亲还能用来干嘛。

    第63章

    虞朝先搂起人就有些收不住的吻, “肚子还疼吗?”

    “疼不疼都不能做那些事的,生理期……”

    这小姑姑把他当什么,他又不是禽兽,果然这嘴比起说话,还是亲起来最让人满意。

    虞棠这几天睡得生物钟混乱,醒来虞朝先还在,或者说即将不在,因为他在换衣服,一看时间才早晨五点。

    虞朝先看她醒了, 就像是要昏昏欲睡的样子,过去揉她脸颊,让她清醒, “起床,不是还有半个月开学?带你出去,飞机上再睡。”

    听到要出去, 虞棠陡然清醒, “去哪?”

    虞朝先直接带她飞到拜酋国——购物的天堂。

    飞机缓缓降落在国际机场。机场外炽烈的阳光洒在无边的沙漠与波斯湾的碧蓝海水上。

    踏上航站楼, 虞棠便被极具冲击力的□□风格穹顶所吸引, 内部极尽奢华与精美。

    视线所及,身着传统白袍的阿拉伯男子与全身笼罩在黑袍中的女性行色匆匆,一黑一白,很强的割裂感。

    她的手被轻轻向前一带。虞朝先垂眸瞥了她一眼,无需多言, 她便下意识地快走两步, 紧紧跟上。身后的米奇和明明也寸步不移地跟在虞棠身后。

    乘车离开机场,虞棠好奇地趴在车窗往外看,身前是高耸的摩天大楼,世界上最高的建筑物哈利法塔在远处反射着耀眼的光;身后则是一片沙漠,只有椰枣树点缀。

    他们的车朝着哈利法塔的方向驶去,与身后的沙漠渐行渐远。

    沙漠中央家小旅馆,没有客人没有欢声笑语,却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还时不时传出几声男人痛苦的惨叫。

    一个穿着花哨度假衬衫的少年,他手里正忙着摆弄麻绳,把地上半残不死的男人细致地绑起来,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诡异专注,仿佛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身边传来催促的声音:“诺亚,让你绑个人,又不是让你系蝴蝶结,磨蹭什么呢。”

    “乔纳森叔叔,”诺亚头也不抬,声音里甚至带着点陶醉,“死亡,难道不该更有仪式感吗?”不过他顿了顿,似乎被点拨了,“蝴蝶结?听起来不错,很有美感。”

    他边说边真的在男人血流如注的胸膛上方,用染血的麻绳熟练地系了一个歪歪扭扭、却清晰可辨的蝴蝶结。他猛地收紧绳结,无视身下躯体剧烈的抽搐。

    “喂喂,听说你以前也是社团里叱咤风云的二把手呢?卷了帮派的钱跑路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这辈子都能高枕无忧,逍遥快活了?”诺亚故作惋惜地摇头叹气,在杀人却好像闲聊一样的谈话,“唉,真是可惜啊,偏偏遇上了我们这对金牌师徒二人组。你的好日子,到今天就算彻底到头啦。”

    地上这叛徒确实过了几年纸醉金迷的日子,可惜运气耗尽了,撞上了任务成功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师徒杀手组合。

    乔纳森就烦这诺亚小子每次杀人前话多,“快点,这单生意的佣金确实不错,但下一单做成了,咱这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诺亚脸上都是飞溅的血,闻言眼睛瞬间亮得骇人,兴奋地追问:“真的吗?杀谁杀谁?快告诉我!”

    乔纳森拿出一张模糊的照片,是个男人的背影,依稀能看到一点冷峻的侧脸轮廓,“情报说他今天落地拜酋国。”

    “咦?”诺亚手上继续缠着绳子,但注意力完全被照片吸引。他歪着头,盯着照片角落那个被高大男人紧紧牵住手腕的纤瘦女孩,他好奇地问,“他还带着个女孩,你看他佩戴的领带和女孩的裙子是一个颜色,为什么呀?”

    乔纳森狠狠吸了一口雪茄,不耐烦地吐出浓烟:“蠢问题,肯定是他情人呗,少说废话,赶紧弄完走人!”

    诺亚飞快地给手枪的扳机绑了细绳打了个死结,另一头绑在了墙上的挂钟。

    当钟走到整点,时针会下拉扳机……

    多么完美的艺术品!

    诺亚回头不见身影,他赶紧跑出去追人:“等等我呀,乔纳森叔叔!”

    沙漠的寂静是一种沉重的压力,乔纳森习惯性地仰起头,他拍着诺亚后背:“年轻人,要抬头看天!”

    诺亚却固执地低着头,视线胶着在滚烫的沙地上:“乔纳森叔叔看天,所以我要低头看地。”

    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不远处停着的皮卡车走去。

    他们走出不过百米,旅馆里连着传来“布谷布谷”的报时声、男人的惨叫,以及十声干脆利落、节奏均匀的枪响枪响。

    刚好是十点。

    虞棠低头瞥了眼虞朝先腕上的表,时针刚划过十点。这个时间,早餐太迟,午餐又太早。她不知道虞朝先要带她去哪儿,直到车子稳稳停在购物中心门口。

    虞朝先是第二个带她买衣服的男人,第一个是哥哥虞延庭。虽然都是买衣服,但又完全不一样。

    同样是购物,体验却天差地别。

    哥哥会耐心地陪她逛,让她自己挑选、试穿,直到找到真心喜欢的款式。

    虞朝先则是——“这条裙子、这件外套、还有那件毛衣,上面那双鞋,以及这个包……”

    一旁的导购员眼睛瞬间亮了,这是来了大订单!

    然而虞朝先下一句是:“我刚才指的这些,全部不要。”

    “?”导购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虞棠接收到导购员投来的困惑目光,心说你别看,看我也没用,他才是老大。

    虞朝先继续往前走,慢悠悠地说:“剩下的,所有款式,按她的尺码,全部包起来。”

    “!!”导购员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迅速切换为狂喜。

    虞棠看着导购员再次投来的混杂着羡慕和难以置信的目光,心说你别看了,我和你一样震惊。

    她忍不住轻轻扯了扯虞朝先的袖口,声音都带了点虚:“是不是太多了点?”

    虞朝先只是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虞棠大学开学,还是要买些新衣服,她爱看的那些偶像剧,里面的女主买衣服都很开心,她也该开心一下吧。

    身后,米奇和明明手里早已提满了购物袋。虞棠困惑不已,难道虞朝先带她来这就只是为了给她买衣服?没有正事要办?

    虞棠觉得钱被大风刮走了。她偷偷打量着身旁的男人,心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违和感。这太奇怪了。放在以前,她想从他那里讨一百块零花钱,都得费尽心思、来回跑腿十几次,看他心情才有可能成功。而现在,她明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要,他却轻松给她这么多。

    而且每件衣服都贵得离谱。

    可是和虞朝先一起逛商场真的很没有参与感。买衣服,最激动的不就是试衣服的那一刻么,现在只有业绩超标的导购员激动。

    一种莫名的无所适从感包裹着虞棠,她放下果汁,起身往外走。虞朝先的目光下一秒就从衣服里抬眼,瞥向她。

    虞棠有点郁闷,去厕所也要告诉他吗?好像虞朝先还不至于连她去个厕所都要人跟着。

    她从洗手间出来,仔细打量这座商场,高耸数十米的玻璃穹顶将阳光过滤成柔和的光瀑,倾泻而下,与室内巨型瀑布交相辉映。空气中浮动着香氛与现磨咖啡豆交融的醇厚香气。

    她注意到,往来人群中不乏未穿黑袍的女性,衣着时尚,多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这让她稍稍放松了些,沉浸在这别样的风土人情中,独自坐在休息椅上多看了几眼。

    只是室内外温差极大,门外是四十几度的热浪,室内只有二十度。

    刚才虞朝先给她套了件薄卫衣,所以虞棠觉得现在室内温度刚合适。

    就在这时,一个正低头看路穿着花哨度假衬衫的少年,余光不经意地扫过休息区。他的视线瞬间被椅子上那个穿着卫衣连衣裙的黑发女孩吸引住。

    好漂亮,好可爱,眼睛亮晶晶、黑漉漉,像精心雕琢的精致玩偶娃娃。他直白的目光很快引起了女孩的警觉。

    “乔纳森叔叔,你快看那边……咦,人呢?”诺亚拉着乔纳森低头看去,长椅上的女孩早就不见身影。

    就在虞棠抬眼的瞬间,她的手腕已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牢牢攥住。虞朝先都懒得说她,去个洗手间,这么近的距离也能撒手没。

    虞棠看见米奇和明明也跟着过来,扯开了话题,“我们要回去了吗?”

    “嗯,饿不饿。”虞朝先牵着她离开。

    “不饿。”

    外面热浪灼人,阳光刺目,虞棠刚下意识地想抬手遮挡,下一秒,一顶宽大的度假风遮阳帽便戴在了她的头顶。

    帽沿很大,虞棠要完全抬起头才能看见虞朝先。

    身后,明明和米奇正沉默而高效地将堆积如山的购物袋逐一放入后备箱。

    虞朝先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对面,瞳孔骤然紧缩,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揽住虞棠的腰带着她旋身扑倒。

    虞棠只觉一阵猛烈天旋地转,子弹擦着她发梢而过,穿透了他们身旁车辆的后视镜。玻璃碎片炸裂四溅的瞬间,虞朝先后背重重撞上轮胎作为缓冲,抱着怀里的虞棠就势迅猛一滚,两人堪堪隐匿在宽大的车尾之后。

    巨大的惯性让虞棠头上的遮阳帽飞了出去。她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抓住那顶帽子,手腕却被虞朝先更快地一把死死握住。

    几乎是在同一秒,飞扬在半空的帽子被子弹赫然洞穿。

    枪声引发了巨大的恐慌!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不过眨眼功夫,原本熙攘的街道变得一片死寂空旷。

    乔纳森借助粗壮的树干作为掩体,枪口稳稳瞄准了正在火力掩护的米奇,食指已然压下一半扳机。

    “倏——”

    一声极其精准的冷枪!米奇的子弹竟然后发先至,猛地击穿了乔纳森藏身的树皮!

    飞溅的木屑擦着乔纳森的耳廓掠过,火辣辣的痛感瞬间传来,耳朵差点被穿透。

    “该死!”乔纳森暗骂一声,迅速缩回头。

    “叔叔!这边!快!”拐角处,诺亚压低声音急切地喊道,“这里是视线死角!”

    乔纳森一个敏捷的战术翻滚,迅速躲到诺亚所在的绿植掩体后。刚喘了口气,就听到身边的诺亚小声抱怨:“乔纳森叔叔,开枪的时候小心点嘛!别伤到那个穿白裙子的女孩啊!这么可爱,死了多可惜。”

    乔纳森气得反手就朝他后脑勺锤了一记:“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是个小色鬼!”

    诺亚灵巧地一矮身,恰好躲过米奇又一发试探性的射击,子弹啾的一声没入他们身后的泥土里。

    他眨巴着眼睛,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纯粹的憧憬:“等我们干完这一票,拿到天价佣金……我不就有很多很多钱了吗?到时候,是不是也可以养一个那么漂亮的女孩了?”

    做了防弹处理的宾利车后,虞朝先迅速低头扫视身下的女孩,好好的,没受伤,就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点懵。

    她没被伤到也没被摔到,后脑勺被虞朝先的手护住,腰也被他的手臂隔开了地面。

    虞棠被他死死护在身下,耳边是他放轻的呼吸。

    抬眼时,视线里是虞朝先紧绷的下颌线,这样的视角她经常见到。

    只是,和以往不同的是,那双总是戏谑的眼睛此刻正翻涌着久违的杀意。

    这样近的距离,虞棠直面着虞朝先,她下意识抬手擦去他发间沾染的灰尘。

    虞朝先感受到她细微的动作,低头看来,竟从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在她脸上亲了口。

    虞棠被亲皱眉,她紧张地往左右看,周围还有弥漫的硝烟气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阴影中,虞朝先另一只手已无声地摸出后腰的手枪,金属上膛声在虞棠耳间格外清脆。 “不怕。”

    每次他说出这两个字,无论情境多么凶险,虞棠那颗高悬的心总会莫名地落回实处。

    在这子弹横飞的生死关头,她竟真的生出一丝荒谬的安心,甚至还有余暇去静静凝视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不得不承认,至少虞朝先的脸要比眼下的环境好看许多。

    “砰!砰——!”

    子弹击穿车体金属的闷响接连不断地传来,虞棠吓得一颤,手指蓦地攥紧虞朝先的袖口。

    就在这时米奇借着车辆的掩护,迅速移动过来与他们会合。

    虞朝先头也未回,声音短促不容置疑:“先带她走。”

    米奇皱眉,懂了虞朝先的意思。老大会留下来充当诱饵,吸引并牵制所有火力。可对面二人是有备而来,装备很齐,防弹衣的安全级别也很高,老大一个人在这对抗太过危险。

    虞朝先不耐道:“愣什么。”

    “好。”米奇不再多说,老大决定好的,谁也改变不了。况且,还不够明显吗,在老大这里,虞棠才是第一位。

    也多亏了米奇先前精准的火力掩护和拖延,明明已然脱离主战场,拎着那支漆黑的狙击步枪,正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侧翼的至高点,寻找最佳的狙击视野。

    就在米奇拉开车门用身体护着虞棠钻入车内的电光石火间,躲在视觉死角的乔纳森捕捉到了虞朝先一闪而过的身影。

    “他出来了!”乔纳森兴奋得要冲出去。

    诺亚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乔纳森叔叔一直盯着地面,没有像往常一样眺望天空。

    “乔纳森叔叔!”诺亚的声音带上了罕见的惊慌,“我们今天回去吧!改天再来!我感觉很不好,非常不好……”

    乔纳森嗤笑一声,不以为意,语气一如既往的狂妄:“怎么了诺亚?这可不是你的风格!有什么好怕的?怕死你就乖乖躲在这里别出来!”说着,他猛地探身而出!

    几乎就在他探头的同时——

    咻!

    一声极其轻微带着致命的消音闷响。

    诺亚只觉得脸上一片暖热黏腻的湿意溅开。他怔怔地抬手抹去,掌心是刺目的温热鲜红,乔纳森后脑勺的血精准地飞溅到了他脸上。

    “乔、乔纳森叔叔……?”诺亚下意识伸出颤抖的双手,去接乔纳森轰然倒下的身躯。

    乔纳森脸上那兴奋嗜血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褪去,双眼却已凝固着巨大的惊愕,彻底失去了神采,死不瞑目。

    远处通讯耳机里,传来明明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目标其一,清除。其同行少年仍处于死角,需更换狙击位。”

    “不用。”虞朝先回头看了眼,宾利已经到了安全区域,远处可见警察正持枪护卫着宾利进入警署大楼。

    他收回视线,望向剩下的诺亚。接下来,他要亲自好好盘问下他们是怎么知道他的位置。

    巷口处,诺亚抱着乔纳森尚且温热的尸体,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和嘶吼:“我要杀了你们!把你们全都用最粗的绳子绑起来!我要一点点折磨死你们!一个都不放过!”

    诺亚抬头望天,知道上方有狙击手,他抱着乔纳森的尸体,飞速转身从巷口绕到另一条出口,那里是他们停着的皮卡。

    然而,就在他踏出死角、身影暴露的那一刻,就已经进入明明的射线范围。

    诺亚的反应确实很快,在狂奔中竟还能猛地回身,举枪朝着虞朝先的方向疯狂射击!

    只可惜,在虞朝先眼里还是太慢。

    “砰!”虞朝先抬手,干脆的一枪,子弹瞬间精准贯穿诺亚持枪的手腕。

    手腕的黑洞汩汩冒血,手中的武器也哐当落地,在水泥地上擦出刺耳声响。诺亚踉跄着跪倒,捂着手腕痛苦蜷缩,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口袋里的照片也滑落,正好落到男人身前。

    男人缓步走近,绕过地上蔓延的血泊,停在了诺亚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少年因失血惨白的脸,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掉落在地的照片上。

    照片里,一个无比熟悉的纤细身影攫取了他的全部视线。

    星空礼裙,虞棠的背影,以及……他半个侧身。那时他正微微倾身,似乎在听她说话,一个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保护性姿态。

    这是虞棠毕业晚会时被拍的,当时在场的还有佣兵梁嘉祈。想来是梁嘉祈当时还未能完全确认他的身份,又不想暴露虞棠的正面,才拍了背影。等后来梁嘉祈确认了他的身份,可梁家成已经被他关起来,再没了任何偷拍的机会。

    朝先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指尖摩挲着照片边缘,没想到他和虞棠唯一的合照竟然是梁嘉祈拍的。

    梁嘉祈是中情局的佣兵,果然是中情局在背后搞鬼,他的信息也是中情局泄露的,至于是谁泄露的……

    诺亚蜷缩在地上,手腕剧痛,冷汗涔涔,他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在看到这张照片后,非但没有暴怒,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那笑容好看得惊人,却也阴鸷得渗人。

    虞朝先毫不嫌弃地上的灰尘,捡起了照片,“谁给你的这张照片。”

    诺亚怀带着恨意抬头,这个男人杀死了他叔叔!他只想杀了虞朝先,又怎么会想回答他的话。

    虞朝先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他甚至没看诺亚,目光扫向一旁的乔纳森尸体,“你叔叔的尸体是否能留个全尸,取决于你讲不讲实话。”

    跟过来的明明手里拿着枪,口已经无声地低下,精准地抵在了乔纳森尸体的额头上,等待着指令。

    诺亚瞳孔骤缩,看向地上再无声息的叔叔,最后一丝顽抗也彻底崩溃。他咬着牙,用英语飞快地回答:“我真的不认识!但那男人一只眼睛戴着黑色的眼罩!是他主动联系并雇佣我们来这里杀你!预付了巨额定金!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真的!”

    这照片是在美洲时一个戴着眼罩的男人给乔纳森叔叔的。诺亚并不认识那个男人,杀手不认识雇主也很正常,杀手拿钱办事,关心雇主干嘛呢。

    独眼,戴眼罩?明明想起来当时雇佣他们去暗杀虞朝先的那人。

    虞朝先不屑一笑,戴眼罩的男人,果然是他。

    已经找他这么久,都不敢露头,现在主动冒出来,很好,新仇旧账早晚要和他一起清算。

    警笛声由远及近,警察精准地掐着事件平息的时间点“及时”赶到。警方把这场事件定义为恐怖袭击,警察英勇奋战,掏枪当场打死了恐怖分子,保护了平民的安全。

    两具倒在血泊的尸体被警察塞进了裹尸袋。

    拜酋国的国防部长与虞朝先交情匪浅,乃是多年的老朋友,护送虞棠的警察也是部长安排的。这并不奇怪,因为拜酋国的军队近年来的诸多顶尖新型武器,其最核心、最关键的供应来源,正是虞朝先。

    因此当袭击事件发生后,虞棠在米奇的护送下第一时间就被部长亲自安排,接到了自己守卫森严的私宅中妥善安置。

    部长有位漂亮的孙女叫阿伊莎。虞棠来时,正巧碰上阿伊莎在家中与一位男士进行一场传统的相亲。

    阿伊莎穿着当地的服饰,露出的五官明媚立体;男方穿着正式的西装,五官也是同样的深邃。

    单从外表看,两人堪称璧人。

    按照当地的习俗,相亲是男方到女方家中做客,双方家人齐聚一堂,共同见证孩子们的初次会面。

    不过这场相亲好像失败了,阿伊莎甚至连咖啡都没准备。双方家长维持着体面,客客气气地互相夸赞了对方的孩子一番,便很快寻了借口起身离开了。

    阿伊莎是从小就在国外读书,接受很多比这里要开放的思想,她还很年轻,并不想局限在门当户对的相亲里,更无法接受这里男人可以娶四位妻子的习俗。

    虞棠想,这么说的话,女人也应当可以有四位丈夫,这样才公平些。

    第64章

    此刻, 阿伊莎就在隔壁房间压抑地哭泣。同是女孩,虞棠能感受到那份委屈和无助,虽然不知该如何用言语安慰, 她还是默默地走了进去,递上了纸巾,轻声安慰。

    阿伊莎抬起泪眼,注意到虞棠明显异于本地人的东方面孔和精致穿着,猜到她是来家里做客。

    爷爷的客人一向很多。

    女孩子们的友谊有时候开展得毫无征兆:女孩是不会放弃在身边哭泣的女孩不管的。

    “我想要的是爱情, 不是利益互换。”阿伊莎和虞棠哭诉, “家里人根本不理解我……和不喜欢的人根本没法在一起,他碰一下我,我都浑身不舒服!”

    除了这句话阿伊莎说的英文,后面阿伊莎哭得投入说的是本国的语言,虞棠就听不懂了。但拥抱应该是通用的,她轻抚着阿伊莎的背,用英语安慰她:“我明白你。如果被不喜欢的人碰到,我也会觉得恶心。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爱情肯定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找到你。”

    “真的?”阿伊莎泪眼朦胧地看虞棠。

    爱情。虞棠以前追看偶像剧时也曾深深憧憬过。看到电影里女主角与男主角忘情接吻,她会为之激动不已,认为唯有真心相爱的人才能吻得那般难舍难分。她也曾更加热切地期盼着那份神圣而美好的初恋能降临在自己身上。

    可是, 虞朝先也吻她。甚至比电视剧里演得还要深入、更要过分。但她与虞朝先之间……那绝非爱情。

    为了安慰眼前破碎的女孩,她将那一丝混乱的思绪压下,语气坚定而温柔:“真的,你会遇到爱情的,只是现在时间还没到而已。”

    阿伊莎用力地点点头,反过来抓住虞棠的手,带着哭腔却也真诚地说:“你也会遇到的!”

    外面传来声音, 虞棠转头目光穿过来来往往的人,蓦然凝在门口的身影上。

    虞朝先就闲适地立在门框之间,身姿英挺。他甚至无需任何动作,仅仅是站在那里,周身散发的强大气场便让周遭喧闹的空气都仿佛骤然沉降、凝滞。他正与部长低声交谈,明明则将带来的贵重礼物恭敬地递给部长夫人。

    虞棠瞧见他似乎并未看向自己这边,然而,他却仿佛身侧长眼般,极其自然又精准地抬起手,不偏不倚地指向她所在的方向。

    随即,长指朝内勾了勾。

    看到他的那一刻,虞棠的身体仿佛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

    走向他,回到他身边,那似乎是她潜意识里唯一且绝对的安全区。

    她起身向阿伊莎告别:“再见,阿伊莎,我该走了。”

    阿伊莎顺着她方才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那个存在感极强的男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压低声音好奇地问:“他就是你的爱情吗?”

    虞棠猛地瞪大眼睛,先是惊慌地瞥了虞朝先一眼,随即飞快地朝阿伊莎摇头, “当然不是。”

    或许是她耽搁的这几秒引起了不满,远处的虞朝先目光再次扫来,虞棠不敢再多停留,她和阿伊莎告别,快步走向虞朝先,安静地站定在他身侧阴影里。

    虞棠身高刚好在虞朝先肩膀下,虞朝先抬手就在她头发上揉了一把,将人揽在了自己身侧的区域。

    虞朝先与部长熟稔地握手告别,言谈间部长依旧十分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虞棠默默地想,虞朝先的交际圈到底有多广,似乎无处不在都有他的“老朋友”。

    他们方才用的是当地语言交谈,虞棠一句也听不懂,只敏锐地察觉到部长含笑的目光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而虞朝先也随之垂眸,沉沉望了她一眼,对部长说了句什么,唇角还勾着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

    待虞朝先一行人的车驶远,部长的儿子才笑着凑近父亲,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怎么样,爸爸?我早说过那女孩是他的女人,没错吧?刚才他自己亲口承认了,怪不得之前送他女人不要。”

    部长闻言,也只是了然地挑挑眉。他没想到虞朝先偏好的是这种看似未经世事的少女类型,不过在这个圈子里,这也不算稀奇。比虞朝先玩得更出格、更变态的大有人在,情妇遍布全球的大佬他见得多了。像这样的小姑娘,估计也就是虞朝先一时兴起,尝个新鲜罢了。毕竟虞朝先也不是什么好人。

    去往酒店的车厢内,虞朝先指尖掠过虞棠细腻的脸颊,轻轻捏了一把,随口问道:“刚才在房间里聊的什么。”

    虞棠想起阿伊莎关于“爱情”的哭诉,下意识地抬眸,飞快地瞥了一眼虞朝先冷峻的侧脸,迟疑地问:“……这里的女孩,可以一辈子不结婚吗?”

    “很难,他们信奉的教把婚姻被视为'一半的信仰',独身状态会被质疑'不符合教义'是对教规的违背。”虞朝先语气淡然,对别人的事情并不关心。

    “那不喜欢怎么结呀。”都是女生,虞棠很理解阿加莎的抗拒。

    “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联姻是他们家族维系权势和财富的方式。”虞朝先觉得她这替人忧天的模样纯粹是在自找麻烦,他捏了捏她的掌心,力道不重,将她的思绪拉回,“饿了没有?”

    虞棠还想着阿伊莎的困境,哪有什么胃口,她摇摇头,手里握着那个部长爷爷给的骆驼奶巧克力。

    虞朝先看了眼时间,并未强求:“那就待会吃。”

    他先带她去酒店换身衣服,她的裙子划破了。

    酒店三面环海,窗外是一望无际的蓝绿色海水,阳光照射下的海面粼粼,格外迷人。西侧是公共海滩,细软的白沙上很多拍照的游客,人们纷纷在几个热门的网红打卡点驻足。尤其在日落时分,夕阳将天空、云朵和海面染成一片暖金色,非常浪漫,而且晚上还有灯光秀。

    虞棠一身土着急去洗澡换衣服,都没好好地欣赏这里的景色。虞朝先胳膊一捞,把人抱到浴室,衣服全扔地上,长发成了虞棠唯一可以遮挡身体的东西。

    虞朝先把虞棠转着看了一圈,凝着的眉松了些,没受伤,就是这小姑姑一直羞得低头。

    虞棠皮肤底质白皙,脸蛋上不知是害羞还是被热水的水汽蒸的潮红,即便他还没做什么,也透着羞涩的娇。

    羞什么,他又不是没见过。

    虞朝先看得一时移不开眼,某处蠢蠢欲动。

    他故意在她手腕上捏一把,果然留下红印,刚才没摔出痕迹来还真是走运。

    虞棠敏感,而虞朝先拇指粗粝,在她肌肤上缓慢的流连,虞棠忍不住颤栗。

    看见他的变化,虞棠瞪大眼睛,怎么他忽然就……起来了,她紧张地后退,怕他要做些什么,但好在虞朝先好像只是看了下她,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

    虞朝先玩味地看她:“什么表情,又不是第一次看见。”

    “我、我……”虞棠是看过,虽然坦诚相对过很多次,但像这样在明亮光线下清醒地共处一室,她仍然感到无所适从,几乎是惊慌地背过身去。

    虞朝先笑她是多此一举。

    也清楚她不过又在磨蹭时间,虞朝先也不管她,快速冲了澡随便围了个浴巾就出去。

    身后那令人心跳加速的压迫感终于消失,虞棠长长舒了口气,这才安心地涂起来沐浴液。

    等她穿好衣服走出来时,虞朝先正坐在沙发上抽烟。

    他侧脸在暗处半明半昧,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眼眸更显深邃。窗帘在他身后起伏,像是一波波汹涌的海浪。

    长指将烟捻灭在水晶烟灰缸,阴影下的眸子对上虞棠,“帮我倒杯咖啡。”

    “哦,好。”

    虞棠走到咖啡机旁做了杯咖啡,身后又传来男人莫名其妙的安排:“加糖。”

    虞棠纳闷地回头瞥了他一眼,虞朝先喝咖啡什么时候加糖了?他不是不爱喝甜的吗。

    还好旁边有蜂蜜。

    咖啡端来,虞棠想是不是虞朝先太渴,竟然把甜咖啡全喝光。喝完咖啡,他像是终于完成某个步骤,从桌上拿起一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躺着一条设计极为精巧的手链,他拿起给她戴上了。

    虞朝先手臂一收将人更深地搂进怀里,嗅着她身上刚沐浴后的清新甜香,在她光洁的额角落下一个轻吻:“喜欢吗?”

    这条手链没有红宝石那条那么夸张,细碎的光亮,和夜空里闪烁的星星很像。

    虞棠点点头,诚实地回答:“很漂亮。”

    虞朝先似乎满意了,不轻不重地捏了下她的腰侧:“去换衣服,带你吃饭。”

    米奇按照虞朝先的意思,提前预订了这里的海底餐厅。

    虞朝先带着虞棠乘坐仿潜水艇的观光电梯缓缓下沉,虞棠抬头,恰好看见鲨鱼与鳐鱼从容地从头顶的弧形玻璃穹顶游过。

    她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身体微微前倾,贴近冰凉的玻璃,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片神秘的深蓝和一墙之隔的海洋生物。

    虞朝先垂眸,她眼神一如既往的清澈纯净,专注地看着一层玻璃之隔的鱼,像是完全是忘了身边还有个他。

    他握紧了她的手,力道莫名加重,引来虞棠立刻抬头看他,以为他要说什么,可虞朝先只是握着她,什么也没说。

    吃过饭,虞朝先看了眼时间,随口问:“困不困?”

    虞棠觉得自己像是真成了虞朝先养的宠物,每日只需回答饿不饿、困不困。

    她摇摇头:“不困。”

    随即,她注意到车辆行驶的方向似乎是机场,不禁问道:“我们这就回去了吗?”

    前排的隔板无声升起。虞朝先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将她拎起来,安置在自己腿上抱着,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还有什么想买的?”

    “那倒没有。”只是,趟行程的目的依旧让她困惑。难道虞朝先就真的只是带她来购物?还是说他此行的正事已经办完了?那两个朝虞朝先开枪的又是什么人?还是说又是生意上的恩怨?

    但生意上的事情虞棠从来不会多问,以前虞延庭不让她了解这些。

    她偷偷观察他,他心情似乎又变得不错,看不出丝毫困扰的痕迹,反而像是在赶时间。

    “那你没事了吗?””她换了个方式试探。

    虞朝先懒懒嗯了声,舒服地抱着怀里香香软软的人。虞棠一听就知道虞朝先在敷衍她。

    瞧她傻愣着不动,他用膝盖颠了下她,“过来亲我一下。”

    虞棠不知道虞朝先怎么忽然提这种要求,脸上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有点回升的趋势。她眼神飘忽了一下,抬手将口袋里剩下的半块骆驼奶巧克力迅速塞进了他嘴里。

    虞朝先果然蹙眉,虞棠赶紧找补:“骆驼奶的巧克力,味道很特别,你尝尝看?”

    说着,她也连忙掰了一小块放进自己嘴里,试图证明这东西的美味,同时挣扎着想从他腿上溜下去。

    虞朝先笑她敢惹又不敢当,他大手捏着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迫使她仰起头,压着她后脑勺吻过来。

    女孩的唇瓣柔软得不可思议,男人吻上的一刻就大肆勾着她的舌头纠缠起来,掠夺着她的呼吸。虞棠只觉得舌尖都被吻得发麻,氧气的稀薄让她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细弱的嘤咛。

    虞棠的声音无疑是在火上浇油,电流般的酥痒感全朝身下某处涌去。

    吓得虞棠挺起来腰远离,她晰地感受到他扣在自己腰间的那只大手,温度烫得惊人。她跪坐在他腿上的姿势变得无比危险。虞棠慌忙并紧双腿,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粗暴地将她单薄的裙子掀起来

    “别乱动,让我抱一会。”虞朝先知道她还在生理期,最终只是将滚烫的脸深深埋进她馨香的颈窝里,呼吸灼热粗重。

    虞棠一动不敢动,心惊肉跳地感受虞朝先脖颈和手臂上因为极致克制而暴起的青筋,在她手下搏动着。

    车辆沿着宽阔的E11公路平稳行驶,后视镜里的哈利法塔越来越小,很快就要离开这个国家。

    回去坐的是虞朝先的私人飞机,虞棠瞧见了上面挂的“出行平安”护身符。

    与此同时美洲中情局。

    办公室笼罩在昏暗中,百叶窗的缝隙透进几道锋利的光线。卡森身影陷在座椅里,手里的雪茄燃着红光,烟雾在阴影中升腾。

    卡森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凌晨。乔纳森的电话没打来说明任务失败。

    投影仪上是模糊的照片,只有男人的背影和一个侧脸轮廓。卡森不可能认错,他的独眼眯了眯,最近新起的武器商人虞朝先就是SAS特遣队的鲨鱼!

    这张照片还是牺牲的佣兵迈克尔拍下的,没想到当初调查李响的生意能顺藤摸瓜找到虞朝先。

    两年了。

    现在他仍旧在暗,虞朝先在明,优势在他。虞朝先一天不死,他一天都无法安眠,既然佣兵不行,杀手不行,那就……

    卡森看向了虞朝先身边的女孩。女孩更是模糊,连侧脸轮廓都没有。虞朝先从前就没有过女人,现在这个在他身边的女孩是巧合,还是珍贵到必须时刻带在身边?

    虞棠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吃过午饭,虞朝先把两张票放到她眼前,虞棠歪眼睛倏地睁大,是张天王演唱会的门票!

    “你怎么知道?”

    那天她都快把广告牌给看穿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来她想去。

    得知虞朝先竟然要带虞棠去人流量如此巨大的演唱会,米奇有点担心。虽说没人知道老大的长相,即使知道“虞朝先”这个名字,也对不上老大脸,但毕竟演唱会人多眼杂意外难以预料。

    虞朝先不以为意,摆手没让米奇说话。这小姑姑蔫了快三天了,总该让她开心下。

    下了车,男人戴着墨镜,自然地牵起她的手。他的衣服和虞棠身上的是同一系列,连颜色都一样。

    虞棠悄悄瞥了一眼,心跳微微加速,像揣着二人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没事的,没有人会知道她和虞朝先是什么关系,她和他与周围的情侣没有什么不一样,别人也不会看穿她和虞朝先的姑侄关系。

    下午五点的太阳依旧还很晒,虞朝先把手里的棒球帽反手扣在她发顶,顺手将她被帽子压乱的刘海拨到耳后。之前在船上那么怕晒,这会儿倒忘了戴帽子。

    时间一过六点,天色迅速暗沉下来。演唱会的灯光骤然亮起,在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张天王震撼登场,而开场曲,恰好就是虞棠最喜欢的那一首!

    一瞬间,所有顾虑都被抛到九霄云外。虞棠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情不自禁地跟着周围激动的歌迷一起挥舞起手中的荧光棒。

    演唱会到中场,大当现场大屏幕的随机扫过观众席的瞬间,虞棠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出于本能,她猛地摘下了自己头上的棒球帽,手忙脚乱地反扣在了身旁男人的头上!帽檐被刻意压得极低压低,阴影遮住他大半张脸,只留下一丝冷硬的下颌,以及那一抹在暗影中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唇。

    头顶忽然被扣上还带着她体温和淡淡香气的帽子,虞朝先先是微微一怔,手指顺势下滑,精准地握住了她那只慌乱的手。

    “怕我被认出来?”他轻笑一声,嗓音低沉而磁性,在鼎沸的人声中只钻进她耳里,“几天了,给个笑脸?”

    话音未落,他的手掌却覆上她的手背,带着她的手缓缓压下帽檐,在黑暗与喧嚣的缝隙间,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万千目光与闪烁的镜头或许正聚焦于舞台,或许曾无意扫过这片区域,但无人知晓,在这片沸腾的荧光海里——他的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却又奇异地糅合着一种近乎珍惜的温柔,将虞棠此刻所有的惶惑与细微的快乐都吞噬殆尽。

    荧光海的浪潮在周围翻涌,张天王容颜依旧,虞棠来就是为了看他。

    可她的视线太过偏移,根本无法离开眼前男人的侧脸。

    张天王的音色也很醇厚,可是心跳声太吵,她听不到。

    演唱会散场已经十点,虞棠和虞朝先在人群里牵着手,随着缓慢移动的人潮向外走。这个夜晚,喧嚣渐歇,星光疏淡,他们看起来和周围每一对依偎着的情侣一模一样,普通而亲密。

    可是晚上终究会过去,美梦也总会有醒的那刻。

    次日一早虞朝先带虞棠离港。

    第65章

    昨晚睡得晚, 虞棠几乎是沾枕头就陷入了深眠。早晨出发时她依旧睡得昏天暗地,连虞朝先把她从床上捞起来,一路抱上车, 她都毫无知觉,甚至连睡姿都没变一下。

    于是,车上是怎么蜷着睡的,她就原封不动地被虞朝先抱上了私人飞机。

    明明从头惊讶到尾,老大这是给姑姑当保姆呢?米奇早已见怪不怪。

    虞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 首先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只熟悉的在飞机舱壁上轻轻晃动的红色御守。

    她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早已不在酒店, 在虞朝先的私人飞机上。

    在低头看自己的衣服,不是睡裙,立刻抬眼警惕地看向旁边气定神闲的虞朝先。

    虞朝先对上她警惕的目光,只觉得好笑,伸手就捏了一把她的脸, “瞎想什么?你身上哪里是我没看过、没碰过的?”

    这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 让虞棠的心猛地一沉。是啊,仔细回想这一个多月, 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许多她曾经死死坚守的界限和距离, 都在虞朝先看似不经意、实则不容抗拒的步步侵蚀下,变得模糊不清, 甚至土崩瓦解。

    她以前还会刻意在米奇、明明面前,努力维持着那份姑侄间该有的分寸感。可现在……连她自己都有些混乱和迷茫。

    虞棠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虞朝先让她去洗漱吃早餐。

    她郁闷的去洗手间。身后传来虞朝先接起电话时低沉而清晰的声音。

    这熟悉的一幕让虞棠脚步一顿,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恍惚。像她在他的身边醒来,他催促她去洗漱,同时处理着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电话,是这两个月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日常,几乎是每天都会发生的一件事。

    她后知后觉地惊出一身冷汗,发现居然习惯了睡醒后看到这样的场景。习惯了他无处不在又强势介入的作息,甚至习惯了一睁眼就看到他睡在自己身边这件事本身。

    而最让她感到恐慌和难以接受的并非他睡在身边这个事实,而是她内心深处对此竟已习以为常!

    这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让她瞬间清醒。这关系从根本上就是扭曲错误的!难道她就要这样麻木地、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这泥潭里越陷越深,继续错下去吗?她才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难道往后的几十年,都要活在这种悖德的阴影下,永远遭受良心的拷问和鞭挞?

    女孩带着满腹沉重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的心事,完成了洗漱。

    米奇倒是没什么,早已习惯。就是明明明显不对劲,他困惑地问米奇,“咱是该喊虞小姐,还是喊大嫂啊,毕竟是老大的女人,我看还是得改口叫她大嫂。”

    虞棠洗漱回来,也不知道听没听见这话,反正一声不吭地坐在离虞朝先很远的位置上,仿佛要竭力划清一条无形的界限。

    “这场无人机招标会乙方除了虞氏,还有家英洲本地的家族企业……老大,要是真能卖出去这批无人机,咱绝对赚翻,但英洲肯定选择本地的家族企业,美洲明显是把我们拉出去当烟雾弹。”

    “那可不一定……待会再说,”虞朝先和陈调通着电话,瞧见前面气呼呼的后脑勺,他转脸问那俩,“谁惹的?”

    明明装着闭眼睡觉,手悄悄伸到米奇后背,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指向米奇。

    飞机一落地,虞棠便提出想先去疗养院看望哥哥。虞朝先看了眼时间,陪她半小时也可以。

    到了病房,虞棠看到个熟悉的背影,激动地喊道:“关叔叔!”

    一到病房门口,虞棠一眼就瞧见个无比熟悉的背影,顿时激动地喊出声:“关叔叔!”

    关钟鹏听到这清脆的声音,连忙起身迎过来,脸上堆满了慈祥的笑意:“棠小姐……”他脸上的笑容就在看到虞棠身后那道冷峻身影的瞬间,彻底僵住。

    关钟鹏低眉问候:“虞少爷”。

    虞棠好久没见关钟鹏,加上刚从香江回来,想起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关钟鹏对她很照顾,带她买过好多好吃和好玩的,感动得眼眶有点发红,童年的记忆片段由模糊又变得清晰起来。

    虞朝先冷眼旁观,她还是那个乱叫人的毛病,还仅凭个背影认出来关钟鹏,是有多喜欢这个“关叔叔”。一会哥哥一会叔叔,还有之前的那个姓梁的小白脸,谁都能让她掉两滴泪。

    “关叔叔,您最近身体怎么样?”虞棠注意到他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一些,语气里充满了真诚的关切,“要多注意休息呀,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女孩的关心真诚又体贴,关钟鹏听的心里一暖,随即又涌上更大的愧疚,就这么把棠小姐蒙在鼓里,让她待在那个自私冷血到连亲情都不顾的男人身边,他实在良心不安。

    可母亲在虞朝先手里,他不得不一次次昧着良心。

    “这是你该做的?”虞朝先见她还想给关钟鹏倒茶,直接胳膊把人圈住,“不用写作业暑假太闲是吧,给你找个兴趣课上?插花、烘焙、书法?现在要么一边坐着去,要么就回虞宅。”

    虞棠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但被他搂着腰,她又急又羞,在外人面前她和他可是姑侄,这成什么样子。虞棠怕被关钟鹏发现这段不伦关系,赶紧推开腰间的手,跑到离虞朝先很远的地方坐着。

    坐了一会儿,她又悄悄起身,挪到哥哥的病床前,默默地凝视着沉睡的虞延庭。

    虞朝先往里瞥了一眼,只见她背对着自己,在里面垂着脑袋,心情看起来不算好。

    才开心了没几天,一回泰城就垮小脸。这泰城果然是不能待了。

    等虞棠再次回过头,发现关钟鹏已经准备告辞离开。她急忙追过去:“关叔叔!您等一下,我还有件事想问问您!”

    虞朝先皱眉,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无法挣脱,“有什么话,就在这问。”

    关钟鹏内心怒火翻涌,却无计可施。他母亲的性命还牢牢捏在虞朝先掌心,他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棠小姐想知道些什么?”

    虞朝先冷冷瞥过去,正常人会说“想问些什么”,关钟鹏引导着虞棠“想知道”什么。

    可惜虞棠早就不怀疑虞延庭病重昏迷的事情和虞朝先有关。

    虞棠当着虞朝先的面又实在不好意思问。

    她想问,自己母亲沉望舒和哥哥虞延庭之间,是不是……有别的无法言说的感情。以前她从未仔细想过这其中的不妥,为什么哥哥要陪着妈妈回香江,而不是留在家里。

    没和虞朝先在一起前,她从未把哥哥和妈妈的关系往别的方向想过。这次回香江,她想起来很多小时候的记忆碎片,总觉得自己母亲和哥哥的相处模式很奇怪,但她又不确定,知道这些的,大概就只有当时一直跟在哥哥和妈妈身边的关钟鹏知道。

    如果哥哥真的对不起家庭……那就能想得通虞朝先为什么如此报复她,虞朝先又为什么和哥哥的关系不好,这一切都有理有据起来。

    “关叔叔,我想知道……”她看着两个目光都看过来的人,眼神对上虞朝先,话到嘴边改了口,“小时候在香江,你给我买的咖喱鱼蛋是哪一家的?”

    她还是另找个机会再问关叔叔吧。

    咖喱鱼蛋?关钟鹏一愣,没想到是这个问题:“抱歉,棠小姐,我也记不清了,不过泰城有家咖喱鱼蛋的味道不错。”

    等关钟鹏的背影走远,虞棠看向自己手腕,还被虞朝先攥着。

    虞朝先看着她,张嘴要说什么,手机来了陈调的电话。他接着电话拉着虞棠上了车。

    虞棠稍微听见了点,陈调和伊万去了墨洲,过两天米奇和阿谨也要去基拉里洲,虞棠对生意的事情不感兴趣,无聊地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虞朝先目光扫过一旁明显有些无所事事的虞棠,挂掉了电话,问她,“你是去虞宅还是跟我回基地。”

    虞棠眼睛微微一亮,像是抓住了什么机会,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我……我可以去找莫菲玩吗?”

    见虞朝先没有立刻否决,她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又鼓起勇气追问了一遍,仰起脸,用那双黑漉漉的眸子充满期待地望着他:“可以吗?我就去一会儿。”

    都是女孩,虞棠去找她玩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吃完饭再去,六点之前回家,米奇跟着。”虞朝先一句话安排了三件事。

    精准地安排好了时间、门禁和监视。

    虞棠心里一沉,果然还是这样。但争取到了出门的机会已是成功了一大半。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再努力一下,语气放得更软。

    “能不能……不让米奇跟着呀?我保证不会乱跑的。”她仔细观察着虞朝先的表情,试图找出松动的迹象,“有人一直跟着,我去莫菲家里会觉得很不好意思,莫菲也会很不自在的,她家里人肯定也会觉得奇怪。”

    她继续列举理由,逻辑清晰又显得情有可原:“我们约好了要一起去学校取毕业生资料,然后顺便逛逛街。如果后面一直跟着人,我们会玩不开心,感觉像被监视一样。” 最后,她不忘小心翼翼地奉承一句,试图打消他的安全顾虑,“再说了,这是在泰城,有你在这里,还有什么不安全的呢?我最安全了。”

    有情有理,字字坦诚,虞棠单纯的脸蛋让这些话变得格外让人信服。

    然而,座椅上的男人却依旧毫无表示。

    虞朝先仍是那副懒散姿态深陷在椅背里,甚至没有向她靠近分毫,只是好整以暇地挑着眉看她,薄唇勾着一抹洞悉一切又带点邪气的笑意。

    空气凝滞了片刻。虞棠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脑子忽然灵光一闪。

    虞朝先不动,就是在等她主动。她看了眼车上挡板,这就是一种暗示。

    下一秒,虞朝先便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握住,虞棠已经直起腰身,主动倾靠过来。

    她紧张地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不住轻颤,馨香软热的呼吸扫在他唇间。

    当她那两片柔软微凉的唇瓣终于贴上来的瞬间,虞朝先几乎是立刻反客主!手臂猛地箍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人拎起,抱坐到自己的腿上,一只大手牢牢掌住她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地压着她加深了这个吻。

    无论品尝过多少次,她的生涩与甘甜总能轻易勾起他更深沉的渴求。他霸道地撬开她的齿关,勾缠住她无处可逃的软舌,迫使她与他一同沉沦在这场唇齿间的激烈纠缠里。

    虞棠原本只打算蜻蜓点水的一吻,被虞朝先无限地拉长、加深,直至她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榨干,只能发出细弱的呜咽。当他终于略微退开时,她早已气喘吁吁,唇瓣被蹂躏得一片晶莹水润,白皙的脸颊更是染满了动。情的绯红。

    虞朝先的唇仍与她若即若离,鼻尖蹭着她的鼻尖,灼热的气息交织,声音低沉沙哑得危险:“以后我出门之前,你该怎么做?嗯?”

    虞棠被吻得晕晕乎乎,但一个多月的“言传身教”让她总算能摸到一点他话里的潜规则。

    她气息不稳地小声试探:“亲你一下?”

    虞朝先满意地勾唇,一个多月的相处这小姑姑进步不少,刚开始脾气倔得不行,看来还是得多带她出去玩。不过下半年事情太多,去香江这些天生意都堆在一起:墨洲黑势集团的订单也不能再拖;基拉里洲战火连年,更是离不开他的武器供应;而开拓全球无人机市场的计划也已提上日程,首场招标会他得亲自走一趟。

    虞朝先在脑中飞速盘算了一下。也罢,先放她出去和朋友玩两天,正好这两日他抽不开身。等她玩够了,再把人带回基地,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等她大学开学,白天她在学校,他在基地;晚上她回别墅,他可以乘私人飞机过去;遇上小长假,就能带她出去度个假……

    他已将她的一切彻底纳入自己的掌控版图。

    虞朝先捏上女孩脸,拇指在她唇上摩挲,“可以,不让人跟着你,吃完午饭再去。”

    午餐选在了一家地道的泰式餐厅。许久未尝泰餐,虞棠吃得格外津津有味。清甜软糯的芒果饭自然是她的首选,酸辣开胃的冬阴功汤也深得她心,尤其是那咖喱蟹,饱满的蟹肉裹着浓郁醇厚的酱汁,令人胃口大开。

    加之虞朝先终于松口不让米奇跟着,虞棠心头的压力骤减,心情愈发轻快起来。她殷勤地剥好了一只肥美的蟹钳,将雪白的蟹肉仔细地码在小碟子里,端到虞朝先面前。虞朝先瞥了一眼,倒是很受用。

    陪虞棠吃完饭后,虞朝先才准备离开。临上车前,他却忽然转身,叫住她:“虞棠。”

    “嗯?”虞棠抬起头。

    虞朝先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她的眉心,语气带着惯有的命令口吻:“别乱跑,听到没有?”

    虞棠两只眼盯着戳在眉心的手指,想着可不能在这惹怒他,赶紧点点头。

    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都聚焦在了他手指上,这小表情还挺可爱,虞朝先在她下巴上摸了一把,又朝车内伸手,拿出张卡给虞棠,“去玩吧。”

    虞棠盯着卡却没收,这卡无论在哪消费,记录都会第一时间传到虞朝先那里,她的行踪在他面前将一览无余。

    她灵机一动:“这张卡太夸张了,我和莫菲只是买奶茶逛逛小店,用不上这个的……可以给我一点点现金吗?不用很多,够买奶茶就好!”

    有点现金方便出行。

    她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响:有点现金,行动才更方便。幸好她的小金猪存钱罐里还有不少积蓄,足够支撑一段时间。

    要什么一点点,虞朝先给了她一卷绿币,“别问我可不可以。”

    虞棠看了眼钱的厚度,瞪大眼睛,这一卷钱别说买机票了,一年的机票钱都够,虞朝先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以前给她一张都费劲。

    “谢谢!”

    “谢就只拿嘴说?”

    虞棠看他久久没有上车的意思,很快明白过来。可站着的虞朝先很高,她肯定够不到。她跳起来搂了下虞朝先的脖子,借力亲在了他嘴角。

    虞朝先惬意地挑眉,小姑姑还挺活力,也不怕摔倒,他手臂一抬及时搂托住了她的腰,让她稳稳地亲了下。

    等车影逐渐消失在视野,并且确定没有任何人留下,虞棠终于松了口气。

    虞棠并没有找莫菲,莫菲和男朋友韩初一起出去玩还没回来,找莫菲不过是个幌子。她还没告诉莫菲,她改报了学校,如今尘埃已定,她也可以放心地和莫菲说了。

    虽然未来的路一切未知,可只要想到离开这里离开虞朝先,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不用担心有人知道她和自己的侄子有不伦的关系,不再背负心理压力,她就对面对未来有无限勇气。

    虞棠先去学校取寄到学校的通知书,还有些无关紧要的报考指南,特意将录取通知书夹到一本不起眼的书里。

    离开学校时,她回头望了一眼学校的主阶梯,她想起毕业晚会那个炎热的夏夜,她坐在那,看见落地玻璃上的梁嘉祈在对着她温柔地笑。

    人的一生,只有一个盛大难忘的夏天。

    可惜,属于虞棠的夏天,一点也不温柔。夏风炙热暴雨连绵,铺天盖地又独断专行。虞棠想起来的不是夏天,是刚才虞朝先落在她唇上炙热的吻。

    第66章

    基地。

    办公室很静,虞朝先慵懒的靠在椅背,指缝间夹着半截香烟,烟灰将落未落,西服外套早扔在了沙发上,袖口的衬衣折上,露出半截线条流畅的手臂。

    只是这手臂上还隐约有些未散尽的红色暧昧抓痕。

    阿谨想起来在机场和自己摆手说再见的虞小姐,老大是不会轻易受伤的,还是再这么显眼的位置,除非那些抓痕出自虞棠。

    陈调和伊万昨天晚上已经动身去墨洲, 所以基地的事宜又到了阿谨这儿。

    他和虞朝先汇报近期的订单情况和运输路线的细微变动,以及自用的武器装备已经换了批新的。

    海上之行遇到海盗就是个例子,即使对方出动直升机, 可货船上配有□□,直升机也无法低飞登船。

    所以有时候,先进的武器装备放在那摆着都具有威慑力,这也解释了很多富有的国家明明没发生战争但仍旧大量购入先进武器的原因。

    特别是一些能源国家,比如拜酋国害怕被别国入侵,他们常年和虞朝先保持着联系,如果虞朝先手里有新型武器,他们总是第一批顾客。

    有意思的是只要能源国家其一有了新型武器, 那其余的几个国家也会陆续来找虞朝先。

    原因也很简单, 我有你没有,慌的是你, 你有我没有那慌的就是我了。

    所以他们很愿意花钱买平安。

    虞朝先很喜欢和他们做生意, 钱多,事少。而他们也信得过虞朝先,因为虞朝先的路数多, 总能搞来一些其他国家服役的军备,甚至是新研制出来的武器。

    所以虞朝先看见阿谨递过来能源国家的订单,让他率先去处理。

    排查完订单,阿谨递上来一份采购预算和上个月的账目给虞朝先过目。

    虞朝先抬对阿谨办事效率很满意,“预算没有问题,先把英洲当地那家无人机的企业资料发给我看。”

    和虞氏抢占无人机市场,虞朝先倒想看看它背后关系。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下午五点,室内一片沉寂,只有文件翻页的细微声响。办公桌上虞朝先私人手机屏幕一亮,虞朝先抬眸看去。

    阿谨明显感受到这个男人的气场完全变了,他可以确定那条信息是虞小姐发来的,老大会笑,每次都和虞棠有关,真发火也是和虞棠有关。

    虞棠从学校取完录取通知书,又去买了机票,她把机票也小心翼翼地藏匿好。

    做好这些,虞棠拿出手机主动给虞朝先报备。这些天她一定要给虞朝先留下可以被信任的印象,这样虞朝先才会慢慢放松警惕,给她留更多的可以私人活动的空间。

    她在键盘敲敲打打,说因为莫菲不在家,所以自己从学校取完材料就回家了,没在外面玩。

    发送成功后,她顿了顿,又补上一条至关重要、能极大取悦他的信息:【你今晚大概几点回来呀?我告诉阿姨,好让她准备你爱吃的菜。 】

    看到信息的虞朝先愉悦地挑眉。分开不过四个小时,虞棠就问他几点回家,而且她也比他规定的时间提前一个多小时到家。

    这一个月的相处还算有点用,不算富洲那次,香江那晚还有这次,虞棠已经联系两天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几点回家,不好说,事情还没处理完,他走不开。

    他叫住正准备离开办公室的阿谨,“去虞宅接虞棠过来,顺便买些她喜欢吃的。”

    阿谨出去时,迎面就撞见了带着一个陌生面孔的米奇。米奇正带着明明熟悉基地。

    见到明明,阿谨一向表情匮乏的脸上也多了点惊讶之色,好帅的……光头。

    米奇见状,简单为双方介绍:“阿谨,老大身边的。明明,新来的,以后一起做事。”都是为虞朝先做事,为了日后任务能顺利配合,阿谨和明明之间的那点陌生感消散得很快,戒备心也迅速卸下。

    米奇看阿谨像是要外出,顺口问了句:“要出去?”

    “嗯,”阿谨点头,“去虞宅接虞小姐过来。”

    明明跟了句:“去接大嫂呀。”

    这话一出,米奇立刻扭头瞪了明明一眼,压低声音提醒道:“你小子别口无遮拦!惹哭了人,老大哄不好,我就等着给你收尸。”

    明明以前是雇佣兵,其实现在也算是,世界里充斥着情-色、暴力和无底线的交易,伦理道德极其淡薄。在他看来,老大和小姑姑在一起这种事,根本算不上多惊世骇俗,甚至有点司空见惯。

    但他不知道的是,虞棠最恐惧、最无法承受的,就是别人知道她和虞朝先之间混乱不堪,悖离人伦的关系。

    一旁的阿谨沉默着,他早已清楚老大与虞小姐之间绝非简单的姑侄。或许正因为他跟在虞棠身边的时间最长,所以他见过的远不止是表面那层关系。他见过太多次虞棠独自一人时无声掉眼泪的模样。

    他也比谁都明白,虞小姐并非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弱易碎。她骨子里有种惊人的韧性,绝不会依靠老大的安抚或者旁人的安慰来度日,她总是能自己默默地艰难地找到某种方式,一点点地把破碎的情绪修补起来,然后继续走下去。

    这时有只白色猫跳到阿谨怀里,他下车把猫抱出去,给猫喂了猫粮,揉了两下猫后颈,之后不再停留很快驱车离开。

    明明去瞧这只狡黠的白猫:“他还养猫呢?”

    米奇望过去一眼,说:“是只流浪猫,之前受伤了,伤好之后就被阿谨带在身边养了。”

    阿谨来时,虞棠正忙着给家里那些衣服包拍照发到二手网站上。

    虞棠是新用户,得先在网站注册,她给自己起了个“小鱼锤大鱼”的用户名,填完基本信息后,就开始上传照片。

    有几件衣服虞棠特别喜欢,就留下自己穿了。其实虞朝先给她买那一堆衣服都挺适合她,但为了折换成钱,只好忍痛割爱。

    能卖的她都拍了发到网站上,唯独那条不菲的红钻石手链,被她放在了首饰盒里,没有再动。

    刚挂网站上没多久,就有人给她发信息,私信她那款奶油白包的价格。

    虞棠照片都还没上传完,还有好几只包和这款奶油白款式一样只是颜色不一样。虞棠都怀疑虞朝先把这一系列的包都买下来了。有一说一,这个侄子眼光不错,这些包确实都很好看也很少女。

    房门忽然被敲响,惊得心虚的虞棠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虞棠慌乱把衣服和包往衣柜一塞,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将房门拉开一条缝隙,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

    看清门外是菲佣阿姨后,她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

    阿姨说:“阿谨来了,说接你去基地。”

    虞棠一下就明白,肯定是虞朝先的命令。

    怎么会突然让她去基地?不是刚刚才默许她回家的吗?有一点反常,虞棠都疑心是自己哪里露馅。

    不可能啊!她反复确认过,一路上绝对没有人跟踪。她出去总共不到四个小时,行程简单,而且一回来就主动及时地向虞朝先报备了,表现得无可挑剔。

    这时候就不能自乱阵脚,她很快说:“好,等我一下,我去换个衣服。”

    虞棠快速地去浴室洗了澡,洗掉奔波一路的疲惫,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她随手拿了件衣服,刚要换上又改了主意,换成了虞朝先给她买的衣服。

    临出房间前,她的目光快速扫过书架,最终落在那本毫不起眼的厚壳书上。她将夹着机票和录取通知书的书小心翼翼地塞回一堆专业书籍中间,确保它的位置看起来自然又隐蔽,绝不会引人注目。

    做完这一切,她才深吸一口气,打开门走了出去。

    虞棠带了些刚阿姨烤好的黄油曲奇饼干给阿谨,之前阿谨送她上学,她记得阿谨喜欢吃这个,就像莫菲喜欢吃栗子蛋糕。

    阿谨和以前一样接过纸袋放下:“谢谢虞小姐。”

    “朋友间就不要说谢谢啦,”虞棠又问了句,“我们算是朋友对吧?”

    阿谨不知道怎么定义关系,他是老大的手下,虞小姐是老大的女人,这样的关系似乎扯不到朋友上去。

    他沉默了一瞬,说:“虞小姐如何定义,那就是什么关系。”

    “那以后就别总叫'虞小姐'了,叫我名字就好。”虞棠早就习惯阿谨的说话方式,她很快将话题转向她真正关心的事,语气听起来随意又自然,“对了,他不是让我在家待着吗,怎么又让我跟着去基地了?是怕我一个人……会乱跑吗?”

    阿谨透过后视镜,瞥见她脸上纯粹的疑惑。他心里的猜测是老大想虞棠了,但看来,虞棠对自己在老大心中的分量毫无自觉。她似乎总是将自己摆在很低的位置,以至于将老大任何形式的关注和在意,都下意识地解读为监视和控制。

    这些都只是他的猜测,阿谨不知道怎么回答。

    “应该不是,”他含糊地应道,忽然记起老大的叮嘱,“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们可以顺路去买。”

    虞棠听着这无比耳熟的问法,好像虞朝先问她的话,连问法都是如出一辙。

    她笑着点点头,很配合地接过了这个话题,“好呀!基地里好像确实没什么好吃的零食。那我们去买刚出炉的蛋挞吧?还有那家的芝士派也很出名!水果也买一些。”

    阿谨好像明白老大为什么热衷于给虞棠买吃的了,好像只有在说买零食时,虞棠脸上的笑才是同龄女生脸上该有的笑,不是带着刻意的讨好。

    下午六点半,虞棠的身影出现在基地办公室门口。沉寂了一下午的空间,终于因她的到来而有了些许生气。

    虞朝先手边是Candy公司的文件,他掐灭了烟,只在虞棠推门进来的瞬间抬眸瞥了一眼,见她穿着他买的裙子。

    男人也没理他,就让她一个人在那瞎折腾玩,一会走近一会走远,这么大个办公室差点不够她转的。

    虞棠见他似乎全身心沉浸在公务中,便小心翼翼地拎起桌上的购物袋,试图悄无声息地出去。

    “去哪。”几乎就在她转身的那一秒,虞朝先懒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虞棠动作一僵,心想是吵到他了吗,她动作都这么轻了。

    “去洗水果。”她晃了晃购物袋,示意了一下。

    虞朝先未曾从文件里抬头,只嗯了声,“去吧。”

    虞棠仔细斟酌,这是要连洗水果这种事也要和他报备?他的心思可真是心比针眼还要小。

    她将洗好切好的水果细心分装,特意在外面休息室的茶几上留了一份,是给阿谨他们的。过了一会儿,她才端着一盘精致的果盘重新走进办公室,轻轻放在虞朝先的手边。

    他瞧着她动作自然地顺手拿走他没喝完的酒,给换成了刚沏好的普洱茶。

    虞棠总是下意识关心这些,饮茶总比喝酒好,哥哥脑梗不就是抽烟喝酒引发的么。

    当然这和喜欢无关,只是不想虞朝先步哥哥的后尘,这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家人健康的忧虑。

    甜香和果香一块传来,虞朝先心情愉悦不少,发现虞棠把他的酒收走,心情更好,虞棠果然关心他,她之前就是这么关心虞延庭。

    送完水果和茶,虞棠便自觉地远离了他的办公区域。她端着切好的菠萝,安静地窝到了远处的沙发上,小口吃着,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彻底将自己隐形,不再打扰他工作。

    沙发上坐着的虞棠安静地看书,最后一缕残阳从百叶窗的缝隙漏进来,在她锁骨投下细碎的条纹。

    虞朝先抬眼时,正巧看见风掠过她的发梢,黑色的发丝在逆光中染上余晖,又缓缓垂落,最终安静地散在她锁骨的地方。

    他看得有些出神,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桌面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也唤回了自己的注意力。

    随即,他朝她的方向开口:“来这看。”

    虞棠歪头看过去,脸上带着点真实的困惑:“不会打扰你工作吗?”

    之前虞延庭工作时就不让她去书房。

    “不呼吸就不算打扰。”她在那沙发吃菠萝,咯吱咯吱,和兔子啃胡萝卜似的。

    虞棠忍不住小声还嘴:“不呼吸那我不就死了?”

    慢吞吞地过来时,还不忘极轻地嘟囔报复一句:“那你呼吸还打扰我看书呢……”

    又是这副又怂又不服的表情。

    真……还挺可爱。

    她刚磨蹭到办公桌旁,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被虞朝先扯了脸:“虞棠,我说一句你顶十句是不是,嗯?让你过来就快过来。”

    虞棠吃痛,刚想抗议,阿谨就敲了门。

    阿谨又呈上一份新的订单。这份订单有些特殊,并非军火,而是一家国际慈善机构的委托,请求虞氏物流向战火纷飞的地区运送一批紧急救援物资。

    粗略估算,光是派专机飞这一趟的燃油和成本,就远超那批生活用品本身的价值。

    虞朝先扫了一眼,都不说亏本买卖这回事,弗洲的枪是他卖的,他再把医疗物资送到弗洲,一边打一边回血,永动机么。

    阿谨也觉得老大不会对这个订单感兴趣,但订单还是要给老大过目的,他不能擅作主张。

    一向对家族生意漠不关心的虞棠,目光却被订单上的“慈善”、“救援”等字眼吸引了过去。她甚至主动从沙发那边凑近过来,手指好奇地指向那份文件,仰起脸看他,“你……你还做慈善的吗?”

    虞朝先目光从文件上移开,恰好撞进那双黑漉眸子里。虞棠正全神贯注看着他,眼神闪烁着异样的光彩。

    他从没见过虞棠现在这样黏在他身上的目光,是崇拜?

    “当然。”几乎是不假思索,男人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虞朝先喜欢虞棠现在看他的眼神。

    这个回答让虞棠心里一暖。

    虞棠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可能对虞朝先存在很大的误解。她一直以为他对人命麻木冷血,唯利是图,没想到他私下里还会默默做慈善!这让虞朝先在她心里的变得明亮立体起来。

    果然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千万不能以偏概全。她暗自想着。

    虞棠的表情也变得认真起来,请求地问:“那……可以在这批物资里,再多加一些女性专用的卫生用品吗?那边的女孩子肯定很需要。”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虞朝先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他甚至享受这种被她主动“索取”的感觉,“还想加什么,直接告诉阿谨。”

    男人指尖在订单上点了点,看向阿谨,“就以虞小姐的名义去捐。”

    阿谨眼神则是像见了鬼。老大做慈善,别说他了,就连跟老大时间最久的陈调都没听过吧。

    虞棠觉得很惭愧,她又没有出钱,摆手说:“用我的名义不太好吧,是你的钱,而且我也没做什么。”

    阿谨想,虞小姐还真是太谦虚了,她的作用太大了,如果没有刚才她那句话,老大这辈子应该都不会和“慈善”二字挂钩。

    虞朝先朝外摆摆手,阿谨出去顺便关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虞朝先看向她,重复道:“我的一切就是你的,我有没有说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虞棠抬眸,困惑地看着他。这话她是听过好几次,但她一直不太明白其中的含义。是……要分财产给她的意思吗?现在哥哥昏迷,虞氏全靠他才能运转,他反复提这个,是在暗示她主动提出想要多少?

    “那我可以要一点点吗?”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个极小的距离,“你放心,不会很多。”

    饿不死她就行。最好能给现金,让她撑到大学毕业,虽然大学可以申请奖学金,但她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她大概率没那个本事拿到。

    虞朝先看着她那副怂兮兮又认真的样子,都懒得说她。之前是谁大言不惭地说“要你不行吗”?现在胆子越来越小,记性也越来越差。那天晚上给他煮泡面时,她亲口说的“想要他”,承诺会“好好记住那晚的话”,现在看来,是一个字都没往心里去。

    就她这个记性,算了,数学题都要做好几遍才能记住,虞朝先也就不和她计较。

    虞棠再度把她一把揽入怀中,让她跨坐在他腿上。

    虞棠脸颊被迫贴进他胸膛。

    这个姿势让她耳根发热,他每次做那种事时,总偏爱这样将她牢牢控在身前。虞棠下意识就要抬腿挣脱。

    “又忘了是不是,别乱动。”虞朝先声音低沉,带着警告的意味,抬手在她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记。

    虞棠下意识躲闪,整个人却反而更深地陷进他怀里。

    见过太多死亡,虞朝先早已对“生命”二字没了概念。

    可现在温热的虞棠在他怀里,眉眼是那样鲜活,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腔和他同频。

    虞棠呼吸细细洒在他颈间,引得他低头看。虞棠也正抬眼看他,黑漉漉的眸子天真又困惑,好像在问他,你很怕我死掉吗?

    很怕吗?

    这一瞬间,虞朝先忽然想起自己为何执意要杀霍华德。他本不必下死手。让一个骄傲的理想主义者残废地活着,才是折磨。

    可偏偏,霍华德抬脚随意碾死了一只蚂蚁。

    就是因为霍华德的这个举动,让虞朝先起了杀心。

    霍华德杀虞棠就像杀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所以虞朝先怎么可能不杀他。

    虞棠不知道虞朝先怎么忽然沉默,自然也不理解在他安静的瞬间他的思维在想什么,她只想从他腿上下去。

    “先哥先哥”虞棠趴在他耳朵边,一遍遍念经似的,故技重施,等着他烦她。

    谁知虞朝先根本没打算制止她,他抬手摩挲着她手腕,薄唇有笑影,“又乱叫什么。”

    “这样抱着我不累吗?”虞棠意挺直腰背,挡住他看文件的视线,惹烦他,好让他放开自己。

    虞朝先没听她说什么,只想亲她软软馨香的唇,他确实也这么做了。

    男人这吻慢悠悠的,极度温柔,在她唇间辗转,呼吸近到不能再近,就在她脸上。

    甚至鼻尖都碰触在一起。

    这样温情的不夹杂欲望的吻,让虞棠很陌生又恐慌,偏他吻得沉入。虞棠半途睁眼,虞朝先双眸闭着,垂落的睫毛在微微颤着,凌厉的五官在此刻忽然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这样的虞朝先看起来一点也不吓人。

    她总是很怕对上那双黑漆的眸子,锐利又危险,仿佛能洞察她所有心思。

    虞棠有点看愣神,好像虞朝先也并不是那样可怕,如果他一直这样温柔

    可她的开小差很快就被男人发现,虞棠捕捉到他睁眼这一瞬间的不太清明的眸子,有些迷离和沉入,这是虞棠陌生的目光。虞朝先应该总是清醒的、锋利的才对。

    两人静静对视良久,她就这么安静地映在男人漆黑的瞳孔里。从他眼中,她看见自己,满疑惑与茫然的神情,自己为什么流露出这样难以形容的神色?即使虞朝先没再继续吻,只是这样静静地贴着,虞棠都没想起来离开他的唇。

    房间里忽然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虞朝先哑声低笑:“是想继续看,还是想继续亲?”

    他知道虞棠喜欢看他。

    第67章

    虞棠背对着光,耳尖瞬间发烫,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了肆无忌惮地红了起来。

    “谁看你了。”虞棠恼羞自己的失神,低下头用他的衬衫擦嘴。

    一遍又一遍。

    黑色的衬衣被虞棠滚出来褶子。

    虞朝先只是宠溺地笑了笑, 揉了揉她的发顶,又捏了捏她软软弹弹的两腮。虞棠骨架小,其实身上的肉摸起来要比看起来多, 手感非常的舒服,他爱不释手。

    他将人揽在怀里,重新拿起财务报表。抱着怀里人继续看手里的财务报表。

    以前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什么特别,忙碌甚至危险的生活是常态,不讨厌也没有多喜欢,要的就是那份刺激。

    可现在虞棠在这, 在他身边,像这样的温馨静好的片刻,虞朝先希望可以延长到一辈子。

    虞朝先正专注地看着财务报表,怀里的虞棠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倦意:“我困了,想睡觉。”

    他低头看她:“晚上我们就在这儿睡?米奇他们说晚上吃烤肉。”

    在哪睡, 睡不睡一起从来也都不是虞棠说了算,她说不一起, 虞朝先也不会听, 反而还有惹怒他的风险,但烤肉确实是她想吃的, 所以她很快同意的点头。

    “那我也去帮忙?”提到烤肉, 虞棠来了精神,“烤好我来叫你吃饭?”

    她在这,虞朝先手里的文件半天没动一页。玩累的虞棠估计睡得早, 他要晚上想和她说话,还是得早点上床,所以文件还是得现在处理,不能留在晚上。

    虞朝先静静看她,虞棠难得上道,走之前要亲他嘛,她记得。

    她在他唇上吻了下,才从他身上下来。

    门关上前,虞朝先听见虞棠叫米奇的名字,说,虞先哥说他想吃烤鱿鱼还有奶香小馒头和烤菠萝。

    虞朝先听得发笑,到底谁想吃。

    走到半道虞棠又去找阿谨。

    剩下的虞朝先听不到了,不过也能猜得到,估计就是让阿谨在医疗物资上添一些生活用品。

    后山训练场一角撑起了小桌子。

    桌子旁还有生起的火堆,旁边是刚劈好的木头。

    基地就在树林里,野味很多。

    明明戴着黑色的毛线帽,嘴里叼着燃到一半的烟,坐在枯树桩上,手里是一把弓弩,盯着某一处,一动不动。

    米奇问他到底行不行,半天了,连根鸟毛都没有。

    明明含糊的烟嗓说:“守株待兔没听说过?我不在这等着,兔子怎么出来?”

    米奇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好像在说这人没救了,更是懒得陪他在这耗。

    虞棠走近了些,才看见明明的帽子上还沾了根野鸡毛。

    身后有脚步声,阿谨也过来,他去帮着清洗买来的食材。

    这样的烧烤对于虞棠来说太新奇了,她走到切水果榨果汁的米奇身边,“我来做这些吧,你去休息一会。”

    柔柔的声音,听得人心里舒坦,米奇刚想说不用让她在一边坐着就行。明明嘴里咬着烟,端着奶昔,大咧咧地过来挤走了米奇。

    米奇早就习惯明明的处事方式,也不和他一般见识,转身就去帮阿谨。

    在明明还不知道她和虞朝先的关系时,虞棠还能坦然地和他说几句,可是被他看破自己和虞朝先的关系后,虞棠就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明了。

    明明和米奇阿谨他们不一样,米奇他们是从她和虞朝先一开始就知情,但都装作不知道。

    可明明却很坦然的把她难以接受的事情说出来,所以她才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他,生怕明明把这些事摆到明面上讲。

    而且虞棠看到明明,脑海里就想起来教堂那个知道她秘密的神父,二人的声音特别像。

    虞棠洗干净手,把水果切好,微微侧身避开了明明。

    明明想起来什么似的,掐灭烟,把奶昔放到她跟前,浑然不觉虞棠的紧张,思维直来直往:“当老大的女人不好吗?老大又帅又有钱,身材还好,你不喜欢他?”

    这人真是,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

    虞虞棠放下手里剥了一半的橙子,猜测明明大概真的不通人情世故,只好认真地解释:“明明,这和他好不好、我喜不喜欢没有关系,我是他小姑姑,你觉得我和他这种关系正常吗该维持下去吗?”

    明明认真地思索一会,“姑姑和侄子在一起,确实很少听说过。”

    “我懂了,”他恍然大悟,“你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和老大的关系。”

    虞棠发现明明的反射弧真是慢得有够离谱。

    谁知他话锋一转,又补了一句:“所以你并不是不喜欢老大,只是不想公开。”

    虞棠这回是想把明明脑壳掀开,看看里面是什么构造。

    发现根本说不通,她索性自暴自弃:“对!你们老大是全世界最帅、身材最好的男人,我喜欢他喜欢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世界上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他,行了吧?”

    明明一脸郑重之色:“你放心,既然你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会替你保密的,但是——”

    他突然转折:“关于老大的事情例外。”

    说完他转身就喊:“老大!虞小姐刚才说世界上她最喜欢的人就是你!”

    他本来也就是和虞棠闹着玩,再一回头,看见穿着白裙的虞棠跑远的背影,短路的大脑一下又通了。

    那天在教堂,那个跑远的女孩背影逐渐和明明脑海的里身影合二为一。

    原来虞棠刚才说的是喜欢老大是真的!不是开玩笑?

    完蛋,又把人惹哭了。

    明明赶紧跑去追人,他哄不好,老大估计晚上能把他烤了!

    虞棠去了洗手池,明明看见她人才松了口气。

    只是,女孩纤瘦的胳膊撑在水池旁,背影随着抽噎轻轻颤抖,夕阳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切进来,将她的影子拉的细长,更显脆弱。

    对于有着正常逻辑思维的女孩来说,与自己的侄子产生这样的感情,无疑是难以接受的。

    “那天在玫瑰教堂,你在天使雕塑像前看到的人是老大,对不对?”

    虞棠身影一怔,她惊慌地看向明明,泪珠悬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明明看着虞棠的眼睛,格外认真地说:“放心,这件事我绝对会保密,以神父的名义保密。”

    明明果然是那个神父。

    殊不知,明明把话摊开让虞棠再次确定了自己不敢正视的感情,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离开虞朝先的决心。比喜欢更可怕的,是妥协。妥协会让人麻木,麻木会让人失去最基本的伦常。

    错误的感情,必须在萌芽时就彻底斩断。否则余生都将在折磨中度过。

    想到离开,虞棠焦虑随之袭来。还有一周就要开学,她现在最发愁的是怎么才能自己去学校,如果虞朝先非要和她一起去怎么办,那她还怎么逃?更可怕的是,如果虞朝先发现她骗了他,会怎么惩罚她……肯定比割舌头可怕。

    吃完烤肉已经是快凌晨,满腹心事的虞棠跟着虞朝先回了房间。

    虞朝先的这个房间不算很大,浴室也不算大,一个人用还算宽敞。

    两个人就拥挤了些。

    虞朝先还特别高大,宽肩挤进来,虞棠觉得空气都被他压的稀薄,她喘不过来气。

    和虞朝先的体温一比,虞棠甚至觉得偏热的水流都不烫了。

    遒劲的手臂环在她身前,虞朝先将人压在怀里贴着。

    他吻着虞棠后颈,吻得很重,“还要几天?”

    虞棠慌的要往前躲,被他眼里的炙热吓到,怕他要进来,“还有一天呢!生理期真的不可以……”

    其实生理期早已经过去,但虞棠不愿和他做这些。

    “不进去。”虞朝先安抚地吻着她细腻的肩,细细密密地吻。

    不知道是不是虞朝先酒喝多了,力气收不住,虞棠能感受到今晚虞朝先好像要把她嵌到骨子里,仅仅是个怀抱都箍得她疼。

    瓷砖冰凉,虞朝先伏在她后肩喘息,呼吸滚烫。虞感非常难熬,就快要站不住时,她掐住他手臂作支撑。

    虞棠并非像开始时什么都不懂,和虞朝先这么多次,她也明白这样加,重的喘息代表什么。

    终于,虞朝先抱着她重回到花洒下,将俩人身上的沐浴液还有些别的残留,一起被水流冲了干净。

    虞朝先拿出浴巾给虞棠裹好,看了眼她尾椎骨的位置,果然是被蹭红了一片。他将她打横抱起,塞进柔软的被褥里。

    “下午和明明聊的什么。”虞朝先顺着怀里人的头发。

    本来有点困的虞棠被他这一番动作弄得反而清醒了。

    她怀疑虞朝先是不是背后长眼睛,怎么她和谁说话他都知道。

    “嗯?”虞朝先垂眸看她,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虞棠不免又想起来教堂和天使雕塑的事,觉得在香江发生的一切都匪夷所思。

    “就随便聊聊呗。”虞棠把脑袋缩回被子里,试图躲避他的审视,“我困了,想睡觉。”

    也不怕闷着,虞朝先把人从被子里拎出来,低头亲了下她肩,把灯关上了。

    黑暗中,虞朝先舒服地抱着她,“几号开学?”

    虞棠睁眼,望着无尽的黑暗:“ 1号。”

    男人算着刚好忙完这一阵,到时直接私人飞机送她过去就可以。

    虞棠却在他怀里彻底失了眠。

    还有五天。只有五天了。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摆脱他,自己一个人去学校?

    老天也不是并非全不帮虞棠,在这个节骨眼,给虞棠制造了个绝佳逃离虞朝先的机会。

    在基地的第三天,米奇和阿谨去了基拉里洲运输榴弹,虞朝先身边只还跟着一个明明。

    这时陈调打电话来汇报,说他和伊万已经抵达墨洲。

    墨洲深受药品和暴力的阴影,黑势力集团和政府冲突不断,政府高官又和黑势力勾结,导致墨洲已然成了走私者的天堂。

    也并非是墨洲政府不愿自己国家变好,而是它离美洲太近,导致它离天堂太远。

    墨洲地理邻近美洲,使墨洲成为美洲对药品需求的主要通道。而美洲对药品和枪械的消费催生了墨洲贩药黑势力集团的发展。

    当然,这和虞朝先无关,他只是做生意而已,不参与政治争斗。

    夜黑如墨,低调的黑色奔驰在宽阔的马路上飞速行驶,陈调来过墨洲几次,所以一路都是陈调驾驶,伊万在后车座。

    伊万擦着枪问:“调哥,如果有人跟踪我们怎么办?”

    刚挂电话的陈调瞥了眼后视镜,轻蔑一笑:“当然是先下手为强。”

    他话音未落,窗骤然打开,伊万倏地探身而出,架起PKM机枪就朝后方追击的车辆一阵扫射!

    “哒哒哒哒——!”

    子弹在追击车的引擎盖上射击出一连串火星。

    其中一辆被精准击中油箱,轰然爆炸,火焰在黑夜里绚烂得胜过烟花。

    伊万优雅地缩回车内,刚才准备喝水的陈调,水洒一裤子,他控着方向盘:“靠!开枪前能不能先吱个声!”

    “调哥,哪有那个时间呀。”伊万语气轻松,话音未落又迅速探出天窗,肩抵枪托,火力全开向后压制,逼得追车不得不频频闪避根本无暇进攻。

    陈调拿伊万没办法。伊万纯纯的流氓作风,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奔驰在崎岖土路上疯狂加速,轮胎卷起碎石飞溅,引擎的咆哮声在荒野格外刺耳。后方一辆丰田猛地急转,车轮在地上打滑,差点侧翻,但车上的枪手仍然疯狂还击,子弹擦着奔驰车门呼啸而过。

    陈调扣住方向盘,后视镜里,还有两辆改装过的丰田皮卡紧咬不放,皮卡后仓的机枪手已经架好枪口。

    “砰——!”

    第一发子弹击碎了奔驰驾驶座车窗,玻璃应声爆裂!

    陈调猛地压低身子,转手把准备夹击奔驰的丰田轮胎给打穿,“艹!你们太没有礼貌,大晚上开枪追着人跑!万一车上有小孩怎么办!”

    中弹的丰田瞬间失控,撞破护栏直接冲下悬崖。

    伊万啧了声,调哥也太暴躁了点,不过……小孩?伊万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跟在老大身后的小姑姑,年龄也不大。

    虞小姐人多温柔,经常给他小饼干吃。

    要是虞小姐也在车上,确实挺危险,还好不在。

    这么想着,伊万猛地推开天窗,肩扛火箭筒。冷风灌入的瞬间,他眯起眼睛,视线稳稳锁定了最后方的那辆丰田皮卡。

    白色尾焰划破黑暗,下一秒,轰——!巨大的火球在黑夜中炸开,气浪掀翻了第二辆丰田。

    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剧烈爆炸的气浪瞬间掀翻了另一辆丰田。燃烧的轮胎像火球般滚落,残骸在沙地上翻滚不休。

    陈调一脚油门踩到底,奔驰蹿出,将爆炸的烈焰甩在身后。

    “清除。”伊万坐回车内,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嘴角露出耍帅的弧度。

    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

    这条路上走私的人多,抢劫货物的也很多,但都是小强盗成不了什么气候,再往前就没人敢抢货了。

    前方有黑势力集团有政府军,不管是哪一方,强盗都惹不起。

    引擎仍在轰鸣,轮胎碾过碎石。陈调点燃一支烟,后座的伊万擦着枪,奔驰驶向更深处的黑夜码头。

    码头集装箱里安静地存放着AK-74突击步枪、□□ 17手枪、 MP5冲锋枪、军用炸药,每一样都足以让墨洲这座本就千疮百孔的城市血流成河。

    虞棠天亮时才勉强入睡,一直没睡安稳,身后的虞朝先抱的她太紧,腰间的手一松,她反而醒了。

    虞朝先单手搂着虞棠听电话,脑袋埋在她颈窝:“老大,我们的货被海关扣在港口了,给的理由是枪械不符合当地售卖标准,墨洲的黑势力集团这次肯定不会出手帮忙,他们说不再和咱们续订单,我查过了,他们转头和一个从乌州来的军火贩子,叫尤里的,搭上了线。尤里的出价比我们低整整三成!我担心其它枪支订单也会被这家伙用同样的手段抢走。他身边跟着不少人,我和伊万没敢当场硬来。”

    墨洲的黑势力集团盘根错节,甚至能与政府军分庭抗礼,绝非寻常帮派。损失订单只是一方面,若其他买家纷纷效仿,那虞氏还怎么做生意。

    净来些不知死活的蠢货。这个叫尤里的一看就是只能搞来普通枪械,便妄想用低价抢占这块市场。

    虞朝先觉得是不是自己最近太温柔,以至于什么阿猫阿狗敢来触他的霉头。

    电话那头,陈调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虞朝先脸上没什么表情,嘴角在浮笑,语气却冷到人骨子里:“想找死还不简单,但不能让他死得简单。”

    怀里人动了下,软热的触感,虞朝先垂眸,虞棠黑白分明的眸子正无措地望着他。

    虞棠对虞朝先的情绪感知还是很敏锐的,比如现在,她清晰地感受到,虞朝先接到电话后周围的气压骤然下降。

    那种让人寒栗的感觉又来了,虞朝先好像又回到原来的虞朝先。

    清晨的日光,有一缕刚好停在男人眼角。

    漆黑的眸里有阳光,还有她。可他眼底深处藏得是狠戾、是危险。

    男人讲电话时脸色和眸色一样冷,安静时薄唇抿着,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在笑,笑得瘆人。

    现在的虞朝先,绝对不是在富洲准时回来接她、陪她去听演唱会的虞朝先,也不是这段时间对她万般呵护和妥协的虞朝先。

    不对,应该说虞朝先一直都是虞朝先,是她差点陷进去他温柔的假象里。

    虞朝先没发觉虞棠的异常,手上仍有一下没下没一下的捏着她软软的肉,继续通着电话:“你先和墨洲政府人员交涉,剩下的我和明明过去处理。”

    政府军的行径与强盗无异。既然他们无所畏惧,那就给他们制造点畏惧。他们不想让人舒坦,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挂掉电话,房内一时安静,虞棠已经坐起身准备起床,被他拉住了手腕。

    虞朝先握上她的手就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有点冷。”虞棠低下头没看他。

    基地深藏山中,清晨的寒意确实更重几分。

    虞朝先拿过衣服给她穿好,又找了件卫衣给她套上,“我先送你回虞宅,在家乖乖等我,三天后我回来。”

    “你要和明明一起去找陈调他们吗?”这意味着她将独自一人留在宅中。虞棠的心跳得厉害,但她绝不能流露出丝毫异样。

    “嗯,”虞朝先抱她下床,看她垂着脑袋一直不说话,这是又不开心了,“放心,会在你开学前回来,送你去学校。”

    虞棠听到这更是一句话不敢搭腔,她巴不得虞朝先不来送她。

    可不回应又显得心虚,她只好模棱两可地点点头,避重就轻地扯开话题:“那我能找莫菲玩吗,她快回来了。”

    虞朝先没同意,他不在,谁知道她能疯玩到哪里去,“等我回来再说。”

    虞棠并没有多失望,反正她就要走了。

    虞朝先揉了揉她头发,转身给米奇打电话,虞棠听见虞朝先让米奇传什么资料。

    虞棠转身去了休息室,做了简单的三明治,这个最方便快捷,她做得也最顺手。

    等她做完,正好看见明明在整理出发的装备。虞朝先打完电话走过来,发现虞棠正蹲在桌边,伸出一根手指,一戳一戳的不知道在玩什么。

    虞棠看到和表情包很像的手雷,她用指尖小心地戳了一下,将它转了一圈看,果然是和表情包图案一模一样。表情包上的手雷看起来一点不可怕,可实际它却是冷冰冰,有着她很意外的重量和硬度。

    明明看到虞棠在玩M67手雷,想了想,这玩意还挺便携,以防万一还是拿着吧。

    虞朝先长腿迈过去,俯身在她手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那是你该碰的?”

    话落,虞棠被拍的那只手就被他顺势握在手心,牵着走了。

    他们没有在基地多作停留。虞棠匆匆将三明治包好塞进背包,便跟着上了车。

    下车前,睡得昏昏沉沉的虞棠才想起来三明治,她拿出来给虞朝先和明明,“我看你们走得很急,没吃早饭,先吃这个垫一垫吧?”

    明明接得很快,一点不客气,怕慢一秒虞朝先就不让他吃。

    虞朝先抓住虞棠的手,拿过三明治,目光沉沉地看她:“在家乖乖等我,想吃什么让菲佣去买,想去哪玩就等我回来,还有,想想我回来给我做什么面吃。”

    第一次煮的方便面,第二次是牛腩面,这一次……虞棠没法回答,只是轻声反问:“你去的那里会很危险吗?要注意安全。”

    虞朝先想起第一次离开去基拉里洲时,虞棠也表现的很不安,他安抚地揉揉她脑袋,“又在瞎想什么。”

    车门打开,虞棠一只脚都已踏了出去,却忽然顿住身形转回来看向他。车窗外流转的晨光掠过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睫毛在眼窝处垂落细密的阴翳,光线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阴影。

    虞朝先也正在看她。

    她忽然倾身凑近到虞朝先面前。不仅虞朝先有点意外,驾驶座的明明也好奇地在后视镜悄悄抬起了眼。

    虞棠抬起虞朝先宽大的手掌摊开,遮住二人的侧脸,也隔绝了明明的视线。下一秒,虞朝先唇上多了馨香软热的触感。

    双唇相贴之中虞朝先微微一挑眉,垂眸凝视着闭眼吻他的虞棠。离开前要吻他,这次不是他威胁也不是他吓着,是虞棠主动来吻他。

    男人嘴角含笑,大手握住她的后颈,加深了这个本该一触即离的吻。

    分开时,他摩挲着女孩嘴唇,嗓音有点哑:“回来给顿饱的?”

    “你这人就是不能好好说话。”虞棠很快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耳尖蓦地通红,慌忙想要挣开他的手,却一不小心将他衬衫袖口的一枚扣子扯了下来。

    她站在路边,眼底的车辆已经离出视线。虞棠心底和他告别,这是最后一次了,再见了虞朝先。

    不对,没有“再”了,不会再见了。

    虞朝先透过车子后视镜,瞧着那道小小的影子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第68章

    飞机降落在墨洲时, 已是次日下午三点。

    陈调早已在机场等候虞朝先的到来。至于伊万,则被他提前派去暗中盯梢那个抢走订单的尤里。

    虞朝先这次见的是墨洲高层官员安全局的部长。

    办公室里,虞朝先坐在真皮沙发上,指尖轻轻摩挲着骨瓷茶杯的鎏金镶。他的对面,就是安全部长:加西亚卢纳。

    加西亚虽然没少收过虞氏的过路费,但这是他第一次见虞朝先。一看是个如此年轻的男人,模样还像男明星,他心底顿时松懈下来,全然没将虞朝先放在眼里,想来虞朝先也是花拳绣腿,能有什么能耐,正好可以趁机多敲一笔。

    这时,副部长敲门进来送文件。加西亚眼皮都未抬,只是轻蔑地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为自己倒酒,如同使唤仆人。副部长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却仍顺从地照做,随后默默退了出去。

    自觉掌控全局的加西亚瞥了眼手表,对着虞朝先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待会我还有会要开,只能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虞朝先坐在光与影的交界处,半边脸隐在昏暗里,嘴角噙着难以捉摸的弧度:“部长先生,我想海关那边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墨洲可以合法持枪,我那些集装箱里的货也都是符合当地法律法规,反而是海关扣押的我那批货没有走相应的流程,完全是不符合规定的行为。”

    “集装箱?我不知道虞先生在说什么。”加西亚抽着雪茄,吞云吐雾,慢悠悠地说道。

    正是他下令扣押了虞氏的货。一般人通常不敢和政府官员硬碰硬,生怕货物被彻底没收。但像虞朝先这样两手空空前来谈判的,他还是头一次见,果然是个不懂规矩的年轻人。

    加西亚又吐出一口烟,这次故意让烟雾飘向虞朝先的方向,继续装糊涂:“说不定你说的那批货根本就不在海关,是被墨州的黑势力集团给抢了,这种事常有。虞先生不如去找该找的人问问。”

    陈调看的直皱眉,此人太不要脸,想装傻不扯不承认,还想把祸水引向墨洲黑势力,借他们的手对付黑势集团,价值千万的货就想这么吞了,加西亚明显就是想要钱才办事。

    问题是,这部长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之前来了这么一出把枪扣在海关的情况,那次老大让他直接拿钱息事宁人,现在又来,怎么这么贪呢。

    陈调跟着虞朝先看过形形色色的官员,像加西亚这样的,往往有命拿钱,没命花钱。高层腐败成这个鬼样子,怪不得墨洲政府始终铲除不了黑势力集团。

    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陈调余光望向虞朝先。

    男人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仅剩的一枚袖扣在阴影中泛着冷光。他搭在膝盖上的指尖点了点,脸上仍是从容不迫的掌控感,嘴角的弧度比起笑更像是嘲弄。

    上一次虞朝先同意陈调给钱,是那次的生意还不值得他浪费时间,给点钱打通路少麻烦。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什么难事,钱解决不了的才值得他费神。

    但现在,麻烦出在了这位部长身上。

    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加西亚敬酒不吃罚酒,虞朝先就懒得再给他好脸了。

    虞朝先在特种部队执行各种机密任务,知道不少各国高层领导人的秘密,甚至总统的。

    恰好,也有眼前这位安全部长的。

    他略一抬手,身后的陈调立刻递上一份文件与一叠照片。

    丢在桌面上的照片异常刺眼,没有人会不认识自己,加西亚立马笑不出来。

    墨洲黑势力集团绰号“矮子”的领导人与加西亚的合影。还有加西亚受贿的详细记录:拿普通人给高官孩子抵命,贪污政府公款,贩卖器官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都足以加西亚丢了小命。

    政府与黑势力集团勾结不算新鲜事,暗地里的交易数不胜数,但绝不能摆上台面。一旦曝光,牵扯出的将是一连串官员,届时甚至不需要虞朝先亲自动手,加西亚就会被其他人为求自保而推出来处理掉。

    加西亚冷汗直冒,腿发软,如果这些被公开,他的政治生涯,甚至性命,都走到头了。

    “你、你想要什么。”加西亚已是冷汗涔涔。这个年轻男人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能搞到这些资料。

    加西亚还想敲诈虞朝先一笔,谁不知道武器商人赚钱和流水一样容易。这回是真惹到不该惹的了。

    性命攸关,这时候加西亚已无心去猜虞朝先的身份,活命才是他现在唯一的念头。

    虞朝先气定神闲,只垂眸瞧着自己手腕处剩下的一枚袖扣,眼皮都懒得抬起。

    “加西亚部长,我是个本分的生意人,从不主动惹事,都是被逼急了才会出手自保,本来嘛部长先生如果聪明点会上道,我是有意扶持的,毕竟花点钱就可以图个省心,这是我最需要的。可惜,看来部长并不是我想要的人选。”

    加西亚彻底坐不住了,他是两面派,要是被集团知道自己扣了他们的枪,肯定会惨遭报复,不知道一家人会死得怎么惨。

    眼下已经不是海关扣了虞朝先枪械的问题,而是已经扯上了黑势集团。加西亚突然堆起殷勤的笑容,肥胖的手地抓起水晶醒酒器。

    加西亚也顾不得擦汗,亲自倒酒,谄媚地笑着:“虞先生,好说,都好说,我认为我们之间有点误会,还有沟通的余地,我们喝点酒慢慢谈,以后虞先生的货在墨洲绝对畅通无阻,再无人敢拦!”

    虞朝先慵懒地靠在沙发椅背,手仍旧搭在膝盖上,丝毫没有接杯的意思,睫毛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却遮不住眼角眉梢流露出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他抽出支烟叼在嘴里,却想起打火机还在虞棠穿走的那件卫衣口袋里。

    加西亚换下放下酒杯,掏出打火机,颤颤巍巍地凑过去要帮虞朝先点烟。

    陈调一看,呦呵,这不是挺会看眼色么?又是倒酒又是点烟的,那之前还装什么,以礼相待不领情,非挨两巴掌才舒服?

    不过,从政的还不都是这副嘴脸,陈调早已见怪不怪。

    虞朝先岿然不动,未予理会。加西亚一下下拨动打火机滚轮,却只发出几声空响,火苗迟迟未燃。他额头沁汗,手指愈发用力,竟怎么都点不着。

    陈调瞧见虞朝先皱眉,刻上前抬手虚掩,用自己的打火机为虞朝先点着了烟。

    猩红的火光在烟底明灭,虞朝先抽着烟,缓缓地香云烟雾。一根烟燃尽,虞朝先视线落在墙上的钟表。

    秒针过去。

    “抱歉,我也很想和部长先生好好谈,但是时间到了。”十分钟已到,他起身便走。

    加西亚再也维持不了该有的体面,脸上的假笑终于崩溃了,这十分钟是刚才他给虞朝先定下的,没想到现在连他求饶的时间都没有。他肥胖的身躯突然从真皮座椅上滑下来,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发出沉闷的一响。

    “等等!虞先生,您听我说——”他踉跄着向前扑去,精心打理的鬓发散乱地黏在汗湿的额头上。

    他跪着爬过去抱住虞朝先的腿,照片要是泄露出去,他就完了。仕途完了,命完了,就连家人都要被牵连,“我已经打电话让海关放行了!那批货此刻就能提走!这些照片和文件……能不能销毁,虞先生想让我怎么配合都行,以后政府的武器订购我都优先去找虞先生如何?”

    陈调不屑地翻了白眼,把你当人看就千万别装逼,你看,装过头了吧,现在得跪着求了。早干嘛去了。

    陈调很快接到海关让他取集装箱的电话,他朝虞朝先点点头。

    虞朝先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皱眉看了加西亚一眼,目光嫌弃得很明显。

    加西亚赶紧松手。

    “部长先生记住了,我花钱是图省心,所以适可而止才有少不了的好处。”虞朝先懒得再看地上人一眼,浪费时间。

    加西亚摸不透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常年的政治生涯让他有着极为敏锐的嗅觉,这个男人一定不能惹,要么是归顺,要么就是……

    想到这,加西亚眼神闪过一丝阴鸷。

    在政府大楼内无法动手,否则黑势立刻会知道是他截了货。只能在他们离开的路上,将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伪装成遭遇走私贩袭击的现场。

    到了停车场,陈调接到了伊万的电话,尤里的藏身地点确定了,就在凤凰城。

    凤凰城是墨洲的“枪支集市”,百分之七十的枪支生意都是在那完成的。那个抢虞氏生意的尤里,就躲藏在这片法外之地。

    陈调跟着虞朝先先去港口取货和黑势集团交易,准时完成订单。

    夜晚城市寂静,谁也不知郊区的公路上即将上演一场死亡追击。

    宾利平稳行驶,虞朝先闭目坐在后座,脑中思索加西亚这个位置谁可以取而代之,想来想去,还真想到一个。

    他骤然睁眼,后视镜里,三辆黑色防弹SUV尾随其后,距离始终保持三百米。

    专业跟踪的标准间距。

    “老大,他们想夹击我们的车辆!”开车陈调话音刚落,后方一辆路虎猛然加速。

    虞朝先冷笑,明白是加西亚派人来灭口,和他预料的差不多。幸好,他们车上早已备好了武器。

    就在路虎试图逼近的瞬间,一辆奔驰突然从侧方冲出!驾驶座上的伊万毫不犹豫,调转车头便朝着追击车辆猛撞过去,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耳声响。

    追击的路虎被伊万这自杀式的拦车方式吓得猛打方向,险些撞上旁边的护栏。

    这就是为什么陈调不让伊万开车的原因!

    明明以为陈调就已经很勇猛了,没想到还有比陈调更勇猛的部将,他问:“你不是跟米奇的吧?”

    伊万耍酷地眨眼:“我跟调哥的。”

    明明嘶了一声,怪不得。他在心里暗自吐槽,老大是变态所以身边人也都是变态。

    话音未落,后方路虎突然加速。夜空中传来消音狙击枪特有的闷响,一枪打碎了驾驶座的玻璃。

    伊万骂了声,飞速调转方向。

    副驾驶上的明明已敏捷地翻身跃至后座,天窗开启的瞬间,他手中的M249已然就位,枪托死死抵住肩头,眼中闪烁着亢奋的光,对着后方车辆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扫射。

    射速759-1000发/ 分的M249,死死压制住企图靠近的路虎。枪口火光在他皓白的脸上明灭,弹壳如雨倾泻,在地上划出一片零星火花。

    很快明明就皱了眉,弹最多只能在防弹路虎的车身上留下凹坑,纯暴力的射击毫无美感。路虎上的佣兵依旧紧咬着不松,有几发子弹甚至险险擦过奔驰的油箱。

    明明突然收起机枪,从腿侧抽出一把匕首,有时候匕首可比枪好用,防弹车打不透,但人可就没这么坚强了。

    锋刃在月光下闪烁冷光,明明一脸凝重地念了句圣母玛利亚。虽然他不信天主教,但杀人前总是习惯忏悔这么一句。

    转身就对伊万说:“靠近那辆车,杀他全车。”

    上一秒忏悔,下一秒就要杀他全车,伊万来不及惊讶这个明明是什么新型的光头魔鬼,就迅速猛打方向,车身狠狠撞向左侧敌车!

    两车几乎紧贴着并行疾驰,明明没有丝毫犹豫,找准时机纵身一跃,身姿矫捷的精准落在敌方车顶。

    车厢内,两名武装佣兵察觉异动,刚抬起枪口——

    “砰!”天窗玻璃骤然碎裂,明明倒坠而下,下滑的衣料露出半截精壮的腰腹。

    寒光一闪即逝。

    第一个佣兵的脖颈喷出温热血液,他瞪大眼睛,手指还扣在扳机上,却再也无法发力。明明毫不停顿,旋身之际匕首已精准刺入第二人士兵的下颌,将未及出口的惨叫彻底封死在喉咙里。

    明明一脚踩住尸体,利落地拔出匕首。他看向驾驶座,后视镜里是佣兵那张极度恐惧的脸。

    此时,明明通讯耳麦里传来伊万的声音:“给他车上装炸药,让他拦住后面的装甲车!”

    伊万降下车窗,将一个C4炸药包稳稳扔进暂时由明明驾驶的路虎车内。

    装炸弹这些事对明明来说轻轻松松,他利索地安装完毕。伊万已将车贴近至安全距离,明明一个翻身便敏捷地跃回车内。

    等后方两辆路虎追上,伊万笑眯眯地按下引爆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轰然响起,三辆路虎瞬间被烈焰吞没。

    路虎爆炸的瞬间,明明欣赏着巨大的火光。

    伊万旧目视前方,未曾回头。

    因为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他跟老大学的,之前直升机爆炸,老大就从没回头看过。

    帅得要命。

    夜风呼啸,公路尽头的地平线泛起一丝血色曙光。

    这场死亡追击,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中控室里加西亚盯着屏幕中的宾利和奔驰,他在对讲机里吼道:“绝对不能让他们出了那条路!装甲车去拦,快!”

    要是虞朝先到了凤凰城,那就是黑势集团的地盘,他可不敢在集团的地盘上惹事。

    宾利车内,虞朝先看了眼后视镜,那三辆路虎已经被明明和伊万解决掉。

    然而,漆黑的夜色里,一辆装甲车如鬼魅跟上。

    加西亚还真是下血本,不符合规定的抓捕还能搞来辆装甲车。

    装甲车顶的佣兵肩头扛着标枪导弹,引导头正闪烁着锁定的红光。

    陈调油门已经加到最大,手心全是冷汗,他无比清楚,此刻已是生死一线。装甲车上装备的是FGM-148标枪导弹,一旦被锁定,是绝对逃脱不了,等待的那就是被炸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一刻,他甚至想让虞朝先跳车,但后方子弹横飞,无论哪个选择,似乎都是死路。

    “慌什么。”虞朝先神色不变,又在通讯器里让伊万尽快拉开距离。

    装甲车的佣兵势在必得,他对着宾利得意吼道:“拜拜了,得罪部长的倒霉鬼。”

    天窗打开,虞朝先拉开一枚M67手雷的拉簧,却没有立即投掷,而是停顿一瞬,等待一个瞬间。

    很快,手雷划出精准的抛物线,飞向导弹预判轨迹的刹那——标枪导弹的红外导引头被突然出现的炽热源干扰,弹道瞬间偏移!

    “轰——!!!”

    半空中爆开的导弹冲击波震碎了沿途的路灯。

    陈调丝毫不敢放松:“距离下一发还有二十秒!”

    疾风在耳边呼啸,虞朝先已然架起狙击步枪,轻压在扳机前的手指修长,在月光下泛着冷白的光泽。

    他不会让对方有第二次锁定的机会。

    风掠过男人黑漆的发梢,露出如刀刻般锋利的眉眼,他微微偏头,露出线条凌冽的侧颜,机瞄对准正准备锁定他们的装甲车佣兵。陈调和虞朝先配合已久,极有默契地将车速稳定在最适合狙击的节奏上,同时还要注意躲开后方射击的子弹。

    就在对方导弹即将再次锁定他们的前一秒。

    虞朝先长睫下视线下移了一点点,瞳孔紧缩,扣动扳机,“咻——”

    佣兵眉心被打穿,失控的导弹射向夜空。

    装甲车驾驶员惊慌失措调转方向,却为时已晚,燃烧的导弹残骸悉数砸向车头,装甲车也变成废铁。

    并行车辆上的伊万,这次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那巨大的爆炸,酷啊!

    车上放了手雷,明明暗自感谢了虞棠一番,那时要不是瞧见虞棠好奇地戳弄那颗手雷,他根本不会想起要带上它。但随后他又忍不住感慨,老大真是强到变态得可怕。

    靠手雷产生的爆炸冲击波来干扰导弹航线,这在理论上很难做到,需要极为丰富的作战经验和极高的军事天赋,才能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时机。

    天边泛起鱼肚白,引擎声渐渐平息,宾利的前方赫然就是凤凰城。

    中控室的加西亚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完了,一切都完了。

    进了凤凰城那就是黑势的地盘,他没法冒然进去,再无计可施。

    而与此同时,副部长拉坎雷拉在结束与那个男人的加密通话后,收到了一份绝密文件。

    他知道,安全部长的位置,很快就是他的了。

    当然,作为交换,拉坎雷拉未来必须在职权范围内,为虞朝先的“生意”提供一切必要的便利与配合。

    宾利驶入凤凰城,虞朝先看了眼时间,至少要在明天凌晨前赶回去才能遵守和虞棠约定的日期,如果不是为了处理这个和虞氏抢生意的尤里,本可以今天就能回去。

    现在是墨洲凌晨四点,这个时间泰城的虞棠应该在午睡。米奇和阿谨已经完成任务飞回泰城,虞朝先安排二人落地后不用回基地,直接守着虞棠等到他回去。

    然而就在这天,虞棠收拾好了一切,东西并没有拿很多,怕出门会引起菲佣阿姨的怀疑。

    虞棠手里是只丝绒礼盒。

    犹豫了一秒还是把装着袖扣的礼盒放在了自己卧室的桌子上,虞朝先肯定会来她房间。

    她把虞朝先的袖扣扯掉了一枚,现在还他一对新的,就当是最后的离别礼物。

    当然买袖扣的钱是用虞朝先的卡刷的,她又没有钱,那些现金都是留着以后要用。

    原本打算一走了之,但毕竟动了他的钱,虞棠思前想后,还是留下了一张便利贴,仔细写明了金额,还把小票也粘上了,借此证明她没乱花他的钱。

    对了还花了二十买了一杯芒果奶昔,也一并记下了。

    为了不让虞朝先误以为她遭遇不测,她特意在纸条中写明是自己决定离开,并且很安全,已报考其他国家的大学,之后会勤工俭学。离开只是想结束这样扭曲的关系,但亲情不会断的,她永远当他是侄子。

    最后署名,虞棠下意识写下“小姑姑”。

    趁菲佣阿姨出门买菜,虞棠拖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坐上了莫菲前来接应的车。

    车是莫菲男朋友韩初家的,韩初安排司机过来。

    虞棠就快要得到自由,她真诚地对莫菲道谢:“谢谢你来送我,也谢谢你男朋友的帮助。”

    莫菲心中有些好奇,为何虞棠不让那位她常提及的侄子来送行,但见虞棠难以启齿的模样,她便体贴地没有追问。她喜欢虞棠能轻松自在地与她相处,不愿给她任何压力。

    前往机场的路上,车子途经熟悉的疗养院。虞棠望着窗外,眼眶蓦地一红,在心里默默与哥哥告别。机票改签提前,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探望。

    虞棠和莫菲流着泪告别。两个女孩分别前都祝福彼此以后学业之路顺利。

    说真的,虞棠对未知的前路也很害怕。但她知道,很快就能彻底逃离虞朝先的控制,结束这段扭曲而不伦的关系。所以比起害怕,虞棠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去新的环境、自由的地方才是自己的解脱。

    傍晚的机场,一架银色客机划破云层,在渐暗的天幕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航迹云。

    第69章

    墨洲, 凤凰城。

    柏油路面被烈日烤得发软,热浪在远处翻滚。公路两侧是无尽的沙,黄得刺眼,偶尔有几株仙人掌倔强地立着。

    车很少。偶尔驶过的多是锈迹斑斑的皮卡,后车厢里堆着货,或是坐着几个沉默的男人,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们不按喇叭,也不减速,只是沉默地驶过。

    枪械交易的黑市隐藏在城北。入口是一家破败的五金店,铁门半掩,锈迹斑斑的铰链吱呀作响。店主是个西部牛仔打扮的老头,嘴里永远叼着半截熄灭的雪茄。时不时有人来问路,老头见钱才回答,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

    这里不刷卡,只收现金、黄金, 或者“别的等价物”——比如情报、药粉, 甚至人命。

    陈调一沓绿币放在桌上, 老头立刻恭敬地直起身, 不仅详细说明了附近的地形地势,甚至还提供了一份简易地图。

    到了城北, 一切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简陋的被画满涂鸦、贴满通缉令和寻人启事的写字楼里,有家待装修的工作室。

    尤里双脚搭在桌子上,正对着手机嚷嚷,桌上散乱地堆着空酒瓶:“……已经和虞氏签了订单?那这样,我再让三成利,用药粉支付怎么样?没问题!都好说,以后有需要再找我……”

    通话中,尤里手机挤进来一个电话,陌生的号码,尤里随手挂断之前的电话,接了起来。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个道低沉的男声便同时从手机和门口传来。

    陈调拿着电话进来,看到接电话的尤里,有些意外。这尤里比他想象的要年轻干净许多,金发棕眼,还以为会是个络腮胡镶金牙的大叔。

    这小子不仅品德有问题,胆子也挺大,敢到处抢虞氏的生意。

    陈调转头对身后的虞朝先说:“老大,就是他。”

    尤里闻声抬头,视线撞进一双漆黑锐利的眼眸。一个极其好看却气势逼人的年轻男人正看向他,那种无声的压迫感竟让他呼吸一窒。

    尤里的第一反应是想逃,他手指悄悄在身后按下了一个快捷号码,随后故作轻松道:“朋友,不自我介绍一下么?”

    “虞氏代理人。”虞朝先倒也没和他兜圈子,不想浪费时间。

    尤里听见“虞氏”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这是来找他算帐了,他刚抢完虞氏的生意。

    为了拖延时间,他故作客气:“你们先坐,我这里还没装修,招待的东西不多,咖啡可以吗。”

    虞朝先随意地走了走,确实没怎么装修,连个窗帘也没有,毫无隐私,对面高层的人能将室内一览无余。

    他转个身,看向端咖啡过来的尤里,“谈谈?”

    尤里打算装傻:“谈什么?”

    虞朝先从容坐下:“你手里还剩多少枪?我全要了。”

    尤里一听就明白,对方这是让自己主动放弃市场。

    但他有恃无恐,他往对面楼层瞥了眼,阳光反射在玻璃上映出刺眼的光线。

    尤里大剌剌坐回沙发上,口气嘲讽:“这算什么,一上来就搞这套还真拉风啊,有钱还是了不起呀。可我要说不呢,大老板,您赚钱也该让我们这些人喝上点肉汤吧?”

    虞朝先笑意渐深,眼底却沉了沉:“我可没有这些体贴的想法。”

    陈调手中的枪传来清脆的上膛声。尤里却毫无惧色。

    “我劝你们别轻举妄动,”他从容地抿了口咖啡,低头瞥了眼手机,刚才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给狙击手争取找狙击点的机会,“你们现在,都在瞄准镜里了。”

    以他雇来的狙击手的速度,现在应该早已找到了最佳的射击位置。

    “是不是在等电话?”虞朝先点了点尤里的手机,此时桌上的手机刚好闪烁来电。

    尤里不懂虞朝先在玩什么花样,觉得对方在虚张声势,他当着虞朝先的面,接起电话。

    听筒里一个陌生的男声大大咧咧地传来:“喂喂喂,你谁,找谁?”

    尤里被咖啡滚烫的咖啡烫了舌头,猛地站起身:“你谁,阿三呢!”

    “阿三?”电话那头的伊万似乎转向了别人,“明明哥,阿三是谁,是不是找你的?他可能打错了……靠忘了,这就不是我的手机啊!阿三该不会是地上那脑袋被打穿的吧!抱歉啊,他刚刚死了,你该早点打过来。”

    陈调听得皱眉,伊万这智商,到底谁教出来的!想了想后,哦,原来是自己。

    适合狙击的位置本就只有那么一两个,那个狙击手在明明眼里简直和裸奔没什么区别。对明明而言,狙击和做咖喱鱼蛋很像,关键都在于把握最佳时机。正如翻炒鱼蛋要讲究火候,扣下扳机也需要那一瞬的绝对精准。

    伊万听后似懂非懂,在那边附和:“有空请我吃你做的咖喱鱼蛋,你枪打得这么好,鱼蛋肯定也好吃!”

    明明顿时来了兴致:“不得不说,你还真是有眼光!我做的鱼蛋那可是一绝!”

    尤里听不下去了,猛地掐断电话,一直在说什么该死的鱼蛋?他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差点被酒瓶绊倒。

    陈调回头,看向虞朝先,询问这尤里是杀是留。

    虞朝先正在抽烟,眼皮一抬在烟雾里瞥向尤里。这尤里有点小聪明,杀了倒是有点可惜。

    男人刚要开口,手中的手机却先一步来了电话。

    是米奇。

    这个时间点米奇和阿谨应该已经落地泰城。若非极其重要的事,米奇绝不会此刻来电。十有八九是关于虞棠。

    虞朝先掐灭烟,“说。”

    “老大,虞小姐好像……离家出走了,还留了信。”

    虞朝先没什么反应,只是垂眸看了眼时间,随后朝陈调伸出手。

    绝非玩笑,陈调从来没见过老大脸色沉郁到这种程度,他立刻将枪递到虞朝先手中,还不忘侧目对尤里说:“你还真走运。”

    听到这话,尤里暗中松了口气,看来可以捡回一条小命。

    “砰——”

    枪声骤响。

    尤里的眉心瞬间多了一个漆黑的弹孔,脑浆和血液溅在身后白墙上,他的瞳孔仍圆睁着,倒映着虞朝先漠然转身的背影,随即仰面倒地。

    不是说他走运吗……

    陈调回头解释了句,也不知道尤里还能不能听到:“老大很少这么干脆的杀人,你好歹有个全尸。”

    至少没让他少胳膊断腿。

    回程的车上,陈调执意和明明调换了车辆,让明明和老大一辆车。此刻的老大正在盛怒之下,他可不去找死。

    车内死寂,气压很低。

    电话那头,米奇谨慎地询问虞朝先是否要立刻去寻找虞棠。

    “不用,她身上的定位器还在动,先回泰城。”虞朝先的声音听不出波澜。

    之所以先回了泰城,是虞棠的定位显示还在动,这定位器还是上次给她换新手机装上的。看行动轨迹和速度是坐的飞机,位置未定。具体航班,一查便知。

    等她落地再抓人,是最稳妥的做法。最能摧毁一个人意志的方式,就是在她以为希望触手可及的瞬间变成希望的破灭。要让虞棠清醒地意识到,她的每一步都是徒劳无功,她最终且唯一的选择,只能是留在他的身边。

    后视镜的男人笑得好看极了。不是想逃吗,飞机落地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最好哭得好看点。

    明明偷偷看了眼后视镜,大约了解了下现在的情况。原来是虞棠趁家里没人,独自跑了,甚至还瞒着老大申请了别的大学。

    这意味着老大在香江为她精心铺设的一切,那些人脉、以她名义投资的新公司、依照她喜好装修的庄园别墅,在香江的一切部署都白费。

    哇哦。能让老大吃这么大瘪的人,他还是头一回见。老大捧着一切追着给,可偏偏有人不要呀!

    果然是不能小瞧这个小姑姑,能把老大给气笑,要是真被抓回来,啧啧,没死也得掉成皮。他还挺喜欢着小姑娘,到时候他得救一把。

    明明也终于想通,那次在玫瑰教堂老大为何会恰好出现在天使雕塑像旁边。哪有什么天定缘分,不过是靠着精准的定位和技术手段,强行制造出的巧合。有了定位,找个人岂不是分分钟的事?何况本来离得就不远。

    什么命运安排,什么一见钟情,全是老大处心积虑、一手操控的结果!

    虞宅。

    米奇早已在门口等着,他没有碰虞棠留下的东西,连那封信也只是为了汇报粗略扫了两眼。信里的内容总结下来无非是:虞小姐是自己想走,要离开老大,要结束这段扭曲的关系,还保证不会再花老大的钱,会自己去勤工俭学。

    这些结束关系的话都被米奇忽略,虞棠敢写他都不敢念啊。

    为平复虞朝先的怒火,米奇赶紧指向桌上那只丝绒盒子:“老大,这好像是虞小姐送你的礼物。”

    虞朝先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袖扣,与他常戴的那副一模一样。刷他的卡,给他买礼物,甚至还不忘给自己带上一杯芒果奶昔。

    他拎起旁边的小猪存钱罐,果然空了,这小姑姑就不舍得花自己一分钱给他。

    米奇一看状况怎么不对,怎么老大看到礼物脸色比刚才还要差?

    虞朝先撕下盒子下的便利贴。这便利贴和上次送他腰带留的便利贴一样,她甚至连信息都不敢给他发。

    这空荡的房间,留下的便利贴,无一不在宣告一个事实:虞棠跑了。

    虞朝先自始至终神情未变,甚至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都未曾消失。他坐在虞棠常坐的那张单人沙发上慢条斯理地喝完一杯酒,缓缓看完了那张便利贴。

    一百来字,说要离开占去三分之一,强调结束关系又占去三分之一,最后三分之一,说她仍会把他当侄子,永远还是一家人。

    睡都睡了,还怎么当侄子?

    女孩温馨的卧室里,充斥着可怕的压抑窒息感。

    好,很好。床上那只一直被她抱着睡觉的鲨鱼玩偶带走了。

    喜欢的都被她带走。

    不喜欢的全都留了下来。

    虞朝先望着空空的床,目光沉沉的气笑了。

    喜欢的知道带走。钻石手链没带走,衣服没带走,包没有带走,首饰没带走。

    他给的,她统统都不要!

    第70章

    米奇瞥见门口鬼鬼祟祟偷听的陈调,他出去顺带关上房门,门关的瞬间,卧室里传来酒杯砸碎的脆响。

    水晶玻璃被砸得稀碎。

    米奇心知肚明,老大这次是真气疯了。他推着陈调下楼:“别找死了赶紧下去。”

    对于涉及虞朝先的事,陈调一向格外谨慎。他并不在意虞棠本身如何,只关心她的行为会对虞朝先产生何种影响。

    陈调神色凝重,压低声音:“有关老大的一切事情都需要保密,虞小姐知道这么多老大的事情,万一被人抓去让她泄露老大的信息怎么办,要我看来要么立马抓回来关着,要么……”

    陈调眼神一下变得狠戾,他一直认为虞棠就是老大的软肋和累赘, 为了虞棠,老大惹出多少麻烦事。

    米奇立刻皱眉,警告他:“你要还想跟着老大,就不要在虞小姐上动歪心思。”

    既然当了虞朝先的手下,就该明白老大要的是什么,厌恶的是什么,绝不要自以为是地帮老大做抉择。

    米奇想不通,陈调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不透虞棠在老大心里的位置。谁动虞棠,老大绝对会要谁的命。

    二楼卧室里的虞朝先久久没有出来。

    陈调看向楼上, 幽幽地冒出一句:“老大该不会……”

    米奇白了他一眼,“你又要说什么废话,我看你就该和明明他们一起回基地。”

    “老大这么长时间不出来,该不会在偷偷哭吧?”陈调话落的瞬间,二楼传来开门的声音。

    虞朝先刚洗过澡换了身衣服,嘴里叼着烟下楼,他凉凉地瞥了眼陈调。

    陈调抿着嘴,看似很忙碌地在低头摆动手机。

    米奇侧身看了眼,陈调这厮为了装忙正事,在给文件传输助手发信息。

    陈调把加冰的酒放到虞朝先身前的桌子上,出主意道:“老大,要不要我去把虞小姐抓回来关着?基地的监狱她绝对逃不出去。”

    虞朝先烦不胜烦,“你滚回基地。”

    陈调立刻转头看向一旁的米奇,“听见没,老大说你呢,让你滚回基地。”

    米奇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直接走到门口,拉开门,然后毫不客气地将陈调推了出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陈调走后,客厅顿时寂静。

    桌上虞朝先私人手机亮起,他望过去。是明明打过来的电话。

    米奇错觉虞朝先看到来电有些失望。难道老大还在希冀虞棠可以给他打电话?这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不然她费何必这么大心思逃跑。

    电话接通,明明的声音传来:“老大,按照你的安排,墨洲安全局的副部长已经把加西亚贪污的文件交给了加西亚政敌。另外,黑势集团认为领导人信息泄露是加西亚在背后搞鬼,也在全力追查他。但是那晚加西亚追踪我们失败后,一早他就跑路了,连家都没来得及回。”

    虞朝先嗤笑,跑得倒挺快。

    “给墨洲集团透露点加西亚的行踪。”虞朝先拿起酒杯,顿了顿,又补充道,“对了,先把他家人的信息贴出去,按照集团那群人的作风,肯定是先去折磨他家里人,加西亚看着老婆孩子一个个惨死在眼前,那生活也是相当有滋味。”

    明明立刻着手去安排,他就知道老大不会这么轻松的就放加西亚,也算他倒霉,在这档口惹怒老大。

    米奇虽未参与这次任务,但深知老大的行事风格,有仇肯定是今天能报就不会留到明天,眼下的老大才是之前的老大。他有点出神想起当时在船上的一幕,有个少年兵爬上了船,老大因为虞棠没当场杀了那少年兵。

    此时米奇忽然反应过来,没有人性的事情他们做过太多,早就习以为常。而虞棠是唯一能让老大找回来些人性的存在。老大甚至心甘情愿听从她的安排,甚至还要做慈善,面对虞棠给他的束缚,老大非但不觉得烦,反而乐在其中执意将虞小姐禁锢在身旁,占有她的全部。

    老大却未曾察觉虞棠其实早已成为他离不开的枷锁。

    看起来虞棠是很脆弱的女孩,实则他却拥有能轻易动摇老大意志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看,虞棠才是唯一能掌控虞朝先的人。

    大本钟的钟声在潮湿的空气里沉沉荡开,早晨九点,虞棠的航班降落在英洲雾都。

    泰晤士河面缓缓流淌,哥特式建筑的尖顶被晨色的薄雾笼罩。

    街角的红色电话亭漆色略显斑驳,双层巴士驶过摄政街,溅起的水花惊起了特拉法加广场上觅食的鸽群,咖啡馆里飘出伯爵茶淡淡的佛手柑香气。

    虞棠望着陌生又稀奇的环境,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始迎接新的人生!

    她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里面详细记录着提前规划好的入学路线。手里拖着行李箱,肩上背着双肩包,她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确认方向。

    第一次独自远行,她格外谨慎,紧张之余却没有半分后悔,有的只是终于逃离泰城、奔赴自由的坚定。

    她像只刚破笼的鸟儿,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自在的气息。

    商店的玻璃橱窗倒映出她发亮的双眼和再也无需掩饰的笑意,心脏在胸腔里雀跃地跳动着。

    这就是自由的感觉。

    她黑漉漉的眸子里闪着光,嘴角始终扬着一道轻松的弧度。

    同一片天空下,女孩的笑容仿佛驱散了萦绕的雾气。可她并不知道,不远处的一辆车内,却冷得像一座冰窖。

    偏偏外面的虞棠浑然不觉已经被盯上。鸟儿是可以自由地飞,但金丝雀飞来飞去最终还是要到笼子里去。

    十八岁的少女明媚鲜活,笑得天真而无畏。清纯朝气的模样足以打动任何的铁石心肠,也足以点燃最偏执的占有欲。

    多久没见她这么笑过了。

    驾驶座的米奇觉得车内外是两个世界,车外虞棠笑得有多明媚开心,车里老大脸色就沉得有多吓人。

    虞棠在手机上看了眼,她提前预定的车就快要过来。虽然离开学还有两天,但如果真的在泰城多待两天那虞朝先就要回来,所以她还不如提前到雾都,反正也预订好了酒店。

    到了大学,她一定要好好和同学相处,打好关系,毕竟现在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了,要是再没有朋友,她都不知道自己这大学四年会过得有多孤单。

    这么想着,虞棠又有点紧张起来,她应该多学学莫菲,面对同学大方自信一些,这样才能更容易交到朋友。

    这时,远处的一辆出租车由远及近,虞棠核对了一下车牌号,正是她预定的那辆。

    她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随身行李。手机、证件、行李箱……都在,一件没少。她总算松了口气,网上总说机场附近容易丢东西。

    看着出租车越来越近,虞棠的心跳快得几乎要跃出喉咙。自由近在咫尺。

    然而下一秒,刺耳的刹车声几乎穿透虞棠的耳膜。

    黑色宾利横插而来,阴影骤然切断她的去路。后车窗缓缓降下,每降一寸,虞棠的心就凉一分。

    直到她彻底对上那双黑漆的眼眸—— 虞朝先的脸完完全全、清清楚楚地倒映在她眼底。

    虞棠瞬间僵在原地,眼中的光彩骤然熄灭,脸色如同白缟。

    她所有的希望和即将得到自由以及对新生活的渴望、兴奋,都在他漫不经心的目光里,一点一点化为灰烬。

    周围嘈杂的人声仿佛瞬间消失,她只觉得浑身冰冷。只见他薄唇动了动,那声“小姑姑”就这么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恍如学校初见,那种本能的害怕、不寒而栗的感觉又在虞棠身上降临;又或者那个暴雨夜,所有被撕裂的疼痛又在骨头里重复上演。

    虞朝先面若寒霜。她看见他,还真是连一丝笑意都没有了。男人耐性用完,冰冷的目光锁定在那道微微发抖的纤细身影上。

    “虞棠,下雨不知道上车?”他皱眉,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又忘记教训了是吗?”

    雾都多雨,雨丝不知何时渐渐密了起来,打湿了她的发梢和外套。

    虞棠不知道自己怎么上的车,就连虞朝先什么时候握上她的手都不知道。

    她的手指冰凉得像块寒冰,被虞朝先攥在掌心。

    他再抬眼看她,怎么都不顺眼,眼尾红鼻尖也红,唯独脸色更白了。穿这么件薄衣服,雾都什么气温不知道提前查吗,她哆嗦多半是被这破天气给冻得。

    平时看着胆子小,跑起来倒挺利索,还敢背着他偷偷改了志愿,报来雾都大学,这张气人的嘴里一句实话没有。

    车上一路无话,只有压抑的低气压。

    到了酒店,米奇望着身前一高一矮两道身影。一个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一个磨磨蹭蹭地跟在后面。

    在房间门口,米奇谨慎地提醒:“老大,晚上得先去见麦卡瑟上将,无人机的事还得先确认下来。要不要……让阿谨过来?”

    晚上老大不在,虞小姐这里肯定是要留人的,阿谨跟她时间最久,也是她最不排斥的一个。 “你安排吧,先让人送餐上来。”虞朝先丢下这句话就扯着虞棠手腕进了房间。

    偌大的套房里,虞棠还呆呆地站在大大的行李箱旁边,显得人格外瘦小。

    虞朝先看了眼一句话不说彻底蔫了的虞棠,怎么看怎么烦。

    也不知道这三天她吃空气还是啃的草,就把自己饿得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还勤工俭学,就她这身子骨还勤工,工一点那就成了虐待。

    虞棠被虞朝先吓得脸发白,手发冷,想到刚才上车前虞朝先说她忘了“教训”,她可一点没忘,根本不敢贸然开口。可是左右看看他手里没刀没枪,那是要怎么怎么折磨偷跑的她?

    这套房楼层挺高,难道是像小时候那样,掐着她脖子要把她摔下去?

    虞朝先一步步逼近,虞棠惊吓得一步步踉跄后退。果然是这么个死法吗,她还太年轻,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死亡,最直接反应就是眼泪大颗大颗地落,根本止不住。

    哭得男人招架不住。到底哭什么,他是碰她了还是打她了?虞朝先看得直皱眉,就算哭起来好看也不用一直哭。

    偏虞棠倔得一声不吭,这时候她哪怕撒娇一句,谁都有台阶下。之前不想上学不是挺会和虞延庭撒娇,一口一个哥哥的么,怎么到他这就变哑巴了?

    还拧着脖子不看他,抽泣的一梗一梗的。

    就在这时服务生适时过来送餐,打破了此刻的僵局。

    虞朝先烦地瞥她一眼:“先过来吃饭。”

    即使虞棠完全感受不到饿,也还是松了口气,至少能多活一顿饭的时间。

    她在桌前吃饭,虞朝先在阳台抽烟,虞棠心想这是死前最后一顿吗?

    一顿饭被她吃得漫长,总觉得多吃一会就能多活一会。虞朝先见她连三明治都吃得干净,就知道这几天肯定是饿着了。

    三明治再大也有吃完的那刻,虞棠最后只能小口喝着牛奶。

    饿成什么样,连牛奶都喝光,待会带她去餐厅补一顿。虞朝先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去了浴室冲冷水澡。

    等他出来时,火气消了不少,见她吃得干干净净,想来也恢复了点体力。

    虞棠抿着唇,看他坐在了自己对面的沙发上。快四天没见,虞棠偷偷了打量了他一眼,想看他脸上情绪是如何。

    男人身上水汽未散,只松松垮垮地围了条浴巾,往沙发里一陷,整个人透着一股冷漠又疏离的气息。

    “虞棠,我来教你个道理吧,”虞朝先抬眼看她,“你要想骗过我,那就得足够聪明,如果没那个本事,至少得做到诚实。你说,你是能做到足够诚实,还是做到足够聪明?”

    虞棠想说聪明,但……还是别说了,她都已经被抓到了,就不嘴硬了。

    她脑袋垂得更低了,“诚实吧。”

    “所以,为什么走?”

    “什、什么?”虞棠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以为自己听错了。难道他没看她留的便利贴吗,就是上面写的原因呀,她想结束和他这样的关系,所以要走。

    虞朝先都想揪她耳朵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知天高地厚的偷偷跑出去四天,现在人找到,更是连话都听不明白了。

    实际虞棠是在想,难道虞朝先让她把便利贴上的再重复一遍吗?可她根本不记得具体写了什么,只记得写了要结束关系、要自由。

    “过来,别让我数到三。”

    见虞朝先盯着她,她掉着泪慢吞吞地走过去,真的不想死,她还这么年轻。

    虞棠走到他跟前时,认命一样地闭上了眼睛。

    虞朝先懒得猜她心思,所剩不多的耐性直接耗光:“是不是就因为我没让你找什么莫菲玩?”

    “就因为没答应你出去,让你觉得不自由,所以想离开?”

    虞棠眼泪还挂在睫毛上,怔怔地抬眼望向虞朝先,被他这个猜测震惊到了。

    虽然是有这一方面的原因,但也并不能全用这一点概括。最根本的一点原因是,她想离开他。

    虞棠是在便利贴上直接给了结果,而虞朝先要的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俩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就为了这点小事,你就闹成这样。”今天因为这闹离家出走,明天要是不顺她心,那要做什么,要翻天?

    虞朝先直觉应该给她点教训,不然胆子大了,说不准她下次又能折腾点什么事情出来。

    这个结论得出,虞朝先望着虞棠的眸色沉了沉,话到嘴边又耐着性子问了句:“路上害怕了没有。”

    虞棠黑漉漉的眼睛在他脸上扫了扫,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

    想到刚才他说的“聪明”和“诚实”,非要二选一的话,眼下只能选后者。她哽咽了下,诚实地说:“是有点……害怕。”

    虞朝先看她垂着的手紧攥着,还“有点”,这都被吓成什么样了。

    他要再教训下去,她少不得又要像小时候那般记仇,万一又回到刚开始的状态,他一靠近她害怕,碰一下她就哭,那不烦死人?

    不管怎么说,也就是虞棠的一场闹脾气,女孩有点脾气也正常。

    虞朝先拎起她的手,她还掐着手心呢,都要掐紫了,他又瞥了眼刚才被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西装,那对崭新的袖扣在灯光下微微反光。也不算她没良心,走之前还记得给他礼物。

    他盯着她的眼睛,沉声警告:“这是第一次,就算了,要是再有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虞棠不敢相信,就这样这事就过去了吗?

    “记住了没有?”男人皱眉,不是她在明明店里说喜欢温柔的吗,他都这么温柔了,她还一点表示都没有,不亲也不抱,又开始只会拿双眼睛在他身扫啊扫。

    “记、记住了!”虞棠得以活命,赶紧点头。

    虞朝先看她一身狼狈,“先去洗澡。”

    虞棠蹲下去自己的行李箱里翻找换洗衣物。虞朝先看着那堆“破烂”就心烦,“扔了,全部换新的。”

    “可这些也都是新的……”虞棠小声嘟囔,“丢了,那我现在穿什么?”

    “裸着!”

    虞棠不知道自己又哪里惹到了他,瞥见刚才米奇送来的新衬衫,这总该是新的了吧。她真怕虞朝先让她没衣服穿,赶紧抓起那件衬衫就躲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散了连日的疲惫和紧张,看虞朝先好像真的没有追究他的意思,她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下来。

    “虞棠,你想好了,雾都大学。”

    浴室门外传来虞朝先的声音,听起来是在让她最终确认选择雾都大学还是香江大学。

    要是在香江肯定要住在大浪湾,香江和泰城这么近,虞朝先肯定经常回去。但雾都不一样,雾都远,虞朝先肯定来几次就烦了。

    何况雾都大学当时也在她想报的志愿里。

    她这么想着,她坚定了决心,隔着门给出了确定的答复。

    等虞棠从浴室出来,见虞朝先只穿了西装裤,裸着劲壮的上半身,仍坐在单人沙发上,桌上摆着喝了一半的酒。

    见他没好好穿衣服,虞棠慌忙移开视线。

    她想起来前米奇说的话,虞朝先待会应该是去见那位叫麦卡瑟的人谈无人机的事情,现在他都换了衣服,看来是准备出门了。

    没过多久,房门被敲响。虞棠心想虞朝先那大爷做派,肯定不过去开门。好在身上的衬衫足够长,她抬脚就往门口方向走。

    虞朝先瞥见她穿着他的衬衣乱跑,两条白生生的腿晃人眼。虞朝先顿觉口干舌燥,喝了口加冰的酒。

    她没看到身后男人赤裸的视线,刚准备过去,一只大手忽然揽过她的腰,一把将路中央的她抱了起来,好像嫌她碍事一样。

    “虞棠,这事还没过去,去穿你的鞋,没人抱你。”虞朝先扔下她,自顾自去开门。

    虞棠本来也没想让他抱这一下呀,绕开她走路不就行了?

    门外是米奇,送来了一大堆购物袋就把门关上离开了。虞棠在购物袋里随便找了件卫衣,去到浴室换上。

    虞朝先笑她多此一举,她身上他什么没见过,还要去浴室换。

    等她换好衣服出来,见他还裸着上身,她这才反应过来,看着手里那件换下来的黑色衬衫,小声试探:“这个……你还要穿吗?”

    “你说呢?”虞朝先懒得说她,“你想我裸着出去?”

    没多久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是阿谨过来,给虞棠送餐厅订的晚餐。

    虞朝先没时间陪她出去吃。虞棠嘴上说不饿,但还是担惊受怕地吃了两大碗,腮帮吃得鼓起来,一口接一口。

    虞朝先坐她对面,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也不说话,像是在思索要怎么处理她。

    “现金呢。”虞朝先忽然开口,他知道她身上还有钱。

    虞棠乖乖从书包里翻出剩下的钱。

    一卷绿币,虞朝先数了几张,虞棠眼巴巴地瞧。

    最后,给她留了一张。这张也不是白给的,虞棠给他跑腿拿西装外套他才给她的。

    阿谨来后不久,虞朝先就准备出门。

    走出一步,他忽然回头:“虞棠。”

    被点名的女孩抬头,眉心被他指尖抵住,她松口气,原来手指,还以为是枪。

    “乖乖等我回来,不然你哥哥的氧气罩我就让人直接拔了,听到没有。”

    “听到了,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虞棠赶紧点头。虽然虞棠觉得虞朝先这话肯定是在吓唬她,虞延庭毕竟是他父亲,虞朝先再冷血也不会对自己父亲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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