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成章的生物钟很固定，哪怕凌晨四点入睡，还是在七点的时候自然醒了。按照以往，他会下楼去露天泳池游几个来回，但今天缓了几秒后他没着急起来。
即便窗帘遮的严严实实，光线十分晦暗，他眯着眼睛也只是能隐约看清沈灼的轮廓而已，可仍然还想这样盯着她。
他允许自己再看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再和她近一点。
八点半，沈灼闹钟响了。身边人已经不在，还好不在，要不然可能还会有点尴尬。她强忍着困意起来洗漱，坐在岛台上哈欠连天。
陈姨端了两杯美式过来，看沈灼少有的萎靡不振，忙问是不是睡太晚，没休息好。
沈灼点点头，又没忍住打了个哈欠，带着后悔的语气说：“昨天我们快四点才睡的。”
陈姨听了，裂开嘴一笑，“你们这些小年轻体力就是好，不过也得提醒邵总一声，这事儿得悠着点来，太过了你也受不了啊。”
这事儿？啥事儿啊？沈灼一时没听明白。
沈灼半眯着的眼突然睁开，算是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了，她转头朝走向厨房的陈姨喊道：“不是，陈姨，误会了……”
“什么误会？”邵成章从卧室里换好衣服出来。
他今天穿得格外正式——深灰色西装三件套西装，搭配白衬衣和一条深蓝色领带。
西装剪裁极致考究，线条利落干净，完美贴合着他的肩膀、腰线，甚至连腿部的比例都被勾勒得恰到好处，整个人带着股清冷矜贵的压迫感。
沈灼一时间竟有些移不开眼。
他本就身材极好，宽肩窄腰腿长，像是行走的衣架子，但这种西装无疑是对男性身材优势最彻底的放大。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都说西装是男人最好的医美，果然没错。
“嗯？”邵成章来到她对面，拉开了岛台的高脚椅，等着她回答。
“没什么。”沈灼回过神，收了视线，总不能说“陈阿姨刚刚误会了我和你昨夜干柴烈火干到凌晨四点吧”，她战略性地拿起手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全然没看见坐在对面的邵成章眼睛微微眯起，笑意不明地看着她。
“哟，邵总今天穿这么帅啊。”陈姨端着餐食过来。
邵成章心情很好地点点头，还顺便多说了一句：“嗯，今天要见重要客户。”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的。
对面人不语，只是低头默默地吃早餐。
沈灼纳了闷了，怎么同样是熬夜，她就萎靡不振，邵成章就容光焕发呢？
*
自从邵成章说要见重要客户之后，便肉眼可见地忙了起来。
A市的政治中心已经开始外迁，未来雅安区一定会形成新的商业区，有很大的发展空间。邵成章知道在雅安区有一块地皮，但土地性质还未明确，他找了些关系和市规划以及自然资源委员会的内部人员牵上了线，终于约好时间吃个便饭。
他想把地皮谈下来建造一个主题游乐园。
事儿好谈，但文件麻烦，步骤繁琐。邵成章回去之后带着人几天几夜一起在做研究报告。
沈灼一连几天也只是在家匆匆见到他回来换洗衣服，而后又离开。
但沈灼工作也不清闲，马上就要开始进行新人培训。
忘了往年的五月是不是已经开始准备步入夏天，沈灼只觉得今年的天气十分糟糕，晴一天雨一天，热一天冷一天，在这捉摸不透的天气里，她不出意外地感冒了。
起先只是鼻塞，但赶上培训，她一开培训会就要讲两个多小时。两天下来，嗓子已经变得沙哑，加上最近的空气质量并不是太好，挥之不去的霾和漫天飞舞的柳絮直接引发了咽喉炎。她说话都很困难，嗓子里像掺了沙一样。
邵成章发现沈灼的异样都已经沙哑两三天了，他难得的留在家里和她一起早餐。
陈姨给她忌口，已经连着三天给她做面条了。
坐在她对面的邵成章吃的什么呢，香煎三文鱼，牛排，虾仁……她什么不能吃他吃什么。
一天她忍了，两天她也忍了，但是也不能为了忌口，就让她天天都吃清汤面阳春面炝锅面吧！
她刚要说话，嗓子突然一阵不舒服，像是一群小虫子在里面爬来爬去非常痒。她撇过头，捂住口鼻咳的止不住发抖，邵成章递给她一杯水，她小抿几口压了压。
“去医院看了吗？”他问。
沈灼摇摇头，“没……没有……咳咳咳……”太要命了，根本停不下来，她眼泪都要咳出来了。
“这么严重还不去医院？”邵成章问，“上午请个假去看看。”
沈灼摆摆手：“其实也不严重，就是咳嗽。”
“那吃点药，家里有消炎药，除了咳嗽还有什么症状？”他皱起眉头，起身去客厅找消炎药。
“不用。”沈灼伸手拦住他，她哑着嗓子，努力发音清楚，“应该就是过敏性咽炎，消炎药也不怎么管用，我这老毛病了，过几天自己就好了……咳咳咳……”
邵成章皱了下眉，暂时妥协：“要是还不好就要去医院。”
沈灼点点头。
上午她有会议，但是手机不知怎么，忘了静音。
会议开到中途，手机突然开始震动，沈灼撇了一眼屏幕，显示快递送餐。她直接拒了没接，紧接着电话又响起来，依然是刚刚那个号码。她疑惑地接听，想了一圈她最近并没买东西啊……
沈灼冲着同事们说了句“不好意思”，接起来后快递员大声冲她嚷嚷着，生怕她听不见一样，“你好，东西给你放前台了啊。”
沈灼问：“什么东西？”
“药啊。”快递员说，“我是XX送药的。”
“我没买药啊，你是不是送错了？”沈灼疑惑问。
“是姓沈吧？手机尾号6688？”
“是我。”
“那没送错！你自己出来拿吧。”还没等沈灼再说什么，快递员已经挂了电话。
几个同事互看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打趣，“我猜肯定是你老公给你买的药。”
沈灼刚想反驳，手机又嗡嗡收到一条微信，
邵成章问她有没有收到药。
……还真是。
沈灼简单回复：“收到了，谢谢。”
她本想继续开会，等开完再去拿药，林意说：“我去拿吧，沈灼姐，你这都咳嗽好几天了，还是吃点药吧。”
她刚想说等开完会自己去，喉咙一阵不适涌上来，她又开始咳嗽。
林意起身去前台，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子。沈灼拆开发现里面有三四盒不同的润喉片、含片，还有一盒冲剂和消炎药，全部都是针对喉部不适的。
“姐，你老公也太贴心了吧。”
“不带这么秀恩爱虐单身狗的啊。”
“上次送玫瑰花是firstblood，今天送药是doublekill，让我们期待下次的triplekill。”
几个女孩子比沈灼小几岁，一起和她共事有两三年了，知道她其实是个性子很随和的人，就算她是上级也敢和她互相打趣开玩笑。
沈灼无奈地笑笑，她随手拆了一盒含片，粉色小药片入喉，没一会儿就感觉嗓子那里冰冰凉凉，很舒服，她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又集中精神接着开会。
*
邵成章接到迟女士的电话的时候刚刚结束会议，迟女士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悦澜湾门口，邵成章让她稍等，他挂了电话又给公寓管家去了电话，让管家帮忙带迟女士上楼。
邵成章曾经和迟女士承诺，自己名下所有的不动产都可以分给沈灼一半。迟女士本来也没太大指望，可听完邵成章将不动产一一细说之后，心中暗喜，邵成章确实是她给沈灼介绍的相亲对象里条件最好的，并且是从各方面来看都最好。
看来自己的女儿也不是那么傻，还是会挑人的。
邵成章还答应迟女士，可以随时来悦澜湾。他现在可是一点不害怕突击检查。
迟女士说去就去，拎着两盒现包的水饺就打车过去了。
好在报告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整个小组因为连续的熬夜个个都顶着青绿色的黑眼圈，邵成章大手一挥让大家直接下班，早点回去休息。
几个属下纷纷忍不住嗷了几嗓子，然后立即拎包走人，生怕晚走一秒又被领导抓回来加班。
邵成章抄起桌上的车钥匙也驱车回家了。
迟女士到的时候陈阿姨还没走，两个年龄相仿的中年妇女不外乎就那么几个话题，一会儿就熟悉起来。
迟女士打探小夫妻俩相处的怎么样。
陈阿姨忍不住地笑：“哎呦，两个人感情可好了。我刚来的时候，沈灼就和我说，周末不用过来留给他们过二人世界，前段时间还和我说，邵总晚上折腾她到四点才睡呢，我第二天直接炖了个大补的汤。”
迟女士边听着边捂着嘴发笑。
没多一会儿，电子门响了两声，邵成章进门就看见迟女士满脸笑意朝他招手，“小邵，回来啦。”
邵成章笑着点点头，喊了一声“妈”。
陈阿姨跟在后面也打了个招呼，邵成章让陈阿姨下班，晚饭由他来做。
邵成章从冰箱里拿出几样沈灼爱吃的菜，迟女士默不作声地在一旁看着，越瞧越觉得满意。
他让迟女士去休息，迟女士不肯，非要把菜帮他备好。
“小邵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啊？”迟女士将洗好的菜放到案板上，哒哒哒没几下就切好了。
邵成章一顿，还没来得及回答又听迟女士说，“这婚礼还是越快办约好，要是沈灼怀孕了，前几个月也不能受累，总不能大着肚子穿婚纱呀。”
怀孕？！
邵成章没细想，说：“妈，不急，我们目前还没有准备要孩子的打算。”
“还不打算要啊，再过两年沈灼都算大龄产妇了，风险大呀，恢复又慢。”迟女士手中刀停下，侧身看着邵成章说。
“是不是又沈灼说不想要的，小邵你不能什么事都听她的，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了，就是和别人两样。”
迟女士像是想起来什么，拉着邵成章说起沈灼的上大学的事，“你说谁家孩子会不告诉自己的学校，这孩子就不，一直骗我在外地，我还是后来看到她毕业证才知道她在本地C大上的学，你说我能一直去她学校找她还是怎么的，人家本地上大学的周末都回家来，她就寒暑假回来过，待两天又跑出去实习。”
邵成章听着听着就笑了，没想到沈灼还挺有个性的。
迟女士说：“沈灼打小就要强，除了高中有一阵叛逆期，我几乎都没怎么操心过她的学习和生活，就是脾气倔点，有时候上来那劲谁也说不听，但这孩子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很善良很孝顺，我是真的希望你们俩能好好过下去。”
“妈，我知道沈灼有多好，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邵成章说。
迟女士“嗯”了声，“你们刚结婚，夫妻之事我也理解，但搞到凌晨三四点是不是有些不像话了，你是男的，身体素质好，但沈灼那小体格子不行，别让她老熬夜，以后还是得注意点。”
邵成章前后一联系明白了。
原来这就是前几日沈灼早上提到的误会，先是被陈阿姨误会，又被迟女士误会。
他那天回家还晚了些，沈灼提醒他厨房有陈阿姨温着的汤，他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不免多喝了些。
他本身不是重欲的人，结果那一晚上燥热难眠，偏偏沈灼还躺在他身边，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几次濒临崩溃，心里甚至忍不住暗骂自己禽兽，这就把持不住了？后来硬是靠着他强大的自持力才平息下去。
原来都是误会惹的祸？！
第32章
天色渐暗，七点刚过，沈灼还没回来，迟女士给女儿打了个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家吃饭。
沈灼听得糊里糊涂，问了才知道迟女士去了悦澜湾，邵成章也回去了，都等着她一起吃晚饭呢。
她心里咯噔一下，上次邵成章和她回家，迟女士一直都没啥好脸色，这次上门这位女士不会又要搞什么事情吧，她可不想再欠邵成章人情或者麻烦他了。
没有什么太紧急的事了，沈灼合上笔记本装进包里打算回家再收尾。好在车程近，沈灼到家还不到七点半。
“妈？”沈灼走过玄关，没在先入眼的客厅看见迟女士的身影，于是喊了一声。
“回来了，这里是离你公司近啊，一叫就回来了，你这嗓子怎么了？”迟女士听见声响，从厨房走出来，听见沈灼略沙哑的嗓子关心地问。
“没什么，咽炎犯了。”沈灼无所谓道。
“吃药了没有？”迟女士深知女儿的性子，赶紧问。
“吃了，邵成章买了一堆。”今天她想起来就含一片，没想到药片还挺管用，现在的声音听着已经好多了下午咳嗽也轻多了。
迟女士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小邵是个会照顾人的。好了，赶紧去洗手吃饭。”
“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沈灼语气听起来情绪十分复杂，让迟女士不满。
“我怎么不能过来了？我过来看看我姑娘和女婿有问题吗？”迟女士瞪沈灼一眼，拥着她往洗手间走，她压低声音，“小邵说你们前段时间去见他父母了？”
沈灼“嗯”了声，迟女士连忙问沈灼觉得对方家里人怎么样。
说实在的，邵成章的父母比想象中对她的态度好很多，而且也没有刁难她，已经超出她的预期了。不过邵成章的身份，感觉她和婆婆大概不会很亲近。
不过沈灼觉得也没必要亲近，那个家还是少回，那里对于邵成章恐怕也没有太多太好的回忆。
沈灼应付说挺好的 。
“小邵说了，这房子是在他个人名下，他和我说这房子会加上你的名，你上点心哦。”
沈灼无语：“加什么名啊，这是他的房子，我一分钱没出。你别寻思了，我们俩都做了婚前财产公证，就算离婚了也不会分给我，你就别打这些主意了。”
迟女士一听急了：“你做什么财产公证啊，都结婚了怎么还奔着离婚去呢，我真搞不懂你这脑子一天天的都想什么。”
“要有离婚的勇气才能结婚。”沈灼小声反驳，推门进了洗手间，她打开水龙头冲洗双手，抬头看着镜子：“万一他那些店干不下去了，倒闭破产了欠债了，我还怕他分走我的钱呢。”
迟女士：“你就不能盼着人家点好！”
沈灼耸了耸肩：“那可难说。再说了，我又不是为了钱和他结婚的，他能买得起悦澜湾的房子，没准过几年我也能买得上，我要他房子干什么。”
泡沫冲洗干净，沈灼抽了一张纸巾仔细擦干净手。
迟女士看着沈灼，很宽慰地点点头，“是我姑娘，咱们不依靠依附任何人。”
沈灼语塞，这又不是刚刚非要在邵成章的房子上加她名字的人了。
母女俩回到客厅，邵成章已经将碗碟摆上桌了，沈灼帮忙将菜端上来，三人落座。今晚一桌都是邵成章做的菜，还做了银耳雪梨汤，止咳润肺，给沈灼盛了一大碗。
迟女士对女婿很满意，上来就对着邵成章一通夸奖，全然不似上次那样冷脸相待。
“对了沈灼，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咳——”沈灼刚喝下一口汤，被迟女士一句话问的呛到了，一颗红枸杞直接从嘴里喷了出去。
“你看看你，吃个饭还这么不小心。”迟女士坐在沈灼对面，一边嫌弃一边给她抽了张纸巾递过去，然后把桌面的枸杞用纸巾捻着包起来。
沈灼脸色涨红，又止不住咳起来，不知道是咳嗽的还是因为迟女士那个话题害羞的。
邵成章非常有契约精神，见到迟女士很快进入贤婿的角色，他坐在她一旁，抬手拍拍她的背又给她递了水杯。
喝水压了压才好些，沈灼拿起纸巾将桌边沿的那粒枸杞捻起来包住放在一旁，她看着迟女士，哭笑不得地说：“我们才刚结婚，生什么孩子啊？”
迟女士说：“你俩都老大不小了还不赶紧生啊，趁着我这会儿身体还行，不是还能帮你带带孩子吗？”
“不生，催完结婚就催生，生完一个是不是还得生二胎？”沈灼撇撇嘴。
“你要是愿意也行啊，你说呢小邵？”迟女士乐呵呵的，全然无视女儿那点烦躁的情绪。
邵成章笑了一下，“这个我尊重沈灼的想法，她想生就生。”
沈灼叹一口气，“妈，就算我生了孩子，退一万步来讲，我也不可能让你带孩子啊。带个小孩多累啊，到时候请育婴师和月嫂来就好了，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你都退休了，就好好享受生活，该干嘛干嘛，上上课旅旅游，和你的朋友多聚聚，不要总想着给自己找罪受。”
迟女士嗔了她一眼，“你可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什么叫我给自己找罪受啊，我还不是为了你？那外人看孩子能有我看的仔细啊？”迟女士看向邵成章，寻求同意，“你说是不是，小邵？”
被点到名的邵成章一顿，此刻站在一个两难的境地：帮老婆说话还是帮丈母娘说话，这是个问题。
沈灼侧首看他一眼，替他解围，“他是我老公，肯定是同意我的想法啊，你别问他了。”她脸正对着迟女士，“还有可别说为我好，你这是道德绑架昂，你为你自己好就行了。”
迟女士皱着眉头：“我真是没法和你说。赶紧吃饭吧，饭堵不上你的嘴。”
沈灼哼哼反驳道：“那不是你先说生孩子的吗？”她将碗伸出去，点名要迟女士面前摆着的番茄炒蛋，迟女士给她搛了一筷，她还不满意，撒娇道：“你给我挑点鸡蛋嘛。”
说是无法沟通，可迟女士还是忍不住，聊了聊沈灼的工作又问了问她的朋友们怎么样，尤其是姜珺，问她有没有对象，要不要给她介绍，又被沈灼反驳一通。
“小邵，她平时也这么和你说话吗？是不是气人？”迟女士问。
“没有，不气人。”邵成章笑着说，“沈灼很好。”
真给力啊，沈灼对迟女士挑挑眉，“听见了吧，我多好啊多招人稀罕啊。”
迟女士笑了下，逗她，“哎呀，咱不知道是稀罕你什么。”
沈灼切了声，她知道迟女士是和她斗嘴呢，也不用邵成章回答，不用多会儿，话题就会被岔过去，可偏偏邵成章开了口。
“是妈把沈灼养的很好，遗传了美貌，人又善良真诚有能力。”邵成章放下碗，继续说，“对工作负责又专业，对家人和朋友真心，性子虽然倔，但其实心特别软。”
几句话，同时夸了两个人，沈灼明明知道是邵成章故意在说好话，可是她听着还是忍不住红了脸颊，她低着头，伸出脚踢了下邵成章的小腿，示意他适可而止。
再说下去，就太过了。
“看看，还是成章会说话。来来来，多吃点菜。”迟女士笑着还把菜往小夫妻俩那边挪了挪，欣慰地说：“行，你们互相喜欢就行了。”
她看得出来，邵成章对待沈灼真诚细心，照顾有加，加上这豪华大平层带给她的震撼，她现在是真的放心了。
饭桌上，沈灼和迟女士几乎没怎么停嘴，不仅吃饭要动嘴，还要聊天斗嘴。不像在邵家，整个饭桌上是严肃的，沉默的。因为邵松不喜欢，因为这是规矩。
邵成章才知道原来一顿饭，可以聊到这么多鸡毛蒜皮细枝末节的小事，就连迟女士抱怨菜涨价了，邻居装修扰民这种他以前认为没必要知道的小事，他都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道话题怎么又绕回到了沈灼和邵成章身上，迟女士问沈灼想什么时候办婚礼。沈灼听了听，才知道上次她被支开，邵成章和迟女士做了一堆保证，其中就有要大操大办二人的婚礼。
沈灼紧皱着眉头听迟女士讲述婚礼现场的布置，都快自闭了。她都不敢想自己光是站在聚光灯下，满台下人的眼神都盯着自己，就已经想逃走了。
小时候，她也不是没期待自己的婚礼。绿草如茵的草地上，邀请来的好朋友们随意畅谈，她和丈夫简单发言之后大家随意活动，她会再邀请一个乐队，和朋友们一起唱歌跳舞，纪念这一天。而不是按照固有流程，仅仅是来吃个席。
所幸迟女士描述之后，邵成章还是说尊重沈灼的想法。沈灼第一次有了还好是和邵成章结婚的念头。为了避免迟女士又一顿教育，她说已经在看婚纱了。确实是看了，也不能说她撒谎。
迟女士点点头：“那找个时间双方家长也见个面，挑个好日子。”
沈灼认命地说行。
吃完饭时间已经不早了，迟女士决定要回去，路程要四十分钟，沈灼还有工作，懒得来回折腾送她，也不可能麻烦邵成章，于是提议让迟女士留下过夜。
“你们这就一张床，怎么睡啊。”迟女士已经点开打车软件。
“他睡沙发呗，睡地上也行，反正也习惯了。”沈灼随口一说。
“什么习惯？小邵不和你睡一起啊？”迟女士疑惑地问。
“不是……”沈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嘴快说漏了，“他……我是说……他喜欢睡硬床，嗯，所以睡地上也没关系。”
“那哪行啊。”迟女士瞪她一眼，她也是个说一不二的，当即输了地址打车，没几秒就有接单的司机。
“那你等会儿，我前几天新买的亚麻籽粉和奇亚籽到了你带回去点。”沈灼快走到茶几，从下面拿出两袋没拆的包装，塞进迟女士的包里，“你喝粥喝酸奶的时候就各加一勺，一个补钙，一个调节激素的。”
“行了行了，我不比你明白？又瞎买东西了。”迟女士嘴上看似“数落”着沈灼，可并不拒绝女儿的东西。
“明白什么了呀，反倒是你，少看点视频号，那都是骗人的。”沈灼帮迟女士拎
着包，嘟囔着往外走。
邵成章立在一旁，看着母女俩吵吵闹闹，知道在嘴硬心软这方面原来都是遗传。看似嫌弃的话语，里面都包裹着浓浓的爱。
迟女士上车地点定位到了小区门口，邵成章和沈灼一起下楼送她。
春夏交接的夜，风从树梢穿过来，带着清爽的绿叶气息，拂在脸上十分舒服。
迟女士和沈灼并肩走着，邵成章帮忙迟女士拎着包跟在后面。
迟女士叮嘱沈灼的那些话不外乎是少熬夜少点外卖云云。
“对了，小邵，你可得看着点她，别让她喝酒。”
“……”沈灼好不容易忘记的醉酒吻在迟女士的提醒下又想起来了。
沈灼说：“妈，不用你提醒，我已经在戒酒了。”
这酒再不戒，说不定哪天就出大事。
第33章
网约车已经在门口等了，迟女士上车后，沈灼嘱咐她到家给自己发个消息。
送走迟女士，她和邵成章溜达着往回走。温和的夜风吹来混合着花香，路灯伴着虫鸣长亮，并肩而行的小路无人打扰，十分安静。
沈灼伸展胳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去，“好久都没有这样晚上散散步了，可真舒服。”
“要走走吗？”邵成章问。
“好啊。”沈灼自从搬到悦澜湾，还从没在这高档小区里逛过呢。她仰头还能看到高悬的月亮和闪如钻的星星，数一数有十几颗呢，于是忍不住哼起歌来。
邵成章也抬起头来。
沈灼说：“那些能分辨出星星的人好厉害啊，我看起来感觉好像都一个样子。”
邵成章：“其实是差不多。普通人肉眼能看到的恒星，不过几千颗，而且大多数都分布在银河系，亮度差距不大，位置又固定，所以我们肉眼看起来一样很正常。”
他顿了顿，接着说：“但实际上每一颗星星都有自己的光谱、质量和轨道，每颗星球上都有不同的内容，就像我们人一样，真正区分人的，是内在的部分。”
沈灼懒洋洋地笑了，语气里带着点揶揄：“那还是有区别的，我不仅看内在，我还看脸呢。”
邵成章问：“所以同意和我结婚难道是因为我的脸吗？”
沈灼看向他，不答反问：“那你和我结婚是因为看中我的内在了？”
邵成章看着沈灼笑了，好吧，一开始并不单纯是。
沈灼又望向天幕中那些静默发光的星点，有些感慨：“不过这样看，星星也很孤独吧，一直在宇宙里转啊转，直到被人看到，被发现，被命名，才有了意义。”
“不管有没有名字，但今晚被你看到了，就是它们存在的价值。”
沈灼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翘起嘴角，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邵成章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偏偏她听着还特别受用。
悦澜湾不愧是富人区，整个小区的规划做的非常好，还有室内篮球场和羽毛球馆，公寓二楼是露天泳池，邵成章带着沈灼去看了一圈，他说自己每天早晨都会来游泳，问她要不要一起。
沈灼拒绝得干脆：“不要。”她起床都费劲，何况还要游泳，而且她也不算不上会。
晚上九点多，泳池那边还有人，池水在灯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空气中还混着消毒水的味道。
离走廊最近的躺椅上，一个肩宽背阔、肌肉线条分明的男人岔开腿坐着，用手抹了一把脸，像是刚上岸不久。听到脚步声，他瞥了一眼，看到一个漂亮小姐姐朝自己这边走近，他又戴好泳镜站起身，随手活动了下手臂，走到岸边一个漂亮的鱼跃，利落地扎进水里，溅起一小片水花。
沈灼不会游泳，准确的说是不会换气，她只能仰着头慢慢划水。看到这种会游泳的她就会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邵成章站在她身侧，看见她眼睛微微睁大，一副好像在说“好厉害”的表情，他淡淡瞥了眼泳池方向，那家伙自由泳的姿势并不标准。
邵成章意简言赅地评价：“拖肘划水，明显力量不足。”
“是吗？”外行看热闹，沈灼看着那人说，“我看他游的还挺快呢。”
“动作不标准，他没力量，划水不加快就会沉底，但应该保持高肘入水，就这种水平也敢在别人面前卖弄呢。”
“怎么就卖弄了，人家就是在这游个泳。”沈灼无语地笑了下，“让你来当评委来啦？”
邵成章心想那男人刚刚下水之前可是看了你好几眼呢，他不服气地小声哼唧一句：“我游的比他标准多了。”
沈灼听见了，轻哂一声：“邵成章，你幼不幼稚？”她低头看了眼手机，已经快九点半了，冲他招招手，“走吧，回去。”
回了家沈灼收到了迟女士到家的消息，她回复后拿着笔记本直接上了床，倚靠在床头处理工作，洗完澡的邵成章从另一边上来。
“你不用……工作了吗？”她发现自从邵成章开始和她同床，晚上睡觉时间越来越早了。
邵成章反应了几秒后才意识到沈灼对他的工作还误会着呢，“不用。”他有点苦恼，要怎么和她坦白自己不是开成人用品店的。
真是个糟糕的误会。
邵成章试着问她：“你对我的工作不好奇吗？”
沈灼划着触摸屏的手指一顿，说不好奇那是假的，但是让她和他聊什么呢？是各式各样的小玩具功能还是平时大家都羞耻谈起的小众癖好？
她摇头：“不好奇。”
邵成章又问：“那你对我也不好奇吗？”
沈灼摇头，她很有边界感，除了关系极亲近的迟女士和姜珺，她一直遵循着别人不主动说，她绝对不主动问的原则。
无论出于自己的好奇八卦还是关心，探寻别人的隐私，都是比较冒犯的事。
有分寸感，也是她和同事还有艺人关系都相处的好的原因。
邵成章“哦”了声，语气淡淡的，掩不住那一瞬的失落。
沈灼即将扫完剧本，看他一眼，“你想说什么？我马上忙完了一会儿可以聊聊。”说完沈灼便打了个哈欠，这无聊的剧本看得她昏昏欲睡。
“没有。”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工作完就早点休息吧，晚安。”邵成章躺下去，闭上了眼睛。
沈灼侧头看了他一眼。
刚洗完澡的他，头发软软地垂在额前，柔和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反而显出一种很乖顺的样子，双手自然放在身体两侧，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
沈灼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嘴角，真是……好乖啊。
没过多久，沈灼合上笔记本放在床头柜上，顺便按灭了床头灯。
*
新人培训很顺利，鲸禧娱乐一共四位总监，每位总监先带两名实习生到各自的部门实习一个月，然后轮岗。沈灼刚将新人介绍给部门同事，手机就响了起来。
沈灼看到来电显示十分惊讶，连忙接了起来，“嘿，丽群姐，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夏丽群是沈灼的前同事，年长她十岁，从她开始进公司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就处的很好，四年前夏丽群从鲸禧娱乐离职去了H市，但她们一直都有联系。
“灼儿，我来A市了，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那必须有啊。”沈灼爽快答应。
为了方便沈灼，夏丽群直接约在公司附近的商场里，一见面就互相给了对方大大的拥抱。
夏丽群拉着沈灼的手说：“咱们得有两年没见了吧，怎么感觉你一点都没变呢，当了总监也没压垮你啊。”
沈灼笑着说：“怎么没变，眼睛都有小细纹了，头发天天掉的我都得开始攒钱植发了，反倒是你，咱俩站一起哪儿能看出来你是我姐。”
“你就睁眼说瞎话吧。”
两个人说笑着进了餐厅，落座后先点好了菜。
夏丽群这次来A市算是出差，她现在的工作也还算半只脚在影视圈里。自从前几年短剧的风潮刮起来，夏丽群眼光长远认为这有很大的发展空间，于是辞职去H市成立了个公司，开始搞短剧，目前公司做得风生水起，靠几部爆剧已经赚得盆满钵满。
“你最近怎么样啊？”夏丽群问。
沈灼摇摇头，“就还那样。你们不在，都没人护着我了。”她开始吐槽杨瑞泽。
“要不你来和我干，我接着护着你。”夏丽群打趣道。上来两杯果汁，她将百香果那杯推给沈灼，说：“要我说，你在杨狗手底下干真是屈才了，没想过换个公司啊。”
“啊？这我还真没想过。”沈灼捏着吸管搅合着果饮，碎冰和玻璃杯相碰发出细微的声响。
“你就说自从花姐走了之后，单靠杨瑞泽一个人，老艺人解约的解约，新签的人也出不来。”夏丽群说，“当然我不是说你们挑人不行，是现在这风气太差了，有的艺人还没我们短剧演员演技好呢。”
夏丽群说的不无道理，沈灼只得苦笑。
她叹了口气，“我一直留在鲸禧，就是因为花姐。”
花姐，本名并不带花字，因为对艺人极其严格，堪称辣手摧花，人送外号“花姐”，久而久之圈里人都这么叫了。早在十几年前，她的名气甚至比艺人都大，经她手的艺人没有不脱胎换骨的，但同时她给艺人的资源也是无可比拟的。沈灼大三实习的时候就跟着她，是她一步步带着沈灼成长，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到可以独当一面的经纪人。三年前花姐退休，去了国外颐养天年。
“但是妹妹，我说实话，现在花姐的那一套不行了。”
沈灼当然也认同。
早在二十年之前，还不是现在的娱乐生态，经纪人是及其重要的角色。她们既要负责艺人接戏、宣传、商务洽谈，还要管理艺人生活，对艺人来说，她们掌握极大话语权，依靠的也是她们的资源和人脉。
但是现在已不同往日，经济公司越来越成熟。为了更专业的服务艺人，业务已经细分成影视、商务、宣传以及新人培养等等多个板块，就连鲸禧也是这样，沈灼单负责影视签约这块。
艺人成立工作室也让艺人本身的话语权增大，甚至可以脱离经纪公司进行自主打理。加上现在资本介入和流量为王，平台基本控制了整个影视市场，很多时候都是平台或者资本直接敲定演员，经纪人就只是个平台和艺人之间的传声筒罢了，若是小艺人，没有助理，经纪人还得兼职保姆角色。
“沈灼啊，你要想清楚为什么要留在这。”菜慢慢上来了，夏丽群扬扬下巴示意她赶紧动筷，“我不是说要劝你一定辞职什么的。”
“如果你是为了赚钱，就想在这养老，拿份还不错的工资，你就不会想要去带关司予这样一个纯新人了，对吧？但你如果是有自己的想法和理念，你得看和公司符不符合，很显然，杨瑞泽和你就不是一挂的。”
沈灼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她微皱着眉，说，“是真的在鲸禧太久了。”
夏丽群一针见血道：“我知道你重感情，但这不是重感情的时候，想清楚自己要什么。要不然你找一个更合适的下家，要不然该走就走，别耽误了自己。你自己的发展才是最重要的。”
“结婚几十年的还能离呢，何况你只是在一个公司工作。哎，对了，”夏丽群提到这个忽然问起来，“谈没谈男朋友啊，还单着呢？”
“啊？”沈灼没想到这个话题转移地如此之快，她还沉浸在刚刚的思考之中。
夏丽群眼尖地看到了沈灼右手无名指上的戒指，惊喜地问：“怎么有男朋友怎么也不和我说声，真想知道你谈了个什么样的。”
以前沈灼是公司里年纪小的那一批，自然多受姐姐们照顾，当然也少不了对她感情上的关心，知道沈灼一直单身都十分震惊，这长相没谈过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后来姐姐们接触到还不错的小伙子总想撮合两人介绍，都被沈灼一一回绝，搞得最后她们以为沈灼喜欢女孩子，还十分开明地告诉她就算她喜欢女孩儿说出来她们也不会歧视的，让沈灼哭笑不得。
“没谈。”沈灼转了下戒指，“其实我……结婚了。”
“啊？”夏丽群刚伸出的筷子一顿，“你就这么悄么声的结婚了，和我们也太生分了吧。”
“也挺突然的，刚结没多久。”沈灼抱歉地笑了下。
“怎么认识的啊？”
“相亲。”
夏丽群简直惊掉了下巴，“相亲？！你竟然接受去相亲？”
要知道沈灼以前是绝对不接受相亲这一形式的，她觉得这种形式有太强的目的性，她想谈一场自然而然双向奔赴的恋爱，只不过后来年长起来，看着周遭人谈了分，结了离，就觉得单身真好。
“就反正也挺神奇的，就和他相亲一次，然后就结婚了。”
夏丽群听了笑着说：“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是对的人一下子就结了。”
沈灼笑笑没说话，只当默认。
夏丽群从包里掏出两张票，“正好我这有两张脱口秀的票，是我朋友的姐们开的，据说这个厂牌还不错，正好是周末场，你拿着和你老公明天去看。”
沈灼说：“不用，你去看呗。”
“我明天就回H市了，看不了。”夏丽群将票推过去。
“行吧。”听她这么说，沈灼也就收下了，不过她没想和邵成章去看，等一会儿她问问姜珺。
“现在啊，就是主打一个贩卖情绪价值，像脱口秀啊，短剧啊什么，让你哭让你笑的，这些我都还理解，更夸张的是最近Lumi，你知道吧，简直疯了。”
还多亏步繁，她知道了Lumi，倒也不至于孤陋寡闻，她点头附和着。
“我感觉我都老了，都不知道一个盲盒怎么能那么抢手，股票库库长，连我朋友都说，后悔没早买Dreamora的股票，说早知道Dreamora这么玩，去年底就该重仓。”
沈灼表示同意，因为她也理解不了。
“不过感觉Dreamora的老板挺有野心的，我听说他们也开始进军影视圈了，都已经开始筹备电影了，动画可能还有指望，拍真人电影不是等着赔吗？国内特效做这么差。”夏丽群吐槽道。
沈灼抓住重点，“他们要拍真人电影？”
“是啊，网上都能查着备案了。”
沈灼觉得她和Dreamora实在是有点微妙的缘分，她得打听一下演员有没有敲定。
吃完饭，两个人走扶梯一层一层的下去，下到一楼，正好是在中庭，不知道有什么活动，竟然周五的中午都是人。
挤过人群，沈灼发现是Lumi的类似快闪活动，旁边就是Dreamora的店面，门口还在排长队进店。
“看吧，就是这么火。”夏丽群不理解地笑笑。
沈灼看着Dreamora店面门头，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和自信，这个项目她可以替关司予谈下来。
第34章
回公司后，沈灼给姜珺发消息，说自己有两张赠票，明天约她看脱口秀。姜珺很快回复，她还有两集的分场没写完，明天实在出不去。
“你找邵成章去看啊。”姜珺提议。
沈灼说：“不了，他最近好像很忙。”
姜珺：“你又没问他，怎么知道他明天忙不忙，万一不忙呢。”
沈灼还没来得及回复，姜珺又来了两条简短的语音。
“你先问，真忙就再说。”
“别不好意思，也不用怕被拒绝，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不说姜珺懂她呢，除了工作上的事，她从来没和异
性发出单独出去的邀约，她打开邵成章的聊天页面，犹豫了半天，还是退出了页面。
算了，晚点再说吧。
沈灼又投入了工作，想起中午夏丽群说的真人电影，她往前翻着每个月电影局的项目备案公示，终于在三月份的公示里，发现有个公司叫万花筒，是唯一一个同时备案了动画电影和剧情长片的公司。
她思忖一会儿，指尖在桌面敲了敲，起身去了杨瑞泽的办公室。
听到里面说“进”，沈灼推开办公室的门，浓烈烟味扑面而来，她咳嗽两声挥挥手，试图挥开烟味，走近开门见山：“杨总，您听没听说Dreamora要拍电影啊？”
“是吗？”
……杨瑞泽还反问她呢。
他抽完最后一口烟，摁在了印着爱马仕大LOGO的烟灰缸里，让沈灼坐，“最近这公司挺火的，想不到一个小玩意儿能炒那么高。”
“是啊。”沈灼说，“我是想说看您这边有没有认识的导演或者制片人已经在接触这个项目了，我可以去谈谈。”杨瑞泽毕竟在影视圈混了三十年了，论人脉和资源绝对是比她强的。
三月出了公示，正常影视公司拿到备案就会开始组建基本的主创班底了，导演和编剧或者制片先介入，可以先让杨瑞泽在业内打听着。
杨瑞泽略有迟疑：“这公司刚做电影，行吗？”
沈灼也想过这个问题，她把思考结果说出来：“他们要用自家IP做电影，肯定在剧本上会把关，总不能砸了自家招牌，反正我们可以先谈着，剧本如果太差我们可以再找理由推了。而且他们还有动画电影，要是谈个配音也不吃亏。”
关司予曾经被诟病说是台词功底差，生硬。后来她给他找了表演老师，经过一年的训练，台词进步很大，要是配个动画，配得好还能拿出来宣传一波。
退一步讲，动画电影再烂，大多数情况下也骂不到配音演员上。
“行，我等回来问问。”
沈灼点头：“好，谢谢杨总。”
“对了，我听说池骁要和乐瑞解约了，你最近关注下。”
“嗯。”沈灼点头，“我知道，下周末青云奖司予和池骁都会去参加颁奖典礼，我会找机会的。”
沈灼有点不爽，这本来就在她的计划之内，现在莫名被杨瑞泽点了，就好像变成了他布置给她的任务，反而不想上心了。
邮箱里还躺着十几封邮件，沈灼回去又下载了几个项目书，有几个剧本还可以，沈灼标红之后准备下周一开会讨论。
下班回家，沈灼开着车轻车熟路地拐进地下停车场，刷卡上楼，等迈进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回的不是中湖一区，而是悦澜湾。
她明明记得今天是周五，是要回自己家的呀，怎么坐上车，就这么开回来了？！
趁着现在邵成章还没回来，要不然直接走？
正犹豫着，电子门滴滴响起来，她转头一看，门已经拉开，邵成章拎着公文包进来了。
见到对方，两个人都怔住了。
一个觉得对方不会太早回来。
一个觉得对方今晚不会回来。
对邵成章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他还以为今晚要独守空房。
“额……嗨，你今天回来的好早。”沈灼露出一丝窘迫，毕竟是她说的，她周末不会过来，现在实在是尴尬，“我回来拿点东西，刚准备走。”
“哦……好。”听她这么说，刚漫上的欣喜转瞬消失，邵成章垂下眼睫掩饰住眼睛里的失落，关上门后往客厅里走。
沈灼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双手握拳，突然语速很快地问他：“你明天有空吗？”
心脏怦怦跳的厉害。
“怎么了？”邵成章一顿，转身盯着她。
“朋友……送我两张脱口秀的票，但是姜珺明天去不了，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去看，如果你有其他的安排——”
“可以去。”邵成章打断，几乎没做思考地说，“我有时间。”
“啊？”沈灼一愣，而后点点头，“哦，好，时间和地点我一会儿发你，那我先走了？”视线不知道转了几个弯，终于回到了邵成章的脸上。
见他没有回答，沈灼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沈灼回过头看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
“要不然……今晚留下吧，明天我开车一起去？”邵成章说，“现在回家路上还在堵车。”
沈灼沉思了几秒后缓缓地点头，“好像也行。”
邵成章笑了下，问她吃没吃饭。
沈灼下午五点的时候吃了点实习生送的小零食，不是很饿，但听到邵成章这样问，感觉自己又好像可以再吃点。
沈灼说没有。
现在有点太晚了，不适合吃太丰富的，邵成章问她之前迟女士带来的水饺行不行，她点点头。
“好，那你先休息，十五分钟后吃饭。”邵成章走到办公桌，将包放在椅子上又去厨房煮水饺。
沈灼往卧室走去，雀跃的心情让她忍不住腼腆地发笑。
*
晚上，姜珺给沈灼发来了消息，问她今晚是不是不回来了。
沈灼：“嗯，明天和他去看脱口秀。”
姜珺：“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好好享受约会吧！”后面跟了两个斜眼笑的小表情
沈灼嘴硬：“不是约会，脱口秀搭子而已。”
姜珺发来一个挑眉的表情包。
沈灼笑着翻了个身，换成了双手捧着手机趴在床上的姿势，小腿支起来，一晃一晃的。
邵成章的周末其实已经规划好了，他向来不喜欢被别人打乱计划，可是沈灼忽闪着眼睛盯着他，问他有没有时间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就是立刻答应她。
周六原本的计划只好提前到晚上来，邵成章在书房加班。
第二天早上沈灼发现人不在客厅也不在岛台，转了一圈发现邵成章还坐在书房那里，见他眉头微锁地盯着电脑，沈灼便没有和他打招呼打扰他。
如果不是邵成章换了一身衣服，沈灼会以为他坐在那里一整夜。
岛台上有一份三明治和美式，沈灼吃完之后洗好了盘子和杯子，去工作间开始看剧本写分析。
她和邵成章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十一点，沈灼定的闹钟响了，她决定今天中午她来下厨，总不能一直让邵成章下厨。
“咚咚。”沈灼轻靠在拱门，敲了敲玻璃格子。
邵成章闻声抬起头来。
沈灼问：“今天中午我下厨，吃牛排意面可以吗？”
“可以。”邵成章点点头，“需要我帮你吗？或者我来做也可以。”他看了下时间，才十一点，他本打算晚会儿他去做的。
沈灼摆摆手：“不用，你忙你的吧，我也不习惯做饭的时候旁边有人。”
邵成章无奈地笑了下，说好。
意面和牛排是没有什么操作难度的。
她看了下家里有番茄罐头，下了肉馅炒香，加洋葱番茄和罐头，加水加一点点浓汤宝提鲜，调好味，最后拧几圈海盐黑胡椒，简直完美。牛排无需解冻直接黄油下锅煎，变色后用剪刀剪开，不渗血就可以。
沈灼盛出来，甚至还难得的摆了摆盘。
邵成章正好洗了手过来，帮着沈灼把餐具拿了过去。
“来得真及时。”
“嗯，闻着味儿来的。”邵成章笑着说。
沈灼说：“我得一个多月没下厨了，希望还保持着水准，要是淡了，你再加点海盐。”她还将海盐黑胡椒拿了过来。
邵成章用叉子挑起一口意面，尝了下。
沈灼坐在对面，眨巴着眼睛望着他，“还好吗？”
邵成章点头，直接竖起大拇指，“很好吃。”
“真的啊。”沈灼也尝了一口，别说，没退步，还真的挺好吃。
饭后，邵成章特别自觉地将餐桌和碗筷收拾好。
周六的脱口秀有三个时段，下午两点半，四点半和晚上七点半。邵成章选了四点半。
这个时间不早不晚，可以午后给沈灼充足的化妆时间，看完脱口秀正好六点左右，他会和沈灼去吃饭，顺便聊一聊对脱口秀的感受，吃完饭他们可以在周围的商圈逛一逛。
简直完美。
按照这个执行，应该会是个还不错的约会。
邵成章提前做过功课，在某平台上搜索不少“男生约会注意事项”、“约会时
男生加分的细节“、“如何安排一场完美约会”等标题帖子，男生不外乎就是要制定好规划，进行好身体管理穿搭，以及力所能及地制造一些小惊喜和小浪漫。
除了最后一个，他只能见机行事。
“邵成章，你确定你要穿成这样吗？”沈灼换好衣服出来，看到黑衬衫黑西裤的他正靠着墙，衬衫顶端两颗扣子没扣，袖子半挽着到胳膊肘，露出修长小臂，腕骨明显，单手拿着手机，手背上的肌腱微微凸起，也太精致了点吧。
沈灼低头再看看自己，几乎是素颜，宽松大T恤，阔腿裤，头上还顶着个棒球帽，斜跨了一个小牛角包，这么一比她的装扮也太随意了些。
她突然觉得，她这样站在他旁边，特别像成功的社会人士包的女大学生。
“我们不是只是去看个脱口秀吗？”沈灼大脑快速转着，在想现在要不要换一套衣服。
邵成章也没想到沈灼穿着如此随意，他缓缓点了头：“是啊。”
沈灼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四点，他们应该出门了。
“算了，就这样吧，走。”
邵成章抿抿嘴巴，没说什么，抬脚跟在了她身后。
路上还有点小堵，加上找车位花费了些时间，两个人找到地点的时候已经快四十分了，门口的工作人员检了票，告诉他们前三排有座都可以坐。
沈灼和邵成章按照工作人员指示方向进去了，场子已经熄了灯，有些黑，邵成章很自然地扶着沈灼的胳膊，让她小心点走。
台上的主持人热场这一趴还没过去呢，他正好问到一个小姐姐。
主持人：“请问小姐姐是做什么的？”
小姐姐：“坐班的。”
沈灼当下就笑出声了，她一不留神没看脚下，还差点被地毯绊到，还好邵成章用力扶了她一把。他们沿着边缘走到前排位置，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看了下票面，直接指了下第一排中间空着的两个位置
沈灼心里一咯噔，怎么就刚好是第一排呢。
众所周知，主持人热场子和观众互动的时候，专逮着前两排的观众问。但她扫了一眼，也只有那两个空位置了。
她朝着邵成章指了指空位置，示意坐那里，然后躬着腰溜了过去，坐下。
主持人：“哎，这还有两位迟到的朋友。我想问问，二位是一起来的吗？”
邵成章刚落坐，抬眼看见主持人正指着他和沈灼。
他特别诚实地说：“是。”
主持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接着问：“二位是什么关系啊？朋友？同事？还是情侣？”
沈灼常看线下脱口秀，深谙主持人调侃之道，这种就得是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时候了。
沈灼笑着说：“都不是，他是我姐夫。”
主持人连带着观众“哇哦”了一声，邵成章转头疑惑地看着她。
主持人：“那姐姐来了吗？”
沈灼：“没有。”
主持人：“那姐姐知道你和姐夫一起来看脱口秀吗？”
沈灼：“应该……不知道。”
主持人：“刺激，可真刺激。”
观众哄笑。
主持人：“怪不得刚刚进场偷偷摸摸，是不是在家也偷偷摸摸的。”
沈灼：“对，习惯了。”
大家哈哈大笑。
主持人：“姐夫怎么这么沉默，妹妹有什么想和姐夫说的吗？”
沈灼想了两秒：“姐夫，我也想要姐姐那个爱马仕鳄鱼皮包包。”
主持人：“姐夫，怎么办？”
邵成章很宠溺地笑了，他陪着沈灼演下去：“一会儿就去买。”
全场观众又拖了长长的一声“哦”。
主持人：“说实话，姐夫真的买得起吗？”
哄笑之后，邵成章点头：“买得起。”
突然后面有个男生，夹着嗓子大喊：“姐夫开门，我是我姐。”
观众大笑。
邵成章说：“尊重每个人的性取向，但我喜欢我妹妹。”
全场欢呼，将气氛烘托到了高潮，沈灼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给邵成章竖大拇指。
主持人往回收：“谢谢姐夫和妹妹啊，没有冒犯到吧？”
沈灼笑着摇摇头。
主持人：“诶好，我们脱口秀也是一种冒犯的艺术啊，而且线下演出的尺度会大一点啊，都是讲一些成人话题，比如加班啊社保啊，这种未成年都听不懂的话题啊……”
邵成章看了一眼沈灼，眼神一瞬不瞬地落在沈灼微笑的侧脸上。线下脱口秀他是第一次来，却发现自己很意外地融入其中，并感觉到放松。
察觉到旁边注视的目光，沈灼下意识回看过去，她整个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了，眼睛亮亮的。沈灼凑近捂着嘴在他耳边问他：“还OK吗？”
邵成章嘴角弯弯，点了点头。
第35章
几名脱口秀演员的段子一个接一个抛出来，节奏流畅，包袱密集，台下观众笑声不断，气氛热烈。沈灼原本也沉浸其中，可坐在身边的邵成章却一直没停过回复消息。
手机屏幕的微光不停亮起又熄灭，他低着头，眉心紧锁地一条接一条地回着消息。
两款新系列的预售订单爆了，订单激增导致工厂产能不足，加上恰逢南方天气问题，造成材料运输已经耽误多天，可能会延误出厂，供应链总监赶紧上报。
主持人出来报幕，马上就是最后一位脱口秀演员登台，他看到台下的邵成章，又调侃他：“姐夫是还有别的妹妹么，怎么一直在回复消息？要不然就是我们的段子太无聊没有吸引到姐夫啊。”
邵成章下意识地看向沈灼，只见她手臂抱胸，听到主持人的调侃也不过是象征性地笑了下，他心头一跳，带着歉意地说：“没有，抱歉。”
邵成章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将手机静音，收了起来。
最后一名演员演出完毕，主持人和全场大合照后，面对面建了群，说第66名和88名进群的观众可以再获得门票两张。全场有序散场，沈灼在队伍后面等着出去，手机嗡地震动两声。
0513XX剧场观众群的小助理艾特沈灼，她是幸运的第88名观众，可以到入口处领取门票。
出了出口，沈灼返回到入口处，去找工作人员拿票，不要白不要。
邵成章在入口不远处，给陈航拨了电话，让他立即明确短缺原材料的供应商名单、合同条款、替代供应商选项等等，挂了电话他看着沈灼正在和主持人有说有笑。
主持人：“小姐姐，如果喜欢我们的脱口秀可以加个微信，朋友圈会随时更新我们厂牌的动态消息。”
邵成章走过去：“我来吧。”
沈灼对主持人微微一笑说：“不用了，谢谢。我们平时都比较忙，但你们的演出非常棒，有时间会再来看的，拜拜。”
主持人看了二人一眼，笑了下：“好的，小姐姐拜拜，姐夫也拜拜。”
沈灼转身走了，邵成章终于说出来：“我不是她姐夫，我是她老公。”说完便大步追上沈灼。
他知道她生气了。
“抱歉。”邵成章追赶上去，和她并肩走着。
沈灼沉着脸不说话。
邵成章有点不知所措：“因为是工作消息，比较紧急。”
沈灼突然停住脚步，抬眼盯着他，声音很平静：“你知道我生气的点在哪儿吗？”
邵成章懊恼地说：“我刚刚一直在回复消息，没有认真听脱口秀，但真的是有紧急情况需要我处理。”
沈灼抬头盯着他：“如果你有工作安排，其实不必和我一起来看脱口秀的，可以和我说清楚，我没有要你一定要来。”
邵成章对上她的视线：“不是这样的，我想陪你一起看，今天真的是意外。”
“陪？”沈灼微皱起眉头，“我不需要你陪我啊，说的好像你是在牺牲自己的时间，妥协配合我一样。如果你不想来，可以不用来，直接拒绝我就行。我又不是不能自己一个人来看脱口秀，这没有什么，拜托请不要说的好像你来和我看脱口秀是一种施舍好
吗。”
邵成章被她的话噎住，喉结动了动，低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想的那么复杂，我……我想和你一起看的。”
好，现在还说是她想的复杂了，沈灼气得简直懒得理他。
沈灼转身往路边走，邵成章跟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我们去哪里？”
沈灼克制着情绪，冷冷地说：“你回去吧，别又耽误你工作。”
邵成章心下一沉，这不是他计划的安排。他心里一阵懊悔，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啊？
这可是他和沈灼的第一次约会，他本来安排的好好的，怎么会被他搞砸成这样？
邵成章追上去，猛地拉住她的手腕，深吸一口气说：“之前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现在……还算数吗？”
沈灼瞪他一眼，拒绝了：“不饿，不想吃。”
邵成章：“我饿了，你能陪我去吃吗？”
人流穿梭往来，邵成章站在人群里，他长得帅气，身形挺拔，本就惹眼，再加上两人这样面对面僵持着，不少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经过的路人时不时回头张望。
沈灼余光一扫周围，她不想再在人前拉扯。
忍着脾气，沈灼带着邵成章来了一家日式店，这家店很多艺人来过，入口的墙上贴满了老板和艺人的合照。沈灼取了号，前面还有十几桌，等位大概要半小时到一小时之间。
沈灼冷着脸问：“等位要很久的，你确定要等吗？”
邵成章点点头：“工作我都交代完了。”
沈灼找了空位置坐下，邵成章坐在她旁边，她现在不想和他说话，自顾自开始刷起手机。
邵成章微微转向她这边，长腿晃了晃，膝盖轻轻碰了碰她的膝盖。
“你别生气了。”
沈灼手指划着屏幕，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没生气。”
“说谎。”邵成章垂下眼眸，盯着她看。
“好吧，我确实挺生气的，我怎么就多想了，怎么就复杂了？我想的不对吗？”沈灼三连问直接输出。
邵成章哪里还敢逆着她，连忙说：“没有不对，是我表达错了。”
沈灼收了手机，抬头迎上他的目光，她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知道吗我本来挺开心的挺期待的，但是从第三个人上台吧，你就一直、一直、一直看手机，回复消息。”沈灼很不满，连说了三个一直，还逐渐加重了语气。
邵成章抿着唇没敢说话。
“然后我看着你回复消息，我也不知道是你本来下午就有工作安排还是像你说的，有突发情况，但我看见你回消息，我就会想我是不是耽误你工作了，我不应该叫你出来。我的思绪也被你带走了，也没办法再坐在那里，沉下心去好好听脱口秀了。”沈灼一口气说完，有点气恼地扭头看向别处。
“我知道了，我不是故意的。”邵成章声音低低的，“其实今天下午我本来有安排，但是你昨晚问我的时候我是真的想和你一起来看的，所以临时调整，昨晚熬夜把今天的计划提前赶完了。”
“今天下午，确实是有紧急情况需要处理。”邵成章垂着头，喉咙发紧，有一瞬间觉得委屈，“这么多年我的生活里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出来看线下脱口秀，而且以前从来没人约过，也没人和我来看，所以我也充满了期待，但是没想到还是被我搞砸了，让你不开心，真的抱歉。”
从知道他昨晚熬夜赶进度那里，沈灼就已经心软了，接着听到后面，她心里莫名升起了一股情绪，不知道是心疼还是难过。
她对邵成章，是不是要求太苛刻了？
她以前和朋友出去，也会因为艺人的突发情况打断行程，然后赶回去处理工作上的事。将心比心，他既然道歉了，又为什么这个抓着不放呢？
她在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双标了？
她斜了他一眼，余光扫过邵成章低眉顺眼的样子，看着可怜兮兮的，怎么和小狗一样，好想伸手揉揉他的头发。
沈灼心情恢复了一点，呼出口气：“行吧，看在你诚恳道歉的份上，原谅你了。”
邵成章听她这么说，低垂着的头慢慢抬起：“真的？”
沈灼说：“假的。”
邵成章忽然笑了起来。
“如果再有下一次类似的情况，不着急的工作可以晚点回复，非常紧急的工作你可以先离开处理工作。”沈灼说。
邵成章点点头，说记住了。
夕阳已沉到天边，整片天幕被渲染成一层柔和的西柚粉，像轻纱一样铺在天空，光线斜斜地落在他身上，勾出清晰流畅的侧脸轮廓，鼻梁高挺，唇线柔和，连睫毛都好像镀上了温暖的颜色。
沈灼下意识地停住了视线，心里忽然“咚”地跳了一下。
……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啊。
其实好好看着这张脸，也是可以原谅的。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沈灼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自己，简直是色令智昏啊……
“下次我请你看可以吗？”
沈灼没说话，她腿叠起来，手肘撑在膝盖上杵着下巴，歪头盯着邵成章，很慢很慢地煽动眼睫。这在邵成章看来，像是在质疑他的可信度。
邵成章和她保证：“我会提前把工作处理好的。”
沈灼轻笑了下，小狗不经逗，嗯哼了声，算是答应了。
好在翻台足够快，他们只等了二十多分钟就叫号了。
沈灼扫了点餐的二维码，邵成章也拿出手机扫了下，沈灼瞪了他一眼，命令道：“手机收回去。”说着她将手机递给邵成章，让他先点自己想吃的。
邵成章说：“其实今天应该我请你的。”
沈灼眉毛微皱：“一码事归一码事，你再说，饭也别吃了。”
邵成章立即噤了声，在手机上点了两下就递回去。
“不是说饿了吗，你就吃这么点啊？”沈灼看了看，他只点了一份招牌寿喜锅和两份烧鸟。
“你多点些你爱吃的，我吃什么都行。”邵成章想，自己可不能再出错了。
沈灼几乎将各个品类的招牌都点上了，上菜的时候一桌子摆的满满当当。
“怎么点了这么多？”邵成章有点惊讶。
“嗯，我也饿了。”沈灼说。
她很喜欢吃这家店的海藻，酸甜口的，就放在她手边。她拿起来换到了中间位置，可以让邵成章够得到，“他们家这个小菜很好吃，尝尝。”
邵成章伸出筷子搛了一点。
沈灼忽然问他：“哎，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小菜的笑话？”
邵成章摇头。
“就是有个人他姓蔡，别人都叫他小蔡，然后有一天，他……”沈灼一句话还没说完，自己先笑起来了。
邵成章莫名其妙的看着她，目前还不知道笑点在哪。
沈灼捂着嘴巴，边笑边说：“他走着……走着，就、就被人端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邵成章眨眨眼，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和她一起笑，可是对面的沈灼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好笑吗……他盯着沈灼，嘴角慢慢扬起来，然后笑起来。
“你也觉得好笑对不对，我跟我朋友讲，她们都get不到。”
邵成章说：“其实我也没get，但是我觉得你比较好笑一点。”
沈灼笑的停下来，“嘶”了他一声，“难道没有画面感吗，不感觉特别好笑吗？”
邵成章不说话，眼睛含笑冲着她眨了眨。
沈灼心领神会，摇头吐槽道：“好吧，你们这些无趣且没想象力的人类。”
邵成章绷不住笑了，怎么能这么可爱呢。
第36章
之前尴尬别扭之间的气氛终于缓和。
附近就是大型商场，从日料店里出来，邵成章提议逛逛消消食，沈灼欣然答应。
沈灼随意溜达着，又路过Dreamora的门店，她看了一眼，人还不
少，于是走了进去。
门店店长正在回复客人询问，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进入视线，吓得她一激灵。她之前去过总部培训，是见过大老板的。
这个时候为什么老板会出现在这里，都传他是工作狂魔，难道老板这么变态，周末晚上竟还要巡店吗……
她迅速地解答完客人的问题，扬起笑容冲着邵成章走过去。邵成章和不远处的店长对上眼神，猜测应该是认识自己的员工，他站在沈灼身后，食指在唇边比了下，示意她不要过来打扰。
店长脚步一停，笑容尬在脸上，默默地点了点头。
沈灼一排排看过去这些小娃娃，只觉得挺可爱的，她凑近仔细地观察。
“想买吗？这是去年出的系列。”邵成章说。
沈灼惊讶地转头看着他，好像在说“你怎么知道”，邵成章轻咳一声，“你忘了我有个喜欢收集盲盒的朋友。”
沈灼“哦”了声，像是随口问他：“你说为什么盲盒会这么火呢？”
“因为现代年轻人生活压力太大，真实生活给不了满足感，但盲盒是一种低成本的快乐，可以看做是一种情绪出口。”邵成章简单地和她解释。
“本质上，每个人心里都有个需要被安慰的孩子。Dreamora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光明正大满足这个需求的方式。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比如年轻一代需要的自我认同感，而Lumi可以让他们迅速找到社会群体和社交谈资，以及盲盒隐藏款的刺激机制会让人对买盲盒上瘾。”
“这么有研究啊，不过听你这么说，感觉他们老板真的很厉害诶。”沈灼认真地听完，感慨一句，“果然钱是有脑子的人赚的。”
邵成章忍不住笑意。
别说，沈灼看久了，竟然也觉得还不错，她看中了一款挂件系列，里面有几个造型确实很戳中她，她有些跃跃欲试。
“你说能抽中吗？”她隔着玻璃指了指最中意的手办。
“试试。”
“咱俩一人抽一个怎么样？”
邵成章点点头，随手拿了一个。沈灼精挑细选，也拿了一个。
结完账，沈灼先拆了自己的那一盒，撕开包装的那一刻她瞥到了颜色，就知道不是了，“完了，没抽中。”
她催促着邵成章拆开，结果拿出来的挂件并不在展示柜台上。
旁边一个小姐姐吸口气：“这是隐藏款啊。”
周围人闻声纷纷看过来，“什么？”
“运气也太好了吧！”
“卧槽！72比1的比例啊，锦鲤附体了嘛……”
邵成章食指穿过扣环，拎到沈灼面前，“隐藏款，送你。”
旁边的小姐姐压着声音尖叫：“靠，为什么我没有这样的男朋友啊！长得好帅手气还好……”
“姐妹，你简直是人生赢家。”
沈灼被围观本就不太好意思，听到旁边人的感叹更是不敢再去看邵成章的眼睛，她红着脸收了眼前隐藏款的挂件，转身走了。
邵成章跟在后面，低低地笑了。
她刚刚并没否认。
出了商场，微凉的风吹散了热气，沈灼把自己开出来的挂件给他，“喏，礼尚往来，这个送你。”
邵成章接过，眼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上了车，他直接把那小挂件摆到了仪表台上，堂而皇之当成了车载摆件。
全黑的内饰搭了一个毛茸茸的可爱娃娃，怎么看都违和，可是沈灼什么都没有说，车窗玻璃上映出她的侧脸，还有一个浅浅的笑。
车子缓缓启动，回家的方向是悦澜湾，两个人默契地没有说话。
邵成章随手点开车载电台，恰好播到一首英文歌，旋律温柔低缓，在安静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CanIgowhereyougo（我能否从此追随于你）”
“Canwealwaysbethisclose（我们能否就此亲密无间）”
“Foreverandever（直到永远永远）”
“Andah，takemeout，Andtakemehome，（牵起我的手带我回家）”
“You'remy，my，my，mylover.（你是我的我的我的我的亲密爱人）”
歌声落下短暂的间歇，电台里传来男主播温和低沉的嗓音：“不同于原版，这个版本表达的爱意更深沉内敛，有一种细水长流的感觉。”
紧接着女主播说话：“是的，原版的风格的爱意更热烈直白，像是少女的怦然心动。那今天是周末，不知道听众朋友们有没有和爱人度过一段美好时光呢？”
邵成章听着，眼神微微动了动，余光偷偷扫向一旁。沈灼低头正摆弄着他送的挂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路边薄薄一层暖光透过玻璃微微映亮她的侧脸，勾勒出温和的轮廓。
一曲歌曲结束，邵成章开口：“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嗯？你说。”沈灼抬起头来。
“我想把家里现在的工作间改成次卧，桌子挪到书房，这样以后妈再过来可以直接住下，你觉得呢？”
沈灼一愣，那里本来就是他的家，他做什么改动其实并不需要经过她同意吧？
“我没意见啊，只是……我妈也不会经常来，会不会有点麻烦——”
“沈灼，”邵成章轻踩刹车，停在红灯前，他侧头看着她，目光认真，“你对我来说……是可以‘麻烦’的关系。”
“哦。”沈灼先是一愣，然后点头。
心脏又抑制不住扑通扑通，跳得强烈，沈灼悄悄地深吸一口气，努力稳住心跳。
“那我安排找人把房间重新布置。”
沈灼说：“行，我明天没事儿可以去宜家看看。”
邵成章问：“那我呢？”她这意思好像没打算喊自己一起去。
“你？”沈灼看他一眼，“你有工作就处理工作吧，有合适的我回来给你看，线上买了直接送货上门。”
她是不是还生气呢？邵成章心想。
“我可以去。”
“嗯？”
邵成章巴巴地说：“我想……我们可以一起去。”
沈灼默不作声地扫他一眼，勾了勾唇角。
她耸耸肩，无所谓地说：“可以啊，你有时间就一起去吧。”
下了车，邵成章落后沈灼半步，目光不自觉落在她斜跨的包上。他送她的小挂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她挂在了包上，随着她的走动，软萌的小娃娃晃悠悠的，很可爱。
邵成章盯着那挂件，忍不住漾开一个浅笑。
沈灼洗漱之后看到姜珺发来的消息：“今晚不回来我可就锁门了哦。”
沈灼抿唇笑了下：“宝贝，下周一定回去。”
姜珺：“女大不中留啊，没事儿，也就是独守空房罢了。”她发来一个抹眼泪.jpg。
沈灼忽然想起来：“完了下周末我去Q市出差，得下下周了，你不会怪我吧。祈求.jpg”
姜珺：“当然不会，微笑.jpg”
姜珺：“只会把锁换了。我看这家你是回不来了。”
沈灼发了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姜珺：“今儿约会怎么样？”
沈灼：“一波三折。”她简单说了下因为回复消息吵架又道歉的事。
姜珺就和实时弹幕一样。
邵成章说沈灼想法复杂，姜珺：“？他在说什么屁话？”
邵成章道歉，姜珺：“还好他有嘴，认错快。”
邵成章想让沈灼请吃饭，姜珺：“wok这男的，有两把刷子。”
听到最后，姜珺说：“也就是邵成章命好碰上你这么个心软的神，要不然就说两句对不起，谁搭理他啊。”
沈灼十分认同：“就是！”
*
邵成章几乎是忙了一天，不停地和各个部门线上开会。
暴雨天气导致南方部分工厂物流中断，核心系列产品面临出厂延误风险，若不能及时补货，将直接影响即将到来的大促节点。
邵成章要求联系备用供应商，协商紧急加单，接受支付溢价缩短交货周期，并让财务部门配合快速审批备用金，全力保证生产优先于利润，满足平台SKU……
临近中午，沈灼合上笔记本，她仰头闭了闭眼，伸展肩颈，整整一上午盯着密密麻麻的文字，腰都快断了。走至客厅，她往书房那边瞥了一眼。
隔着玻璃格子，她看见邵成章坐在书桌后，眉头微皱，神情冷峻，嘴唇微启，好像是在开会。
这样的他，和昨日向她低眉顺眼道歉、可怜巴巴试图讨好自己的样子，简直判若
两人。而工作中的邵成章，自信中又透着沉稳、果断、强势，好像什么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沈灼倚靠着墙，远远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好像又被他迷住了。
沈灼走过去问他想吃什么，邵成章从文件里抬起头，摘了一边的耳机，一时语气都没转换过来，“你先吃，不用准备我的。”
“哦，好。”沈灼愣了一下，看起来他真的还挺忙的。
说不准备就不准备，沈灼一个人吃饭就懒得自己做了，她打开手机点了份鱼粉。
等外卖的时候，她去看了看阿瑞斯。手指点了点玻璃，想逗逗它，谁知小家伙眯着眼睛趴在造景木上看都不看她，顶灯模拟着日光，晒着太阳舒服着呢。
沈灼撇嘴，啧啧两声，心道还真是和你主人一个样，不需要人的时候理都不理人啊。
沈灼一人在岛台上吃完了鱼粉，然后去影音室选了一部电影看。
邵成章在工作群里审完最后一份文件，敲下“可以”两个字，终于结束了这一天漫长的加班。手边那只玻璃杯早已空了，喉间干涩，他也没有立即起身，往后一仰，整个人靠进椅背卸了力，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好像中午的时候，沈灼来找过他？
他起身出了书房，往客厅走了一圈，不见人影。又去了卧室，空无一人。最后走到影音室，推门进去，才看见沙发上缩着一个安静的身影。
沈灼收了腿侧倒在沙发扶手上，头靠着椅背微微歪着，长发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呼吸细缓而均匀，像只小猫。
幕布还亮着，她选的是部老片子，有四个多小时。邵成章拿起小桌上的遥控器，按下暂停，进度条跳出来，显示已经快要接近尾声了。
亮白荧幕光在她脸上投下一层柔和的光晕，映出她安静的眉眼，整个人看起来很柔软。
突然暂停声音让沈灼有醒来的迹象，她就这样偏着头，半睁开眼睛，慵懒的眼神里混杂着几分不清明，发现眼前站着个人。
人醒了，脑袋还有点发懵，她下意识地咕哝了句：“你忙完了啊？”
邵成章低头对上一双含水的眼睛，呼吸一顿，喉间更添了几分涩意，只想刚刚怎么没有先去喝点水，喉结一滚，闷出个“嗯”来。
沈灼挪动了下位置，又撩了撩头发，头靠回去微扬着下巴。她困倦未散，撇个眼神在邵成章眼里都充满着魅惑。
邵成章紧盯着她，压下心头升腾的躁意，带着轻微的沙哑问她：“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做。”
她迷迷糊糊道：“你不累吗？要不你休息会儿？”
“不累。”邵成章觉得自己现在精神得很，甚至需要去冲个凉水澡。
第37章
邵成章迅速地冲了个澡，然后去厨房做饭。
黑椒牛肉，素炒油麦菜，虾仁豆腐抱蛋，他一贯注重荤素营养搭配。
“绝了绝了，邵老板。”沈灼睡了一觉，精神头正足着，夸奖的话张口就来，“怎么这么厉害呢。”
邵成章翘着嘴角入座，沈灼迫不及待地尝了口抱蛋，味道鲜香十分下饭，奈何中午的鱼汤喝的太多了，她并没有特别饿，小半碗米饭下肚就说已经饱了。
沈灼将菜往邵成章那边摆了摆，“你中午没吃饭就多吃点。”
说起中午，邵成章犹豫了下，小心问她：“中午的事你介意吗？”
沈灼问：“什么事？”
邵成章：“我那时候工作很忙，没有考虑到你。”
她还以为是什么事呢，沈灼摇摇头：“不会啊，谁都有忙的时候啊，这有什么的。”
邵成章说：“我怕你又生气了。”
沈灼哼一声笑，难以置信：“不是，我有那么容易生气吗？”
邵成章脑子终于转了一回：“没有，你特别好。”
沈灼：“你是不是在阴阳我呢？”
“真没有！”邵成章还挺了挺身板，以表明自己说的是实话。
“行吧。”沈灼笑了下，勉强相信他。
“如果在一段关系里，你会希望对方黏着你吗？”邵成章盯着她问。
“当然不了。”沈灼说，“我不喜欢黏人的，我需要有自己独处的空间，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既有各自要做的事情，但是空闲也可以一起做一些事情，这是最好的状态吧。”
邵成章点头，十分同意。
“你晚上还有工作吗？如果有，我就自己去宜家。”沈灼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都还没黑，现在出门正好消食。
邵成章说：“没有了，一会儿我们出发。”
邵成章收好碗筷放进洗碗机，又去给阿瑞斯喂食，沈灼换了家居服出来，腰间还是斜挎着昨天的包，上面的挂件摇摇摆摆，似乎也很高兴。
邵成章勾了勾嘴角，和沈灼驱车出发去宜家。
周日的晚上，人也并不少，两个人直接上了三楼从家居展厅开始逛起。
“如果要装成客卧的话，肯定是要添置一张床的，床头柜和衣柜还需要吗？”沈灼慢慢溜达着，看着两边搭建好的小户型设计，询问邵成章的意见。
“我觉得都可以。”邵成章说。
“诶，能不能不要敷衍，那是你家啊。”沈灼皱眉看着他。
“没有敷衍，你喜欢什么风格的。”
沈灼想了下邵成章家里整体风格，说，“那还是简约风格适合你家。”
邵成章心想，什么你家我家，不是我们的家吗？
他点点头：“那就简约风。”
路过毛绒玩偶，沈灼一眼相中了红毛猩猩，“看这个。”她拎起一只猩猩，把它细长的胳膊绕在自己手臂上，猩猩的手掌上有魔术贴，贴上就像是挂在了身上，“以后我就这么出门。”
邵成章忍不住笑了，沈灼看了看旁边大蟒蛇，拿起来一只，踮着脚绕在了他的脖子上。
邵成章拿起蛇头看了一眼，有些嫌弃：“不要，太丑了。”
沈灼“啧”了他一声，“大蟒蛇，别听，是恶评。”她又摆弄了下猩猩，圆不溜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她晃了晃猩猩头，“宝贝，今晚你就和我回家吧。”
邵成章闻言看了一眼挂在沈灼身上的毛绒玩具，伸出手搓揉红毛猩猩的脸，把它头上的毛揉的乱七八糟的。
“啪！”一声清脆，沈灼皱着眉一把拍开了他的手，“你怎么这么讨厌呢。”
邵成章看着自己被拍的手，哼唧了一声，但沈灼压根没搭理他。她把猩猩拿下来，理顺乱了的毛，然后放在购物车里，双手搭在把手上，露出一个头。
邵成章推着车子，低头就看着那俩大眼，还微笑着看着他，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沈灼四处逛着，慢慢走到了他前面，他一挑眉，趁她不注意，直接在猩猩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儿，猩猩直接仰歪倒在购物车里。
邵成章的心情这才舒服点。
“你家里好像都没有多余的水杯。”沈灼看到有马克杯，忽然想起来，“要不要买几个，以后有朋友来什么的可以用。”就连迟女士来，用的都是一次性纸杯。
邵成章自装修那刻起就从来没想过这个家除了自己还会有谁来，家里所有的用品数量单位都是一个。
“嗯，可以。”他喜欢沈灼把家里慢慢填满，慢慢都是她的痕迹。
沈灼走到了架子的另一侧，一抬眼就看到邵成章推着车子向她走来。
她突然想到她曾幻想勾勒过的幸福生活，不过就是可以和喜欢的人一起散步逛街聊天，这样平平淡淡的幸福足以，而邵成章是第一个将她的幻想具象化了的人。
沈灼第一次感觉很满足，心里酥酥涨涨的，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怎么了？”邵成章走近，发现沈灼正盯着自己在笑。
沈灼笑着摇头，“没什么。”她拿起一个豆绿色的马克杯，“猜价格，谁接近谁就赢了。”
“好啊，奖励是什么？”邵成章饶有兴致地问。
“冰淇淋。
“沈灼说，她喜欢吃一楼的原味冰淇淋，而且才一块钱！
邵成章道：“我不吃冰淇淋。”
沈灼打了个响指：“那这样，你赢了请我吃原味的，我赢了你请我吃双拼的。”
邵成章笑了：“有什么区别，合着输赢都你吃呗。”
“怎么没区别，双拼的比原味贵呢，不是给你省了两块钱吗。”沈灼耸耸肩，一脸无辜：“再说了，谁让你不吃的。”
怎么能做到这么理直气壮的，邵成章听着就绷不住笑。不过他还是接受了比赛，最终结果是沈灼赢了双拼口味的。
沈灼觉得来都来了，不买个一元冰淇淋感觉亏得慌。
邵成章悠悠道了句：“吃这么多凉的，生理期不会肚子疼吗？”
邵成章收获白眼一个，但沈灼一算日子，权衡之下，还是就此作罢。
*
春入夏，天气阴晴不定，黑压压的云堵在天上，手机时不时推送大风预警，让周一上班的人们心情更是烦闷。
邵成章因为工厂的事早出晚归，沈灼也忙的脚不沾地。
临近暑期，公司艺人的待播剧纷纷开始定档，沈灼要审核影视方面的物料，和宣传组的会议开了一轮又一轮。周末还要陪同关司予去参加青云奖，大小琐碎的事也需要她一一确认。
青云奖颁奖地点在Q市，沈灼定好了周五下午的机票，邵成章回到家的时候，沈灼还在收拾行李。
见到邵成章回来，沈灼和他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出差，周日回来。
邵成章没想到她会突然出差，今天邵松还打电话，安排周末双方家长见面的事，作为男方，这样拖着实在是有失礼仪。
邵成章说：“周日什么时候回来？”
沈灼问：“下午的飞机，怎么，你要去接我吗？”
“嗯，可以。”邵成章还转达了邵松的意思，沈灼略一思忖，说见面可以安排在周日晚上。
“接机就不用了，我先回来，换个衣服我们晚上出发。”沈灼迅速定好了周日的安排。
邵成章点头，给助理发消息，让他找个适合家庭聚餐的中式餐厅，定下周日晚上的包间。
隔日沈灼带着小芸和关司予一同飞往Q市。
Q市沿海，最有名的就是当地的海鲜烧烤，签完到办理好入住，已经到饭点了，关司予请二人一起去吃烧烤。
关司予住的是当地五星级酒店，当然最重要的是池骁也住在这个酒店。
沈灼一行人走向电梯间时和一个带着棒球帽和口罩的男人擦肩而过，沈灼眼尖，一眼认出那个人是池骁。
“司予，小芸，你们先上去吧。”沈灼撂下一句话转身追出去，然而她还是晚了一步，眼看着池骁直接上了一辆黑色奔驰。
像池骁这样的大热明星，几家经纪公司都盯着，虽然他有个人工作室，但沈灼有信心可以拿下他的影视约。沈灼让小芸帮她把笔记本拿下来，她坐在大堂里等。
直到十二点半，沈灼并没有见到池骁回来。
沈灼这才后知后觉，他有可能不回来了。
沈灼收了电脑准备上楼，眼角一抹黑影，她抬头看见一身黑衣，身形高挑的男人正往电梯间走去，不是池骁是谁，沈灼迅速跟上。
池骁腿长，步伐极快。电梯恰好停在一层，他按下上楼键，门“叮”一声应声而开，沈灼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池骁刷了房卡，19层的楼层键亮了。他懒懒地倚靠在电梯内壁，从下至上打量着她。
“你等我很久了吧？”他突然开口。
沈灼心里正想着怎么开场不会显得生硬，没想到他先说了话，“我出去的时候就看见你了。”
沈灼有点意外，冲他礼貌一笑，主动开口自我介绍：“池老师，放心我不是私生。我叫沈灼，是关司予的经纪人。”
池骁点点头，“我知道你不是，否则你上不了这部电梯。”他摘下口罩，露出一张俊朗的面孔，轻笑着问：“找我有事？”
沈灼说：“听说您马上要和乐瑞解约，想问问有没有兴趣和我们鲸禧合作？”
池骁：“哦，这事儿啊，可以聊啊。”
沈灼心下一喜，看来现在他还没有确定意向，“那这样吧，我加您微信，等回了A市后我们约个饭详谈？”沈灼一手抱着电脑，另一只手已经点开了微信添加页面。
池骁倏地笑了：“怎么办，我手机落房间里了。要不……沈大经纪人和我一起回房间？”
沈灼的笑容顿了顿，眼神微敛，这不是个好的讯号。
她礼貌地回以一笑：“太晚了，我就不打扰池老师休息了。我想明天青云奖的颁奖典礼上我们还会再见的。”
电梯缓缓升到14楼，沈灼从口袋里掏出房卡刷了一下，电梯先在16层停住，她走出去，和池骁说了个再见，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脸上的笑意也一同消失。
她对刚刚池骁轻浮的言论并不想做过多的揣测，只当是池骁拒绝她的意思，不过作为一名经纪人，沈灼并不怕被拒绝。
青云奖是由电影局主办，为鼓励中国电影事业和电影人的组织的鼓励性质的奖项。颁奖当天上午，受邀艺人要去会议中心开会，沈灼六点起来盯着关司予做完妆造，把他送去会议中心后，她回房补个觉。
今天的重中之重是下午的红毯环节，关司予是去年电影《一江水》剧组主演，片子主题十分积极向上，讲述了在长江周围的一个小村子，三代人的命运与时代变迁，提名了优秀故事影片奖项。
拍摄出发图，选图，发物料，走红毯……红毯之后有短暂的休息时间，沈灼终于能坐下歇口气。
关司予有媒体采访，沈灼事先已经与记者沟通确认过问题方向，并把整理好的回答提前发给了关司予，基本不会出什么问题，她让小芸在一旁盯着。
池骁周围很多人，作为这两年的大热艺人，不管是明星，媒体还是公司，都围绕着他，但显然这并不是个谈判的好时机。池骁看见了不远处的沈灼，歪着头冲她笑了笑。
如她所说，她今日见到他了，可也仅是见到他了。
这事比她预想的要麻烦了点，不过她昨日已经说明了来意，凭着她的人脉，要到他的微信不难。
沈灼为了晚上的家长见面，单独将机票改签到了中午那班，关司予和小芸按原定下午的航班。
她没想到在飞机上竟然碰到了池骁，但沈灼买的是经济舱，见池骁旁边座位还空着，沈灼悄悄问了空乘，得知他旁边确实没人之后，沈灼直接要求升舱。
“这么巧，池老师。”沈灼入座后，装作惊讶的样子和池骁打招呼。
池骁摘下墨镜，有些难以置信：“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行程的？”
“可能是天意吧。”沈灼耸耸肩。
池骁说：“沈老师，你不用白费心思了，我已经和下家公司谈好了。”
沈灼并不是很意外，她能知道池骁解约，自然也会有别人知道，但她终归得试一试。
她轻描淡写地说：“池老师想转型，单靠这两年拍的上星剧来看，根本没有起色，你工作室的专业能力，在我看来，不及格。”沈灼说得非常直白。
池骁诧异地看她一眼，工作室是他的团队，这相当于在说池骁不行。
“沈大经纪人说话真是直白，叫人怪伤心的。”嗤声笑了一下，“但我知道你要和我说什么，这些我已经听过很多了。”
飞机已经进入跑道，推背感有
点强烈，轰鸣声暂停了两个人之间的谈话，直到平稳飞到空中，沈灼才压着声音继续和池骁交谈。
沈灼说：“好，我不分析，我只想说，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如果你签了鲸禧我们能为你提供什么。”
作为一个经纪公司，本该是为艺人增值的，如果连艺人的发展优势都挖掘不了，那无疑是失败的。
池骁像是终于提起点兴致，侧首看着她。
沈灼打开手机，点开一个PDF，里面是她给池骁做的五年规划，包括分析了他接过的剧集类型分析，他的优势，市场所需要他的能力，甚至包括代言方向。
“这里面所有的规划，我们都会尽可能地提供给你，让你充分发挥你的优势，完成转型。”
池骁看得很认真，一页一页划上去，页数不多，但有很多红字批注和具体数字。
“如果我答应和你们合作，你能当我的经纪人吗？”见沈灼有点惊讶，他接着说，“我觉得我的工作室确实需要更专业一点的人。”
“如果你想换经纪人，我会推荐很合适的人。”沈灼说。
“啧，我知道关司予接了个电影，其实那个题材我也蛮感兴趣的。”池骁说，“这样吧，让关司予退出，我就答应你怎么样？”
沈灼心情已经非常不悦了，非常直白地说：“你不合适。”
“沈老师，你这样说，真的很伤人心啊。”池骁倏地笑了，“明明是你找我请求合作，可是你已经拒绝我两次了。”
第38章
沈灼心道，你爱签不签。
她一把抽回手机，冷笑着说：“反正我能做到的就是这样，签不签池老师自行判断，我并不强求。”
飞机还有五十分钟才落地，沈灼和空乘要了一条毯子，又从包里拿出眼罩，带上睡觉了。
沈灼是在颠簸之中被晃醒的，听了听飞机播报她才知道A市正处于雷暴天气。
因为气流影响，飞机在空中盘旋了近十五分钟才着陆。
沈灼没有托运行李，在滑行的时候就已经点开打车软件，结果是根本叫不到车。
噼里啪啦，沈灼顺着声音一看，那雨像是砸下来的，滴在玻璃窗上的本应会被吹成一条水线，然而并没有，她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下冰雹了！
她有点后悔，早知道还不如麻烦邵成章来接她呢。
池骁看了沈灼手机页面，还显示正在呼叫网约车，他说：“沈老师，这个天气你打不到车的，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也不方便。”沈灼可不想被他的粉丝拍到。
“放心，不会的，今天是私人行程。我到了机场才买的航班，那些站姐都以为我下午做高铁呢。”
沈灼略有犹豫。
池骁说：“就当是谢谢你为我做的那些功课，我看了之后也很有帮助，关于签约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
现在确实是打不到车，估计出租车那里也会是供不应求，沈灼没再坚持。
快走到出口时，沈灼的手机响了，是邵成章的来电。她愣了两秒才接起：“喂？”
电话那端传来邵成章的声音：“下飞机了吗？”
“嗯。”
“今天天气不好，我——”邵成章原本想说来接她，可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噎在了喉咙里。
他的视线穿过人群，正好看见沈灼从出口出来，身旁并肩走着一个个子高挑、装扮不俗的男人。男人侧头和她说了什么，沈灼还笑着点点头，两人一起朝不远处走去。
邵成章下意识绷紧了手指。他不认识那个男人，但他能确定那不是关司予。
而沈灼，也没有看见他。
手机里，她的声音还在继续：“喂？Hello？”
邵成章嗓子干涩，硬是逼自己开口：“有人接机吗？今天天气不好，要不要我来接你？”
“嗯？不用，我自己回去。”沈灼的声音如常，轻松自然。
邵成章心口沉了一下，语调压低了：“好……那注意安全。”
电话挂断，他抬脚跟了上去。
冰珠子杂乱无章地往地面上砸，门口停了一辆黑色保姆车，司机打着伞从主驾下来，小跑着将伞递给池骁，又接过了沈灼的登机箱。
池骁将伞撑开，给沈灼和自己挡着冰雹，两个人一同朝着保姆车小跑过去。
车门被打开，她先上车，紧接着男人也跟着坐了进去。
邵成章像是被定住了一样，整个身体绷的笔直，不知该作何反应。
直到车门缓缓合上，那辆保姆车平稳驶离机场出口，邵成章才猛然回神。他几乎是立刻转身冲进地下停车场。
沈灼上的那辆保姆车很好认，加上极端天气，司机开的小心，所以在邵成章不管不顾导航多次提示超速之后，他终于追上了那辆车。
他想，或许只是顺路的同事，这种天气送同事回家不也正常吗？他这样安慰自己，直到车子开进市里，他发现这并不是去悦澜湾的方向。
方向盘上的手指攥紧了，指节都有些泛白。他的脸色越来越冷，心口却憋着一股火，又酸又闷。
保姆车最终在一个高档小区的单元楼门口停下，邵成章没有跟着拐进单元楼前，答案显而易见。
沈灼跟着那个男人回家了。
如果刚才在机场是错觉，那现在，他连自我安慰的余地都没有了。
保姆车内。
池骁看了看周围环境，皱眉问司机怎么开到这里来了。
司机说：“池老师，不先送您回家吗？”
“当然先送沈老师。”池骁转头问沈灼，“你住哪儿来着？”
沈灼：“我住悦澜湾，池老师你如果到家了，就先上去吧。”他离开，她还能感觉轻快一点。
池骁笑了下，身子朝着沈灼倾了倾，“沈老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谈不上喜不喜欢，我对你只是正常和客户交流的程度。”
虽然知道艺人都是包装出来的，但沈灼从没想到私下的池骁和大众印象里的差距如此之大，语言行为如此孟浪轻浮。
如果是这个样子，沈灼已经不想再和他谈下去了，否则进了公司，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麻烦公关部。
池骁笑着坐回去，让司机开去了悦澜湾。
邵成章看到黑色保姆车倒车出来，视线收回落在仪表台上，沈灼送他的挂件还放在那里，他自嘲地笑了笑。
他无精打采地启动车子，跟着黑色保姆车开出了小区。
这里距离悦澜湾不算太远，二十分钟后，保姆车停在悦澜湾的大门门口。如果想要进去，沈灼需要给邵成章打电话，让他通知安保放行。
沈灼搬过来一个多月，只让邵成章帮她登记了车牌，而她本人一直都没有去物业刷脸认证业主身份，现在的她在安保系统里还是个访客身份。
“算了，就到这吧，这离我家不远。”
电动车门只在池骁那侧缓缓打开，他先撑着伞下来，司机帮忙把她的行李从后面拿下来。
邵成章一直跟在保姆车后面，却没想到车子停在悦澜湾门口，他看到沈灼从车上下来了。沈灼穿的不多，仅穿了一件长袖衬衫，阴风夹带着水滴冰珠刮到她身上，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送你到楼下。”池骁给沈灼撑着伞。
沈灼拒绝：“不用，但这把伞可以借我一下。”
“这么大的雨，你又拿着行李箱很不方便。”
“没关系。”
池骁笑了下：“沈大经纪人，你真的是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绝这么多次。”
沈灼心想，那肯定还是比不过你的黑粉啊。
两人正僵持着，忽地她似乎听见了邵成章的声音，夹杂着雨声和冰雹砸下来的声音，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邵成章早就靠边停好车，撑着伞下来了，他走近后又喊了一声。
这次连池骁都听见了，他一转头，身后站着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比他还要再高小半个头。
沈灼越过池骁的肩膀看见邵成章，有些惊讶地挥了挥手：“你怎么在这？”
邵成章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转向池骁，声音清晰：“这位先生，谢谢你送我太太回来。”
“顺路而已。”池骁笑着回应，眼神却带着点意味不明，“没想到沈老师已经结婚了啊。”
这句话落在
邵成章耳朵里，却像是挑衅。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撑伞的手骨节紧绷了几分，却没理会池骁的语气，只是看向沈灼，语气不容置疑地说：“过来。”
沈灼几乎没犹豫，便拉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邵成章将伞倾向她那边，把她整个人都护在伞下，自己半边肩膀暴露在雨中，雨点夹着小冰雹砸在他肩头和后背，打得衣服湿透，生出一阵阵刺痛。
“沈老师，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的。”池骁在身后扬声说道，“当然，你也考虑一下我。”
这话说的暧昧不明，偏偏沈灼也没再解释。
邵成章回头扫了他一眼，没接话，只沉默着接过沈灼手里的行李箱。
车就停在不远处，但风大雨急，走几步路就变得狼狈不堪。他举着伞让沈灼先上副驾，替她关门的时候，沈灼看到他左半身的白色衬衫已经变得透明，软趴趴地贴在身上，透出浅浅的肉色。
沈灼穿得单薄，这么一会儿她就冷的打颤颤，邵成章放好行李上车，看到沈灼正哈着气暖和手，他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将空调打开提高了两度。
“你怎么在这啊？”沈灼暖过来一点，又问他。
“嗯，出来买点东西。”
很蹩脚的理由，沈灼并不相信，但也没自信到认为邵成章是特意出来接她的。她斜着瞟他一眼，邵成章沉着脸，紧抿嘴巴，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上了楼沈灼没急着进门，在门外地毯上蹲着把行李箱擦干净了才起身进去，一进去发现邵成章站在玄关，好像一直在等着她。
“就是他吗？”
邵成章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她抬头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就是他了？”
“我说过，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可以告诉我的。”
知道她的心意，他一定会克制自己，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他像个局外人，这么狼狈。
沈灼这才听懂了，“你以为我喜欢的人是池骁？我怎么可能喜欢他啊？”
邵成章从来没有哪一次希望自己的脑子迟钝一点，所以说沈灼确实有喜欢的人了。那她邀请自己去约会算什么，把自己送她的挂件挂在包上算什么，一起去看家具布置房间又算什么？
邵成章冷笑道：“所以还有别的男人？又是谁？关司予？”
“邵成章。”沈灼眉头皱得更紧了，她非常、非常不喜欢这种质问的语气。
“我喜欢谁，跟你没有关系吧？”她语气清冷地说。
他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击中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艰涩道：“为什么没有关系，我们结婚了。”
“对，我们是结婚了，但是是假的，所以就算我喜欢谁也是我的自由，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们说好结婚之后各过各的——”
“我做不到！”邵成章突然打断她，声音冷不丁扬高了一点。
沈灼怔住了，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不做到各过各的……”邵成章站在那里，他垂下眼，长睫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声音闷闷的，“我一直以为我是个理智、清醒又冷静的人，可以规避掉任何感情。可是我发现我错了，我根本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他的目光紧紧落在她脸上。
“我控制不了自己喜欢你，想靠近你，想每天都见到你。无论你提出什么我都想没有原则的答应你。你不在的这几天，我脑子里都是你。我去机场接你，看到你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送你回家，我几乎快要崩溃了。”
邵成章的胸口快速起伏着，眼圈还有点发红，被雨水打湿的衬衫贴在身上，凌乱地皱着，显得更委屈了。
可沈灼却像是突然被抽空了意识，一时间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她从来没想过邵成章会喜欢她，整个人手足无措。
过了几秒，邵成章稍微冷静下来，看着沈灼愣住的样子，他手抚着额头，挡住小半边脸，“抱歉，我太冲动了，我没想让你为难。刚刚那些话……你就当没听见吧。”
邵成章轻叹一口气，“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他转身进了卧室，留下沈灼一个人站在那里，直到几分钟后意识回笼，沈灼的大脑才分析出来邵成章刚刚说了什么。
我靠，他说他喜欢她？！
第39章
沈灼走过玄关，穿过客厅，远远地看着卧室阖上的门。
怎么能有人说完告白就去睡觉了啊？！这什么逻辑？！他都不需要问问另一个当事人的想法吗？！
沈灼窝在沙发上，理智和情绪在脑海里像两股洪流激烈拉扯。
窗外风雨大作，乌云像压塌的幕布沉沉地覆在整座城市之上，冰雹敲击在玻璃上的“哒哒”声密集又急促，一如沈灼的心跳。
她不断回想着刚刚邵成章的话，逐字分析。
越想越气，什么叫她和池骁走在一起有说有笑？她什么时候笑了？还有，什么叫让她当没听见，他告白的话说都说了！
沈灼用力锤了一下身旁的抱枕，这个邵成章！可她又感觉开心，心里像是被灌满了甜甜的气泡酒，升起一个个小泡泡，沈灼忍不住尖叫一声，头埋在了抱枕里。
窗外的雨声逐渐缓和，密集的敲击声变成了稀稀落落的滴答。
沈灼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她看了眼手机，邵成章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了，他们原本约好和双方家长吃晚饭，现在也差不多该出发了。
她走到卧室门口，轻敲两下门，但没有回应，于是直接推开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屋子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的开关，暖黄色的光晕缓缓洒落下来。
床上的人还保持着睡姿，但整张脸泛着异常的红，眉头紧锁，呼吸沉重而急促。
沈灼心头一跳，立刻走上前，探手贴上他的额头。
温度烫得吓人。
沈灼在客厅找到温度计，回到卧室后却犯了愁，邵成章穿着睡衣，试了几次发现并不好夹在腋窝下，她又不敢直接放在他的嘴里，怕他咬碎水银汞中毒。
“我是为了给你量体温才脱你衣服的，你可千万别多想。”沈灼小声嘀咕着，手上已经解开了三粒纽扣。
衣服解开，邵成章的胸膛一点点露出来。沈灼忍不住多瞄了两眼，胸肌线条漂亮，肌肉紧实但不过分夸张，皮肤偏白，连多余的体毛都没有，颇有几分引人遐想的性感。
沈灼忍不住在心里唾骂自己，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想入非非！
她拎起他外面一侧的胳膊，小心地将体温计夹进他腋下。
可能是突如其来的冰凉刺激，邵成章下意识地低哼了一声，但仍然没有睁眼，只微微动了动眉头。沈灼将被子拉过来，盖住了他裸露的胸口。
五分钟之后，沈灼拿出体温计，看到数值直接吸了一口冷气，39.4度。
“我天，这不能烧坏脑子吗……”沈灼看了他一眼，决定先让他吃退烧药，好一点再去医院瞧瞧。
她找出来布洛芬，端着一杯温水放在床头，喊他起来。
“邵成章。”她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醒醒，起来吃药。”
床上的人只是微微动了动。
“邵成章！”沈灼加重了语气，用力摇了摇他的胳膊，“你发烧了，快起来吃药。”
终于，他缓缓睁开了眼，目光迷蒙，一时没有聚焦。好半晌，他看清沈灼坐在床边，他看着她，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喉咙里哑哑地冒出一个音：“沈灼……”
沈灼拆了一粒布洛芬出来，“你现在发高烧了，先起来吃退烧药，嗯？”
邵成章眨了眨眼，不为所动。
“乖，听话，把药吃了。”沈灼哄着他，扶起他半个身子倚靠在床头，把药和水递给他。
沈灼说：“我给我妈还有你家里打个电话，你发高烧我们不出去吃饭了，另找时间吧。等你好一点，我们去医院看看。”
“不去医院。”邵成章说，“我只是没什么力气，多睡会儿就好了。”
“最近很忙吗？”
邵成章点点头。
沈灼走之前他就一直在加班，看着他略显憔悴，眼下泛青，她不忍心再打扰他，给他拉了拉被子，”
那你再躺着睡会儿吧，吃饭我叫你。”
邵成章又摇摇头，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不想让她走，“对不起，下午我……”
“你是该说对不起。”沈灼挣开他的手，站起身，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你猜不出来是谁吗？”
邵成章闻言心一沉。他抬起眼，看向沈灼的眼神有些紧张，抿着唇没敢说话。
“你觉得我会亲一个不喜欢的男人吗，会和不喜欢的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邀请不喜欢的男人一起去看脱口秀，给不喜欢的男人做饭吗？”
“你觉得我是一个很随便的女人吗？”
“当然不是！”邵成章瞪大眼睛，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沈灼喜欢的人是他？
沈灼喜欢的人是他！
“我不是在做梦吗？”他哑着嗓子说。
沈灼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她下了力气，“啪”的一声脆响，有些疼。
“你觉得这是梦吗？”
那一瞬间，邵成章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胸腔里猛地炸开。
是惊，是喜，是无法控制的狂热。
他僵了几秒，忽然猛地坐直了身子，像被点燃的火药，眼神泛着光，连声音都不稳：“沈灼，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吗？”
沈灼翻了个白眼：“你再问一句我立刻反悔。”
“别！”他拉住她的手，央求道，“你别反悔。”
他看着她，整张脸像是瞬间点亮，平日冷静理智的外壳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加掩饰的雀跃，“沈灼，你喜欢我。”他说着，嘴角一边不受控地往上扬，像是怎么都压不下去的笑意。
“你真的喜欢我啊。”他握着沈灼的手腕，拇指在内侧轻轻摩挲着。
沈灼早在他睡着的两个小时里过了上头狂喜的劲儿，现在非常淡定，便催促着先让他赶紧休息。
邵成章目光一直黏在沈灼身上，他摇摇头，“我不困了，我现在非常好。”
“懒得管你了，晚上吃点清淡的吧，我去煮面。”沈灼说着想抽回手，却被大力往床上一拉，她直接坐在了床边，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滚烫的怀抱。
沈灼一时之间还有点适应不了两个人关系的转变和肢体的亲密，她下意识地想推开他，却被他牢牢箍在怀里。
“让我抱一会儿吧。”邵成章的声音低沉浑厚，下巴轻抵在她的肩头。
邵成章还发着烧，体温及其高，大手从她腰际滑向背后，再缓缓上探，指尖摩挲着她的颈项，将她整个人都圈了起来。
“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感冒发烧。”邵成章声音闷闷的，声音还带着点委屈。
“怎么了，还有很多工作吗？”沈灼突然感受到了一股灼热的气息喷薄在侧颈上，邵成章略一低头，直接吻在她的肩膀上。
“不是，还有其他想和你做的事，又怕传染给你。”
沈灼瞬间明白他说的意思了，她脸涨红，又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你想什么呢！”
“其实我今天下午特别害怕。”邵成章说。
“嗯？”
“怕你喜欢的是别人。”
沈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带着点哄的意思，她解释：“下午那人是池骁，我老板让我签下他，今天在飞机上碰到就聊了聊。”
“不过聊完之后，我觉得我们不适合合作。”
“嗯。”邵成章点点头，“我也觉得不合适。”他不知道池骁是谁，也不关心，他只是作为一个男人，本能地、不讲道理地不喜欢他靠近沈灼。
沈灼忍不住笑出声：“嘁，我是公私分明，你是什么？小气鬼。”
他收紧了手臂，把沈灼往怀里带了带。
“我就小气。”邵成章闷声说。
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沈灼才挣开他的怀抱，他现在需要休息。
沈灼出了卧室，两只手背贴着脸颊试图降温，可翘起的嘴角却怎么也收不回来。
沈灼给双方家长打了电话取消今晚的见面，迟女士一听女婿高烧，叮嘱了沈灼好几条注意事项，直到沈灼说要去做饭才挂了电话。
沈灼从冰箱里拿出鸡蛋和青菜，迅速地做了一小锅清汤面，回到卧室发现邵成章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一愣，转头去找人，竟然在书房里看见了邵成章。他坐在办公桌前，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指尖还在键盘上敲着。
“邵成章，”沈灼站在门口，语气不善地喊他，“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还在发烧？”
邵成章抬头，看到她皱着眉抱胸站在门口，挠额头笑了下，“下午出门前有份文件没看完，马上就结束了。”
“行啊，你这么喜欢工作干脆就把这当卧室吧，嗯？使劲儿工作，烧就退了，病就好了，比吃药休息都管用。”
邵成章摇头说：“不要，我要和你一起睡。”
“我才不和病人一起睡，你爱睡哪睡哪儿。”
沈灼转身去厨房，邵成章起身跟上，贴着沈灼的后背一起过去，“我吃完饭就吃感冒药，明天早上一定好了。”
沈灼懒得搭理他，板着脸盛了两碗面条，邵成章眼疾手快地端着去了餐厅。
吃饭的时候，邵成章嘴角就没下来过，沈灼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你到底在笑什么？”
邵成章说：“我喜欢听你管着我，感觉你在关心我。”
“……”沈灼翻个白眼：“你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会有人喜欢被人管着吗？
邵成章说：“可能以前也没有人关心我吧。”
一句话“没人关心”，就让沈灼心软下来。
吃完饭，邵成章特别主动地找了感冒药出来，沈灼几乎是每隔一小时就给他测一下体温，直到睡觉前已经降到37度多了。
下午睡了两个小时，邵成章一点也不困。他侧躺着，眼睛亮亮地一直盯着沈灼，沈灼本来在刷手机，但是旁边的视线实在太过灼热，她没法忽视，于是放下了手机，和他面对面躺着。
“你老看我干嘛？”
“兴奋，开心，激动还有难以置信。”
沈灼问：“为什么会难以置信？”
邵成章说：“不敢相信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沈灼翻了个身，趴在床上，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脸，“这张脸就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啊。”
“只有脸吗？”
“嗯，还有钱。”
邵成章笑着说：“我应该感到庆幸，还好我还有脸和钱能够让你喜欢。”
沈灼“啧”了下，又勾勾手指，“过来，我还没说完。”
邵成章稍微凑近了些。
她的手抚上他精致的脸庞，修长手指顺着深邃眉眼，滑过脸颊，停在唇边，而后她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还有你的身体，也很喜欢。”她嘘声在他的耳边说道。
气息仿佛带着火苗，噌的一下就点燃了他心里的欲望，邵成章的呼吸声明显加重，睫毛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
沈灼看到邵成章的反应，笑着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什么都不准想哦，睡觉。”
邵成章一把握住沈灼的手，放到唇边，在她的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眨眨眼睛，声音哑然又有点委屈：“你太坏了……”
她每次都这样，把人撩拨起来然后又什么都不做。
沈灼笑起来，“是啊，我就坏了。”
“可是…
…难受……”
沈灼最受不了他这样低着声音又求又哄又撒娇的样子，最终还是心软了，答应他。但一想到这样，她自己的心都开始狂跳，脸要烫起来了。
邵成章呼吸一滞，他举着她的手，亲了亲手指，手心，手背，然后往下。
整个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只能听到急促的呼吸声和窸窣摩擦的声音。
邵成章还没完全退烧，整个身子现在像火烧似的。沈灼体寒，除了夏天能温热一点，手脚大多时候都是凉的，邵成章握着她的手也没焐热，微微凉的触感包裹住自己，肌肉都紧绷起来。
邵成章觉得自己像是被一张细密柔软的网包裹住了，他躺在网里，上下起伏，摇摇晃晃。
沈灼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她只知道她的手上握着一把利器。
这把利器并不温和，可沈灼顺着脉络青筋，努力地安抚，它却变得愈发坚韧。如果刺穿自己，会怎么样？
会很痛吧，沈灼有些失神，一时间失了力道，耳边传来一声重重的喘息。邵成章的脸颊发红，额头似乎都有汗珠冒出来，沈灼抱歉地伸出另一只手替他擦拭，他却向前拱了拱，脑袋蹭着她的手心。
像小狗在讨主人的欢心一样。
邵成章认真感受着不同于自己手掌皮肤的细腻，紧紧抿着嘴唇，可又时不时遭受不住闷哼出声，低沉的声音混合着沙哑，传入沈灼的耳朵，让她十分受用与兴奋。
不知过了多久。
“沈灼……”邵成章微扬着头，难耐地从喉咙里喊出她的名字，他的声音很轻，轻到沈灼哪怕是呼吸声沉了些都会听不到，只能见到他的嘴唇微动。
沈灼很聪明，似乎顿悟出来一些技巧，她勾着嘴角笑了笑，突然间，邵成章凸显的喉结重重一滚，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般。
找不到发泄的出口，邵成章十分涨，像是要爆开，他的牙关咬紧，迷蒙的眼睛盯着沈灼的脸怎么也无法聚焦，只能呜咽着表达着不满，可又被刺激得说不出来话。
狗狗有点委屈。
“这是不听话的惩罚。”她喜欢看他这样意乱情迷的样子，她时松时紧，在邵成章耳边吹气：“以后要乖乖听话，知道了吗？”
“嗯……”邵成章艰难地闷哼出声，答应她。
第40章
邵成章并不热衷这种事，平时有反应也只是压一压就过去了。可因为沈灼，出来的东西又急又多，闷着被子似乎都能闻得到一股檀腥味道。
不知道本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害羞，邵成章脸上的潮色始终没下去过，看得沈灼总是忍不住想逗他。她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上全是他的东西，淋成一片，有些黏腻。
沈灼有正常的生理知识，只不过第一次见还是有些好奇，她凑近嗅了下，微皱着眉头，说不好闻。
邵成章本就还未从刚刚的情绪中平复，看到她这样，血气翻涌不止。沈灼的好奇对他来说简直色气的要命。
“抱歉……我……”邵成章迅速起身，从床头抽了两张纸巾仔细地给沈灼擦着手。手指，手心，指缝，抽出来的纸巾最后变成了湿皱着的一团团纸球扔在一旁。
沈灼唇角却慢慢翘起一个若有若无的弧度，她轻哼一声，揶揄道：“你要是真抱歉，就不会弄那么久了。”
邵成章手势一顿，耳根泛起淡淡的红，嘴角动了动，欲言又止。
“你不喜欢，下次就不弄了。”
姜珺总说她性冷淡，没有丝毫一点世俗的欲望，就连她自己都快这么认为了。
但是和他在一起，她发现她也会有反应，有欲望，而这都来自于他。
她没有不喜欢。
沈灼见他低垂着眼，像只做错事却还想讨好主人的大狗，手指一弯，勾着他问：“真的吗，那你不难受吗？”
当然难受，可也不想让她觉得讨厌。
沈灼凑近了点，声音轻的和羽毛似的在他耳边撩拨：“其实，你喘起来，真的很好听。”
邵成章大脑里“轰”的一下子炸开，喉结上下滚动，整个人燥热难耐。
沈灼看着他身体诚实的反应，笑得温柔又得意，但也只是让他去洗澡了。
邵成章听话得很，睡衣睡裤因为汗液和别的，已经洇透了，他下床换了干净的一整套床品，又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沈灼再试探他额头的温度，已经偏凉了，看来是已经退烧了。
“你是打算不盖被子了吗？”沈灼看他那半边除了枕头，空空荡荡的。
他的被子已经脏了，被他扔到了洗衣房。
邵成章看着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委屈地问：“我不能和你盖一张被子吗？你都对我……那样了。”
沈灼抬眼，笑意藏不住，“我哪样了？明明是你求着我帮忙的。”
邵成章抿着唇没说话，像是被戳中了，闷声闷气地背过身：“那我不盖了吧。”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床另一侧躺下，背对着她，像在赌气。
一整个周都在降温，夜里的温度只有十几度，他刚退烧，晚上不盖被子睡觉根本是在作死。
她看他一眼，那副别扭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好笑。
沈灼咳了一声，抬手拍了拍床铺，“邵成章，允许你过来睡。”但旁边的人纹丝不动。
啧，还生气了呢。
“我数一二三啊，过来就过来，不过来就算了。”还是不动。
沈灼开始计数：“一……二……”
还没数到三，邵成章就“唰”地一下转过身，连枕头也带着移了过来，不仅紧挨着她的枕头，还厚着脸皮凑近了点。
他身形高大，肩宽腿长，一床被子铺下去，显得格外局促。她一边理着被角一边解释：“让你找被子是因为我睡相不太好，容易抢被子，不是不想和你盖。”
听到这句话，邵成章心里那点小别扭瞬间被抚平。他伸出手一把将沈灼搂过来，理直气壮道：“那你给我当被子就行了。”
邵成章的体温高，贴在一起确实比被子还暖和一点，她还挺喜欢的。
沈灼打了个哈欠，这几天出差奔波，又被他折腾到现在，困意像潮水一样涌来，她语气软软糯糯的，“好呀，但现在我真的困了，早点睡吧，嗯？”
她拍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臂，翻身伸手关了床头的灯。
黑暗中，邵成章的声音忽然响起：“沈灼。”
“嗯？”沈灼闭着眼，语气里已经带上了倦意。
“老婆。”
她似乎没太反应过来，只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嗯？”
邵成章听着她含糊又温柔的语气，忍不住轻笑，像是吃到了糖的孩子。
他低头，在她的肩头轻轻落下一吻。
“老婆，晚安。”
*
沈灼惦记着邵成章发烧，一晚上睡得不沉，醒来好几次摸摸他的额头，好在没有再烧起来。邵成章激动地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一样，沈灼每次试探温度他就迷迷糊糊醒了，然后把沈灼揽在怀里接着睡。
邵成章早上七点准时醒，贴着自己的暖炉没有了，沈灼也迷迷瞪瞪地转醒，喊了他名字。
邵成章刚准备下床，又扑上来，在被子上蹭了蹭，“老婆早安，我吵醒你了吗？”
“还发烧吗？”沈灼眼睛半眯着，朝他招手“过来我试试。”
邵成章把脸凑过去，不过沈灼没有像以往那样用手心手背，而是捧起他的脸，贴在自己的眼窝上。
邵成章的额头上感觉一片温热，还没等春心开始荡漾，沈灼就已经放开了手。
确实是退烧了。
沈灼放心地躺了回去，拢了拢被子又接着睡过去。
明明还困着，却还会惦记他有没有退烧，邵成章心软得一塌糊涂，他没忍住，凑上去在沈灼的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沈灼一觉直接睡到了闹钟响，又赖床几分钟后才清醒，她怀疑自己好像做梦来着，总感觉在梦里邵成章一直在叫她老婆。
如果邵成章喊她老婆……咦……要起鸡皮疙瘩了！她一度觉得老公老婆的称呼太腻歪。
她拍了拍脸，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
陈姨准备好早餐，邵成章坐在岛台上看报道，看到
沈灼，冲她笑着：“老婆，过来吃早餐。”
那两个字简直和定身咒一样，沈灼当下就顿在那了。她睁大眼睛看着邵成章，震惊加疑惑。
陈姨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看她站着不动，笑着催：“沈灼啊，在那愣着干什么，快来吃饭。”
“来了。”沈灼回过神，慢吞吞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问：“你刚刚喊我什么？！”
“老婆啊……”邵成章垂着眼，搅了搅手边的咖啡，语气小心又带点理所当然，“不能叫吗？”
“不要，”沈灼皱了皱眉，“太腻歪了，你就不能喊我名字吗？”
邵成章听到她这句话，手中搅动咖啡的动作顿了顿，他垂着眼皮，淡淡地“哦”了一声。
*
周一的忙碌从早上就开始了，沈灼到了公司又是接连不断的会议。
会上杨瑞泽提起池骁的事，沈灼简简单单一句已经在接触了就打发了杨瑞泽。结果，一名经纪人说她也在接触，已经聊得比较深入了。
小姑娘叫苗景，入行三年，今年才转成经纪人，人聪明伶俐，也有野心。若是其他艺人，沈灼一定是支持的，可她接触过池骁两次，觉得这人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
杨瑞泽一听苗景这边进展更多一些，冲她扬扬下巴：“苗苗，你努力努力，争取签下池骁啊，我特别看好你。”
苗景一听，腰板挺了挺，笑着说：“杨总我会努力的。”
沈灼听着，冲着杨瑞泽瞥了个白眼。
会后，沈灼把苗景叫了过来。
“苗苗，池骁那边的签约先别急着推进了，再观望一下。”
苗景点点头，但忍不住问：“好的沈灼姐，不过……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沈灼犹豫两秒，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的担忧全盘托出，只模棱两可地说：“他可能并不合适签约，既然你们在接触，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小心点，保护好自己。”
苗景笑得乖巧礼貌：“好，谢谢沈灼姐，我知道了。”
这一行，说到底就两条红线：改税的税，不该睡的别睡。
但沈灼现在非常担心池骁是颗地雷。
一上午连轴转，沈灼趁中午开饭的空档下楼买了份轻食，顺便透口气。正值午休时段，电梯人满为患，她跟着人流被挤进一部上行的电梯，被迫站在最里面。
密闭空间里，说话声几乎听得一清二楚。
“她让我别着急签，我就不明白了，她什么意思？她想签就签呗，还非得让我慢点，怕我抢了她的资源是吧？再说了，她这么多年了，想签什么样的艺人没有，非要和我抢吗？”
旁边的小姑娘说：“谁也不嫌钱多呀，你赶紧把他签了不就得了。”
这个声音很熟悉，沈灼踮脚越过前面高个子男人的肩膀，看到了苗景。
毋庸置疑，苗景吐槽的那个人就是她了。
“她还怕我和池骁接触，不就是怕被狗仔拍到招麻烦吗，要是我们被拍到还好了呢，谁不想当回嫂子啊。”
她旁边的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
沈灼安静地站在最里面，望着电梯内壁，叹口气，哎呦，还真不是。
电梯停在十层，沈灼一连说了几个“借过”，终于挤下了电梯。听到有脚步声，苗景回头一看，脸上顿时尴尬，她怎么也没想到沈灼和她同坐一部电梯。
“沈灼姐……”苗景尴尬地冲她笑笑，眼神有些飘忽。
沈灼像是这才注意到她们似的，慢悠悠地从耳朵上摘下一只蓝牙耳机，“嗯？苗苗，你找我吗？”
“哦哦，没有，就是和你打个招呼。”
沈灼温和地冲她笑笑。
“沈总监，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吗？”旁边的小同事心虚地问。
“什么呀？”沈灼一脸无辜地反问，晃了晃手里的耳机，“我刚刚一直在听播客，你们是要说什么？”
苗景摇摇头：“没说什么，那沈灼姐我们就先走啦。”
沈灼点头，望着两个小姑娘逃也似的背影，叹口气摇了摇头。
*
晚上沈灼叫了两名关系还不错的经纪人朋友吃火锅，旁敲侧击问了一下池骁在业内的风评。其中一名经纪人带的艺人和池骁合作过一部剧，她说池骁在待人接物方面还是挺有礼貌的，至于私底下……有那么几个人说他背后有人。
经纪人也并非神通广大，对圈里的动态和内幕什么都知道。沈灼当初做调查的时候，确实有扒到过那么一两个帖子分析池骁背后势力的，只不过并没翻起什么水花来，若是有，大概也会被压下去。
池骁的资源好，无非是被资本看中了，拿他当赚钱的工具，或者是背后有金主捧。
沈灼想到了他那晚上的奔驰轿车。
回家之后，难得见邵成章没有加班，他正坐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地看书，长腿交叠，一副贵公子的做派。
和他打了个招呼，沈灼敏锐地感觉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
还没细想，姜珺先给她打来了视频。
一接通，画面没出现姜珺的脸，而是翻滚着的海浪。
“宝儿，你这是去哪儿了？”沈灼从包里掏出耳机，边说着边走向卧室。
邵成章抬头盯着沈灼，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和自己说声回来了就离开了。
他甚至都怀疑昨天她说喜欢他是真实发生的吗？
而且她喊谁都这么亲昵，就只连名带姓的喊他，就连放在床头的那只破红毛猩猩毛绒玩具她都叫宝贝。
凭什么？！
沈灼的一通视频打了半个多小时，姜珺告诉她自己接的项目黄了，文件夹里的几万字全都成了废稿，她心情不好一气之下跑到隔壁看海去了。大海总能让人平静。
“要不然我过去找你吧。”就算开车也就两个多小时，沈灼怕她出什么事。
“不用不用，我有人陪着呢。”姜珺笑着说。
镜头有点摇晃，沈灼似乎瞥到了一个男人在姜珺身后站着，但是太黑了，根本看不清。
沈灼的手机电量告急，她又叮嘱几句才和姜珺挂了电话。
给手机充上电，沈灼出去接了杯水。
“我们谈谈吧。”邵成章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好啊。”
两个人面对面地坐在岛台上，表情都有点严肃，这架势倒像是要谈判一样。
沈灼指尖轻轻敲着玻璃杯，等着邵成章开口。
“我想知道，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邵成章盯着她，嘴唇不自觉地轻抿着。
沈灼想了想说：“按法律关系我们是夫妻，按感情进度，我们是恋爱关系？”
邵成章暗自松口气，接着忍不住控诉：“那你一天都没给我发过消息。”哪有人这样谈恋爱的呀！就连陈航午休的时候都会和女朋友视频，腻腻歪歪的。
沈灼说：“那你也没给我发过消息呀。”
“我不给你发你就不给我发了吗？”邵成章道，“我不发……是因为不好意思。”他别开眼睛，气势突然软下去。
沈灼有点想笑：“我不知道发什么呀，你如果给我发信息，我看到肯定会回你的。”她的一天都是工作，好像也没什么分享的必要。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他。
“好吧。”邵成章叹口气，“既然我们都谈恋爱了，你就不能对我换个称呼吗？”
沈灼说：“叫名字不好吗？”
邵成章放弃挣扎，捂着胸口说道：“算了，这里已经千疮百孔了，也不怕再多一个了。”
沈灼挑眉吗，疑惑地问：“我怎么你了？”
邵成章犹犹豫豫，没敢说下去。沈灼笑了笑，说：“放心，我不生气。”
邵成章说，她去“渡”的时候，和梁屿琛说他们是朋友关系，结果被梁屿琛狠狠嘲笑了。
沈灼琢磨出来这话的意思，反问他：“你那时候就已经喜欢我啦？”
邵成章错开她的视线，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灼扬起嘴角：“好吧，我的错，还有呢？”
邵成章说沈灼一点也不重视他们第一次约会。
沈灼疑惑：“我们什么时候约会过？”
“我们去看脱口秀怎么不算约会！”
沈灼想，怪不得他那天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她不承认道：“那时候我们还没确定关系，这个不算。”
邵成章接着说：“你总是连名带姓的喊我，可你叫别人都是亲爱的，
宝贝……我不喜欢，而且你还不准我叫你老婆。“越说越委屈了。
沈灼“啊”了一声，声调拖得又软又长。她沉思了两秒，缓缓开口说：“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吗，我忘了说，最美的是你的名字。”
“宝宝～”
邵成章突然间愣了，他完全没想到沈灼会这么叫他，一下子没忍住，咧开嘴笑起来，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还生气吗？”沈灼伸出手，捏捏他的手指尖，被他反手一握，包在掌心里。
“嗯……”邵成章噘着嘴巴忍着笑，“我接受了。”
沈灼想，小狗还是很好哄的嘛。
睡前，沈灼躺着刷会儿手机，邵成章上床之后钻进被窝抱着她。家里有烘干机，那床被弄脏的被子已经洗好叠放在柜子里，邵成章心机地没有拿，那床被子大概率以后都用不到了。
邵成章窝在她颈窝处，声音小得像是怕她拒绝：“老婆，我可以亲你吗？”
“嗯？”沈灼没听清，侧了侧头。话音还没落下，唇上传来一阵温热。
一开始，邵成章贴着她的下唇，轻轻地抿，带着点试探。
沈灼没有推开他，他才敢更近一些。唇齿微动，沈灼主动张了张唇回应，温度瞬间在两人之间蔓延开。他一手撑在她耳边的枕头上，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带进自己怀里，浅浅的吻也逐渐变得深沉。
沈灼抬起手，顺势环住了他的脖子，接受他的入侵。
唇舌纠缠，津液交织。
再停下来时，两个人都有些许的气喘，邵成章心跳像擂鼓，他的睫毛颤了颤，目光暗得像染了夜色，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几乎要将她吞没。
“我们是不是太快了？”沈灼捧着他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下颌线。
邵成章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眼神里有隐隐的失落，但他更尊重她，于是浅笑了一下。
“你先睡，我去冲个澡。”
他起身下床，身后忽然传来沈灼轻轻的一声：“邵成章——”
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她。
沈灼坐了起来，抱着被子，耳尖红得几乎能滴出血。她避开他的视线，眼神飘忽地落在床边，嗓音低得几乎快听不见：“我没谈过恋爱，也没经验……”
她说得磕磕绊绊，“他们都说……第一次会有点疼，所以……”
她的指尖绞着被子，暴露出她的紧张。终于，她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轻轻咬了咬唇：“你……轻一点，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