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愿意试着和你生活。”……
关谈月眨眨眼睛, 没想到他这么问,表情有些不自在:“你都这样了,我哪敢跑, 那不是明摆着告诉警察我陷……误导警察么。”
她声音越来越小,没敢说那个词,改口也救不回来, 魏赴洲被她逗笑, 一语道破:“你也知道是陷害啊。”
他看她两只小手交叠搁在床栏上,下巴垫在手背上, 探着个小脑袋,娇憨得不行,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不过你办错了一件事。既然你已经把我灌成这样, 那就应该早点跑,抓紧跑,不要等到警察抵达现场或是我醒来, 到时候再跑就迟了。”
关谈月:“……”
“走了!”
她再次被他气到, 实在感觉跟魏赴洲没法交流, 躲开他的手, 气汹汹地起身。
然而刚走到门口,她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 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意味深长的,不再似以往那般厌恶嫌弃。
她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对他道:“魏赴洲,等你好得差不多了,我们谈谈吧。”
魏赴洲没明白她的意思,正想叫住她再问一句,却看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像一道风一样转眼不见了。
魏赴洲到底是年轻,身体基础盘好,这才两天时间,就脱离生命危险,从ICU转入普通病房。
关谈月和乔书杰过来陪他办理转科,魏赴洲在这家医院有关系,认识院长,因此一来胃肠外科,就被安排进VIP病房,那是一个干净敞亮的大单间,里面有电视冰箱微波炉,旁边还有一张家属床。
乔书杰不愿打扰他们二人世界,把买的鲜花放下就离开了。其间,有护士告诉关谈月术后尚在观察期的病人白夜必须有陪护,关谈月犹豫了一下,看了旁边的床一眼——尽管是VIP间,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常规硬板床,高档不到哪去,怎么能比家里的席梦思睡着香呢。
魏赴洲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她一转眼珠他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先不说这姑娘能不能在这睡踏实,就拿她照顾人来说,根本就是天方夜谭,不把人折腾死算不错了,叫外人看见了只怕还得反过来问一句谁是病人谁是家属。
魏赴洲也比较注重自身形象,不愿意在关谈月面前暴露自己的病态。于是,他干脆请了护工二十四小时陪伴,这下皆大欢喜,关谈月美美地回家睡觉,要是哪天心情好想来看他一眼,那就看他一眼。
她抽空来看魏赴洲,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愧疚太多,居然每天都来,充当个吉祥物很不错。但她作用也就这么多了,别的事一概不管,当然,除了每天还要晨昏定省似的跟他斗上两嘴,气得他心口疼,有她在他病还好得慢些。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魏赴洲的身体逐渐好转,心里却一直惦记着上次关谈月说要找他聊聊的事。
他对此充满了好奇,几次问关谈月,她都不肯说,只说再等等,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简直吊人胃口,魏赴洲不信她能有什么和自己好聊的。
毕竟,她那么讨厌他,真要聊也不可能跟他聊人生聊理想,而是跟他聊怎么离开——他每天都这么猜忌地想着,居然联想到她要跟自己离婚。
莫不是怕现在说出来,惹得他动怒,再影响他的病情……这绝不可能!
魏赴洲气死了,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开始装病,装未康复,大夫叫他第四天可以下地,第六天排气后可以进食流质,他偏不,说自己起不来,吃不下东西。
关谈月简直拿他没办法,气得把盛着米粥的碗磕在桌子上:“魏赴洲,你脑子有病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就去精神科治,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你爱吃就吃不吃饿着,死了都没人管你,以后我不会再给你送一口饭。”
“好啊。”魏赴洲冷哼一声,“我饿死了,你就彻底自由了,对吧?你想说什么也不必说出来,不如直接践行,省得在我这讨不开心。”
“你……”
关谈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你就非得这么无理取闹吗?”
魏赴洲这个人平时看着都挺好,大领导,多威严,雷厉风行,杀伐果断,让人见一面都闻风丧胆。但有的时候,他就像膨胀了的气球,本来看着挺体面,结果多吹一口就爆了,暴露出内里一发不可收拾的幼稚来。
男人不可置信地转过头,很难接受她用这样的词来形容他:“你说我无理取闹?关谈月,照我看,你才是那个最不可理喻的人。你一直想说什么又不说,故意吊着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忽然抓过她的手腕,把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往上揽,这么多天没吃过东西,力气依然大得吓人,攥得关谈月的手都微微发疼,“你又想离开我,对不对?”
“……”关谈月完全被吓住了,“你在说什么啊。”
“你想跟我离婚。”魏赴洲盯着她,一字一顿道,“关谈月,我告诉你,你永远也别想。只要我还活一天,你就别想离开我一步,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回来。”
“……”
关谈月实在不知道他居然是这样想的,看着他的眼睛,里面炽烈又灼热,闪着翻腾的焰火,只感觉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被他灼烧地也浑身泛起热潮。
她有些不自在地把手抽回来,害怕似的往后躲了一下,解释,“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魏赴洲不信,“告诉我。”
关谈月本来是想把这件事留到他康复后再谈,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只得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郑重对他道:“我其实是想跟你说,之前那个事是我误会你了,我……没有喜欢过苏玄,也没有跟他逃跑过。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
魏赴洲怎么会相信她说这样的话,愣了半晌,又听她道,“不管你信不信,这些天我想和你说的,就是这些。你那天看到的,和你凑巧听到的那些话,都是我无心之言,但那只能代表我想逃离你,而不代表我喜欢他,懂么?”
关谈月沉静地说:“而且,你那会儿真把我吓死了,我以为你要杀我——你别不信,实在不行咱们调监控,你看看你自己有多吓人。我本来也是不想跑的,被你这么一吓,我想就干脆趁着这个机会跑掉算了。那会儿我一个人去机场,没想到碰上苏玄追过来,非说要和我一起走,我也没办法。”
“……”
魏赴洲睫毛颤了颤,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坐直身子靠近她,似乎想听得更真切一些,“那后来,我问你的时候,你又为何说爱他?”
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说过么?”关谈月有点把这件事忘了,想了一会儿,脑子里忽而浮现他掐自己脖子的画面,好恐怖,关谈月又往后错了一错,“那是我故意气你的好不好。你把我逼成这个样子,我还被你——”
她环起一双手,放在他脖子处比划一下,“被你这么对待,是个人都要吓死了啊。我当时是破罐子破摔了,心想你要真有本事,那就把我掐死,反正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她盯着他的眼睛,带了些居高临下的训诫说:“所以,你现在知道你自己有多恶劣了么?”
“……”
魏赴洲是不太懂怎么爱人,因为没见识过正常的爱,所以不知道怎么去维系一段普通的情感关系。曾经的他就把爱理解为偏执和占有,认为疯狂地控制对方就能满足自己对爱情的幻想,遇到问题也不会主动解决,而是闷在心里或暗讽别人,从没想过认真地坐下来和对方谈一谈。
他按照自己的想法,把自己所看到、所认为的当成事实,不加沟通地采取暴力手段,又关谈月逼至绝境,让一切猜疑也都成了真。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真相竟原来是这样的?
魏赴洲胸口剧烈起伏,像遭了当头一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一瞬,便感觉有很多东西涌进他心口,酸的甜的辣的暖的,像锅里的调料般炸开,散出浓郁的馨香,一点点填平他所有的伤痛。
“你……你在和我解释这些?”魏赴洲的声音颤抖,有些难以置信,又急忙忙道歉,“我错了。”
“嗯。”
关谈月淡淡点头,接受他的认错,看他领口有些内翻,又认真地帮他抚平。
也是这一动作,魏赴洲心头一颤,再难忍住心头的感情,把她拉过来,顾不得伤口牵扯,狠狠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其实,他要的真的不多,只要一点点爱,一点点爱就够。
他也曾幻想关谈月会对他好一点,就算还是不肯爱他,稍微别那么讨厌他也行,就已经让他感到莫大的幸福。
可是现在,她居然愿意跟自己解释,她那样用心地跟他解释——那是不是也就说明,她已经没那么讨厌他了,甚至有一点点心疼他?
魏赴洲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开心,又把她搂得紧了紧,只感觉舒心,不像以前,他一碰她,她满身抗拒,折射到他身上的感觉也是虚无的,比一阵风还握不住。
“呃……”
关谈月被他抱得有些喘不上来气,又怕碰到他伤口,只得轻轻摁着他的肩,把他推开,“你先放开我,放开我。”
魏赴洲不肯松手,抱了她好久,好不容易松开,又目光炽热地盯着她的粉唇,凑过头来要亲。
关谈月吓得赶紧躲开:“你冷静一点!”
魏赴洲如梦方醒,看着她,眼里像拉了丝,绵延细长,一点点牵动她的心。
关谈月耳根一红:“魏赴洲。”
“嗯?”
“我要跟你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男人挑挑眉:“那是什么。”
关谈月:“我不会喜欢你。”
她几乎斩钉截铁地说出来,按住他的身体,又怕他做出什么过分的行为,“但是我愿意试着,和你生活。”
她说:“只要你以后不再逼迫我。”——
作者有话说:写着写着发现小魏同学有很严重的渴肤症,啧啧,好多关于小魏同学的设定一开始都没有仔细想过,比如他也很像个幼稚的小狗(不是),看来我还是没资格左右这个男人……还是交给月月去调教吧
第52章 简直不要脸。
“我是怕你又跑了。”
魏赴洲道, 本来听到她说愿意试着和自己生活,还很高兴,没想到自己病一病就能让她回心转意。然而听到她在向自己讨要自由时, 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几乎立刻又担心起她要做什么。
他不禁开始怀疑起刚刚的话都是她的谎言,是用来蒙蔽他的。她不总是这样, 只有在有求于人的时候才会稍微低一下头, 实则在为自己讨得更大的利益。
“月月,”他盯着她的眼睛, 很认真地说,“我承认我这样做是很过分,可你总是要离开我, 两次都从我身边逃走。”
“你是我的妻子,是不可以离开我的。”魏赴洲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里又染上一抹偏执, “你哪次不是这样跟我保证, 叫我如何信你?”
“……”
关谈月怕就怕在这, 因为知道魏赴洲是个十足的控制狂, 她这么说他肯定不能完全相信。可关谈月这回是真的没想跑,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她心里是有愧的,也不会再用逃跑这个事刺激他。
更何况,他对自己除了那些偏执的占有,确实也……好得没话说。
关谈月看着他的脸,男人的精神面貌极好,即使在病中,也会前一天晚上擦拭身体, 每天早晨刮好胡子,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地再见她。
关谈月心道大不了就豁出去了,先把自由挣到手再说,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飞快都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现在你信了么?”
关谈月睁着两只大眼睛,含情脉脉地说,实则心里都要被自己恶心死了,感觉都能给自己颁个奥斯卡奖。
那一瞬,魏赴洲瞳孔地震,整个人像是僵住了,简直不敢相信关谈月做了什么。
她……居然亲了他。
魏赴洲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一抹殷红顺着脖子往上爬,连带着身体都在微微颤抖,浑身燥热得不行。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诡计,只知道自己现在沦陷了,沦陷得彻底,像被这姑娘的满目柔情泡酥了骨头,从骨缝里都透出从曾体验过的奇妙的爽感——被爱的滋味,哪还顾得上这一切是真是假。
关谈月见他没反应,又伸出三根手指道:“我这回真的不跑了,我发誓。你要是还不信的话,那我就像老天爷起誓,如果我又反悔,就让我五雷轰……”
不等她说完,魏赴洲倏地堵上她的唇。
关谈月身子一僵,想推没推开。
她没想到魏赴洲的反应这么激烈,下意识想要后退,却被他紧紧裹住。男人的嘴唇包裹她的小唇,不断舔舐缠绵。
他身子滚烫得吓人,关谈月甚至不敢碰他,生怕又勾起他什么心思。男人吻得那样忘情,不同于一贯的热烈和暴力,而是极其绵长细腻,居然吻到关谈月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又趁其不备把舌头送进去。
唇齿相依的刹那,关谈月被他亲得脑子懵懵的,居然在这时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酒精气息。
意外不难闻。
她身子忽而软了,莫名想到魏赴洲脱光站在她面前的样子,想到和她赤/身/裸/体缠绕在一起时的缱绻,想到和他做/爱。
魏赴洲的大手开始在她身上胡乱地摸。
这男人是真不安分,也不知道是不是久病禁欲,早把他折磨得不成样子,一碰到心爱的女孩就欲壑难填,控制不住摸向她身后钩扣,两根手指一对,轻车熟路地解开。
关谈月身上一松,这才如梦初醒,从靡乱中回过一丝神智,立即将他推开。
她捂住自己即将掉落的衣服,慌乱地朝门外看了一眼:“你疯了吗?魏赴洲,这是在医院!”
不平地喘息着,恼他,也恼自己。
魏赴洲眼底满是情欲,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平稳下来,勾着头,凑近她耳边:“怕什么。”
粗重的呼吸全喷洒在她颈间。
“……”
简直不要脸。
然而她顾不上这些,只得赶紧把身后钩扣系上,不然就真要掉下来了。然而越着急越系不上,手不停地抖,偏偏魏赴洲在这时还不断挑逗她,用牙轻轻咬着她的耳垂。
“你是狗么?”关谈月崩溃了,“你……你别以为你病着我就不敢打你。”
魏赴洲无动于衷,关谈月只好带着哭腔求他:“你放了我吧。”
“我帮你系。”他终于说。
关谈月背过身去,把一片光滑雪白的脊背对向他,魏赴洲扯着两头系了好久,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还是真的没系上,又不是刚才那么熟练的时候了。
“……你快点!”关谈月红着脸道。
“好了。”
他说着,大手不安分地在她腰上掐了一下,眼里闪过一抹狡黠。
关谈月赶紧把衣服放下来。
即便是病成这样,也丝毫不影响这个男人的车速,欲望一上来的时候,就像一头没有理智的野兽,只想把她吃干抹净。
魏赴洲抓着她的手,又把它放进被里,关谈月浑身绷紧,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也是这时,病房门突然被打开,护士进来,把一剂口服药放在桌子上。
……什么鬼!
“这个是未来一周要吃的药,一天三次,三餐后,记住了吗?”
关谈月哪还听得清护士说了什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偏这男人一脸镇定,好像就跟他什么都没做似的,可被子下面分明已经被他要折腾出火来。
关谈月更是绝望,手指都被他捻弄得僵直发麻。
“记住了。”魏赴洲笑道,表情看不出任何异常,“谢谢。”
护士没有丝毫察觉,出去了。
护士前脚刚走,关谈月就把手抽出来,狠狠地在他身上推了一下。
“……你变态。”她泪眼汪汪地说,咬唇,“我以后再也不会理你。”
这件事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和解的,反正关谈月跑到卫生间洗了好几遍手,说什么也不肯再理他。她从镜中看见自己从脸到颈都被他撩拨得发红,可无论怎么给自己洗脑,都没法她逃避自己心里并不抗拒的事实。
久不经事的身体早就达到了临界点。
关谈月鄙夷自己的想法,却又渴望一些东西进入。其实倘若换一个人,不管是她那些前男友还是唯一动过真感情的闻钰,她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做了就是做了,她从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女人就排斥自己的真实欲望。
可偏偏那人是魏赴洲。
他让她又厌恶,又忍不住靠近。
魏赴洲在医院住了半个月,出院那天,关谈月和乔书杰一大早来帮他收拾东西。
他身上的引流管也都拔完了,留下一些很丑的孔洞,临走前,大夫为他换了最后一次药,把纱布裹上,系上腹带,告知魏赴洲回家后还要定期换药,直至伤口愈合。
因为得的是胃病,他术后滴水未进,全靠输营养液续命。后续几天也是只吃流食,根本吃不了什么固体食物。魏赴洲生了这场大病,瘦了将近十五斤,简直可以称得上皮包骨。因此在他换衣服时,关谈月能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肋骨条。
她有些不忍直视,魏赴洲见她躲闪的目光,问:“是不是很丑?”
他本来就对自己的外貌不是很满意,现在连这副身体也不能维持原样,留下这么多丑陋的疤痕,他真担心自己的身体也留不住她。
“回去多吃点就好了。”关谈月随口说。
因为她的敷衍,魏赴洲有些不高兴,冷着张脸瞟她:“我怎么吃,你给我做?”
关谈月不知道他哪来的邪火,不惯着他,怼回去:“我做的不怕把你毒死啊。哦不对,毒死肯定不至于,但再得一次胃穿孔绰绰有余了。”
“……”
“回家。”魏赴洲没好气地道。
乔书杰开车把二人送回别墅,一路上,二人
没再斗嘴,倒是安静地很,可刚一进门,魏赴洲就发现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他哪见过这场面,好好一栋干净的大别墅,被她糟践成这样,吃过的外卖、用过的废纸、零碎的钢琴谱……魏赴洲不是没见过关谈月的破坏能力,也许是因为以前有保姆随时随地打扫,所以不显,现在没了他镇场,这姑娘居然连个家政都不叫,就这么让家一直乱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家里上演史前大逃亡了。
魏赴洲难以形容自己的震撼,皱着眉对她道:“关谈月,这半个月你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是要模拟乞丐的生存模式吗?
关谈月眨眨眼:“对啊,有问题么。”
反正她死也不会打扫卫生,叫保洁也不在她范畴内。
关谈月太会甩责任了,只要是她不该干、不愿意做的事情,她一样也不会干。跟魏赴洲结婚近半年,没见过一次她进过厨房,吃过的碗没碰一下,没跟保洁多说过一句话,都是魏赴洲偶尔盯着保洁干活,看哪里打扫不到位再多指点两句。
其实就是懒——关谈月懒得跟一切陌生人交流,多说一句话都嫌费劲。她其实也顶讨厌他从来不招长工,几次三番都想催他找一个,然而转念想到他以前就是做家仆出身,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魏赴洲无话可说,只得无奈笑:“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没原则。我侵犯你的领地一点儿,你就要把我骂走,死活也不让我跨进你的生活领域,我没记错吧?”
“……”关谈月一时语塞,拧了他胳膊一下,“你非得这么翻旧账么?”
魏赴洲没再说什么,叫了保洁,到底是心疼关谈月成天到晚地吃外卖,不健康,顾不上手术伤口没好利索,就又去厨房做饭。
关谈月其实很想吃魏赴洲做的饭,哪有人愿意一直吃外卖啊,纵然一时好吃,吃久了都觉得不对劲。
因为家里的饭就是不一样,不仅健康而且吃着塌心,还带着一股浓浓的独属于家的味道。
第53章 她可比烟有意思多了。
魏赴洲做了一道红烧排骨和一道清炒笋丝, 都是关谈月爱吃的,又给她蒸了点米饭,只给自己煮了稀米粥, 两人的伙食一对比,简直是天壤之别,魏赴洲的那份看着好可怜。
可是谁叫他生病了, 不想再受一次罪就得好好听医生的话, 规律清淡饮食,关谈月也不心疼他, 反而觉得好笑,咂了咂舌,夹起一块排骨津津有味地啃起来。
“好吃。”关谈月惊叹地道, 又夹起一块在他眼前晃了晃,“魏赴洲,这个是我的, 那个也是我的。”
“……”
魏赴洲冷冷撇了她一眼, 心道她幼稚, 喝了口米汤, 倒也没恼,因为他一向食欲一般, 对饮食没那么强烈的渴求,何况这两道菜他也不爱吃。
他淡淡抬眼:“你喜欢就行。”突然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岔开话题,“前两天研艺给我打电话,说你一次班也没去上。”
“研艺”是他给她找的钢琴工作室,本来按照计划,春节假期过后她就该到这里上班, 谁知道那会儿魏赴洲病倒了,关谈月跑前跑后地忙碌,哪有工夫想起还有这么个班,更别说她根本没打算去。
她把一口饭塞进嘴里,埋着头,若有所思,话却不说一句,好像在同他做无声的对抗。
“怎么不说话。”魏赴洲放下勺子,道。
关谈月用筷子戳着米饭,酝酿了半晌才说:“我不想去你给我安排的地方。”
“我想回栖音。”她抬起头,目光坚定,“你知道的,我在那里能感受到自己的职业价值,我也不想什么都依靠你生活。”
她生来就不是个会做金丝雀的性格,和他结婚以来,也从来没求他帮过自己什么,也许以前是为了离开,被迫独立成长,可现在,她只想依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往前走。
这就跟打怪升级是一个道理,人在刚步入陌生环境时都会有所畏惧,想依赖别人,试图为自己寻求一个捷径,好快速渡过生存期。然而一旦发现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到头来脚下的路还是要自己走,受过的苦一样也不会少,硬着头皮迈出的那一步就成了点亮血条的契机,实现了从零到一的阶级跨越。
而后一路过主线、打副本,再苦再难,也就都没什么可怕的了。
当然魏赴洲不这样想,他眉毛一跳,眼神立刻冷下来。
那天和关谈月说清一切后,他就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接受这样的安排。关谈月愿意和他试着相处,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为什么,这是他用命才换来的,真心方被看见一点点,他怎么还敢有所求,自然是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可是魏赴洲允许她做任何决定,偏偏不能接受她回到栖音。
他总会想到那男人看到她的样子,眼神带了肮脏的欲望,像是黏在她身上理不断。表面那么正经,心里却全都想着下流的东西。他占有欲强到就连意/淫,也不希望他的月月被人侵占一分一毫。
“你就跟我提这样的要求?”魏赴洲幽幽抬眼,视线极具压迫,吓得女孩一愣,“关谈月,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
关谈月撇撇嘴,又这样。
她早习惯了他如此,完全拿他没办法,想到他这人一贯喜怒不定,稍有不对脾气就要冷脸,又不是那天高兴时抱着她亲的时候了。
但她不想妥协:“魏赴洲,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只要我不再跑,就不再逼我的。”
人得说话算数。
魏赴洲冷笑了一声,说:“我答应你什么,也没有和自己暧昧对象在一处工作的道理。”
“……”
关谈月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不要总是诬陷人!”
魏赴洲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她。
从这个角度,会发现他更瘦,几天的病痛摧残得他没了原先那副精气神,颧骨突出,两颊微陷。可眼睛却特别亮,双眼皮削弱了几分戾气,仍带着只有鹰隼才有的穿透力,一点也不温和,像一柄利剑直击人心。
关谈月稳了稳气息,道:“话我已经跟你讲得很清楚了,你要是非胡搅蛮缠,我也没办法,反正人永远都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可是魏赴洲,你每天这样怀疑别人,你不累么?你哪那么多精神呢?”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高精力人群,天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管理着这么一个庞大的集团,还要天天盯着她一举一动——这要是换成关谈月,只怕早累趴下了。
关谈月的精力有限,一次只能干一件事。她可没有大把的闲心把时间精力都浪费在别人身上。
她这话总算触动了魏赴洲,男人眼光一滞,倏地又笑了,好像是在笑自己有多愚蠢:“是啊,月月,可是谁叫我偏偏爱上了你呢。”
他站起身,走到她旁边,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捧着她的头,身体微微倾斜下来,“不如再给我一点保证吧,再给我点保证,我就相信你。”
他说得那样深情,一双眼浓烈似火,炽热得像要把关谈月灼烧。
“什么保证?”
魏赴洲道:“我要你爱我。”
关谈月瞳孔放大,骤然从椅子上站起,说什么也不能接受他这样的要求。
他是疯了么?居然敢向她索要情爱,又不是用金钱就可以买卖的东西,他到底是有多贪得无厌。
“不行。”关谈月道,目光躲闪,“你现在不清醒,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
而后再也没勇气看他的眼睛,头也不回,上了楼。
魏赴洲看着她的背影,眉头舒展开,也跟着上去。
那会儿,关谈月正在躺在床上生闷气,气魏赴洲说话不算话,还敢跟她提这么过分的要求。却突然瞥见一个黑影窜进来,把门带上。
她被吓了一跳,从床上爬起,却被男人又压下去,后者眼里欲念膨胀,呼吸灼热沉重,细密的吻落下来,像疾疾徐徐的骤雨敲打在她心间。
坚硬的胡须蹭得她脸隐隐发疼。
他大病初愈,身上的刀口还没好,此刻居然就忍不住做这样的事。关谈月甚为惊叹,推开他:“你疯了么?”
魏赴洲双眼迷离,又堵住她的唇,抽空含含糊糊说了句:“你就当我是疯了吧。”
“……”
关谈月欲哭无泪,浑身被他吻得发软,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衣服已然被脱光。
残存的理智告诉她绝不可这样,一方面因为魏赴洲才生过病,需要静养,倘若伤口被折腾裂了,她又得陪他去一趟医院,她可不想再到那个地方去了;另一方面,是她不想因为这件事放低自己谈判的姿态,这无形之中相当于在他面前妥协。
回栖音工作,她还是要争取一下的,这一点魏赴洲就是再强势,她也不会屈从。
然而下一刻,就听魏赴洲道:“和我做。”
“我不。”关谈月咬唇,坚定拒绝。
“你说了不算。”他掰过她的脸,强硬说,用大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关谈月被他气红了眼,想躲开他的手,却躲不掉,最后干脆在他手指上咬了一下,没使太大力气,不想这一下刺激得他头皮发麻,忍不住说,“和我做,我就让你回栖音。”
“……你确定?”
魏赴洲很不甘心,可他现在比谁都清楚,想要得到关谈月的爱,就得像放一只鸟一样放回山林,就算又跑了……大不了把她再抓回来就是了。
“我确定。”
此言一出,关谈月的理智轰然崩塌,紧绷的身子倏地放松下来,任由对方肆意摆弄。
她明显也到达了极限。
魏赴洲这回格外疯狂,完全不像是刚动过刀子,身上有伤也不影响他的激烈。他又像在发泄,在数不清的潮意朦胧中,在她耳边一遍遍念她的名字,一遍遍说爱她。
关谈月从起初听到这样直白露骨的话,会尴尬地羞红脸,直到现在听过无数次,居然已经有点习惯他这么说,控制不住迎合,感受他的热烈将自己灼烧殆尽。
实在是很美好的画面。关谈月想,她早已离不开这样的感觉。
那天,魏赴洲整整折腾了她两个小时,关谈月骨架子都快散了,从破碎的呻吟喊到全无力气,整个人腰酸背痛,躺在床上动不得。
魏赴洲却像没事人一样,完全不知道累,抱着她亲了又亲,贪婪地说还要再来。
关谈月吓得赶紧把他推远。
魏赴洲不想放弃这样极致的爽感,在简单的处理过后,又想去吸一根事后烟。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一包,继而寻找打火机,动作却故意慢悠悠的。
关谈月全都看在眼里,想起出院前医生叮嘱他的话,还想要这个胃,就务必戒烟戒酒,清淡饮食,否则早晚有一天要切胃保命。
居然还敢抽。
魏赴洲这辈子都对自己特别狠,可只有两件事控制不住:一个是控制不住地去爱关谈月,发疯般想和她做;另一个就是抽烟。
不然,也不会在犯了这么多次胃病后,还是不长记性地要去再抽一根。
女孩微微抬眼,看他慢腾腾的动作,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抽。关谈月把眼神瞟回来,话都没同他说一句。
她跟魏赴洲不一样,不愿意管人,觉得那都是老妈子才干得出来的事。他要真有觉悟,早就戒掉了,又不是她说一两句就能解决得了的。
然而关谈月不知道的是,有时候偏偏就是她那两句话,真管用。
魏赴洲不知道怎么又不高兴了,脸冷下来,把烟盒扔到一边,手撑着床扒拉她:“你眼睛坏了?”
关谈月:“?”
“看不见我干什么?”
她有时做完就犯困,这会儿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迷糊道:“你干什么跟我有关系?我要午睡。”
“……”魏赴洲表情沉重,“不许。”
“凭什么不许?”他也太独断了吧。
“我刚出院。”
“嗯。”
“刀口还没好。”
“……嗯。”
“胃里的伤口也没长好。”
所以?
魏赴洲:“看我抽烟,没表示?”
什么表示?
关谈月懵了,完全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魏赴洲被她的愚钝气得脸色发青:“你就不能关心一下我,让我别抽了?”
关谈月:“……”
敢情在这等她呢。
故意上演这么一幕“自残”的戏码,原来没打算真抽,就想等着她出言阻止。
有病。
关谈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着急睡觉,随口地道了句:“别抽了。”
是个人都能看出有多敷衍。
魏赴洲更不高兴了,扳过她的脸,捧起她的头,又开始亲。
她可比烟有意思多了。
“唔……”关谈月被他亲得喘不上气,踹他,“你滚!”
不知道是不是踹到伤口,魏赴洲微微一蹙眉,抓住她的小脚:“谁滚?”
顺着腿开始往下探。
关谈月被他摸得泪眼汪汪,连声求饶,被他逼着又说了好几句“情真意切”的话,这才让他满意,魏赴洲揪着她的脸道:“以后都这样说,听到没有?”
关谈月含怒瞪他,神经病!
嘴上却憋屈地说了句“嗯”。
魏赴洲这才消停,她总算能安心睡个觉,然而酝酿了半天,却发现早没了困意,最后气得坐起来,用枕头扔向枕边人。
下午,关谈月联系了蒋仲祺,跟他说下周一就回去上班。
她有点不太敢找苏玄,虽说魏赴洲现在已经不再查她手机,可她还是有创伤后遗症,只能拜托蒋仲祺跟他说一声。蒋仲祺语气听上去没精打采:“这件事我得再问问苏玄,你等我给你消息吧。”
关谈月察觉出一丝异样,沉默片刻:“蒋哥,你是不是也不信我。”
这几天秦潇潇没少给她传话,钢琴室那些人是怎么说她的,她虽然不在现场也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然而事实却是苏玄被对家诬陷,平白遭了无妄的揣测,在他们原本的基础上加大造谣,事实却是他们真没什么。
人都是吃瓜的物种,捕风捉影的本事一个比一个强,有这个机会可不得好好编排她。
蒋仲祺是她初来栖音时的领路人,一直对她都算不错,可他和苏玄关系好,关谈月担心他也怀疑她别有用心。
所幸对方道:“我没那么认为,你别想多。苏苏都跟我说了,你们……哎,不过话说回来,你老公怎么还会允许你回来上班。”
“……”
二人陷入冷场,对话到此为止。
不过回栖音工作还是很顺利,苏玄不会不答应。时间很快来到周一,关谈月事先做了充足的准备应对流言,魏赴洲则开车送她上班。
他虽然表面上答应了关谈月,心里还是不满,一想到她每天都要和那个苏玄碰面,脸色就很难看。全程,都黑着个脸,像个严肃的大家长,一路叮嘱许多。
自然是不能和其他男同事接触过密,不能接受他们的示好之类,尤其是那个苏玄,男人最了解男人,知道他贼心不死,还让关谈月不许和他说话。
关谈月心说怎么可能毫无交流,然而习惯了他这样,也只好敷衍着,一一应下。她心思不在这,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去面对工作室的腥风血雨。
关谈月思虑得不假,果然,等她刚一迈进工作室,大家就都朝她望来,跟戴了有色眼镜似的,眼里染上抹异色。
她今天打扮得很漂亮,脸上画着精致的冬妆,娇俏可人,身穿短款奶白色紧身毛衣,小羊皮卡其色短裙,一双小毛绒靴上镶有碎钻,闪着耀眼的银光。
这种衣服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难驾驭,偏偏穿在大小姐这里呈现出一种贵气的可爱,再合适不过。这些都是魏赴洲给她买的新衣服,像把奢侈品店搬到家里似的,一件动辄数万,全都是一个风格,充分展示了他那些变态的喜好。
关谈月回神,微微抬起下巴,目不斜视地横穿而过,跟谁也不打招呼,在大家交头接耳中,看见言若涵从里面一间屋子走出来。
她应该是还不知道她回来得那么快,看见她有一瞬间的惊诧,眼神很快变凌厉。目光宛如刀子在她身上游走,带了几分审视和嫉妒——是女人对女人才会有的那种排异,几乎就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你还敢回来?”她说。
关谈月本没想理她,却听见她先发起战争,那会儿她刚擦肩而过,微微一回头,淡淡笑:“我有什么不敢回来的。”
关谈月无意与她争执,没有多说,哪知言若涵不依不饶,转身面对她:“是了,也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栖音搅得满锅腥,现在苏老板受牵连不说,工作室生源也大打折扣,大家吃了上顿没下顿,早不如以前了,你这个罪魁祸首还敢过来分一杯羹?”
她声音不小,动静让周围人都听见了,大家都不说话,似乎全在看热闹。
关谈月神情恹恹,似乎早就猜到会有这么一个场景,嫌烦地往后退了一步,平静说:“若涵姐,你说这话可真是冤枉人了,我和苏老板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做,你怎么平白给我们扣罪名呢。”
“我冤枉你?”言若涵冷笑一声,骂道,“是啊,我可不敢冤枉你,谁叫你是大老板的妻子呢,一句话就让我们家破产了。怎么,你家那位难道没好好教育你,犯了那么大的事,还敢放你出来给他戴绿帽子啊?”
这话说得太毒,周围顿时哄堂大笑,只有秦潇潇上前拉了拉关谈月的手,似是想替她说两句,被关谈月眼神遏制了。
她目光变冷,刚要怼回去两句,却见苏玄出现在门口,朝这边走来。男人少了几分以往的意气,多了分憔悴和疲态,显然被这件事也折磨得不成样子。
“吵什么。”
他听见她在挖苦关谈月,阻止道,看见周围都是人,又瞪了言若涵一眼,目光严厉而冰冷,“都那么闲,不用工作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吵架,也不嫌丢人。以后要是再让我看见你们这样,就都不要来上班了,听到没有?”
苏玄平日脾气都很好,几乎没发过火,然而这一次却动了怒,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言若涵这才没再说话,目光阴毒地望着她,关谈月挑挑眉,挑衅地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拿着琴谱进屋去了。
关谈月不在的那段时间,她带的学员分给了别人,等她回来,自然还要把这些学生还给她。
关谈月本来以为和休假前没什么不同,然后却发现还是有些东西冥冥之中发生了变化。
经过之前一段时间的努力,她在教课这方面已经很成熟,早就不怵头教钢琴,而且还可以把钢琴课讲得很有趣。
孩子们也都很喜欢关谈月,觉得有这么一个漂亮姐姐教他们,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因为她美得实在让人错不开眼神,这也许是他们这辈子能见到的真人中,最漂亮的长相了。
可这回,孩子们倒是没什么不同,见她回来都很高兴,敲锣打鼓地给她送礼物。然而她却感觉家长的眼光却都变得十分奇怪,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尊重她了。
关谈月心里纳闷,却不知道原因,只以为是她的错觉,也许是她想多了。就这样硬着头皮教下去,在学生那讨不到什么好脸色,回到工作室还被大家排斥,偶尔还能听见他们在背后议论来议论去,这班简直没法上了。
于是魏赴洲这些天接她下班,就能看到关谈月无精打采的,问她也不说,他想帮她都找不到出口。
有时候还会怀疑她这个状态是不是见到了苏玄才变成这样。
第54章 (修bug) 我们都要好好活……
魏赴洲还是无法接受她的行程不在自己的管辖范围内。
自从对她放开了权限, 他就变得格外黏人,拼命挤出时间也要接她上下班,每天都要事无巨细地询问她一整天的情况。
这没有以前让人心安, 关谈月是个撒谎精,十句能有五句真话就算不错。饶是魏赴洲这样了解她,也只能分辨出一部分, 还是不免被对方钻了空子。
他也没什么安全感, 总感觉这种不能被自己掌控在手中的状态太飘忽不定,他实在是没办法彻底相信她。
尤其是她跟那个苏玄。
他像中了邪似的, 每天都要问上好多遍,小到任何一个细节都要知道。
比如她和苏玄今天有没有碰面、他们之间又说了什么话,他那样强势地逼她说, 如果得到不满意的答复,就会不管不顾地亲她,不分时间地点地要她, □□燎原般在她颈上种上草莓, 落下层层叠叠的思念, 以此来宣告别人她是有主的, 谁也休想碰。
她又那样漂亮,漂亮到让人爱不释手, 他只要一想到那男人看她的眼神,就会气得发疯。他被自己的臆想折磨得快要死掉,几次都差点控制不住又想把她关进笼里。
但是他不能,不能。
关谈月一开始还很反感他这样,觉得他简直和一只野兽没区别,发起情来就彻底丧失理智。
然而时间一长居然也习惯了,认命似的, 慢慢培养出在各种场合下对他奇葩问题的应对措施。
那天,魏赴洲照例接她下班,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唯余几点寥落星子。
关谈月正揪着衣帽上两头毛绒球玩,坐在车里头靠着窗,模样落寞又可怜。他看着她这副样子,不禁想起她这些天都不太开心,刚想询问一天的行程,也没忍心,而是道:“是不是工作室又有人欺负你?你遇到了什么难处,要同我讲,别拿你老公当摆设。”
他自称“老公”,关谈月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微愣一下,而后嘟囔道:“问你有什么用。”
先不说她压根不想依赖他,就说他那个处理问题的方式,实在让人闻风丧胆,关谈月难免想起上次他为了给她出头,竟令闫若涵的伯父破产,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怨,何至于下这样的狠手,就好像只要有人敢欺负她,他就要致对方于死地似的。
魏赴洲耳朵尖,听见了:“你说什么?”
关谈月赶紧改口:“没什么。我哪有不高兴?你看错了。”
魏赴洲才不信,轻嗤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勾过她的下巴,“关谈月,你再敢说谎,就别怪我罚你。”
她的脸就这样被他勾过去,关谈月也纳闷他哪来那么大力气,被迫与他贴得很近。
女孩一脸幽怨,很不乐意他这样居高临下的俯视,气鼓鼓道:“你别动手动脚。”
魏赴洲脸一黑,俯身揽过她的头,强吻她。
他又抱着她亲了好久,怎么亲都亲不够,这姑娘身上的味道太让人着迷,好像随时能吸走人的精魂。
关谈月欲哭无泪,心道“又这样”,象征性挣扎两下就不动了,被迫营业,魏赴洲感受到怀中的女孩安生下来,他才抬起头,有些满足又贪婪地看着她。
关谈月被吻得双颊红红的,像爆了汁的水蜜桃。
“说不说?”
他道,语气带了几分强硬,手上动作却没停。
关谈月被他摸得浑身发颤,实在受不了,这才败下阵来:“我说。”
魏赴洲终于松手,关谈月瞪了他一眼,还是不准备把工作上的难事告诉他,怕他又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忽而想起什么,拉过来当挡箭牌:“魏赴洲,你半月复查期是不是要到了。”
男人愣了愣,没想到是这个答复,后知后觉地点点头。
关谈月认真说:“我这几天一直在帮你盯号,可是薛主任的号实在太难约了,我抢了好几天都抢不到。你看,为了给你盯号,我眼圈都熬黑了,结果你还这么对我。”
关谈月指着自己的眼睛,故作委屈说,“我想要不我们还是找个黄牛吧,号贩子手里肯定有号,就是听上去不太好听。但有号肯定比没号强,总不能耽误了你复查呀。”
她说得那么情真意切、劳苦功高,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演技的高明——关谈月突然有点后悔当初有导演上门找她拍戏她没答应,否则是不是现在已经成当红大明星,月入过百万了?哪还用像现在一样每天累死累活看人脸色,一月才挣个千八百块。
魏赴洲不知她是为了这件事发愁,心里一下子软下来,表情都变得柔和:“不必这么麻烦。我和薛主任认识,打个电话加个号就能解决的事,哪用你这么大费周章。”
“是么?”关谈月眨眨眼睛,“哎呀,你瞧我这脑子,我给忘了。”
魏赴洲无奈地笑了一下:“傻瓜。”
又动情地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他怎么会知道,关谈月这些话全都是临时起意,她根本没替他盯过一天号。只不过是碰上他质问,突然想起来插了这么一句嘴,完全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其实连他哪天出的院都忘了。
“行了……你赶紧打电话联系一下吧。”关谈月有些不自在地推开他,“你联系完告诉我,到时候我陪你去。”
“好。”魏赴洲应下,不多耽搁,立即掏出手机,给薛主任拨过去。
果不其然,三言两语的工夫,魏赴洲已经约好了时间,定在下周三,胃镜也顺便插了个队。
他把电话挂断,握了握她的手,眼里饱含无限柔情,像蕴藏一汪春水缓缓朝她涌来。
“我们回家。”他说。
关谈月被他攥着手,没挣扎,看他单手把车开出去,比两只手开车还要四平八稳。
心里却难免悸动,不禁会起想如果她肯好好跟他过日子,是不是他就不会再那么强制,他也会一直是这样。
翌日,关谈月正常去上班,魏赴洲因为有早会所以很早就出发了,没来及送她,但给她准备了一桌早饭。关谈月看了一眼饭,有点吃不下,也不是不合胃口,就是单纯地想吃单位楼下小摊卖的烧饼里脊,于是空着肚子拎包出门了。
在烧饼里脊摊位排队时,她碰上了秦潇潇,索性帮她排了一份。秦潇潇状态也很不好,黑眼圈浓重,站在关谈月身旁摇摇欲坠,差点睡过去,要没她扶着只怕要栽倒在地。
“你现在还在谈卓那个酒吧上班么?”关谈月拍了拍她,令她清醒,“你这么白夜班地连轴转,身体也吃不消啊。”
秦潇潇睁开惺忪的眼,反应慢半拍地点点头,打哈欠:“是,我还是得靠兼职赚一份外快呢,不然没法贴补家里。不过也没有那么累,酒吧都是轮班制,上一宿歇几天,晚上换班还能睡几个小时,所以没啥大事,你不用担心我。”
“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困难?需不需要我帮忙?有问题你就说啊,我反正……”
“诶诶诶,你打住。”秦潇潇最听不得她说这话,捂住她的嘴,“你都帮了我那么大一个忙了,我可不能再麻烦你,放心吧,我这一切都安排好了,也不能天天靠你吃喝吧,那我成什么了。”
“……”关谈月心道也是,放弃助人情结,又说,“不过谈桌那小子就没给你放点水,就让你可丁可卯地上么——”
她话说到一半,烧饼里脊排到队,卖饼的大叔干了一早上活,语气很不好:“你们要什么?”
关谈月被打断,瞪了他一眼:“两套烧饼里脊,一套不放辣,另一套多放辣不放生菜。”
回头又接上刚才的话,“回来我得找谈卓说说去,他不是在追你么,现在还追?”
秦潇潇赶紧道:“你可千万别去说,我不想麻烦谈少的。他已经……已经挺照顾我了。”
她脸颊染上两抹红晕,一眼就被关谈月捕捉到,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关谈月追着问:“他追你追到哪一步了?”
这小子居然还没放弃。
“谈少……谈少就是玩玩的吧。”秦潇潇推了下眼镜,不好意思地说,“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看得上我嘛,就算真的在一起,也是不会长久的。”
她这样说,看似不在意,可心底的落寞却掩盖不了,毕竟她那么普通,家里情况又是这样,就是个普通男人都不一定愿意娶她,她哪有那种胆量好高骛远,去攀附像谈卓那样的人?只怕刚在一起,就要被他父母拆散,落得个不自量力的下场了。
所以喜不喜欢的都没用,爱得要死要活也没用——秦潇潇还是很现实的,吃遍社会苦头的人,是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关谈月平时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可是涉及到自己的好闺蜜,她不敢随便劝和。毕竟她比谁都清楚谈卓是个什么德行,可不能把人往火坑里推,于是什么也没说,算是默认了秦潇潇的说法。
二人拿了烧饼里脊,这便一块上楼。
刚进工作室,打完卡,蒋仲祺已经等候各位多时了,把大家叫到一起集中开了个短会。
是关于排班问题,做了一些细微的变动,涉及到需要选一个人,多带一个家教。只说这户人家不太好相处,一开始让小曲去人家不满意,看看谁想接手,还特意为此涨了课时费。
涨课时费这种好事对缺钱的秦潇潇来说可太珍贵了,她自然是当仁不让,主动承担起这档苦差事。蒋仲祺看她脾气好,从未出过岔子,嘱咐了几句便也放下心来。
后面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大家不愿意听,他便叫散会,末了却突然来了句:“月月,你留下。”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单独留她,等人都走出屋子,问:“蒋哥,你找我有事?”
蒋仲祺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你跟秦潇潇那么好的关系,怎么没学人家半点优点在身上。你带的章源和王许墨两位小朋友的家长都要求换老师,态度很强硬,否则就退课不上,这事你知道么?”
“……”
关谈月微微一愣,想起这两位小朋友的家长最近对她态度是很不好,可这又和她没关系,她还是该怎么教就怎么教,倒也没有特别惊愕,问:“为什么要换?”
“这你问我?”蒋仲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敲了敲桌子,“关谈月,我说你能不能长点心?出了问题不要质问别人,先考虑考虑自己的原因。还真是大小姐被宠坏了,也不能这么不谙世事啊。”
“……”关谈月撇撇嘴,有些不服气,“那我也是很认真地在上班呀,就像蒋哥你说的,我被宠坏了,不谙世事,不还是在这里每天拼命,我有少干一天活么?他们非要退课,我反正跟以前教得没区别,我还受了一堆委屈呢。”
蒋仲祺对她无语,转念又想到她出事前虽然不算干得多优秀,却也中规中矩,只得摆摆手道:“罢了,我给你新换个学生,你去好好干吧,再出现这种情况,我可不给你放水了啊。”
关谈月点点头,正要走,又被他叫住,“对了,过段时间有个商演,是上流人士的一个交际会,你是咱们这群人里长得最好看的,你去吧,到时候我再通知你。可别给我掉链子啊。”
夸她好看关谈月就高兴,咧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好嘞蒋哥,保证不辜负您的期望。”
蒋仲祺看她一脸没心没肺地笑,无奈地摇摇头,让她不要卖乖,赶紧回去上班。
累死累活地教完一整天,关谈月嗓子都说冒烟了,已经快累趴下,坐在沙发上喝了好几吨水。
秦潇潇跟她一个点下班,抱出一个好大的保温杯,喝完又把它全灌满,看着沉甸甸的。
她每次都是这样,一定要在下班前灌满一大杯水,美其名曰“省水”,也就是说回家不用再费自己的水钱,同时也能出一出上班给她带来的怨气,关谈月就笑话她“你回家不洗澡,这点水费能省几毛钱”。
秦潇潇抱着杯子,不怀好意地笑笑,一开始也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耻,但是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大言不惭地道:“你看咱们工作室这些设施,卫生纸、一次性纸杯、白色打印纸,这都是多宝贵的公共财产啊,我每次都要顺一些回去。你想,我要是一周顺一包纸,老板其实也发现不了,但我以后就不用再买纸了,是不是想想就特别美好?老板不是总说要我们把公司当家么,我可得拿出点在家的样子。”
关谈月被她的想法笑得前仰后合,拍着她的大腿道:“怪不得我总感觉咱们工作室纸用得那么快啊,敢情是不是大家也……”
“嘘——”秦潇潇赶紧把手放在她嘴上,“你小点声,别让人听见,我每次想抢半包都还抢不到呢,下回得留意看看,到底是被哪个人给拿走了。”
两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一时也不急着下班了,又聊了好久,直到办公室的人都走光了,她们才消停下来。
然而黑暗笼罩,黑幕一点点将二人包裹,她们没开灯,坐在阴寒狭隘的小屋里,笑着笑着,就突然笑不出了,凭空生出一股子哀怅来。
“月月,”秦潇潇打破沉寂,说,“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你的。你说你从小生活在富庶家庭,吃穿用度都不愁,想买什么也不愁,不管是不是有人疼,至少从来没为钱发愁过。可我呢,过惯了苦日子,后来跟我母亲来到申城也是一样没钱,她打工供我学钢琴,累出一身病,我总想我以后出人头地一定要好好待她,反正肯定不会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但你说为什么我那么努力,还是过不好这一生?”
关谈月仰头靠在沙发上,听着她突然对自己说起了悲怆人生,只感觉惘然,又折回去想到她说“羡慕自己”这四个字,一下没忍住笑了,压抑的氛围被她打破:“羡慕我?要不咱俩互换一下角色,你来做我这个大小姐吧,感受一下上流社会的虚伪与冷漠。你说好好被养到大,突然把你卖到不喜欢的人那里去商业联姻是什么感觉,一夕之间什么都变了,你再不是那个被人宠爱的公主,连话语权都没有,一朝失势所有朋友都露出爪牙,也没有人真心对你——”
关谈月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总说是不够努力,可我觉得吧,这都是命。”
老天就喜欢捉弄人,命好的时候,会像下雹子似的地给你好运和机遇,你不想接都不行;可命不好时,无论你如何追求,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关谈月对此深谙其理,从一而终都感觉是命运在推着她往前走,无论是浑浑噩噩做了二十五年的纨绔小姐,还是骤然被逼婚嫁给魏赴洲,亦或是现在认命地选择过安稳日子——也都是在被推着往前走,好像都是当时那个境地下最差的选择。
她有选择么?她压根就没有。
当命运的暴风雨突然席卷而来时,无差别地对每一个人进行攻击,也没人给她时间让她好好思索一番,或问一问她究竟愿不愿意这样啊。
都是可笑。
可唯有这么一份工作,累得要死要活,忙得昏天黑地,不够吃也不够穿,看尽外人脸色,却是她完全靠自己争取得来的,无论遇到什么委屈与难事,不公与怨怼,也都是被她掌控在自己手里,让她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有选择的权利。
“不换。”
秦潇潇吸吸鼻子,靠近她的脸,“我才不换,我可不忍心我的大小姐忍冻挨饿。你看咱们这个小脸蛋哦,嫩得都能掐出水来,再看这双小手呦,真细腻,怪不得你家那位那么喜欢你,死都不放过你。这要是我,也把你锁起来,只能给我一个人看。”
秦潇潇调侃说,关谈月一听就脸红,气得火冒三丈,拿手掐她胳膊:“秦潇潇你长本事了是不是,还打趣上我了,看我不揍你……”
两个人踩在沙发上,来回扔垫子,一时闹得鸡飞狗跳,也就趁着夜晚无人,才敢在办公室这么肆意发泄。
秦潇潇玩疯了,高呼:“等我挣了大钱,我就要先买一两个奢侈品包包,然后再买一身漂亮的裙子,把其他的钱都存起来了,存好多好多,然后再带我妈去环游世界!最后的最后!我还会连本带利地把你那二十万还上,不,我会还你四十万!”
关谈月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想得美!”
自己却也跟着喊:“秦潇潇保佑我,总有一天,我会强大到不再依靠任何人,这世界上的所有困难我都能解决,什么男人都是狗屁!我一定能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主动权,活出个自己的模样来,然后……然后……”
关谈月喊着喊着,声音越来越低,突然就跌坐在沙发上,“不再稀里糊涂地过这一辈子……”
她突然就泣不成声。
秦潇潇安静下来,看着眼前悲伤啜泣的女孩,心疼地把她揽在怀里,也被她的情绪渲染,抱着她一起哭。
朦胧间,关谈月哭得五感都被泪水糊住了,只恍惚地听见秦潇潇说了一句“我们都得好好活”。
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关谈月不知道为什么,哭得更凶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两个人在对话。关谈月和秦潇潇吓得立刻止住哭泣,屏息听了好一会儿,然而又听不见了。
二人刚要松一口气,觉得自己简直在发疯,收拾收拾心情准备离开,紧接着就听见钥匙插在门里的声音,那人转动两下,发现拧不动,疑惑地“诶”了一声,又拧了两下,才发现是门没锁。
奇怪。
难道还有人?
关谈月和秦潇潇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提着鞋赶紧躲到沙发后面,想看看来者究竟何人——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章三千字,这一周因为心情和工作原因基本没怎么写文,不更齐一万五明天要被关小黑屋了,今天会一次性补齐,给大家赔罪了
第55章 关谈月气势汹汹地走上去,扬……
进来的人居然是言若涵, 她看见屋里黢黑一片,可是门竟然没锁,心里不禁来火, 想着明天一定要问问清楚,看是谁没锁门,然后把灯打开。
关谈月和秦潇潇怎么也没想到是她, 大气也不敢出, 就看见她旁边还跟了一个人,貌似是学生家长, 言若涵替她拉开椅子:“您请坐。”
那女人坐下。
她坐下的时候,脸正了过来,关谈月在这时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真是神了, 这不是宁远的母亲么,她怎么会在这?
关谈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远是她自加入栖音以来带的第一个学生,也是和她感情最深的一个, 她一共就带了仨, 现在章源和王许墨都退课了, 另一个蒋仲祺给她新加的她还不认识, 也就只剩下宁远。
可是他们怎么会和言若涵有联系?
关谈月不禁攥紧了秦潇潇的手,听言若涵说道:“我跟您说的情况您都了解了吧, 不是说故意背刺我们自己工作室的员工,当然凡是能进栖音的钢琴师都很优秀,这个不可否认,可即便是再透明的地方,也有正直的人,也有品行不端之人,这都是没法避免的事。”
她给宁远母亲倒了杯水, 继续说,“我也算是栖音半个负责人了,栖音行政上大大小小的事也都管过,秉着对小朋友、对各位家长负责的原则,我必须要把这些事告诉您。您作为家长,肯定也都知道孩子的三观要从小培养,如果身边放了这么一个老师,难保不会对孩子造成什么负面影响,这个您清楚吧。”
宁远的母亲缓慢点点头,但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可是我和我丈夫都觉得关老师挺好的,也从来没觉得她有什么作风不端、行为不正的举止。她对小远一直是任劳任怨,小远也很喜欢她,你们说她婚内出轨……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关谈月听到“已婚出轨”四个字,如遭雷劈,总算弄明白为什么这些家长都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还全当是自己请假过久耽误了课程进度,敢情是言若涵在背后捣鬼。
她这暴脾气岂能忍下,气得就要站起来,却被秦潇潇拉住了,做了个“嘘”的手势,让她不要急,再观摩观摩。
关谈月才沉下心来,又蹲回去,听那贱人又道:“哪有什么误会啊。不管您信不信,反正我们肯定会尽快处理此事,这种人留在栖音也是砸我们自己的招牌,我们是绝不姑息的。主要是她的家庭背景、涉及到的利益关系比较复杂,这都还需要时间,但估计要不了个把月就会让她离开。”
“当然,”言若涵道,“您要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也没关系,这话我对关老师带每一个学生家长都会反映。等她离开的那天,我们再给您换老师也不迟。”
“但是如果您怕影响孩子,现在就想换老师的话,需要您主动跟我们老板提出请求。”言若涵大言不惭地说,还觉得自己特别有理,“因为我刚才也说了,考虑到关老师家庭背景问题,我们内部进行调整需要时间,不过由您自己主动提出来的话,对我们双方都有益处。”
“……”
宁远母亲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道,“我再考虑考虑吧。”
“没问题。”言若涵点点头,笑着送她离开。
关谈月本无意再与她争执,可怎想到她却死不悔改,一次又一次地挑衅,这回居然在学生家长面前造谣她,说话那么过分,简直太猖狂了。
她再也忍不住,从角落跳出来,吼道:“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把那俩人都吓了一跳,言若涵看见屋里还藏着个关谈月,顿时脸色煞白,打死也没想到她居然在这。
关谈月气势汹汹地走上去,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声够清脆,可见打得有多狠,关谈月把这些天的愤怒和委屈都发泄出来,指着她鼻子就骂道:“言若涵,我是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我说怎么最近学生家长一个个都对我意见那么大,没想到又是你从中作梗。你是不是就天天想着怎么算计别人,阴谋阳谋全用上,脑子里还有别的事干么?”
言若涵震惊地捂着脸,尴尬得不行,脸一阵红一阵白:“关谈月,你不要在这里混淆视听,我这么做都是为了栖音!”
关谈月被她逗笑:“你就是这么为栖音做贡献的?真是笑死人了。先是在地推招生上毁坏天价钢琴,完全不忌惮会不会让栖音背负巨额赔款,只为抹黑我,后又在学生家长面前说我坏话,你说你是为了栖音?栖音就让你这么糟蹋啊。你是不知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么,就不怕把我名声搞臭了,连带着让栖音也被安上个识人不清的罪名,到时候招不到学生你就满意了是吧。你到底是跟栖音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要这样害栖音?”
“我……”言若涵完全不知该如何反驳,气急败坏道,“你闭嘴!”
伸手就要打回去,结果被关谈月抓住手腕,关谈月伸出另一只手,又给了她一巴掌,言若涵两个腮帮子全被打全红了,一开始那边已经肿起来。
“你……”
言若涵还是第一次被人打得这么狼狈,被她羞辱得急红了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扑过去就和她打起来,两个女孩顿时纠缠到一起,互相揪对方头发、掐对方肉,不把对方折腾死誓不罢休。
关谈月也彻底不在乎自己在宁远母亲面前的形象了,她本来就没有错,难道还站着让人打不成?吓得宁远母亲和秦潇潇都上来拉架,却怎么也拉不住。
“你们都别打了……”
秦潇潇是个软脾气,哪里是两个战斗型人物的对手,力气没她俩大,喊也喊不过她们,一下就被言若涵推到在地,脑袋撞在桌角上,疼得她抬不起头。
“潇潇!”
关谈月吓了一跳,想去扶她,却被言若涵抓住手,关谈月心里急得不行,反手就挠向她的脸,她做了美甲,虽不说多锋利,但还是有些长度,直接给言若涵的脸干出一道红痕来。
言若涵大喊一声:“我的脸!”
用手捂住,紧接着就看见有血粘在手上,她吓得一踉跄,跌坐在一旁。
关谈月才没空理她,跑去扶起秦潇潇,后者被磕得晕头转向,头皮也出血了,顺着脸流下来。关谈月连忙拿纸把伤口捂住,又慌忙地给她擦脸上的血。
“我没事,没事……”秦潇潇安慰她道。
关谈月愧疚极了,不住地说:“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冲动,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说话间,一个人走进工作室,脚步略急,关谈月定睛一看,可不正是苏玄。
苏玄受到了老师闫清旭的邀请,准备到他家中吃晚饭,现在已经过了饭点。得知言若涵还没回家,也不知道她在工作室忙活什么,接到消息这便赶来接她。
哪知刚进来就看见这么一幕——
言若涵脸上全是血,秦潇潇脑袋磕破,也不断往下淌血,关谈月脸上挂着泪痕,头发全乱套,衣服也被撕扯褶皱,扶着秦潇潇正要起来。
“怎么回事?”他震惊道,不过下一秒,几乎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肯定是又发生了口角,她们俩只要凑一堆准没好事,转而便看见旁边好像还站了位学生家长。
他只得先跟宁远母亲道歉,然后把她送走,随后才过来照看二人情况。不过,他先关心的是关谈月:“你们怎么会闹成这样?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关谈月摇摇头:“我没事,都是她办的好事。”她瞪了言若涵一眼,可看她被自己伤成这样,也没了底气,“这件事改天再说吧,你赶紧送她去医院,秦潇潇交给我。”
苏玄看了言若涵一眼,又不舍地回过头:“月月……”
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
他伸手要拉她,被女孩往后一躲,关谈月移开目光,不与他对视:“苏老板,我老公还在外面等我。咱们的事,改天再说吧。”
苏玄眼里落寞下来,悬空的手攥成一个拳头,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良久才收回手,黯淡地说:“好。你先走。”
居然还没忘了他们那个约定。
关谈月没多停留,扶着秦潇潇就进了电梯,刚一出大楼,便看见魏赴洲在门口等她。
魏赴洲等了很久,不知道她今天怎么那么晚,打了好几个电话她不接,发消息也不回。心里一股无名火郁结,越等越躁,差点就要上楼一探究竟,然后就看见关谈月和秦潇潇走过来。
她打开后车座,扶着秦潇潇坐进去,对魏赴洲道:“去医院。”
魏赴洲微微回头,看了她们一眼,尤其是看见关谈月一头凌乱,皱眉:“怎么搞成这样。”
“别提了。”关谈月耷拉着眉眼,一副战后没精打采的样子,“你先赶紧开车,等处理完再跟你说。潇潇还受着伤呢。”
魏赴洲没再问,这便驱车前往医院。
三人来到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关谈月扶着秦潇潇进了急诊,医生给她简单进行了一下清创,然后又做了个头颅检查,都没有什么大碍。
医生说:“如果后面有点头疼恶心,也是正常现象,可能有轻微脑震荡。但不是绝对的,不用太过担心,就是伤口要注意些,这些天就不要碰水了,然后一周后过来换药。”
关谈月连声应下,扶着秦潇潇又出去,她这会儿感觉好多了,被关谈月带着重新坐回魏赴洲车里,说什么也要把医药费还给她。
关谈月哪里敢收,因为这么一件事,平白让她遭了这么一通罪,她已经很过意不去,愧疚道:“你可快别折煞我了,我是真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都怪我太冲动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连说了两声,秦潇潇替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时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哥呢道什么歉,咱俩谁和谁啊。这都没啥事,真的。”
关谈月抿抿嘴,赶紧让魏赴洲开车送她回家,等到了她家楼下,关谈月看着秦潇潇平稳上楼,这才安心。
魏赴洲没急着把车开走,望着后视镜里单独坐在后座的女孩,沉声说:“坐过来。”
“……”
关谈月是真不想动,可一对上魏赴洲的眼神,被他眼里的凌厉吓了一跳,说什么也不敢忤逆他,立刻下车换到副驾驶。
“怎么回事。”
他声音听上去很不友好,黑洞洞的,像是被无形的夜一同吞噬——
作者有话说:秦潇潇是月月成长路上一个重要转折点,关键配角所以会侧重描写一下,后期篇幅会稍微多些
第56章 窒息、压抑、逼迫。
关谈月犹豫两秒, 心知瞒不住,最终在魏赴洲灼灼的审视下,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男人越听脸越黑,听她说完,皱紧眉头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关谈月没敢看他的眼睛, 垂睫:“我觉得我能处理, 而且这种事……我也不是很想麻烦你。”
她是真的不想再依靠他,魏赴洲听到这样的回答, 脸色更沉,月光照在他脸上,把他的脸衬得半明半暗, 好似无数细碎的光点在眼睫上跳跃:“你管这叫麻烦?看来我在你心里始终是个外人。”
关谈月:“……我没那么说。”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问,“你说你能处理好,这就是你的处理的方式?那你手段还真是高明。”
“……”
关谈月今天心情本来就不好, 不想跟他吵架, 被他逼着说出来也只是想讨个安慰, 结果不仅没得到安慰, 反而听到一通指责,她直接情绪崩溃:“那也比你强!你以为你的处理方式就有多高明?不要觉得自己是大老板就可以为所欲为, 你有哪一次考虑过我的感受?”
他总是这样强势,无论遇到什么事,从来不会跟她商量,只会强硬地替她做决定。关谈月一方面不想依赖他,一方面又是真的怕依赖他——谁知道这人一疯起来,又会做出什么令人畏惧的举动,搞不好真闹出人命就有意思了。
她觉得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囚禁”, 因为在这段关系中,她感受不到一丁点的主动权,被动地听他的话,被动地接受他的帮扶,被动地成为这段关系里的下位者。
可是凭什么?
就因为他挣钱比她多么?
关谈月不服气,魏赴洲面对她的突然发火,愣了半晌,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说,“你总说我做事太绝,不计后果,可我难道没有自己的考量?你知道的,我见不得你受一点委屈。别说是一个小小的画廊,就是一个龙头产业,我也有办法让它倒闭,叫它不敢还手。所以关谈月,你到底在怕什么?”
以他的能力,他完全护得住她,即便当初撤资令言家画廊破产,他也替她想好了后路。他有的是办法让整个栖音对她俯首称臣,甚至想过把这个小破工作室买下来送给她——什么流言蜚语、明枪暗箭的都是狗屁。
可关谈月就是不信,看着他的眼睛,突然就笑了:“魏赴洲,你承认吧,你就是看不起我。”
“……”
魏赴洲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
“这些天,我总能想起以前的事,想起我曾经对你做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想起我家人苛待你的画面。”
她把目光瞥向远方,毫无征兆地扯到这些,没缘由似的,“我常常在想我曾经那样欺负过你,把我作为一个富人的刻薄全压在你身上,可你呢,非但没有因此堕落,反倒是更加用功念书,奋进向上。你出身寒门却足够优秀,哪怕环境再恶劣也能混出一番天地,其实你早就瞧不起我,因为我什么都有,偏偏就是不好好学习,一身的恶习,什么都被我浪费了,还大言不惭地笑话你——你那时心里肯定鄙夷死我了。”
关谈月恹恹地倚在椅背上,道,“所以无论是后来你娶我,还是你把我关起来监视我,亦或是现在什么都要管着我,以爱为名处处关照我,其实都是因为你觉得我无能,不相信那个幼稚的大小姐可以面对这世间的风风雨雨。”
“否则你不会什么都要替我出头,用那副高高在上的语气告诉我‘我是你妻子,我根本不需要很用力的活着’。”
“……”
魏赴洲宛若遭到了当头一棒,只感觉心里有块大石头压着,又憋又堵心,震撼地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你明明知道,我只是心疼……”
“那你为什么总要我辞职?”关谈月掉下一滴眼泪来,侧目瞪他,“难道只是因为苏玄?可在苏玄那件事之前,你不是也看不起我这份工作。自从我找工作开始,你就冷嘲热讽,觉得我是三分钟热度,后来我好不容易进了栖音,你又说我瞎折腾,要我在家好好歇着,躺着挣你的钱。我是有病么?我年纪轻轻不出去工作,在家看你脸色?”
关谈月吼道,“结果现在一遇到问题,你又说我处理方式不对,可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去解决了,因为这件事我那么难过,你为什么还要来质问我?那我请问到底什么是对的,事无巨细地跟你汇报,全权听从你的安排才是对的是么?”
“魏赴洲,你把我当什么?洋娃娃吗?”
魏赴洲被她骂得狗血淋雨,根本说不出话来,茫然看向她的脸,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承认自己是很强势,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照她这么一说,貌似还有点大男子主义,可他真的不是因为瞧不起她,只是因为太爱她,不然也不可能被她欺负得那么惨,还不顾一切想和她在一起。
魏赴洲不太懂正常情爱,并不知道再亲密的夫妻也需要一定的边界感才能维持好这段关系,他把他所认为的好的东西一股脑儿塞给她,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干涉她,他那样爱她——
以及,他不信任她。
他们彼此双方都始终找不到这段关系的平衡点。
很显然,这问题是无解的。
魏赴洲从这些话里听出来她的不满,才知道她今天这样难过,而他一上来除了质问还是质问。
他到底都在说些什么?
魏赴洲只感觉惭愧,巨大的悔恨从心底生出,他想要去碰她的手:“月月,是这样的,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好不好?这件事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确实是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可我真的不是看不起你,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是知……”
“你给我闭嘴!”
关谈月打开他的手,吐出一个字,“滚。”
魏赴洲忽地住口。
关谈月:“我不想再听你说一句话,你现在,给我滚!”
“……”
后来,魏赴洲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的,总之很狼狈,站在外面,吹着寒风,单薄的衣服根本不抗寒,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僵掉。
关谈月在车里坐了好半天,像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捂着头哭够了,才从副驾驶出来,绕了一圈,绕到主驾驶,拉开车门时瞪了他一眼,然后利索地钻进车里,话都没说一句,把车开走了。
那晚,魏赴洲无家可归,打了车回了家,到了门口又不敢进去,冻了好半天,等关谈月差不多睡下了,才敢进屋,然后便发现这姑娘早抱着被子去客房睡了,估计把门也锁死了。
魏赴洲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平时就没什么觉,这回跟关谈月吵了这么一架,更没睡意,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问题,好像他们之间确实不是一对正常夫妻该有的相处模式。
窒息、压抑、逼迫。
所有痛苦的来源,一切绝望都来自于他。
怪不得所有人都视他为魔鬼,无论是他的朋友、下属,还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因为他就是恶魔本身。
她曾经把自己逼成那个样子,现在他又把她逼成这样子。
最后他们都疯了。
魏赴洲苍凉地笑笑,眼色变得幽深,翻身下地,跑去敲关谈月的门。
关谈月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他却不管那一套,疯了一样一直敲,声音不大不小,很有规律,总是那三下一周期。
“咚咚咚”。
“咚咚咚”。
起初,关谈月没被他吵醒,然而时间一长,那敲门声就闯入了她梦境里,让她原本还算正常的梦突然变成了噩梦。
梦里,关谈月躺在一片麦田里,然而却被一个看不见的透明玻璃罩起来,把她圈在两米见方的小地方。她能看到一望无际的金色麦浪,风一吹往一边倒去,而她无论如何也出不去。
她有点着急,想出去呼吸麦田的新鲜气息,想和疾奔而过的野狗玩,像和红鼻子稻草人合影。
于是她开始想办法,思考该怎么从这个四四方方的格子里出去。
关谈月首先拿了手边的锄头去敲它,然而不成,这玻璃板简直金刚不坏。后来又拼了命地大声喊,看见人走过就喊,可好像这玻璃罩子隔音也很好,外面的人不仅听不见她的声音,而且还完全看不见,忽视而过。
最后,关谈月认命了,蜷缩在角落里等待命运的安排,指望着玻璃罩有一天能自己消失。
她就这么从白天等到黑夜,从黑夜等到白天。
结果突然有一天,她从睡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的腿伸不开了,她这才仓皇地明白,原本两米见方的地方不知怎的竟变成一米了,她已经连呼吸的地方都快没有了。
关谈月彻底绝望了,愤怒了,这一变动激起了她更大的反弹,她再也忍不下去,拿起锄头拼命砍去——
结果就听到三声催命的敲门声。
“咚咚咚”。
“咚咚咚”。
像是某种封印的警告。
关谈月被吓死了,总算从梦中醒来,梦里的她抡锄头抡出一身汗,这会儿醒来也是一身汗。她听着那熟悉的声音,意识渐渐回笼,终于明白那敲门声从何而来。
一股无名火在心中翻涌。
这声音持续了半个小时,关谈月用被捂住头都不管用,只感觉这男人疯了——不对,他本来就疯子,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魔鬼。
关谈月气急败坏,光着脚下床,打开门:“魏赴洲,你是不是脑子有……”
结果被眼前的男人一把搂进怀里——
作者有话说:昨晚写着写着又着了,今天通勤改了改,嗯……又是挺压抑的一章
第57章 “我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全新……
关谈月懵了, 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直到被男人搂得喘不上气,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拼了命想推开他,然而魏赴洲力气太大,她在他面前使的力气完全不起作用, 与以卵击石无异。
“你要干什么?”她骂道, “你这个神经病!你放开我!”
魏赴洲像听不到似的,把她搂得更紧, 抱着她就往里闯,关谈月不敢相信自己这个姿势居然还能站稳,小小的身体被他裹在臂弯中, 几乎一大半的力气全压在他手上。随后一个没注意就被他扑倒在床中。
“你混蛋!混蛋!”
关谈月疯了似的打他,喊。
他承受了她如雨点落下来的拳头,每一拳都砸在他身上, 可他什么都没做, 只是就这样安静地抱着她。
身体上的反应越来越明显, 却被他压制下来, 藏在体内。好像比起欲望之类的东西,有更重要的事亟待他去做。
他贪恋地嗅着女孩身上的每一丝气息, 清淡的茉莉洗发水的香气,来自女子身上特有的奶油体香,还有……让他欲罢不能的乳香。
这气味让他躁动的内心安稳下来,他不舍地把头全都埋进去。
“我是混蛋。”
他喃喃地说,呓语似的,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皮肤最敏感处,“你说我是什么, 我就是什么,你就是现在要我的命我也给你,只是别不要我。”
关谈月眼睫颤了颤,一股火气再次腾起,实在是没办法忍受他这个样子:“魏赴洲,没有你这样的。”
“你耍无赖。”
他哪次不是这样,犯了错,就要死要活地求她原谅,像个可怕的疯子,通过一遍遍折磨自己、折磨她来达成目的。
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解决问题的方式,他做的这些都是无用的,说出去明洲集团的大老板在妻子面前居然是这么个不理智的模样,谁会信,而他们只会陷入无休止的循环,最后搞得两败俱伤。
关谈月以前在书上看过,说行为过激的男人都不能要,越是那种愿意为你付出生命的人就越可怕。
因为这一切的动机背后不光是爱,更多的是偏执和占有,是童年没有被好好善待需要用一生来治愈的伤痛,在一切伤害自己的行为背后,反过来加倍地伤害别人。
男人抬起头来,就着月光,瞳孔被照得漆黑发亮,像笼了层雾那般朦胧,缥缈地让人看不清楚,哀伤却又炽热坚定。
“月月,”他望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语气沉静而疯狂,“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我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可以打我、骂我,都没关系,我都不会还手。可不管怎样,月月,你绝不能离开我。”
他抓着她的肩,眼尾猩红,自嘲地笑道,“我每天都在怕,一天平均要怕个几百次,干什么都没这么上心,我总是不断地在想,你是不是又丢下我跑了,或是又爱上什么别的男人。你这么拼尽全力地想要靠自己活出个样子,又不让我干涉分毫,肯定还是要离开我——月月,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其实一点都不爱我,只是屈服在我的威压之下?”
“我爱你,”他一口气说了好多话,尤其是说出这三个字时,眼眶愈发湿润,胸口起伏得厉害,“你不用去想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这样,也不用考虑这样一个恶劣破败的我,究竟是因为爱你还是自己的性格底色而变得疯狂。”
关谈月忽地愣住了,没想到他能猜到自己的心声,男人却没停,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脸,“我自己是什么样,我心里清楚。我没有什么安全感,你是知道的,没有人爱我,我很糟糕……”
“拜托你给我一点。”
“……”
关谈月浑身僵直,第一次听他说这样的话。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魏赴洲,像一个可怜的乞丐,四处流浪,居无定所,卑微地渴求外人的一丁点儿爱,浑身的封锁在那一刻全部卸下来,露出一个一览无余的□□残躯给她。
好像他的坚韧,他的强大从不曾存在过。
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他——
关谈月想,怎么会有人经历这么多绝望的过往而不受影响?他的三观,他的性格,他的人格,都会有不同于常人的颠覆性的改变,只是在正常情况下,没被激发出来罢了。
可惜关谈月小时候不懂这些,如果她早一点明白,就能少一些富贵逼人的傲气,对他多一点好脸色,他们就不会走到这一步,至少不会再像现在这样。
“魏赴洲,”关谈月蹙着眉,意味深长地说,“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很难,我也很理解你,可我希望你明白,这不是你以此来压迫我的理由,你能懂我的意思么?”
她继续说,“我已经答应了你会和你好好过日子了,你还要我怎么保证呢?你每天怀疑个一千次一万次,那是你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总不能怪到我头上。而且我还要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对正常的夫妻是咱俩这样,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必须得听你的,你总要给我留一些个人空间。你工作上的事情告诉过我么?我有反复过问,一个不高兴就冲你发脾气么?”
魏赴洲回答不上来。
“没有对不对。”关谈月道,没好气,“那你凭什么那么要求我呢?还是说你就是想报复我,你恨我,你还是没放下之前的事。”
关谈月彻底把这件事戳破了。
“没有。”
魏赴洲抬起头,表情有些惶然,“绝对没有,月月,我早不在意了。”
“那你就是纯有病。”关谈月骂一句过去出气,懒得搭理他,被他气得肝疼,“建议你去心理科看看。”
“……”他表情有些不自然,呼吸急促,偏过头,最后问了一遍,“你真的不会再离开我?”
“不会。”
“那如果你又反悔怎么办?”
关谈月白了他一眼,不耐烦:“如果我再反悔,你就把我抓起来,天天把我关着,到时候我绝不反抗行不行?”
“那……”
“你不要再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
魏赴洲还要再说什么,被关谈月打断,她真的听吐了,哪有一个大男人天天脑子里没别的事,就把“你爱不爱我”、“会不会离开我”挂在嘴边,真可笑。
魏赴洲终于没再说话,像一只受了委屈的狗望着她。
明明她才是那个受委屈的好不好!
“我也得跟你提几个要求。”
关谈月见他终于稳定下来,开始立规矩,“第一,你以后必须给我绝对的自由,不许再询问我的行程,我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和哪个男性同事进行了什么工作上的交流,你都不允许干涉,我必须有我自己的生活,这是我的权利。”
“第二,你以后不许动不动就发脾气,不许阴阳怪气我,更也不许不跟我沟通就瞎想,像今天这样敲我的门绝对不许——”
关谈月瞪了他一眼,“哪有人大半夜敲人家门没完啊,吓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魏赴洲沉默半晌,目光灼灼而炽热,垂下睫:“对不起。”
“第三,”关谈月看着他,滔滔不绝地说,本来一条条罗列得分条缕析,然而说到第三时突然发现没词了,然而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回来可就不好看了,她硬着头皮说,“我希望你可以成为一个全新的你,别再被以前的过往困住了。我知道这很难,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童年阴影影响,用一生去治愈,可我真的不是在说风凉话。”
她很认真地道,“实在不行就去看看心理医生,没什么丢人的,不然总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你知不知道你有时的状态真的很吓人……”
男人突然抱住她,不等她说完,狠狠地吻她。
他的举动把关谈月吓了一跳,后者僵硬地回应着,良久才反应过来,推开他,眉间染上一抹嗔色。
男人的五官清晰的浮现在她眼前,那么近,连一丝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到。她发现他的五官是长得真好看,尤其是在这种朦胧的月色下,照耀着那张脸半明半暗,模糊、朦胧、又立体。
月亮的光点在他睫毛上打滑,鼻梁骨上精巧的小痣像吸进所有的光。这种光影让他莫名呈现出一种又冷又乖的状态,关谈月的气也因此消了大半。
“我不看医生。”魏赴洲盯着她的眼,说,“你就是我的医生。”
“你多爱我一点,我就不会这样了,我保证。”
关谈月沉默,哪知男人下一秒道:“你亲我一下。”
关谈月:“?”
这又是为什么呀。
“亲我一下,那些要求,我就都答应你。”魏赴洲微微眯眼,带了点狡黠说。
好不过半秒。
关谈月简直无语:“好啊,你……”
还真是纯纯一个流氓。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看他这副有些可怜的样子,不知为何有点于心不忍,同时也为了自由,关谈月凑近他的脸,正要蜻蜓点水地吻一下,却忽然被他躲开。
“不是这里。”
男人的目光变深沉,拉过她的手,把它放在上面,“是这。”???
关谈月顿时双颊羞红:“你不要脸!”
想把手抽出来,却抽不动。
魏赴洲笑了笑,眉眼带了一抹坏意,又完全不是刚才那个诚挚道歉的样子了,揉捏着她的手不放开,喘息着,再次吻上她的唇。
关谈月浑身都被他亲得发软,什么也做不了,仿佛要溺死在这极致的欢愉里。
那一晚,本来已是深夜,关谈月被他折腾到天蒙蒙亮才结束。
那时候的关谈月依然以为自己对魏赴洲那点微不可察的爱都是靠做出来的,她并不认为自己真的爱他。
或者换句话说,她不认为自己爱任何人,她还在和魏赴洲较劲。较那点明明在任何其他男人身上都没有过劲,就像是在玩一场很刺激的游戏,完全不想承认自己会在这场游戏里输。
却没意识到,她早已把魏赴洲划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再难和他分离。
周六,复诊的日子如期而至,关谈月陪他去医院。
薛主任周末上午依然出诊,劳模得很,由于二人来得早,又提前跟主任打好招呼,所以一早喝了药就直接到腔镜室做胃镜,全程没有耽误任何时间。
关谈月之前听说过胃镜有多恐怖,想想都会觉得害怕,看着魏赴洲站在门口,不自觉把这张恐惧也转移到他身上,以为他是不敢进去:“你别害怕,没事的,几分钟就结束,我在这等你。”
好像说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能安慰到他似的。
魏赴洲单手插兜,偏过头来,实在是被她逗笑,那笑有些轻蔑,好像在说“这有什么可怕的” ,气得关谈月一股无名火腾起:“你笑什么?一会儿进去有你受的。”
魏赴洲敛眉,垂睫,柔柔地说:“知道了,大小姐。”
“……”
关谈月一愣,反应了一会儿,回过神时,就看见他已经走进去,消失在门内不见了。
关谈月在门口等他,没十分钟,魏赴洲就出来了,整个人略显凌乱,眼尾有些发红,角膜潮湿。
他像是哭过,应该是被胃镜刺激得生理性落泪,整个人染上一股连他自己都不太能理解的错愕,似乎没想到就这么短短几分钟居然这么要命。
关谈月看他这副模样,直接笑喷,一点都不心疼他,讽刺:“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魏总搞不定的东西呀。”
“……”魏赴洲冷淡地瞧了她一眼,故作镇定说,“有啊,不过不是这东西。”
男人傲然地抬了抬脑袋,凑近,“搞不定你。”
“……”
关谈月脸一黑,把头撇向一边,不再理他了。
胃镜结果出来得很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走后门的缘故,魏赴洲很快拿着报告去找薛主任。
薛主任看着报告,点头道:“恢复得还是挺好的,照这个状态好好保持,以后别忘了一年复查一次胃镜。”
“烟酒可不许沾了啊。”薛主任叮嘱,“你就是平时太拼,才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什么能比自己身体重要。没有一个健康的体格,其他都是白搭,你看你现在也结婚了——”
薛主任是魏赴洲的老医生,他的情况他都很了解,这会儿更是越说越跑偏,“这个戒烟限酒的任务,妻子也要承担起来,靠一个人自制力是很难的,两个人要共同努力,才能把疾病的诱因扼杀在摇篮中。”
关谈月:“……”
魏赴洲瞅了她一眼,欠揍地点点头,表情别太意有所指。
关谈月瞪他,心道“我才懒得理你”。
二人正要往外走,此时,魏赴洲忽然接了一个电话,越听表情越不对,方才还慵懒放松的神情一下变得紧促起来。
关谈月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就一个人往外走去,关谈月追出来:“你要去哪?”
魏赴洲这才停下,回望她。
他这副样子,不知是不是刚做完胃镜还没恢复,表情明显有些苍白,关谈月还想再问些什么,却没问出口。
“你留在这。”他道,许是考虑到时间问题,又说,“你先回家,等我处理完事情,我就回去。”
他什么事都不会跟她说,总自己压在心里,结果反过头来,居然还在怪她藏着掖着。
“魏赴洲,”关谈月叫住他远去的背影,不满,“你可以不告诉我,可你把我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我一个人回不去。”她没好气地道,“我路盲,不认道,我就坐这等你。”
魏赴洲眼睫垂下来,然而他似乎耽搁不起什么时间,最后无奈说:“你想跟我来么?”
关谈月犹豫了几秒。
魏赴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疾步往前走去。关谈月不知道为何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也仓皇跟上,这次魏赴洲没有再阻拦。
来到电梯间,她发现他居然摁了上行键,进去以后又摁了十一层。
她有些震惊地望向他,十一楼是神经内科病房,他去那干嘛?
关谈月觉得自己最近一定是八字犯冲,不然绝不会和医院有这么多渊源。她都害怕自己这么接二连三地因为别人的事往医院跑,别再给自己过了病气。
她有些忐忑地跟着魏赴洲走进去,起初还以为,他是来看什么重要的病患朋友。
然后就发现他对这里的环境很熟,轻车熟路地掠过护士站,径直走向最顶头的VIP病房。
魏赴洲越走越快,关谈月逐渐有些跟不上,看见前方不断有医护来回跑,手里抱着各种医疗器具。
严肃、压抑,各种诡异的报警器声交织在一起。让她没由来感到害怕。
还不如走了。关谈月想。
“家属不要进来。”
魏赴洲闯进门口,一个护士拦住他说。
“家属不要进来!”
关谈月赶过来时,她又说了一遍。
关谈月喘着气,从门外看到一群人围在病床前,似乎在抢救一个中年男人。
“麻醉科大夫来了没有?麻醉科大夫来了没有!”有大夫喊。
一个男人突然出现,撞开关谈月的身体,急匆匆往里跑,二话不说开始给病床上的人嘴里下一根很粗的管子。
关谈月胳膊被撞得很疼,却完全意识不到,早被眼前这一幕吓傻了。
“180mg多巴胺加盐水32ml泵入。”
“盐酸肾上腺素1mg静推。”
“病人血压六十三十,血压上不来。”
“心搏暂停,血压测不出。”
“心电图无示波。”
“肾上腺素再推一支!”
“推!”
“再推!”
“……”
一个医生忽地跪在床上,开始为患者做心肺复苏。
一下、两下、三下。
关谈月亲眼看着监护仪上的心电波形被摁出一个很凌乱的曲线,只稍稍一停,心跳就变回了一条直线。
还有被压断肋骨的声音。
死了么?
关谈月吓得手足无措,完全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魏见山家属是哪位是?魏见山家属!”
“是我。”魏赴洲走上前。
“我们尽力了。”为首的大夫无奈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道,“所有的抢救措施都用上了,没办法,本来这么多年,也一直靠着这口气吊着,家属请节哀吧。”
他把他往里引,“你再看他一眼。”
“……”
关谈月打死也没想到,面前这个面如死灰的男人竟然是他父亲,还以为他父亲早就离开了人世。
他在她见他第一面的时候,死了。
第58章 (已修改) 他梦见自己不再是……
魏赴洲其实并不觉得有多震撼, 好像他的死在他这里是一件很寻常的事。
平常到这么多年,他每一日都在盼着这一天到来,可真的盼到, 却又高兴不起来。
这男人活着的时候害人害己,是当地一方恶霸,死后却很安详。那张死去的脸褪去血色, 只余下青灰, 仍能看出和魏赴洲有三分相像,昭示着他们密不可分的血缘。
魏赴洲知道人死前有走马灯, 却不知道他作为亲属,眼前也能飘过走马灯。
他很清楚地看见魏见山年轻时的模样,那会儿他很健壮, 身材又高大,容貌是十里八乡挑不出的俊美男子,若是走正路, 未来必定不可估量。可他偏偏选择做个不学无术的种, 平日抽烟喝酒打牌, 完全不学好, 没事就是跟一群混混打群架,调戏村里姑娘。
后来他到了年纪, 人也废了,家里才急着给他娶媳妇,随便说了门亲事,只有他妈妈傻,用一筐土豆就被这男人给骗了来。
这是他母亲眼中的魏见山,一切得益于他出生后,他母亲在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念叨, 烙饼似的翻来覆去讲,怎么讲也不嫌烦。
因此在魏赴洲的记忆里,他就不是什么善类,凭着母亲的叙述,以及他总早出晚归不干正事的行径,就认定了这一点。
他频繁地出入警局,被抓进去又被放出来,理由实在让人可笑。他总是这么不正不经,却不知有一天怎的,被一位好心的警察教育了一番,突然改邪归正了,打算收心做个好丈夫、好父亲,每天会帮着她母亲买菜做饭、收拾家务,甚至会给魏赴洲买新作业本。
那大概是魏赴洲人生中唯一一道光,年幼的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以后的路又会如何发展。
直到魏见山开始倒卖虫草。
乡下四处都是野菜地,村里没什么见识,被一个不知打哪窜出来的外地人说后山那一片都是宝地,里面长了珍稀的野生虫草,卖到镇里兴许能讨个好价钱。
魏见山这辈子没做过靠谱事,一听这话可给他热血坏了,立即被牵着鼻子走,说什么也要跟着他一起挖野菜买虫草。
以致于他每次回到家提起时,眼里都带着光,神乎其神地说他将来要怎样怎样发大财。
那会儿他满脑子都是暴富,看着早些年和自己一起鬼混的哥们都发达了,该下海的下海、该倒卖的倒卖,他就不信自己做不成事,挖了一堆野菜充药材,听那外地人的话往里加了不少佐料,泡成药酒,拿到镇上去卖,居然还真有人买,借此挣了不少钱。
魏见山可高兴坏了,拿到第一笔钱先给家里添置了一个小型的黑白电视机,凭借着这一点,魏赴洲相信他曾经也许是真的想好好对待这个家。
可好景不长,这件事就被人举报他们卖假药,事情立即捅到警察那里,警察以涉嫌诈骗罪将其逮捕。
魏见山吓得不行,连声求饶,说自己也是被人骗才变成这样,让他们去抓那人,警察一经调查,才发现那个外地人早连人带钱全跑了,只剩下魏见山一个人。
所有的赔款也全落在他一人头上。
念及他也是被骗,警察没过多追究责任,把他拘留十五天就放出来了。可债务问题警察可管不着,一句“够呛能追回来”就打发了事,因此,大批的人接连堵在他家门口,要求他还钱。家里隔三差五地就会来一批人,魏见山吓得躲起来,不敢见人,没出息地留他们母子俩抵挡风雨。
那时家里全是乱的,到处都是被人砸坏的器具,窗户碎了,桌椅烂了,唯一值钱的电视机也被人搬走了。
他永远也不会知道,同一时间节点上,关谈月过得是什么样的生活,女孩坐在欧式的别墅里,吹着空调吃雪糕,看七十五寸的彩色大电视,模仿画面里的白雪公主跳来跳去。
魏见山彻底颓废了,又变回最初那个样子。
他继续抽烟、喝酒,这都是常态,魏母也没法说他什么,然而他居然染上赌瘾,这种瘾可不是几个人凑一桌麻将输个几块钱的那种,而是动辄几百上千万流水的博/彩——他又以为自己能赚大钱。
结果自然还是血本无归。
彼时他已经赌红了眼,借高利贷也要赌,势必要把之前输的钱全赚回来。然而越赔越多,从几十万到几百万,心情郁闷时就喝得烂醉,靠打老婆、打孩子出气,邻居总能听见深夜里从他家传出打骂声。
起初,魏母还护着魏赴洲,叫他不要伤害他。后来,魏母被打怕了,看着魏赴洲一天天长大,也能像个男子汉站在自己面前保护她时,她就把他完完全全推到魏见山面前,让他抗。
魏赴洲后背上有好多大大小小的鞭痕,都是这么来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魏赴洲小学毕业,魏见山在一次酗酒赌博后赔了大钱,突发中风成了植物人。这对于魏家母子来说倒算是一件喜事,总算逃出他的魔爪,不用再过着心惊胆战的生活。
然而随之而来的绝望,就是所有的债务和医药费全压在他们身上。
魏母是没男人活不了的女人,哀愁了一段时间,终于放弃寻死觅活,打算出去挣钱。一方面为了挣钱,一方面为了躲债,带着魏赴洲来到关家做活,她没上过一天学,为人愚昧不堪,封建又荒诞,每天都盘算着怎么把魏赴洲这个小子卖了换更多钱。
她又变得只想活下去。
魏赴洲自打小就聪明,孤苦的背景使得他比同龄人都要早熟,一下就能看穿母亲的心思,为了不被抛弃,向她证明“只要你不卖我,我可以给你挣更多”。
魏母再三犹豫,这才把他留下来。
她还叫他不要读书,说什么读书无用之类的话,不如早点出来兼职,打童工黑工来钱快。
魏赴洲没依她。
他从小就知道活在这世上,靠任何人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他早就看透了世界的本质,明白读书是唯一可以改变命运的途径,因为这是上帝给他们这些贫苦人开的唯一一扇窗,凭着这口气,他活到了现在。
他前半生过得苦不堪言,人世的悲伤仿佛全笼罩在他身上,被这对离奇的父母折磨得早不成样子。
他怎么会不盼望着他们早点死,赶紧死——每每深夜梦魇,都是计划着如何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世界上,彼时他一定会特别兴奋激动。
然而等他们真的去世的那一刻,他却连一点窃喜的感觉都没有。
关于他父亲中风成植物人这件事,后来魏赴洲发达了,就一直把他放在三甲医院的VIP病房住着,花了大价钱给他治病,请了一个最好的护工,自己则隔两三个月过来看他一回。
他居然没有放弃治疗——他也常常感到诧异,他怎么会对这个男人心存善念。
他日复一日地养他到如今,魏见山没有清醒过。魏赴洲就这样骗自己,把一个植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禁锢在床上多年,也算是对他最大的惩罚。
他似乎自己都忘了,他原本是希望他醒过来。
也许等他醒来的那天,魏见山会露出含泪的表情,惊诧于这个从小被他虐待的儿子居然会救他。那时的他是否会有一点愧疚,一点感动,激发出他对父子情深的良知呢?
说到底,魏赴洲还是渴望被爱。
一声机器声响,把魏赴洲拉回现实,他从漫长的过往中回过神来,身形在正午的阳光照耀下变得格外落寞,单薄得像一片一吹就散的枯叶,连个支撑点都没有。
他坐在床边看了几分钟,一句话都没说,起身走出病房。仿若无事地在医生引导下签了好多文书,一滴眼泪未掉,神色安宁,在外人看来好似没有感情。
其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病人交头接耳地调侃他是个冷情冷血的后辈,谁要做了他父母这一生算是倒大霉,声音大得有些都能传进他耳朵里。
魏赴洲全当没听见。
他直接联系了殡仪馆,连夜叫人把尸体拖走了。火化后,抱着一个骨灰盒回家,关谈月跟在他身后,全程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森气息。她一路都没怎么敢和他说话,实在觉得太冷寂,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他还办不办葬礼。
“葬礼?”魏赴洲冷笑一声,锋利地剜了她一眼,“那可真是便宜他了。谁敢来参加他的葬礼,这老东西这辈子恶事做尽,一个朋友也没有,难不成我还要因此祭奠他么?”
“……”
关谈月突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嘴。
魏赴洲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复杂,突然把他与他父亲的往事全说给她听。
人总要找一个发泄的出口,他尽管那样冷漠地说着,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可既然没有在他死时痛痛快快发泄一场,那就总要把憋住的感情都说出来,才能排解心中苦闷。
关谈月以前了解一点,这回听他说得详细,才知道他那些年过的日子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难,简直不堪回首。
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她敞开心扉,敢把这些事告诉她。放以前,魏赴洲绝对不会提这些,因为他觉得这些会让她瞧不起。
那些年,她对他态度冷淡,认定了他就是个该死的穷光蛋,会把一切丑恶的定义强加在他身上。
可现在,魏赴洲不知道为什么,只想同她说。
关谈月没再嫌弃他,相反,她居然对他生出了一丝心疼,打心眼里同情起这个男人来。然而养尊处优的大小姐说出的安慰话到底不痛不痒,她很有自知之明,干脆抱了抱他,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像在哄小孩。
“都过去了。”她说。
魏赴洲其实不太喜欢自己这个样子,暴露一览无余得脆弱在她面前。然而他实在是贪恋这样的温存,终是舍不得推开,把下巴又往关谈月的脖颈里掖了掖,回手将她也搂在怀里。
那晚,二人回到家中,早早躺下,魏赴洲心里揣事,睡不安稳,抱着她才稳稳睡去。关谈月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没生出排斥心理,虽然她很不喜欢被人抱着睡的感觉,因为那样太亲近。
和人太亲近会让她感到一股被动,好像这么多年都是别人喜欢她、亲近她,她也没认真地喜欢过什么人。在面对别人的示好时,只需要去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
有很长一段时间,关谈月甚至以为自己丧失了爱的能力,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什么人都不感兴趣,所有的关系都懒得维系。只要有人忤逆她分毫,她就有得是能耐跟他翻脸——得到过太多爱的人,大概不会太在意这些。
她也永远不会有像魏赴洲一样热烈的感情,每天说上好多遍“我爱你”都不厌烦。
然而直到有一天,她突然发现,原来她的亲生父母其实并不那么爱她,她其实也不是什么公主,没有那么多人前赴后继地为她赴汤蹈火。一切都是假象,褪去了财富、身份、地位后,她再无长物傍身,连个屁都不是,绝不会有人喜欢一个这样恶劣的自己。
她突然很痛恨以前那个践踏别人真情的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
她仰头看着把她搂在怀中的魏赴洲,他体型在一众男人中不算庞大,被他抱着很不舒服,这男人一摸一把骨头。自从嫁给他,关谈月被他喂胖了好几斤,没再保持以前那种有些病态的体型,反倒是他越来越瘦。
总不能……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吧。
想到这,关谈月撇撇嘴,凑在他耳边偷偷道:“魏赴洲,我讨厌你。”
拧着股脾气似的,故意这样说,还很害怕把他吵醒,声音特别小。
男人没动静。
关谈月一下来了胆,也不知是在恶搞还是在干什么,总之心有不甘:“魏赴洲,我讨厌你!”
这一声确实够响,比刚才那声大许多,梦中的男人皱了皱眉头,却没睁眼,把脑袋又往枕头上蹭了蹭,又把她搂得紧了些。
关谈月还以为他醒了,吓得赶紧把脑袋埋下去,不敢看他的表情,意识到魏赴洲没有醒来的迹象,才放下心来,又抬起头。
男人睡颜安详,月光在他脸上留下浅淡的光影,他的眉他的眼都被勾勒得如画卷般模糊。
关谈月贴近他的脸,忽然就生出“倘若和他这样过一辈子,倒也不至于如她想得那么差”这样的想法。
鬼使神差地,她一字一句说:“魏赴洲,我没那么讨厌你了。”
月色轻柔,朦胧如雾霭。
满地银霜似乎都成了他们二人的见证。
那晚,魏赴洲做了一个特别温馨的梦。
他梦见自己不再是贫困村里的孩子,也不再过着每天吃不饱穿不暖、需要不停干活的生活。和许许多多自信阳光的小孩一样,他干干净净地上学,穿新衣,住高楼房。
他的爸妈也不会不爱他,相反,他们对他特别好,像众多家长一样,把自己的孩子视为心尖宠,一步步用心呵护他长大,又在每一个关键的人生节点给予他帮助和劝诫。
他活得阳光开朗,从不缺朋友,又因为成绩好,从小到大都是三好学生,老师都视他为骄傲。他走到哪都特别受人欢迎,再没有受过歧视与挫折,人生简直就跟开了挂一样一帆风顺。
并且,他总感觉前方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因着这一念想,他每天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用最好的姿态、信心满满地等着这个女孩出现在他面前。
终于,他看到了关谈月。
女孩一袭白裙,乌发柔顺,眉眼间缀着点点笑意。像轻盈的小鹿,眼眸黑亮,带着少女特有的娇憨,蹦蹦跳跳小跑到他跟前。
她羞涩地凑到他耳边说:“魏赴洲,我喜欢你!”
魏赴洲听见自己的心轰然崩塌。
像一场烟火的盛大落幕。
这也许是在那个平行世界里,对他们来说最好的结局——
作者有话说:Emmmm怎么说呢,发现时速两千写出来的东西就是比时速五百写出来的强,改着也不费劲,也许我是个ddl选手?这不良习惯养成得还真是不良啊呵呵呵呵
第59章 (已修改) 在单位楼下,在车……
周日一早, 关谈月要去工作室加半天班,苏玄通知她临时有个课需要带一下。
魏赴洲则在家休息,一早闲来无事送她上班, 他今天的状态比他昨晚好很多,估计是有关谈月在身边陪伴的缘故,不然他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要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子。
车辆行驶到工作大楼底下, 好巧不巧, 苏玄正在早餐摊位买早点,没认出他们的车, 拿着早点上了楼。
关谈月心中一颤,胆怯地看了魏赴洲一眼,心说“也许他没看见呢”, 故作镇定地下车,结果却被他拉住手腕,一下被他压在身下。
魏赴洲知道他们会有很多次这样见面的机会, 可不看见时眼不见心不烦, 一旦看见, 心里总要膈应一会儿, 这都是人之常情。
关谈月也理解,笑了笑, 安慰他道:“好啦,忘了咱俩上次怎么说的?你说过不再限制我的。”
魏赴洲松了松眉,眼神温和下来,表情还是开心不起来:“那你亲亲我。”
关谈月:“我今天涂了口红,能不亲么?”
魏赴洲:“不能。”
“……”
他态度太强硬,关谈月根本拗不过他,也知道让他一时半会儿彻底改变过来也不可能, 而现在他确实已经比以前进步许多。
关谈月微微挑眼看了他一眼,凑近,在他嘴唇上轻轻点了一下。
也是这一下,男人的眼神瞬间染上沉重的欲望,抱着她狠狠亲起来,仿佛要把她揉碎吞入腹中。
“唔……唔……”关谈月挣扎。
在这一方面魏赴洲总有绝对主动权,不仅因为他作为男人力气比她大,还因为别的。比如她欲拒还迎的反抗。
他想停的时候才收了力,难舍难分地松手,眼神朦胧地望着她。
“我都说了你不要亲了!”关谈月气冲冲地瞪了他一眼,落下车顶的化妆镜,“我的口红!”
简直惨不忍睹。
魏赴洲脸上唇上也被蹭了红印,他毫不在意,看着女孩的嘴唇被他亲得又红又肿,伸进她包里,轻车熟路地掏出口红,旋出来:“我给你补。”
然后就要往她嘴上招呼。
关谈月吓得直叫,推开他,夺过口红,怒火冲天道:“魏赴洲,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想把我化成这一个女鬼,这样我上去就没人敢打我主意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魏赴洲不怀好意地扯扯嘴角,手指打着圈玩弄她的头发:“嗯,月月变聪明了。”
“……”关谈月欲哭无泪,快速对着镜子化好妆,不再理会他,开车门离开了。
关谈月没敢上电梯,先在楼梯间平复了一会儿,直到外表再看不出任何异样,才上楼,一进门就看见苏玄坐在前台。
关谈月顿住两秒,很自然地跟他打了个招呼,而后没再多说,往里走。
苏玄在身后叫住她:“月月。”
关谈月不得已顿住脚。
“有什么事么,苏老板。”关谈月很官方地说。
苏玄好半天没出声,看了她半晌,才说:“上回的事……我替言若涵向你道歉。我也没想到她背后这么对你,这是我的问题,我已经教育过她,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关谈月愣了一会儿,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虽然这件事过去不久,但她已经不把它放在心上了,秦潇潇的伤她可以不计较,毕竟自己也把言若涵的脸挠了个大口子。
“这又不是你的问题,你不用跟我道歉。”她道,“言若涵的脸怎么样?”
“没大碍。”苏玄说,“去了申城第一中心医院,他们那整形科不是最在行嘛,本来还想着要不要做个激光祛疤,现在看来恢复得不错,再用几天药,估计都看不出痕迹。”
“……”
这还不严重?都到了可能要做手术祛疤的地步了。
关谈月微微一愣,可也没有再说什么,点点头,这便要收拾东西去上课,苏玄却又把她叫住。
“苏老板,”关谈月疑惑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苏玄支支吾吾,练习了很多遍的话在这一刻竟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道:“你别走行吗……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再待一会儿,我有话要对你说。还有,能不能别叫我苏老板。”
他真的很不喜欢她这么称呼他。
关谈月实在不解,茫然地笑了一声:“苏老板,你到底想说什么呀?不是你把我叫来让我代一节课,说是言若涵脸上伤还没好吗?你不让我去,那我怎么代课。”
“不要叫我苏老板。”苏玄皱着眉头,语气坚定下来。
关谈月愈发觉得他不可理喻:“你能不能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赶时间的。”
她叹了口气,看了眼表,其实何尝不知道苏玄是什么意思,可她都已经那么明显了,他还装糊涂,那就是他自讨没趣了,“好吧,你既然想知道,我就告诉你,你是我领导,咱们上下级有别,我是不能那么叫你的。”
“可你以前就那么叫。”
“那是以前。”
“现在就不行?现在和以前有什么区别?”苏玄胸口起伏,说。
“……”
他都给关谈月说懵了,关谈月有一瞬间地恍惚,实在不明白他们一个两个的怎么了,明明都是身高八尺的大男儿,怎么一个个都这么幼稚,这么恋爱脑,关谈月简直要被他们整疯了。
“那当然有区别……”
关谈月硬着头皮解释,话说到一半,完全接不下去,也是这时,门突然被撞开,言若涵不知何时冒出来,左脸颊还敷着一块粘膏,看着怪滑稽的。
“关谈月,你可总算出现了,真让我好找!莫不是怕吧,不出现,我还以为你躲到国外去了呢。”
“……”
关谈月这下更听不懂了,这些天她都在上班,只不过没出现在工作室而已,到她口中居然变成了犯罪逃逸。
“言若涵!”苏玄吼了一声,“不许那么说话!”
言若涵冷笑一声:“苏玄,你刚才的话,我可都听见了,你就这么护着她是吗?”
“我当你不让我来上课,是为了什么,可我脸虽然受伤,但也不至于上不了班,说不了话呀。不让我来,没想到你就是来找她?你可别做得太明显!”
“……”
苏玄压根没想到言若涵跟过来,脸色一青,有些难以启齿:“你不要在这里发疯,还不赶紧回去!”
言若涵根本不听他的:“我为什么要回去?你把她招呼过来,我自然是要看看你们想说什么。苏玄,你真是好不要脸,自己都被她害成这副模样,居然还贴上去,你就不想想自己的工作是什么没的吗?”
之前那间轰动整个工作室的大事,别人搞不清这个中缘由,可她言若涵却不会不知道,二人到底做了那么多年的青梅竹马,两家又是那般交好,她太了解他,很多事情不必过问也能清楚。
苏玄喜欢关谈月,这是不争的事实,可他要是一时兴起也就罢了,言若涵不会说什么,可他这次却不管不顾地喜欢这个妖女,甚至连现在所有一切的都不要,工作不要、地位不要、成就不要。
甚至连自己引以为傲的钢琴事业,也可以不要。
她知道他一向感性,毕竟他们玩音乐的,都有股纯粹的理想主义在身上。但是这么多年被现实压倒在地上,她也是亲眼看着他一步步打拼到现在。从来没有见过他疯狂到这种地步。
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女人而抛弃一切呢?
即便言若涵追求他多年,也不敢奢求他会为自己放弃一切。
这简直太荒谬了。
苏玄攥紧拳头,目光冰冷地道:“你既然有这么多话要说,那我也同你讲讲理。什么时候我的事,轮到你评头论足了。你那样害月月,这账我还没跟你算,你如今不道歉就罢了,还跑过来大闹一场,你什么意思?要不就拿上你的东西,赶紧去教课,不要再回来!”
真的动了怒。
言若涵愣了两秒,像是没想到苏玄这么骂她,又看了眼关谈月,若有所思地笑笑:“我是真不明白,这女人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喜欢你那么多年,你装看不见,偏是她一出现,只一眼,就把你迷得神魂颠倒,命都不要了。”
“难道就是因为她长得漂亮么?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肤浅了!”闫若涵红了眼眶,瞪着他,两只眼睛像要射出火来,“可是你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她是什么样的人!有夫之妇,还和别人周旋暧昧,她把你当傻子一样玩弄!你带她逃,逃到天涯海角去,为了她什么都丢了,她有心疼你一点吗?”
“只有我心疼你……”言若涵眼泪流下来,然而伤口处不能沾水,她仰着脸的姿势看着有些丑陋,“我心疼你,我才会抛下脸面做这等上不得台面的事,实在是不忍看你继续沉溺在火坑里不出来,你叫我怎么能狠下心!”
“……”苏玄竟然不知该如何反驳。
二人的争执依然在继续,你一言我一语,战火持久,关谈月被言若涵这样怒骂,心里也不舒服,想驳回去,居然找不到插话的机会,心说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悄悄溜了。
她看准个空隙就拔步,实在不想留在这里独自享受尴尬,结果刚转身,就被言若涵拉住,大力拽过来:“你跑哪去!”
关谈月吓了一跳,一个没站稳,挣个身子往后倒去。
在这短暂的一瞬间,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要是摔下去,恐怕胳膊都要摔断了,绝望地闭上眼等待疼痛袭来,然而却被一个有力的臂弯抱住。
再睁眼,却发现是苏玄正托在她身后,把她扶起,同时,男人额头上青筋暴起,似是再也忍不下去,冲言若涵吼道:“你现在给我滚!”
“……”
言若涵浑身僵硬,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淌,脸颊火辣辣地疼,顾不得泪水洇湿伤口,转身跑出屋子。
关谈月有些尴尬地站直身体,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客气地对他道:“……谢谢啊。”
苏玄叹了口气道:“真是抱歉,又差点让你受伤。”
“我没事。”关谈月看言若涵进了电梯,劝道,“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她吧,她现在情绪激动,你跟着她,别再出什么事。”
“她能有什么事。”苏玄瞪了她离开的方向一眼,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月月,我有话对你说。你今天务必听我把话说完。”
“……”
他俩这么一闹,本来关谈月是不想和他交谈的,现在也不得不听他说了。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魏赴洲的车停在楼下,一直没走。他亲眼看着言若涵抹着眼泪匆匆奔出来,不禁又想起上次惨况,还以为她们又起了冲突,满心焦急地上楼查探情况,结果就看到这么一幕。
苏玄往前迈进一步:“月月,原谅我用这么不体面的方式把你骗过来,还让你撞上这一幕,可我是实在没办法,这些天,我总想找个机会同你说清楚,你却怎么也不愿意听我说。”
关谈月严肃着脸打量他,听他继续说,“我其实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对我还有没有意思,我知道这样问很不礼貌,可是我不信,不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知道你不爱我,但是你敢说那些天,你对我的倾诉,对我的发泄,诉说你婚后被那个疯子压抑的痛苦,这些都是假的吗?关谈月,你敢说你没有一点动心?”
他这样问,非要得到一个答案,关谈月沉默住了,两手住放在身前,攥紧包链:“苏玄,你既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实话告诉你,我对你,一点都没有动心过。”
苏玄的嘴唇颤了颤:“你撒谎。”
关谈月表情不掺一点假:“我没有撒谎。我承认,我曾经可能是说了一些话,让你产生了误会,可我那也只是一时的宣泄,真的只是无心之言。”
“你对我做的一切,我都很感激,我也会一直记得你的好。毕竟倘若不是因为我,你不会丢了工作又失了人心,这些言若涵说的我都认,我承认我也有责任。”
“可是苏玄,”她蹙起眉头,很认真地说,“你难道就不想想,你也是三十的人了,把一腔热血洒在我这个已婚妇女身上,你真的觉得合适么?你有那个工夫跟我浪费时间,好好找一个姑娘娶了,早点成家立业,比什么不强呢?”
苏玄什么都听不进去,坚决地摇摇头,很用力地说:“我不会。你知道的,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你。”
没有人能形容他那种感受,自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仿佛看到画中的精灵朝他走来,只感觉这女孩无限契合他的灵魂,让他这辈子都难以忘怀。
他几乎在那一刻就认定了她,无论未来有什么阻碍,道德还是伦理上的约束,他都不会在乎,只想跨越万难来到她身旁。
“可是我不会喜欢你。”
关谈月一下打碎他的梦境,加重了语气,“而且我还要告诉你,我现在和魏赴洲好得很,他待我也很好,我们已经打算好好过安稳日子了。”
“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只有你一直沉浸在幻想里不放下。你好好想想,你到底爱的是我,还是爱上自己向往自由的灵魂、想要挣脱束缚的心。”
“我拜托你清醒一点吧。”
“……”
关谈月一语中的,随机转身离开,苏玄僵在原地,只感觉浑身比被泼了盆冰水还冷,摇摇欲坠像一片没有生机的枯叶。
她当然不会回头,一股脑儿地往外走,心里压根没怵头,这事她以前干过好多次,完全不会考虑这么说会不会对别人造成什么负面影响。
然而刚走到电梯间,就被一只手突然抓住手腕,拖着她往电梯里拽。
电梯间没灯没窗户,光线十分昏暗。关谈月没看清那人的面孔,差点要喊,结果在被拉进电梯的一刹那,周遭亮起,她也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竟然是魏赴洲。
关谈月震惊地愣住,男人的眼神露出灼灼凶光,攥着她的手,一声不吭。
她也几乎立刻反应过来,刚才的对话都被魏赴洲听到了,条件反射地感到害怕,几乎立刻就要解释:“我和他没有那样的,魏赴洲,你……”
等会儿,她在解释什么呢。
她也没说什么过分的事啊。
关谈月一下子不说话了,心中忐忑,却怎么也没法从他脸上分辨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直到电梯下到一层,魏赴洲拉着她的手,一路强硬地拽着她,把她扔进副驾,自己则绕了个圈坐进去。
车门全部被他落锁。
他……要干什么?
关谈月喉咙微动,不自在地吞了口口水。
“刚才怎么回事。”魏赴洲质问。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啊。”反正关谈月觉得自己没错,也不知道有什么可心虚的,而且他不是都听到了么,自己都说得那么明显了。
“嗯?”
魏赴洲眼神变得冷厉,两只手摁住她的手,转过来伏在她身上,表情是说不尽的偏执占有,他说,“看到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到你被他骗来找他?”
“还是听到你说‘你对我做的一切,我很感激,我会一直记得你的好’?”魏赴洲手游向她的腰窝,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刺激得关谈月喘息一声。
“……你别动我,痒。”她把脸偏过去,解释,“魏赴洲,不带你这样的,你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我的正常工作你不要过问。”
“正常吗?”魏赴洲被她这么一说,更气了,捏着她的脸,把她两瓣脸蛋都捏得变形,“你跟我说这是工作?我当然可以不干涉,可你就是这么跟他聊工作的?”
关谈月:“你……你放开我!”
魏赴洲用力地亲她,一只手搂着她的头,另一只手不安分都往她身上到处乱摸。
关谈月被他摸得浑身发软,大冷的冬天蒙了一层细汗,心说可不能在这就和他摊牌了,只得求饶:“嗯……好好好,我错了,你饶了行不行?你别这样……外面那么多人……”
她动情时的声音充满媚态,而且身体总是那么敏感,一出声就让魏赴洲难耐得不行。男人表情混沌,含着她的耳垂道:“月月,我爱你,月月。”
疯了似的,一遍又一遍。
他其实听到那些话,心里是很开心的,就是再不相信关谈月,也不会听不出那些话的意思。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是……想气气她罢了,最好在希望她以后再干脆一点,说的前面那堆乱七八糟的话都不要有,直接残忍拒绝才好。
这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小心眼,而是因为他总能想到,她之前拒绝自己时有多心狠,他不想看到她在别人那有于心不忍的姿态,他想让那人也尝尝这味道。
毕竟这姑娘对别人总是心软,到他这偏偏最会欺负他。
魏赴洲想到这里就来气,抬了抬下巴,道:“后面去。”
关谈月:“?”
意识到她可能要干嘛,关谈月道:“绝对不行!”
在单位楼下,在车里,在公众场合……绝对绝对不可以!
虽然说以前他们在车里也有过,但那时魏赴洲至少是收敛的,会选择一处静谧荒凉的地方,几乎算得上是无人区。
可现在……这这这怎么能行呢?
“你不愿意?”
魏赴洲眸色一凛,再次把手伸向她的腰窝。
“啊……”
关谈月泪眼汪汪,欲哭无泪,却不知为何,居然从心底生出一丝期待,还有点渴望这种刺激。
果然跟不要脸的人待久了,她也会变得不要脸起来。
关谈月只好乖乖地钻到后座,屈服在他的威压之下,魏赴洲则趁着她背过身,看向高楼上方,只感觉其中一扇窗子动了动,有人影落到对面的墙上。
他勾起唇角,伸腿跨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赴洲抱紧关谈月,轻轻亲了亲有些瘫软、面色潮红的女孩。
关谈月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微微喘息。
魏赴洲最后望了一眼上方那个位置,却发现窗户不知何时被人关上了。
男人呼出一口气,眸中的光明灭不定,心里只感觉得到莫大的满足。
真是太坏了。
他有一百八十几个心眼子,但是他都不说,关谈月自诩最会在感情里玩弄人心,可和他一比还是太小儿科了,在这一点上绝对玩不过他。
因此只有一种可能。
魏赴洲搞过的异性朋友绝对比她多。
关谈月对这一点是深信不疑的,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把那些流言蜚语全部当成了真的。后来成为了他的妻子,检验了一下他的能力,发现他也是强得没边,绝对不是一个处男能做出来的事。
还有他这些超高明的手段还有张口就来的骚话。
以及动不动……随时随地都能发情的本能。
最关键的是。
他发起情来从来不会脸红啊啊啊。
厚颜无耻。
厚颜无耻!
那天,关谈月正在沙发上打游戏,看见他拿着烟盒在屋里走来走去,不知又抽哪门子风。
“打火机呢?”魏赴洲说,摸摸电视机下方的机柜,又打开茶几下面的圆抽屉里翻找。
都没有。
关谈月瞪了她一眼。
看吧,她就说,好不了几天。
这距离他做完手术,还没有一个月,春暖花开的时节都要到了,某位烟瘾又要犯了。
抽吧。
抽死他。
死了才好。
关谈月绝对不会出言阻拦,一门心思地打游戏,看着屏幕上的小人,疯狂点手指,几乎快要把屏幕点碎。
“上啊,上啊!”
“靠,会不会玩,老娘不奶你了,弱鸡。”
“……”
看关谈月无动于衷,魏赴洲一阵恼火,走过去,一把夺过她的手机,举老高。
“上,杀啊……诶?”关谈月再一定神,发现手机被他拿走了,跳进来拼命够,“你还我,还我手机,快给我!”
魏赴洲直接给她关机,丢在沙发上。
“你有病吧!”关谈月直接崩溃了,气得打他,“这可是排位啊哥,我就差一颗星就晋级了,我都要赢了!”
关谈月气得要哭了,“你赔我你赔我你赔我!”
“……”
魏赴洲一时语塞,只好顺着她道,“改天给你打回来,行么?我现在有个重要的事问你。”
关谈月:“什么?”
“我打火机在哪。”
“你打火机放哪我怎么会知道?”关谈月一脸迷茫,瞬间恍然,“好啊你个魏赴洲,你还敢抽烟是不是?你真是厉害坏了,不拿自己命当命。”
“不是你藏的?”
“我藏那东西我脑子有病啊。”关谈月瞪他,“这种受累不太好的事情我不会做,你愿意抽就抽,找不到打火机不要赖我头上。毕竟真的想抽的人有一百种方式能抽到。”
关谈月调出外卖软件,搜索“打火机”,摆到他面前:“来,挑一个,极速达,半小时就送货上门,保证你烟瘾都是新鲜的。”
魏赴洲:“……”
这是什么新型的劝戒烟方式么?
总之魏赴洲不乐意:“我不买那东西,我也不抽。”他突然跪在床上,抱着她就亲起来,“我就要你,你用你身体帮我戒,好不好?”
“……”
像条时时刻刻都在发情的狗。
男人神情迷离,把关谈月吓得一阵发抖,可是他也不能天天都要吧,那这烟瘾简直也太大了。
“你你你……等会儿。”关谈月一手糊上他的脸,把他扒拉走,有些警惕地捂紧自己的睡衣。
其实自从接受他以来,关谈月就变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总能想起他以前的过往。
她会像个处于热恋期的小姑娘,没由来地想到他之前到底跟哪些人做过,又跟什么人谈过恋爱,他们之间有多亲密云云。他说他那样爱她,可不还是把爱给过别人,他说得又有几分真?
以前,关谈月不爱他甚至恨他的时候,和他做时不会有这样强烈的想法,因为那时她也不在乎他,二人说得好听就是单纯地解决个生理需求,对谁都受益,没必要探讨过去。
可现在,关谈月意识到自己可能出了问题,她确确实实地对魏赴洲的过往产生了怀疑,她居然在吃他的醋。
只是这一点便能证明,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偏偏就是这一点,是关谈月最不愿意承认的。
魏赴洲依旧不依不饶,关谈月最后拗不过他,真的生气了,表情十分严肃地道:“魏赴洲,从现在开始你不要拿碰过别的女人的手碰我,我嫌恶心。”
第60章 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
魏赴洲没明白她为何这样说:“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谈月冷冷瞟了他一眼:“我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
魏赴洲的表情更加疑惑:“我不知道。”
他还是第一次见关谈月在他面前这么欲说又止,然而关谈月不想承认自己那么在乎他,抿了抿嘴:“那你就当我没说吧。你不知道什么意思, 正好我也不想再听一回。”
她把怀里的抱枕砸在沙发上,带了点火气,站起来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魏赴洲留在原地, 思索了半晌, 突然就明白她话中的含义,勾起一抹后知后觉的笑, 回身追上楼。
一进屋就看见女孩整个人趴在床上,抱着枕头把脑袋陷进去,拖鞋没脱, 脚支楞在床边,小腿一抬一晃,勾勒得背部曲线一起一伏。
魏赴洲喉结微动, 静悄悄走过去, 把一只手搭在她后背上:“你想说什么, 我猜猜。”
关谈月吓了一跳, 鲤鱼打挺似的翻过身,眼神幽怨地望着他。
“你想说我跟别的女人有过, 对不对?”
他凑近,温热的气息吹动她的发丝,关谈月咬咬嘴唇,不拿正眼看他:“我没那么想。”
魏赴洲:“那你就是在吃我的醋,觉得我和那多人搞,你心里接受不了。”
关谈月:“……”
“我没想过!”
她有些恼羞成怒,吼出声, 这种事自己心里知道也就算了,结果从他口中说出来,就变得特别让人难堪——就连她自己也不理解为何要爱上他。
如何说这是一个化敌为友的剧本,她能理解,她可以在了解他的一切后和他做朋友,却唯独不能接受这是一个因恨生爱的剧本,就好像这有损她这个娇纵大小姐最后的尊严。
“我告诉你魏赴洲,”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开始发火,坐起来,指着魏赴洲的鼻子就说,“你跟谁搞过我管不着,我也不在乎,你不要在这诬陷我!”
小姑娘腮帮子鼓鼓的,脸蛋又红又嫩,明明脾气那么坏,却看着特别可爱,魏赴洲一阵心乱,扯了扯她的脸颊,笑道:“是么?那就当是我想多了,至于你怎么想的,跟我也没关系。”
他倏地就抽离开来,打得关谈月措手不及,她下意识喊:“喂!”
心有不甘地叫住他。
魏赴洲回过头。
关谈月本来想说什么,蓦地对上他一双深邃的瞳眸,男人的眼睛里像是藏了蛊惑人心的妖兽,正一点点吸食人的精魂。
她被他这么一回望,一瞬间全忘了要说的话,有些手足无措,愣了半晌才道:“魏赴洲,我就跟你实话说了吧,我从来没有跟不干净的男人睡过,这也一直是我的底线。可是对于你的过去我实在是接受不了,所以我建议我们以后不要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就好像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把他们费了好大力气建立起来的夫妻感情都抹平。可她心里就是不爽,就是想说出来,以及关于某些人那些烂事,就是觉得恶心。
魏赴洲敛了笑,眸里的光明灭不定,一个转身压过来,把她逼得紧贴在床靠背上:“大小姐,你要不要听听自己说的什么胡话。就允许你睡那么多男人,却要求我必须干净?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他不惯着她,嘴上工夫永远了得,身体却很诚实,强硬地捏住她的后颈,“关谈月,你没有资格要求我。”
“你什么意思?”关谈月挣扎,“什么叫我睡过很多男人?你当我关谈月是什么人,随便一个垃圾我都会睡吗?我除了闻……”
“你说够了没有。”魏赴洲意识到她要说什么,声音冷下来,带着某种警告。
关谈月的怒火也被他勾上来,故意气他似的道:“我为什么不说?我就是再过分,也比你强吧,之前你那些事可是传的满成风雨呢,总不可能是空穴来风,要不要我再给你重复一遍。”
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虽然这半年来已经被生活磨平了大半,然而依然有骨子里的金贵在身上,其实也是积压在心里很久的话没说出来,这次直接爆发了。
可是她深知,如果不是因为在乎,自己压根不会顾及这些,可偏偏就是动了心,居然会有点喜欢他。
魏赴洲托起她的脸,眼里闪着锋利的光,实在是被她气得不行,脸都绷得很紧。
她这么逼他,竟然会听信那些外人的话,如此来诋毁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说一些双标的话乃至和前任的细节,真是不嫌害臊。
他怎么说也是个男人,一身的傲气,怎么可能会在心爱的女孩面前承认自己为她守身如玉多年。偏她这些年不知交了多少个男朋友,她有过一天安分守己吗?有过哪怕一次想起过他过的是什么苦日子吗?
他就是再爱,也总得有尊严吧。
“关谈月,”他一字一句地说,“你用不着拿这些话激我。咱俩谁比谁更清白,我想彼此都心知肚明,也用不着比来比去。”
魏赴洲沉着脸,捏她后颈的手劲加大,就像是从前面捏她脖子一样窒息,“我就是想问你一句,承认喜欢我那么难么?你不就是想知道我跟多少人搞过,行啊,说喜欢我,我就告诉你。”
关谈月却嗤笑一声:“你做梦吧。”
她语气很凶,不带一点感情,恶狠狠地回瞪他,“我就是死,也不会喜欢你。何况你那些烂事,我也压根懒得听。”
“……”
自那日结束过后,关谈月和魏赴洲的这次吵架,持续了好几天。
起初,关谈月以为他又会来求和,毕竟二人每次吵架后,他会很疯狂地求她原谅,她甚至都想好了自己这回绝不会被他的气势压倒。
然而魏赴洲这几天都很冷淡,几乎是在用冷暴力的方式处理问题,不仅没有跟她道歉,反而都不怎么搭理她。
当然也不是绝对的冷,除了一些亲密的行为,他依然要每天接她上班下班,一发现她回家晚了就会接连不断地打来电话。
关谈月一直在等他道歉,等着等着居然也没有要跟他较劲的心气,退步地想只要他主动求和,她就顺坡下,不再跟他计较。
那天工作日,正好赶上临下班前开会,耽误了一会儿时间,蒋仲祺在台上正说得滔滔不绝,关谈月没法开溜,偏这时魏赴洲打电话过来,关谈月挂了一个他又来一个,手机一直震动不停,都惊扰到别人,关谈月赶紧立刻关机。
秦潇潇看见了,偷笑,压低声音:“怎么,魏总又来查岗了?”
关谈月斜了手机一眼,黑脸道:“神经病,狗改不了吃屎。”
秦潇潇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她骂他是狗这样的话了,被她逗笑:“我怎么看你这几天都不太高兴?好像一提到回家就脸色不好,你俩……不会又吵架了吧。”
关于这件事关谈月没跟她说,她也不好意思提,不过她情绪向来都写脸上,秦潇潇想看不见都不行,随便一猜就能猜出怎么回事。
关谈月点点头,秦潇潇又说:“你俩这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的,怎么回事?老这样下去可不行。如果真的有心结,就一定要说出来,不要互相憋在心里让对方猜。”
“……我知道。”关谈月垂了垂脑袋,尴尬地应下,躲在前面人身后跟秦潇潇悄悄说,“可是很多事情,就是没法说清楚的,也不愿意说,我心里过不去那个坎。”
“比如呢?”
关谈月一愣。
比如……我喜欢你。
她挠了挠头,到底是没敢把这句话说出来,就是对别人说的勇气都没有。关谈月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这几个字了。
她只是摇摇头,不愿意多说,秦潇潇也只好住嘴,没再提这件事。
“对了月月,”秦潇潇这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移话题道,“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是白羊座。”
她这么一说,关谈月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好久都没想起来生日这回事了,居然这么快,眨眼一年又过去了。
“嗯。”
“什么时候过?”
“三月二十三号。”
“我记住了。”
“记这个干什么?”
“你就别管啦,作为我的闺蜜,我要送你一个特别精致的礼物。”
秦潇潇说的时候,眼里都闪着星星,似乎很享受给别人带来惊喜的那一刻。
“你可别乱花钱。”关谈月劝阻说,想起她手头也并不宽裕,不仅做着兼职还多带了一个家教——想起这个家教,她问,“对了,你这些天去的那个不怎么好相处的家教,就是蒋哥说涨课时费那个,还顺利么?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秦潇潇沉默了一下,只是摇摇头:“没有。如果非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我总感觉这户人家有些不对劲,但是……我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关谈月没太听懂,只待细问,却被蒋仲祺一嗓子叫回了魂:“关谈月秦潇潇,你俩躲后面干嘛呢?这么想下班,这么点时间都忍不了了?”
二人顿时止住嘴,周遭一阵大笑,关谈月不好意思地道:“没有蒋哥,我俩这是对您的言论钦佩之至,一时间这都没控制住呢。那个……您继续,继续。”
她马屁张口就来,蒋仲祺瞪了她一眼,都没脸听她说的话:“行了行了,你少来这套。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商演不?时间定了,这周六,地址我到时候发给你,记得穿好看点,千万别给我掉链子,听到没有?”
关谈月猛地点点头。
彼时楼下,魏赴洲正在车里等她,他闲来无事,没事刷刷手机,心思却不在上面,隔个几秒就要看一眼大门口。
后来他实在等不下去,给她打了电话,结果还被这姑娘给挂了,再打过去她就关机了,魏赴洲心底渐渐涌起怒火。
他总能想起自己就是再忙,面对百来号人开会也能抽空接她的电话,然而她却……
也是这时,魏赴洲的车门突然被敲响,来者是谈卓。
魏赴洲没想到在这遇见他,降下车窗,男孩弹出个脑袋来,嬉皮笑脸道:“姐夫,晚上好啊。”
魏赴洲等关谈月等得已经没有好脾气,把头扭回来,平淡地点点头。
“接我姐?”
“嗯。”
“我接潇潇。”他说,“不过我问了,她们好像在开一个很重要的会,姐夫你也别太着急了。”
“那个……让我进去呗,外面冷。”
魏赴洲看了眼后视镜,一辆新款玛莎拉蒂跑车就停在后面,他冷冷说:“你的车不就在后面么。”
谈卓挠挠后脑勺:“咱俩一块等,不至于无聊嘛。”
还死皮赖脸上了。
“……”
魏赴洲只好打开门锁,放谈卓进来,谈卓一坐在副驾驶上,就跟他谈天说地地聊起来,净说些一些不着四六的话。
魏赴洲一句不说,也没有阻止,对方的话也一字不落地全落尽他耳朵里。
“我姐这个人吧,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记得有一回特别好玩。”
谈卓话匣子一打开,就跟源源不断的洪水似的,收不住,“她吧,跟她们那群名媛圈里有一个人不对付,被人家整了,让她打赌,明明是火坑,她还跟人家赌,赌的是最新款首饰……叫啥名字我忘了,反正是全套购置权。我姐当时是要靠着这身首饰在国际晚宴上亮相的,全国仅此一份,说是要从国外买,得等好几个月,到时候晚宴都过了。”
“本来都以为她这次脸是丢定了,我们都劝她别参加晚宴,总比当着面让人打脸强。可是她偏不听啊,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什么也得参加这次宴会,拖了好多层关系才购置到一套更好的首饰,然而却在运输途中出了问题,最终没有及时送到,让我姐在会场上丢了大人。”
魏赴洲沉默着,一直没插话,直到听见他提关谈月的糗事,才问:“后来呢?”
“后来?”谈卓想了想,随口道,“后来她就跟闻钰搞对象了,名媛圈所有女孩,包括她那个死对头,一夜之间都失恋了。”
“……”
“你说这算不算是一种报复?”谈卓还没反应过来什么,呲着个大牙傻笑,直到对上魏赴洲黑脸,才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恨不得掌自己嘴,“我呸!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啊,姐夫,你知道的,咱这就是话赶到这了,我真没别的意思啊。”
谈卓望着魏赴洲的冷脸,吓得都要尿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面对的可不是别人,是魏赴洲啊。
他也真是有病,干嘛非得跑过来和他聊天呢。
魏赴洲对“闻钰”这两个字很敏感,若说他一直对苏玄心存危机,还不如说他对闻钰的危机感更大,因为前者虽然总在他面前晃悠,看似更具威胁其实没什么存在感,然而后者不同,虽然没再出现过,却一直像一根刺扎在他心上,让他永远也没法忘怀。
男人都会倾向于跟自己实力相当或比自己强的人比,那种特别弱的他们其实根本不会在乎。
闻钰就是这样的敌人,他比他家世好,比他长得帅,比他更会讨女孩欢心,同时还温文尔雅、举止端方,商场上那些龌龊的手段他没有染指过,也不必染指,因为总有家里给他托底。
他就像一只仙鹤,受着万众瞩目,一身正气凛然,无论走到哪都跟是最耀眼的存在。
最关键的是……他是关谈月唯一爱过的人。
“下车。”
魏赴洲毫不客气地说。
“别啊,姐夫……”
“我让你下车。”
“……”
谈卓没敢再说什么,只好狼狈下去,坐回自己车里,看着他那辆车的背影,偷偷在心里骂了句“小心眼”。
他前脚刚坐进去,后脚关谈月和秦潇潇便出来了。
两个小姑娘有说有笑,也不知谈了什么,总之特别开心,魏赴洲远远看着,只感觉扎眼,就好像她根本不把他们吵架的事放在心上,一直为此受伤的只有自己。
谈卓没坐热乎,就走下车来,冲秦潇潇招了招手。
魏赴洲也下来,并不走过去,而是双手插兜,靠在车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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