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一愣。
“江砚……”
“阿砚?”
江屿年看见来人有些意外, 随即意识到自己穿着裙子,可话已脱口而出。他看向江砚的眼神透着心虚和不安,犹如等待审判的羔羊。
江砚从转角走了过来, 扫过筱琳抓着他哥的手, 脸色冷凝。几乎同时, 他攥住江屿年的手,强行将两人隔开,动作中透着赤.裸.裸的占有欲。
“怎么回事?”
江屿年被扯到他身后, 对上黑着的脸, 不安地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认识她。
江砚没有说话, 盯着他敞开的领口,漂亮的锁骨清晰可见。
这幅样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看过。
他压下心底的妒意,利落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
“我带了外套的……”江屿年想推拒,今天风大, 不穿外套容易着凉,
“别动。”
江砚语气不似平时温和, 甚至有些冷硬。
江屿年心落了落,他果然生气了。是怕他冷, 还是觉得自己在学校穿女装很怪, 所以才要用外套遮住?
方筱琳直愣愣地站在一旁,近在矩尺, 却又那么远。她看着江砚极其自然的动作,心绞在一起。她也穿的也很薄,很冷,可他的眼里只有那个人。
走廊里的风一下低八度, 变得刺骨,可再冷也比不上心冷。
“江砚……”方筱琳眼圈泛红,开口道:“你被他骗了,他是男的。”
江砚替他哥拉上拉链,神情专注,世界仿佛只剩他们两个人。拉链一直拉到顶,遮住那片晃眼的皮肤,裹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
明明早就习惯他的冷漠,此刻她却十分不甘,激动地揪住他衣袖,“他叫江屿年,宣讲会那个志愿者,他不是女……”
“我知道。”江砚淡漠地拂开她的手。
方筱琳不敢置信,“你知道?”
“你知道还……”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方才楼下躲在暗处的偷窥,竟是对着一个男人!
这一个多月来,她怎么就没发现江砚是gay呢?
“怎么会……”方筱琳受伤的眼中,夹杂一丝错付真心的不甘,指向江屿年,“那你知道他……他有女朋友吗?”
此话一出如平地惊雷。
“女朋友?”江砚皱眉。
江屿年更茫然了,“我怎么不知道?”
这真的有点莫名其妙了。难不成她怀疑自己跟江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虽然他穿成这样,但他性取向绝对正常!不过,他算看出来了,这个女生喜欢江砚。
“是你亲口承认的,”方筱琳说:“那次我捡到你的胸贴,你忘了?”
“胸、贴?”江砚沉着脸吐字,那审视的目光似要把人灼穿,“你让她捡了胸贴?”
“不是……”江屿年终于想起还有这么个细节,头皮一麻,“是我自己的。”
方筱琳已经分不清他哪句话是真的,“你穿男装也要塞胸贴?”
江屿年百口莫辩,当着外人,他羞于启齿。总不能告诉她,那天是因为被江砚弄.肿了才塞的?那不真成变态了?
他无意与人争辩,防止场面再度失控,拉着江砚低声道:“我们回去再说,行吗?这里……”
“江砚……”方筱琳固执地拦住去路,喉口发颤,“你信我好不好?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个变……”
“跟你有什么关系?”江砚彻底冷下脸,脸上是被纠缠的不耐,“让开。”
方筱琳脸色煞白,眼里水光浮动,楚楚可怜却换不起对方一丝怜悯。
对江砚的冷漠,她明晃晃的暗恋无疾而终,她深吸了一口气,颤声道:“对不起,是我自作多情了。”
江屿年见不得女生哭,有些不忍,悄悄扯了扯江砚的袖子。
江砚梗着没动,他又用力扯了扯。
“抱歉。”江砚淡淡吐字。
方筱琳摇摇头,扯出一个心如死灰的笑,捂着嘴转身跑开,紫色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江屿年看着空荡的走廊,心里五味杂陈。他侧过头看向江砚,对方脸上依旧是那种事不关己的漠然。好像除了自己,江砚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异于常人的平静也无怪乎一种冷漠。
“她就是你那个同桌吧?”
所以江砚电话里说的穿紫色的女生,是她?还是自己?
不过现在,好像没有纠结的必要了。
江砚没有说话,紧绷的下颌线透露出他并非表面的平静。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江屿年想说什么缓解一下气氛,说那个女生对自己有一些误会,也不能怪她。不过她好像很喜欢你,你要不要再去跟她解释一下,你们之前不是还一起散步吗?
“……”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隐秘而沉重的压迫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也不敢跟他对视。江屿年便不说话了,走廊的风似乎更冷了,吹得他手脚发凉,只想快点换下这身衣服,也就忘了还有什么没解释。
比如女朋友,比如为什么被人捡到胸贴,又比如,为什么穿成这样?
或许不是忘了,是逃避。
江砚的沉默,太吓人了。
“你怎么不走了?”
江屿年踩着高跟鞋,走得很慢,很容易就能追上,但江砚没动。
他又一步步挪回来,靠着墙缓解脚踝的酸痛。
“阿砚,你别不说话。”江屿年轻声唤他,睫毛微颤,“我可以解释……”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也有点委屈。明明已经二十岁了,却还要被比自己年纪小,叫他哥的人审判。
“怎么回事?”江砚终于开口,声音很沉。
于是开始干巴巴地解释起来,从莫名其妙的碰面,到莫须有的“女朋友”,提起胸贴,江屿年幽怨地瞪他,还不是那晚他非要给自己按摩,把那弄.肿了,衣服磨得疼才贴的。真要论起来,江砚得负一半的责!
“那天早上走得急,不小心撞出来了……她以为是女朋友的。”
江砚心里明净,但脸上的凝重未减分毫。他略微俯身,宽阔的肩将江屿年完全笼罩在阴影中,指着他的裙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电话里的坦白他果真没有听见,反而自己被逮个正着。
“我说过,我不喜欢哥在外人面前穿成这样。”江砚的声音带着刻薄的冷意,“哥穿成这样,让女生穿什么?”
他已经很克制地对这件事视而不见,学会尊重他。可亲眼看到,那点克制瞬间瓦解。一想到他这幅样子被不知多少人看见,他就嫉妒得发狂.
凭什么?
凭什么别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哥的身体,他就只能躲在阴暗的角落窥探,像个见不得光的蛆虫。
江砚的目光变得阴鸷,牢牢锁住眼前的紫色。他哥穿着它露肩的样子,该死的迷人。迷人到他想立刻将它撕碎,让他只能对着自己发.s。
江屿年脸色有些难看,果然,江砚还是接受不了,觉得丢脸。
“我也不想的。”他低下头,把兼职的事告诉他,“我只是想多挣点钱,只是拍拍视频,没有做别的……”
上流阶层的富家子弟是无法体会普通人的难处的。
江砚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不是意外,如果不是他恰好救了他,这辈子他们根本不可能有一点交集。
就像最初,他根本没把这个怯懦的男人放在眼里,无非是掌权后用支票就能打发的过客。
可不知何时起,既定的轨迹逐渐偏离。他越发失控,对他哥生出了近乎病态的占有欲。
很多事,不可抗力。江屿年,就是那个意外。
“对不起,”江砚脸上的冷漠褪去,染上一丝灰败,“是我给哥添麻烦了。”
江屿年心里一紧,“我不是这个意思。”
除去最初的后怕,他早就把江砚当成了最亲的家人,家人又怎么会是麻烦呢?
“我明白哥的意思,”江砚垂首,哑声道:“是我不对,我能顾好自己,哥不要再为了我逼自己做不想做的事。”
说完,他后退一步,落寞地转身。
“不是的!江砚……”
江屿年有些发慌,想追却被高跟鞋绊住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心一点点下沉。
*
江屿年收拾完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
开锁进去,江屿年背靠着门有些疲惫。
客厅早早黑着灯,静得只有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往常这个时候,电视里总放着吵吵闹闹的偶像剧,江砚会窝在沙发里,等他回来。此时此刻只剩一片冷清的空荡。
他摸了摸灯,蹭掉鞋子,换了双更轻便的软底拖鞋。餐桌上摆着一副干净的碗筷,厨房锅里的菜正冒着热气,还能闻见香味。和往常一样,时间掐得正好,是他平时回来的点,只不过,少了个人。
挎着包回房,路过江砚紧闭的房门,江屿年脚步顿了顿,迟疑着退回两步。
一条细长的光线从门缝底下漏出来,刚好落在他鞋尖。里面没一点声音。
里面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
江屿年抬起手,停在门板几寸的空气里,想问他吃没吃,没吃的话要不要跟自己一块。但手指却缩了缩,指甲一点点掐进掌心,留下小小的月牙,又慢慢松开。
平时他回得晚让江砚先吃,别等自己,给他热热菜就好,这次大概也一样。问了也白问,说不定不想理他。
不过是闹闹别扭,过两天自然就好了。
江屿年自我安慰地想,收回了手,脚尖从门缝的光线里移开了。
门后,江砚背靠着门板,屏息听着外面细微的动静。脚步声停了,又靠近,驻足良久,久到数清对方的呼吸。他转过身,盯着底下的鞋尖,仅仅一秒,就消失不见,把他眼里一丝小小的亮光一并带走。
敲门声始终没有落下。
江砚垂下眼睫,走到床边坐下,手里捏着柔软的薄片,边角被反复摩挲得有些发黑。他定定地看了会,手心猛地收紧,指甲泛白,似要捏碎一般。几秒后,力道松懈,他摊开手,那团收合的皱褶一点点延展开来。
是那晚江屿年随手塞进床头柜里的胸贴。
夜风掀起窗帘,轻轻晃动。衣柜深处,一个旧鞋盒静静躺着。里面整齐码放着一堆同样被用过的“破烂”,散发着难言的味道。
江砚盯着盒子里的东西,脑海中模拟他哥抬手又放下的画面,手指无意识摩挲软片,而后他把抚平的胸贴放进去,动作很轻,然后盖上盖子,把盒子紧紧按在自己心口。
寂静中,只有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又沉又重。
“哥……”
*
天气渐渐转凉,江屿年的学业也开始紧张起来。空闲的时间都在准备考证,图书馆成了他第二个家。而江砚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这些天早出晚归,两人碰面的次数少得可怜。偶尔在客厅撞见,也只是匆匆打个照面,说不了几句。
谁都没有提之前的事,那点不愉快仿佛被时间悄悄抹掉,变得不痛不痒。
但只是假象,江砚变得话很少,不再黏他,说话都透着客气和生疏。江屿年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习惯,又不知道怎么办。
图书馆走廊尽头的窗台,是块背书的区域。江屿年靠着墙,指尖在纸张上轻轻划过。坐在旁边的郝梦背得口干舌燥,晃了晃保温杯,发现空了。
“渴死了,我去接个水。”
她顺带拿起江屿年的杯子,发现里面还是满满当当的。
“你是想累死自己啊,背这么久一口水不喝?”
江屿年对待学习十分专注,可以连续背一个小时不停歇。他没抬头,显然还沉浸在书里。
郝梦摇头叹气,拿着杯子走了。她没看见,柱子后面,章皓脸色阴沉地看着这边,手指捏得咯咯响。
上周他在郝梦那儿碰了一鼻子灰,现在看到她对江屿年这么上心,心里醋意翻江倒海。
人前脚刚走,章皓后脚就闪现,黑色的影子打在写满笔记的课本。
“这么卷,要考研啊?”他故意用肩膀撞江屿年的胳膊,江屿年没设防,书险些掉在地上。
“奔着明年的奖学金去的吧?”
背得好好的忽然被打断,江屿年也没有生气,马马虎虎地听着,手指翻到下一页,“不可以吗?”
“你还真是功利,那些教授真是看走了眼。”章皓抱着胳膊,戏谑地说:“到时候国家线上涨指定有你一份功劳,你就高兴吧。”
对方身上过浓的男士香水,闻得江屿年有些头晕。他合上书,往后挪了小半步,“你不想出力,可以不用卷。”
他白天要上课,课余带家教,还要抽空看书,实在没精力应付这些有的没的。
“你!”章皓声音拔高,被他这软绵绵的态度噎得火大。几个路过的学生看过来,他脸一热,又跨步上前,把江屿年堵在窗台角落,压低嗓子,“装什么装?还不是穷鬼一个,真以为郝梦看得上你?”
怎么又扯到郝梦了?
江屿年微微蹙眉,觉得他脑子有点毛病。
见他沉默,章皓以为戳中痛处,得意地扬起嘴角,“她也就看你可怜,搭理你两句,识相点就离她远点!”
“哦,”江屿年抱着书,想从旁边绕过去,“那我走了。”
书包带却被章皓一把拽住,扯得他一个趔趄,““走什么?心虚了?其实心里自卑得要死吧?”
装得跟没事人一样,真他的恶心。
他就是恨江屿年这副样子,窝窝囊囊的,又软又闷,偏偏谁都向着他!拍会长马屁不说,凭什么郝梦也对他那么好?
自己追郝梦两个月了,愣是不给他一个好脸。章皓纳闷了,他到底哪点比这个小白脸差?
一定是这小白脸在她面前抹黑他,否则就凭系主任是他姑妈,她凭什么看不上他?
江屿年真没空陪他闹了,伸手去拽自己的书包带……
“放开他!”
不远处,郝梦的声音插.进来。她抱着保温杯快步走上前,看见章皓,面色不虞:“你干嘛呢?”
“没干嘛啊,我跟他说话呢。”章皓一见郝梦,气势立刻矮了半截。
“说就说,别拉拉扯扯的,还以为你要搞基呢。”郝梦用保温杯将两人隔开,“别把我家屿年带坏了。”
屿年?
叫得这么亲密?!
章皓很是吃味,“你都没这么叫过我。”
“叫你皓子你又不乐意听,怪我咯?”郝梦吐吐舌头,都是各班班干的缘故,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两人熟得很。只不过郝梦把他当朋友,章皓却想得寸进尺,总想发生点什么。纠缠得多了,郝梦觉得烦,一直躲着,没想到追到这来了。
“那能一样吗?耗子多难听。”章皓幽怨地看着她,又不敢发火。
郝梦:“那还是叫全名吧,起码比这个好听多了。”
“不行!凭什么叫他那么亲热?你跟他什么关系啊?一个女孩子家,害不害臊!”
这爹味听得郝梦鸡皮疙瘩直起,味咋这么冲,“您哪位啊?我害不害臊关你什么事?”
“你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是又怎样?”郝梦挑眉,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人家不仅专业第一,还低调,不像某些人四处乱窜,跟耗子似的那都有他。”
这话像根刺直戳心窝子。章皓,指着江屿年,手指都在抖,“他哪点比我好?不就是个……”
“听,打住。”郝梦比了个stop的手势,拉着江屿年转身就走,发梢扫到章皓手背,“让开,你不学我们还要学呢。”
身后传来一阵不锈钢响,气急败坏到拍打栏杆,江屿年缩了缩脖子,被郝梦拽着踉跄往前走。
嫉妒使人发狂。
“原来他喜欢你啊。”
走远了,江屿年才小声问,带着点后知后觉的恍然。难怪章皓总是处处针对他,他还以为对方只是把他当成学习的竞争对手,然而不然,情敌这个身份更有说服力。
郝梦撇撇嘴:“谁知道他发什么疯,烦死了,不是我的菜。”
这段小插曲并没在江屿年心里留下影响,回到自习室,他又埋头扎进了书堆,认认真真复习起来。直到窗外天色擦黑,肚子咕咕叫才停笔,揉揉发酸的手腕。
郝梦戳了戳他胳膊,“饿了吧?走,食堂去,吃完再回吧。”
肚子确实饿得不行,江屿年想了想,给江砚发了条信息,问要不要一起吃饭,家里的菜好像吃完了。
对方罕见地没有秒回,屏幕自动锁屏,映着他自己的脸,被黑色吞没。
过了好一会儿,他和郝梦都走到三食堂排上队了,才收到他的回复。
短短几个字:【跟同学在一块】
平时因为离得远,江屿年很少主动找他,江砚却不嫌麻烦,偶尔会跑来跟自己吃食堂。换做平时,江屿年给他发信息,江砚都是秒回,哪怕在上课,也会偷偷回个“哥等我”,带个小狗摇尾巴的表情。
今天这语气,不生,也不熟……
江屿年闷闷地打字:
【年年有余:那等下一起回家?我在校门口等你。】
【阿砚:你先回,晚上有事。】
江屿年盯着那行字,慢吞吞地敲了个【好吧】。
消息发出去,像小石子沉进湖底,没一点声响。
“发什么呆?到你了。”郝梦推了推他肩膀。
回消息的间隙,不知不觉已经排到食堂窗口,打菜阿姨不耐烦地举着大勺,不锈钢反着光。
“哦好。”江屿年连忙收好手机,歉意地点点头,随后挑了份肉末茄子。酱汁淋在米饭上,像滩化掉的冰淇淋。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郝梦跟他说话,他嗯嗯啊啊地应,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茄子,戳得餐盘叮当响。
郝梦看他情绪低落,以为他还在想章皓那茬,敲了敲盘,说:“别理章皓,那家伙就是嫉妒你,纯纯有病。”
江屿年低着头:“嗯,知道……我没事。”
他这样子可不像没事。郝梦眼球转了转,突然神神秘秘地凑近,带着点怂恿:
“哎,反正晚上也没事,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
“什么地方?”江屿年没什么兴致,还想回家多看两页纸呢。
郝梦眼睛炯炯有神,“周少给的那张会员卡,还记得不?”
江屿年都忘了这回事,这会反应过来她指的是繁英街那家高档会所,“你是说……?”
郝梦眨眨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算了吧,那种地方……”
“怕什么呀!”郝梦拽他胳膊,“就进去坐坐,喝杯果汁也行!大少爷亲手给的卡不用白不用。你看你,整天看书人都傻了,放松一下嘛!走走走!”她拖着犹豫不决的江屿年就走。
江屿年拗不过她,加上心里乱乱的,稀里糊涂就被拉出了校门。
*
天上人间。
会所门口的霓虹灯晃得人眼晕。江屿年杵在门口,看着低调奢华的旋转门,觉得自己像个误入上流社会的土包子。玻璃上映着他的身影,普普通通的卫衣牛仔裤,挎着磨了边的旧书包,跟进出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影一比,寒酸得扎眼。
江屿年心里直打退堂鼓。
“都到这儿了,别磨蹭!”郝梦不等他犹豫,薅着他就往里走。
江屿年踉跄着被拽进门,书包肩带滑到肘弯,不声不响地擦过雕花的门框。
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冷风,里面的光线昏暗又迷离,空气里浮着浓烈的酒气和香味,熏得他脑袋发胀。他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身后传来冰块落入摇酒器的声响,混着调酒师懒洋洋的哼唱。
突然,一个黑色的侧影从旁边走廊闪过,若隐若现的灯光下,勾勒出那人肩背笔挺,后颈碎发随着步伐轻颤。
江屿年眨了眨眼,那背影带着某种熟悉的压迫感。明知道不可能是江砚,脚步还是不自觉慢下来。
脚下的地毯有些软,他深一脚浅一脚,视线追着那道黑影,直到对方消失在走廊尽头,一扇有服务生守着的包厢门。
“发什么呆?”郝梦拉他,稀疏的光斑打在她发顶,“走啦,先找个位子。”
“哦,好。”江屿年晃晃脑袋,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相像的背影多了去了。
刚在卡座坐下,旁边过道走来个端托盘的服务生。灯光扫过他的脸,三人都是一愣。
“河清?”
“你怎么在这?”
河清手里拿着一份酒水名册,穿着合身的服务生制服,衬得身姿笔挺。领口是别致的浅V,锁骨下方一小片红痕若隐若现。
看清是他们,他眉头蹙了下,没有过大的反应,“打工。”
郝梦干笑着撩了撩头发,“我说怎么总不见人,原来你晚上在这啊,怎么样?这工资挺高吧?”
“凑合。”河清淡淡道,想问他们怎么来了,提醒这里消费不低。话未出口,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经理雷厉风行地走了过来。
“经理。”
“嗯。”经理点点头,随意扯了扯制服下摆,审视地扫了眼郝梦和江屿年明显学生气的脸,似乎怀疑他们是否成年。
余光瞥见桌上那张贵宾才可获得的会员卡,脸上立刻堆起职业假笑,稍作客气后低声对河清说:“少爷点你名了,赶紧的。”
河清捏着册子的指节微微发白,“我在招待客人。”
“等会让小松过来顶。”经理怒其不争,这榆木脑袋放着现成的大腿不抱,到时候少爷腻了有他哭的。临走前,他用手肘顶了他一下,眼神里满是警告,“少爷等不及了,你看着办吧!”
河清抿着唇,经理的催促如芒在背,他抬眼看向那扇紧闭的包厢门,终是颔了颔首,不再争辩。
“知道了。”
他将名册轻轻放在琉璃桌上,抬起头,撞进两双闪烁着怪异的眼眸,被发现后很快又别开,像是怕被看穿心思。
经理嘴里的“少爷”是谁,不言而喻。
刚才那番信息量极大的对白,两人不约而同想到那天周述的嘲讽。
“白天拍女人,晚上陪男人”
原来是这个意思。
感情他俩不是什么正经的男男朋友关系?而是……
一想到清高孤傲的河清,还要被那个纨绔阔少欺负摧残,两人看他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河清一看就知道他们想歪了,也不是头一回了,扯了下嘴角:“收起你们恶心的眼神,别想太多。”
“没想没想!”郝梦连忙摆手,“我们什么也没想。”
江屿年跟着用力点头。
吧台的爵士乐突然变了调,节奏变得很快,听着像催促。
河清没空解释,也没问他们为什么来,走前从口袋里摸出张工牌,让他们给工作人员看,酒水可以打折。
郝梦说我们有会员卡,河清直接塞给江屿年,“这里的消费比你们想象得高,拿着吧,优惠能叠加。”
江屿年攥着工牌,目送河清走向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身板挺直如松,透着倔强的坚毅,和刚才那个模糊的黑影截然不同。
“喂,”郝梦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人家是正经服务生,别想歪了啊。”
江屿年脸一热,木讷地低头,“我才没有……”
郝梦见他这副模样,噗嗤笑了。这时,一个卷毛小帅哥笑盈盈地走过来,嘴角弯弯,看着就机灵,估计就是经理提过的小松。
可没聊两句,他们就发现这服务生不像表面那么正经。
小松嘴皮子利索,弯腰挤到两人中间推销特调酒。江屿年看到酒水的价格,咽了咽口水,声音都结巴了:“我……我不会喝酒,来瓶可乐就行。”
他顿了顿,又小声补充,“小瓶的,不然喝不完,浪费。”
“……”
小松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心里犯嘀咕,哪有人来这喝可乐的?心里鄙夷,面上还是笑着:“可乐没有哦,给您推荐这个果酒吧?跟饮料没差,喝不醉的。”
“我看看。”郝梦接过册子,他推荐的果酒价格还能接受,其他的就有点吓人了。最便宜的莫吉托都三位数,比外面贵了整整三倍。
贵得她心里直咋舌,但想着手里有优惠,不能在小男模面前跌份,面上装得老练,点了小松推荐的果酒,又给自己要了杯莫吉托。
“好嘞姐姐!”小松交代完路过的服务生,亲热地挨着郝梦坐下,一口一个姐姐,脆生生的,叫得人都迷糊了。
干他们这行的向来男女不忌,他眼毒得很,对面的江屿年浑身不自在,拘谨得像第一天下海的同行,没啥油水。反倒女生放得开,瞧着好勾搭。
小松眼神透着股暧昧劲儿,一眼就盯上郝梦腕上那块设计感不错的小众表。贴着她的耳朵,撒娇道:“姐姐这表真衬你,让我也瞧瞧呗?”
郝梦不是没见过世面,索性这表也不算多贵,便由着他摘了戴在自己手上。
小松美滋滋戴上,俨然将它视作囊中之物。他用卷毛脑袋蹭蹭郝梦肩膀,眼睛亮晶晶的,像讨赏的小狗:“谢谢姐姐!真好看!”
小狗嘴甜,会来事,给郝梦哄得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暗爽。
啧,怪不得富婆爱点男模,情绪价值拉满谁不迷糊?
没一会儿,酒水和附赠的小吃很快端上来,说是会员的专享福利。
江屿年佩服郝梦的游刃有余,不像自己,只敢默默缩在沙发一角当蘑菇。
他抿了口果酒,酸酸甜甜的,除了带点酒精,跟饮料口感差不多,没觉多特别。本着不浪费的原则,顺便拍了张照片发博。
音乐换了曲风,四周忽然喧闹起来。舞台中央走上一个穿得挺潮的歌手,唱了首颇有情调的英文歌。周围的人激动得尖叫,纷纷举起手机拍照,看样子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
不知不觉间,江屿年被歌声吸引,听入了神。
对面的郝梦可没空听什么情歌,小情儿正贴着她耳朵,说着撩人的情话,还拿湿漉漉的眼睛望着她,黏腻又勾人:“姐姐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说完,把脸埋在她肩上,故作害羞。
“真的?”郝梦挑眉,跃跃欲试,“什么都行?”
小松枕着她的肩羞涩地点点头。
“那……背篇《滕王阁序》听听?”郝梦认真道:“我下个月去那儿旅游。”
全文背诵还能免门票呢!
“《滕王阁序》?”小松猛地抬头,嘴角直抽,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又是可乐又是背诗,这俩是来砸场子的吧?
不过他没放弃,好歹也是上过高中的,他很快又堆起笑,“我要是背下来了……姐姐能带我去不?”
郝梦笑眯眯拍拍他脸,“看你表现咯。”
台上的歌手换了首慢歌,慵懒的腔调令人沉醉。江屿年有些发昏,可能是果酒的后劲上来了。那酒度数的确不高,奈何江屿年酒量实在差劲,这会儿后劲上来,晕乎乎地只想找洗手间。
冷水扑在脸上,清醒了点。江屿年撑着洗手台,镜子里的人脸颊薄红,看着有些模糊。他掏出纸巾擦手,口袋里的工牌滑出一角,透明卡套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这时,旁边隔间的门突然被撞开,一个穿着老头衫的醉汉踉跄着出来,圆滚滚的啤酒肚蹭过江屿年胳膊,很是刻意。
“长得真他的带劲!以前怎么没见过。”醉汉眯着浑浊的眼,咧开嘴,一股酸腐的酒气扑面而来,“新来的?”
江屿年吓得往后一缩,后背抵在冰凉的台面。谁料那醉汉顺势压上来,油腻的脸凑得极近,眼角糊着眼屎,黄牙呲着。
“放开!我不是。”江屿年被熏得作呕,挣扎地推他,慌乱间打翻了旁边的洗手液,塑料瓶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出老远。
醉汉被推得险些跌倒,顿时恼羞成怒,一把揪住逃跑门边的人往怀里拽,后领子被他紧紧拽住,江屿年脖子勒得生疼,吃痛地叫了声。
“一个鸭子也好意思立牌坊?”醉汉嘴里不干不净,蛮力拖着他就往隔间里带。
“放开我!我真不是!你找别人吧。”江屿年被至少两百斤的体格推搡,力量悬殊,只能扒着门框耗着等人来。
“老子就要你!别装了,直接开个价吧。”醉汉猥琐地说着,肥大的手臂箍住他的腰,当即就要抱起。
“住手!”
僵持间,一道温和有力的嗓音插.进来,瞬间打破了混乱——
作者有话说:来啦[星星眼][星星眼]这几天可能都会提前更新(可能[红心])
第25章 吓宝宝 都是觊觎老婆的坏人
男人穿着白衬衫逆光站在门口, 身材高挺,面色沉静地看着眼前逼良为娼的这一幕,手间的腕表闪过清幽冷光。
江屿年以为幻听了, 这个声音……
好事被打搅, 醉汉十分不爽, 嚷嚷道:“滚!少管老子闲事!”
路元白没动,指着被醉汉肥胖身躯挡住的“男模”,开口道:“你没看他不愿意?”
江屿年清楚地听到那人熟悉的声线, 顿时屏住呼吸, 忘了挣扎。
醉汉不耐转头的一瞬,路元白已经逼近, 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声的压迫感,在体型肥壮的面前丝毫不落下风。
“里面那位是我们新晋的头牌。”
路元白说话不疾不徐,沉稳有力,“点台费,五十万一晚。”
他掏出手机, 通讯录“陈经理”的名字一闪而过。
“现金,还是刷卡?”
“五十万?!”
“这小白脸值五十万?你他的怎么不去抢?!”洗手间恒温的空调骤冷, 醉汉脸上的横肉哆嗦了一下,酒彻底醒了。瞥到腕间那只价值不菲的表和口袋里露出半截的工牌, 冷汗瞬间冒了出来。
“嫌贵就让开, ”路元白拇指摁在拨号键上,静静看着他, “或者,我叫保安来请?”
那醉汉显然是个欺软怕硬的装货,看他摁下通话键的那刻,立马撒开钳制江屿年的咸猪手, “操!”
“让开!”他狠狠撞开路元白的肩,骂骂咧咧地跑了。
束缚骤然消失,江屿年腿一软,抠着门框抠到发白的手脱力滑下,后背全是冷汗,心脏狂跳。
“没事吧?”
温柔的嗓音传入耳,是路元白惯常的语调,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学长还是一如既往,对任何人都不吝啬他的善意。
江屿年惊魂未定,慢慢从隔间门后探出半张惨白的脸,低着头有些难堪,“学长。”
路元白微微一怔,仔细看向那张畏畏缩缩的脸,眼带一丝错愕:“屿年?”
“怎么是你?”
“我……”江屿年狼狈地扯了扯拽歪的领口,欲言又止。
路元白视线落在他手里紧紧攥着的公牌,又扫过他凌乱的一身,联想到刚才那醉汉,脑海中陡然生出一个可怕的猜想。
“你之前说的兼职……是这里?”
江屿年脑袋懵了下,顺着他的视线低头,顿时明白了,急得小脸通红,话都说不明白:“不、不是……我没有……”
温柔的眉宇罕见地紧凑,路元白直接拿过那张工牌,眯眼看清上面的“河清”和“服务生”的字样,绷着的神色才舒展开来。
“河清?”
“嗯,他是我朋友,在这里……”江屿年已经没法直视“服务生”三个字了,“打工……不是‘那种’工作。”
这里是周行的产业,周河两家一直交情匪浅,河家倒台后,周述照拂河清,倒也说得通。
路元白失笑,把工牌塞回他手里,语气带着点无奈,“你以为我想成什么了?”
江屿年脸更红了。
路元白没再深究,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片刻,确认没有明显外伤,才轻声问那醉汉有没有对他做不好的事?江屿年摇头,说多亏了学长,“谢谢。”
“没事就好。”路元白道:“对付这种人,只有摆出利害,他们才会掂量试错的成本。”
他顿了顿,按下他微乱的发顶,语气认真,“所以,我不希望有下次,记住了吗?”
江屿年似懂非懂地点头,进了这地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所有人都默认遵守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否则就是坏规矩。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江屿年混乱的心稍微安定,他乖乖点头,“我记住了,学长。”
路元白在他头发上揉了揉,放下了手。
“还没问呢,学长怎么也在这?”江屿年仰起脸,有些疑惑。
学长最近忙得不可开交,还有空来这种地方消遣?
“室友生日,过来坐坐。”路元白扯松了领带,随意绕在手腕上,难得的慵懒,“牛马也是要休息的。”
“倒是你,”他话锋一转,“郝梦骗你来的?”
刚路过舞池,郝梦似乎跟一个卷毛小伙聊得正热。
江屿年挠挠脸,有点不好意思:“嗯……也不算骗吧,就是见见世面。”
路元白笑着摇头,“世面见够了?”
江屿年默默垂下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嗯。”
世面见了,阎王也差点。
“那走吧。”路元白带着他的手臂往外走。
“啊?去哪?”
“送你回家。”
“你们就结束了吗?”江屿年:“等等,我得叫一下郝梦。”
“给你十分钟,我在车库等你们。”路元白瞥了眼腕表,随后松了手,“注意安全。”
“嗯。”
江屿年回到卡座,眼前的一幕让他哭笑不得。郝梦跟小松越聊越上瘾,竟在闹哄哄的酒吧对起了古诗?
“近水楼台先得月,该姐姐接了。“小松搂着郝梦的胳膊摇了摇。
桌上是郝梦被忽悠着多点的酒,她正捏着个空酒杯,脸颊酡红,眼神迷离,含糊地嘟囔了句,不知所云。
小松笑得酒窝显出来,又给她满上一杯,“错了哦姐姐,乖乖接受惩罚吧~”
一瓶酒空了大半,郝梦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我……我这是让着……唔。”
话没说完就被小松递过来的酒杯堵住嘴,仰头时酒渍顺着嘴角滑下,洇湿了领口。江屿年扶额,赶忙上前将人拦下。
郝梦被他一拉,走得歪歪扭扭,嘴里还不服输,“下下次再战!我……我肯定不会再放嗝……水了。”
“快走吧,学长等我们呢。” 江屿年捂住她的嘴。
“学长?”郝梦脑袋一歪,晕乎乎说:“什么学长……”
江屿年:“……”
路元白的车灯在昏暗的车库里亮着,他今天开了辆低调的奥迪,远远看见他把人半拖半抱挪过来,无奈地下车,接过东倒西歪的郝梦。
“怎么喝成这样?”
江屿年小幅度地喘息,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路元白搀着郝梦的胳膊,利落地把她抱进后座。江屿年后脚跟进去,却被人拉住手腕。
“坐前面。”偌大的车库,寂静昏暗,他的声音格外清晰,“让她躺会儿。”
江屿年点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把学长当司机好像确实不太礼貌,顺从地坐进了副驾。
车子平稳驶出车库,汇入夜色的车流。街边的霓虹灯一道接一道滑过车窗。后座的郝梦终于停止了躁动,蜷缩在后座安静下来。
江屿年靠在椅背,摸出手机刷了刷微博。连日来的忙碌让他无暇偷闲,今天刚发的照片也还没来得及看。一打开页面,堆起的小红点让人眼花缭乱。他翻了翻评论区,意外地没有看到那只小狗的头像。
估计是看腻了他的日常,确实没什么新鲜的。
他没往心里去,手却鬼使神差地点开了私信列表,一连串的未读
一下占满了整个屏幕。
【LG:今天没有发微博】
【LG:想老婆】
……
【LG:不理我?】
……
【LG:老婆好香好软(舔)】
【LG:可爱】
……
【LG:吵架了】
【LG:不想让别人看】
……
【LG:整整五天】
【LG:难受】
最后一条停在昨晚。
一条条翻下来,越看越迷糊。
几天没看私信,没想到LG一直在等他,不过这发的都什么?没头没尾的,是把他当成树洞了?还是发错人了?
他犹豫着,想问对方是不是弄错了,或许跟家人闹矛盾了?还没发出去,对话框又不停地跳出新消息。
【LG:喝酒了?】
【LG:在哪?】
【LG:酒吧里都是觊觎老婆的坏人】
【LG:赶紧回家,以后不准碰酒】
【LG:喝醉是会被变态抓走的】
【LG:碰你的都该死!】
对方语气陡然生变,字里行间透着戾气,试图用严重的后果警醒自己。江屿年本能地感到一丝不适,但她说的在理,今天在洗手间发生的事,到现在仍心有余悸。江屿年知道她是担心自己,深吸一口气,删掉对话框里打好的字,回了句没事。
想了想觉得不够,又加了句,我在回家的路上,谢……
“在跟女朋友聊天?”
路元白目视前方,随口问道。
江屿年第二句还没发出去,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把屏幕扣在腿上,接着手机忽然不停地响起消息提示音。江屿年没看,摸索着侧键,直接调成了静音。这一应激的举动引得路元白侧目看了他一眼,眉梢微挑。
江屿年尴尬地摸摸鼻子,看了眼后边歪在一边的郝梦,呐呐道:“我哪有女朋友……”
路元白轻笑,说开个玩笑,不用激动。
江屿年:“……”
他激动了吗?
两人先把郝梦安全送回宿舍,再送江屿年回去。
车子再次启动,路过一家快要打烊的手工面馆,路元白忽然靠边停下了车。玻璃窗内的老板正在收案板,看见有人来,又把刚放下的帘子卷起来。
“等我一下。”他解开安全带下车。
江屿年望着他的背影,薄薄的白衬衫紧紧贴在后背,那条被他随意绕在手上的灰色领带,此刻松散地垂落,在风中轻轻飘动。
很快,路元白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回来,袋子上洇出小小的气泡,里面是一盒热腾腾的韭菜饺子,“光顾着喝酒了吧?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经他一说,江屿年这才感到胃里空空荡荡,下午吃的那点早消化了。下午吃的那点东西早就消化光了,晚上只喝了杯果酒,到这会确实饿了。
他接过饺子盒,温热的触感透过纸盒传来,心头也跟着一暖,“谢谢学长。”
再启程时,放了首舒缓的纯音乐。江屿年抱着温热的饺子,看窗外的盏盏划过的路灯,与繁星交相辉映。
“到了。”
路元白把车稳稳停在门口,拉开了副驾的车门。
江屿年抱着饺子盒,犹豫了下,“学长要来坐坐吗?我给你泡杯热茶。”
路元白靠在车门上,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不用了,喝了就走不了了。”
江屿年:“啊?”
“嗯……”路元白手背抵唇轻咳一声,“我是说晚上喝茶容易失眠。”
他抚了抚对方被风吹乱的碎发,面色夜色里显得格外温和,“改天吧,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
确实挺晚的,听说学长最近住校,送他回家还得再折返回去,实在太折腾了。江屿年便没再坚持,道了声谢,让他路上注意安全”。
“好。”
江屿年走到楼道口,回头看了眼站在夜色中的像很多个冰冷的夜晚,学长教他弥补工作的漏洞,也是这样随意又温柔的模样。
“学长晚安。”
路元白莞尔,“明天见。”
目送车尾灯消失在路口,江屿年才转身走进楼道。客厅里漆黑一片,安静得瘆人,不流通的空气,带着一股说不清的潮闷感。
这个点,江砚应该睡下了。江屿年怕吵醒他,没开灯,摸索着往里走。刚迈出两步,冷不丁瞧见一道黑影,心脏骤然一缩。
沙发上,直挺挺地坐着一个人,悄无声息地,如同蛰伏的幽灵。
江屿年吓得屏住呼吸,下意识看向主卧紧闭的门,底下黑漆漆一条缝,瞪大了眼,“你……你把阿砚怎么了?”
那黑影突然动了。
他本能后退,后腰撞到餐桌边缘,手里的饺子盒险些脱手,“别、别过来!我没什么都没有……”
“……”
月光从窗帘缝隙挤进来,在那人肩头投下一条冰冷的银线。
江屿年不安地咽口水,脑子里闪过各种入室抢劫的新闻。摸不准他的动机,劫财还是……总不会是灭口吧?
江屿年心猛地一沉,不知道阿砚现在怎么样了。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强装镇定道:“我……我床头还有两百块钱,你要就拿……拿走吧。”
见对方不为所动,他又颤着声说:“左、左转两百米有个ATM机……你去那抢吧,我没钱的……”
“哥。”
黑暗里,响起一个低哑的嗓音,像是压抑到了极点。
江屿年呼吸骤停,惊讶道:“阿砚?”
难以置信地往前蹭了半步,借着那点可怜的月光,终于看清了沙发上那熟悉的轮廓,悬着的心顿时落地,“你?你怎么不开灯?坐在这吓死我了……”
他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自顾自缓了好一会儿才去开灯,刚转过身,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骤然逼近。
江砚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无声无息,江屿年又一个哆嗦,肩骨抵在门板,整个人被拢在高大的阴影里。
江砚下颚线很冷地绷着,一双眼沉着深不见底的墨色,语气生硬得像是在质问,“我给你打了五个电话。”
看着屏幕上一条条醒目的未接来电,刚好就是他在回家的路上打的,可自己却从没收到过。
江屿年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不小心把静音按成了关机……
他弱弱地举手,“我要是说手机不小心……关机了,你信吗?”
江砚显然不信,审视地目光在他脸上寸寸扫过,眉头倏地一皱。
“你喝酒了?”——
作者有话说:不准宝宝喝酒,坏坏[可怜]
第26章 服软 哄人
这副冷冽的神色, 江屿年只在他应付外人时见过。
江砚厌恶别人在他面前抽烟,他是清楚的,却不知道喝酒也会被讨厌。
江屿年被密不透风的压迫感裹挟, 有些喘不过气。他怯怯地伸出一小根指节, 在他面前比划, “就一点点……果酒。”
“和谁?”江砚近乎偏执地逼问。
江屿年仰起脸,脖颈白得刺眼,“怎么了?”
“回答我。”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较真, 江屿年还是如实回答:“是郝梦。”
江砚凝视着他, 眼神锐利得像要剥开他的毛皮,确认他是否在说谎。
面对突然强硬起来的江砚, 他有些经受不住,也觉陌生。对方周身的气压低得可怕,他毫不怀疑,如果江砚此刻是审讯员,自己恐怕连一轮都撑不过, 甚至还能再冤枉几个人。
他想了想,干脆抖落干净:“还碰见了认识的学长, 顺路送我们回家。”
“学长?”江砚将这两字咬碎,尾音微微上扬。
“嗯, ”江屿年提起手中的袋子, 向他证明,语气不自觉带点被质疑的委屈:“你看, 学长还给我们带了饺子……”
塑料袋里面的饺子,因为没有被及时享用,热气早已散尽。
江砚沉默地瞥了眼他手中的东西,并没有因为给他带了夜宵而高兴, 反而更不悦了。
江屿年可不管那么多,握住他的手就把盒子一股脑塞过去。刚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塑料袋就从他手中滑落,“啪”地掉在地上,里面的饺子皮摔得四分五裂。
江屿年心跟着一起坠落,错愕地愣在原地。
“哥不知道吗?”江砚瞥了眼满地狼藉,眼底潮水暗涌,面上却平静得瘆人 ,“我不喜欢吃韭菜馅的饺子。”
江屿年微微一怔。突然想起两个月前,他给江砚夹了块韭菜饺子,对方二话不说吃进嘴里,全然看不出异样。
他以为他是喜欢的。
是怕自己不高兴,才不敢提意见么。
江屿年看着那盒破损的饺子,情绪低落,“你不喜欢,可以跟我说的。”
“我说过的,是哥忘了。”
江砚掀起眼皮,对上他些微凝滞的脸,“我也不喜欢你跟别人在外面喝酒。”
江屿年眨了下眼,有些无神,“哦……”
他现在知道了。
轻飘飘一句,听得江砚眼角直抽搐,隐隐有些打在棉花上的气恼,“哥是觉得我在无理取闹?”
江屿年再迟钝也察觉到对方在生气,他讪讪地闭上嘴,不理解但摇头。
江砚舌尖抵着上颚,耐心几近极限。他算是明白了,对付他哥这种感情白痴,根本不能走寻常路。
他后退半步,垂落的手像某种溃败的证明,“我知道了。”
对方眼里的落寞和那天在教学楼如出一辙,江屿年心里一慌,下意识拉住他的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江砚脚步顿住,却没回头,声线中压抑着浓烈的挫败,“哥不回家,也不接电话,我等了你一晚上……”
他面无表情地滚动了下喉结,嗓子发哑,“哥却在跟别的男人喝酒……”
“……”江屿年被这一连串汹涌的控诉砸懵了,尤其听到对方背着自己发出一道极不明显的哽咽,瞬间失去判断。
巨大的愧疚感淹没了他,他变得语无伦次,又不知从何说起,半天只憋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跟男人喝酒……”
“那门口那个男人是谁?”
江砚的声音骤然一沉。
“你看见了?”江屿年一愣,怎么又扯到这来了?
“不是说了学长么,郝梦喝醉了,恰好碰见的……”他慢慢找回理智,小声辩解:“开车是不能喝酒的。”
“……”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默。
江屿年眼球转了转,突然福至心灵,轻轻扯过他的袖子,试探道:“……你担心我啊?”
这是,现在才看出来?
江砚梗着脖子,语气带着点赌气,“反正哥也不在乎。”
“我在乎的我在乎的……” 江屿年抓紧了他的手,用力摇头重复。
对方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动了些,但依旧偏着头,轻哼了下,看起来很好哄的样子。
连日来的生疏和沉默,压得两人喘不过气,似乎再也撑不下去。
江屿年当他还在闹脾气,软着声笨拙地哄他:“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担心,别生气了好不好?”
“……”
江屿年又晃了晃,仰着小脸,眼巴巴地看着他,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更高明的手段。
江砚默了几秒,终于肯转过来一点,脸色虽沉,但还是被他软绵绵的声线击倒。他抬起的下巴有些强硬,“那哥答应我,以后不准再跟别人喝酒,男的女的都不行。”
“啊,这个……”江屿年有点为难:“可是,有的时候协会团建或者班级聚会……”
不喝不太好。
“那你跟他们过。”话没说完,江砚面色一冷,抽手就要走。
“诶……”江屿年心一横,下意识追上去,明明好没道理,却还是顺着毛哄:“好啦好啦!我答应!我答应你还不行嘛?”
算了,反正他在酒量上没一点天分,再多练习也是徒劳,以后能推就推吧……实在推不掉……那就不让江砚知道。
江砚硬邦邦道:“真的?”
“当、当然是真的。”江屿年低头摸了摸鼻头。
得到肯定答复的瞬间,江砚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他转过身,长臂一揽,把人牢牢圈进怀里,深吸口气,带着点后怕:“哥不知道,打不通电话的时候,我有多担心。”
江屿年浑身一震。原来在他未曾察觉的深夜里,有那么一个人为他牵肠挂肚。从未有过的,被人如此强烈需要着的滋味,像潮水般漫过心口,带来一阵酸涩的悸动。
他慢慢抬起手,轻轻环住他,唇间涩然:“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江砚收紧了手臂,在他颈窝眷恋地蹭了蹭,碎发扫过皮肤生起酥酥麻麻的痒。
月光漫进来,将交叠的身影揉碎在无声的寂静中,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
过了许久,江屿年微微动了动,反手打开了灯。瞥见他头上翘起的碎发想要抚平,指尖刚碰到发梢,一丝冰凉的触感传来,还带着点若有似无的冷香?
这味道……好熟悉。心头掠过一丝疑惑,他刚刚才从那个地方回来……
他抬起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江砚,“你刚出去过吗?”
环在身上的手些微滞了滞。江砚掀起眼皮,埋在他颈窝的脸却没有抬起,“嗯。”
“这么晚了去哪了?”
沉默在无声中拉长,久到江屿年几乎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对方才轻轻吐出两个字。
“打工。”
江屿年惊讶地推开一点距离,难怪最近他总是神出鬼没,原来是……
“怎么这么突然?找的什么工作啊?”
顺着他发间那丝冷香,联想到他这几天的非常,有时比他回得还晚,江屿年一颗心不禁提了起来。
不会是……小松“那种”工作吧?
江屿年蹙起秀气的眉头,凑近了在他身上仔细嗅了嗅。还好,除了香味,没有酒腥,暂时松了口气。
这种香虽然闻着特别,倒也不算不常见。
江砚面色恢复平静,淡淡道:“同学家的酒店开业,缺人手。”
“酒店?”
所以这段时间都跟同学在一块,听起来家境很好。
江屿年不由想到那天在教学楼,江砚说的那番话,觉得自己是麻烦。不自觉攥紧了衣角:“你是我捡回来的,养你是应该的,我从没觉得你是麻烦,而且你才刚上学,对很多事都不了解……”
“我知道。”江砚打断,眼神滚烫,“可哥总不能……养我一辈子吧?”
“那也不用这么着急。”
江砚却摇头,带着某种刻板的执拗:“要养,也是我来养。”
“可是你的伤……”才恢复多久?
“早就没事了。”江砚扫过他青黑的眼底,声音放缓:“看哥这么累,我心疼。”
这句话像把钝刀,轻轻剐开了江屿年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自从父母去世后,很久没人问过他累不累了。
他说他心疼。
“哥,对不起。”江砚手臂收拢,把人重新圈住,声音闷在他肩头,带着点黏糊地鼻音,“这些天我好想你……”
江屿年心软得一塌糊涂,对方一低头什么都缴械投降了。
“我……我也有问题,你不喜欢我还瞒着你……”
“没关系,”江砚视线掠过他身后的门板,眼底冷光一闪而过,出口的话却体贴得过分:“哥穿什么,做什么,都是哥的自由。”
“哥喜欢就好。”
这份“大度”让江屿年彻底缴械投降,连日来的不安化作依赖,他像只寻求庇护的猫,更深地埋进江砚怀里:“阿砚,我们以后别吵架,别不说话了……好不好?”
江砚不说话的样子,平静得可怕。让他感到陌生。
对方半截下巴压在他单薄的肩,几秒后,才轻轻“嗯”了声,湿热的气息融进夜色。
“好。”
寂静里,那双墨色的瞳孔藏着暗光。江砚微微抬起头,“好久没跟哥说话了……今晚……
他停顿了下,仿佛在斟酌用词,又像是在观察江屿年的反应。谨慎又大胆,像在做着某种服从性测试,“我能不能……挨着哥睡?”
江屿年抚了抚胸口,有些为难。可一触及他满含的眼,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
这些日子他难受,江砚又能好到哪去呢?
终究还是心软地松了口,“好吧……就,就一晚。”——
作者有话说:某砚:硬的不是就来软的,骗到就是赚到。
作者摸摸宝宝的小脑袋瓜:傻孩子,他是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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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偷袭 轻轻哼唧,乖得要命。
天上人间, 昏黄的光线透露着暧昧的气息。
员工室的门半敞着,周述斜倚着门框划手机,屏幕里的光映着他略显不耐的眉眼。
路过的服务生刹住脚, 看清人后赶紧躬身, 恭恭敬敬叫了声“少爷”。
他眼皮都没抬, 食指在屏幕懒洋洋地点了点,算回应。
那服务生微微欠身,贴着墙飞快溜进了员工室。
后头几个原本在窃窃私语的服务生立刻噤声, 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压着嗓子道:
“真是少爷?”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等人吧?瞧这架势……”
“哪个骚货这么有本事?让能少爷亲自屈尊来等?”
“还能有谁……”其中一个朝走廊对面努努嘴,“哝, 来了。”
走廊那头,小松正扭着小腰晃过来,美滋滋地欣赏新得的手表,冷不丁撞上少爷的肩头,轻呼一声, 黏腻的嗓音叫得人魂都飘了。
“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嫉妒啊?人家这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学去的。”
“我嫉妒他?呵呵……”
“算了算了, 赶紧走。”
“我操……”小松被撞得腕骨生疼,呲牙咧嘴地捂着手。仔细检查了番确认表没擦坏后, 火气“噌”地冒上来, 正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一抬头,对上一张阎王脸, 顿时歇菜。
“是、是少爷啊,没撞疼您吧?都怪我走路不长眼!”小松变如脸,腰杆瞬间软下去,谄媚地堆起笑。边说边伸手去拍周述肩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小心翼翼地擦拭那昂贵的面料。
周述等得有些不耐,碰上这么个不长眼的,嫌恶地扯嘴角。刚要不客气地挥开这只没分寸的手,员工室的门霎时开了。
河清从里面走出来,换上了常服,像是刚忙完。
他站在门口,一眼就扫到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周述肩上那只手格外刺眼。淡淡停留了会便漠然移开,当做没看见,侧身就要从旁边狭窄的空隙绕过去。
“站住。”
手臂被人从后面一把扼住,河清停下脚步,没挣扎,垂眼落在虚空,声线平直:“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周述没回答,斜睨了眼还僵在原处,攀着他要放不放的小松。
小松被冷飕飕的眼刀冻到,悻悻地缩回手,退回墙角,看着两人交叠的手腕,羡慕地流口水。
新来的,那长相那身段……难怪给少爷迷得神魂颠倒。
清退了闲杂人等,周述这才转回头,手指下滑,强硬地挤进河清微凉的指缝,十指紧扣。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拉着人就往专属电梯走,熟门熟路往车库带。
地下车库灯光幽暗。河清被抵在冰凉的车面上,领口的扣子不知何时开了,露出一截漂亮的锁骨。
周述轻佻地在那一小片皮肤上摸了把,笑得很欠:“吃醋了?”
河清偏着头,盯着远处亮起尾灯的黑色SUV,浑然不在意。
“不敢认?”周述挑眉,手指顺着他的脖子线条慢慢往上,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转向自己,“刚在楼上,那几个小男孩眼睛都快粘我身上了,你就没点反应?不怕哪天把本少爷的魂给勾了?”
“那我得谢谢他们。”河清想打开他的手,却被更用力地捏住。
“嘴硬。”周述笑意愈深,狎昵地吻他的手背,带着淡淡威士忌味,“也不知道你给本少爷下了什么咒,就可你这么个死心眼的稀罕。”
河清被握住的手一麻,忘了挣脱,被突袭了也没反应。
“还不信?”周述眉毛一扬,语气里混着不爽,“我这一晚上光围着你转了,还不够?你去打听打听,本少爷对谁这么上心过,楼上那几个,我碰过一指头没?”
什么叫陪他一晚上,到底谁陪谁?
河清被对方倒打一耙整得没忍住,“谁拦你了?”
“是,你没拦,我真点了,某人回头又得给我甩脸子,十天半个月哄不好。”周述哄他,“是不是?”
河清干脆闭上眼,懒得跟他争辩。
吃软不吃硬,从小就这样,周述哪能不知道?
他放着平京泼天的富贵和舒坦日子不过,跑南城这地方,又是砸钱捐楼,包下最贵的总统套房,图什么?不就图眼前这个拧巴又勾人的家伙。
周述服气地搂过他的腰,顺毛哄,“行了宝贝,大半夜咱不折腾了。跟老公回家,我那有个超大的按摩浴缸,赏个脸,让老公伺候伺候你嗯?”
河清紧抿的唇线似乎松动一丝,但还是别着脸道:“那是你家,我回自己家。”
嘿,总统套房还不乐意住了?
“你家?哪儿啊?”
河清无语,明知故问。
“河家老宅?”周述明知故问:“我没记错的话,那宅子不是我掏钱买的么?”
“这么快就鸠占鹊巢了?”他低头,鼻尖抵着他,“嗯?小男仆?”
话是这么说,但……
河清眼睫颤了颤,憋着气挤出一句:“……不是你让我打扫的?”
“对啊,”周述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无赖样子,“所以我现在得去突击检查,正好看看你活儿干得怎么样,有没有偷懒。”
河清被动地堵着口气,他极其不愿外人踏进老宅,但现在他只是个打工的,只能认命。他瞥开眼,不情不愿地拉门坐进去,临了还是硬邦邦甩下一句:“到了那儿,不准乱碰。”
“碰谁?”周述跟着挤进驾驶座,倾身过去,半压着他帮他拉过安全带扣好。也不跟他计较房产所有权的问题,逗弄道:“你吗?”
河清耳根蹭地红了,一巴掌拍开他不安分的手,“都不行!开车!”
*
睡梦中,江屿年胸口闷得发慌,挣扎着醒过来。睁眼就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沉沉地压在自己心口,睡得正沉。
床头的闹钟显示刚过六点半,还早。
江屿年小心托住对方的后脑勺,慢慢把人挪到旁边的枕头。压着的重物离开,左边胸口立刻传来一阵熟悉的酸麻感,他维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缓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起身下床。
狭小的卫生间里沁着丝丝凉意。江屿年站在洗手台边,对着镜子撩起睡衣下摆,露出清瘦单薄的上身,白生生的腰腹凹下两道浅浅的线条,连同纤细的腰肢隐没在睡裤边缘。
把睡衣往上卷了卷,环在脖子上,用牙齿咬住。镜子里,两颗嫣红的葡萄粒比之前大了圈,颜色也更深了,在白得发亮的皮肤上尤为刺眼。
侧过身,仔细看一看,左边边边还有一个极不明显的牙印。他伸出食指,轻轻碰了碰,松了口气。
还好,没肿……
江砚昨晚又梦游了。
“明明背对他的……”他对着镜子小声嘀咕,脸上有点发烫,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有些懊恼,“怎么又……”
他一点点把衣摆拽下来,仔细抚平上面压过的褶皱,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所有痕迹。
看来今天得穿厚点了。
推开卧室门,晨光从半开的窗帘洒进来,恰好落在江砚沉睡的侧脸,柔和的光晕模糊了略显深刻的眉眼,让人看起来异常乖巧,甚至有点无辜。
对着这张安静无害的脸,江屿年后悔得不行,昨晚就不该心软放他进来的。
江砚被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吵醒,他困倦地掀开眼,刚坐起身,一片光滑细腻的后背毫无防备地撞进视野。
闭了闭眼,视线变得清晰。
他哥正在换衣服。那漂亮的蝴蝶骨随着穿衣的动作微微凸起,腰线收束得极细,仿佛不盈一握……
江砚喉咙莫名一阵发干,小腹逐渐窜起一股熟悉的邪火,某个地方不受控制地苏醒。
大清早的……他哥又在勾引他。
江砚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神暗了暗,面无表情地将手伸进被窝,漆黑的瞳孔很快蒙上一层浑浊的雾气。
那截致命的腰就在眼前晃,每一个动作都像在无声邀请,要命地勾人。
江屿年刚把打底衬衫穿上,正低头整理,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江砚一抬眼,正好看到他还没来得及扣上的领口,那片白皙的皮肤和若隐若现的薄红。
鼻腔一热,险些当场缴械。
“醒了?”江屿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刚经历了怎样的视觉冲击,也没发觉此刻男人的眼神多有危险。他扣着扣子,看了眼床头的闹钟,七点不到还早,让他再睡会。
江砚彻底没了睡意,但也没动,依旧靠在床头,被子底下的手缓慢地动作着。
他慵懒地“嗯”了声,刚睡醒的嗓子有些黏,“胸口怎么又红了?”
还好意思问。
也不知道一梦游就爱咬人的毛病哪来的。
江屿年把衣服往下拽了拽,脸颊微微鼓起,有些赌气:“蚊子咬的。”
“蚊子?”江砚压了压眉,有些不爽。
这个天气哪来的蚊子,能有他厉害?
他哥是不是睡糊涂了,忘了自己昨晚穿着衣服?
江屿年很轻地哼了声,没什么威慑力,“你快起床,以后……以后都自己睡,不准再缠着我了。”
说着颇为无情地扭过头,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江砚失笑,看着对方又套了件外套,扣子整整齐齐地扣着,跟昨晚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对着他。
昨晚他本来没想做什么,谁料后半夜,他哥自己睡得迷迷糊糊,一个翻身就滚进了他怀里,一条腿还不安分地搭在了他的腰上,把他蹭醒了。他睁眼一看,他哥的睡衣蹭得乱七八糟,露出大片胸口。
偏偏他哥还不知死活地往他怀里钻,直接把那片温软送到他嘴边。
不做点什么,倒像是他不解风情。
江砚细细回味着,眉宇不自觉舒展开,带着一丝餍足。
他哥睡得猪一样,疼了也只是可怜兮兮地抖着轻轻哼唧,然后就任由他施为,予取予求。
乖得要命。
这般想着,被子底下的节奏动得更快了。
*
教室里,江屿年刚找到位置坐下,课本还没从包里完全拿出来,胳膊就让人一把抓住。
郝梦顶着一对黑眼圈,神经兮兮地凑过来,眼寒希冀,“我昨晚……后来没说什么胡话吧?”
江屿年手一顿,眼前立刻浮现出昨晚郝梦和小松拼酒对诗,死活不肯走,最后几乎挂在自己身上被拖走的画面。
他眨眨眼,长长的睫毛扑腾一下,似乎在问:你觉得呢?
一看他这表情,郝梦心里那点侥幸碎得干干净净。她气呼噜地嚎着嗓子,生无可恋地瘫倒在课桌上,越想越懊悔,“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我苦心经营了二十年的淑女形象,一夜之间全毁了……”
江屿年张了张口,似乎想问她什么时候淑女过,但看她这幅样子,又觉不太厚道,只好摇摇头,拾起课本默默预习起来。
两节枯燥的大课过去,肚子里“咕咕”的抗议声终于把郝梦从社死中暂时拯救出来。她盯着黑板上天书一样的公式,呆愣两秒,冷不丁拉住江屿年,“立刻,马上,吃饭!我需要食物治愈。”
江屿年被她魂不守舍的状态吓到,让她冷静一点。
“再等等吧,我叫了河清。”
郝梦:“?”
“这个得还给他。”江屿年从书包里拿出那张工牌,一看到工牌上刻着“天上人间”的标识,昨晚的尴尬记忆再次对她发起了攻击。
“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三天没吃饭了,特别饿!先走一步啦拜拜!”
走出几步又杀了个回马枪,“对了,你这周末有空吗?”
江屿年知道她说拍视频的事,有点犹豫。
“算了,再说吧,合作还没敲定呢,留点时间复习吧,我六级还没过呢。”郝梦摆摆手,瞥见河清的身影从走廊那头过来,立马捂着脸溜了溜了。
河清走过来,只看到郝梦捂脸遁走的背影,嘴里还叫着:“我的一世英名啊……”
“她怎么了?”
“可能……在忏悔吧。”江屿年把工牌递过去,“这个还给你,昨晚谢谢你了。”
河清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眼。这一低,江屿年恰好瞥到他侧颈上有块淡淡的红印,从正面看不明显,像是被人刻意种在隐秘处。
江屿年眼神变得复杂,昨晚经理那番暧昧不清的话和小松熟练的撩拨,还有……自己被醉汉错认成男模的事,一件件涌上心头,些许不是滋味。
河清敏锐地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脖子,触到那处微妙的痕迹,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周述那条疯狗!一定是昨晚趁他睡着搞偷袭!河清暗骂周述一声,十分懊悔放他进门,无异于引狼入室。
“你那是什么表情?”河清没好气得开口,耳根却有点热。
“没……我没乱想!”江屿年不打自招,脸也跟着红了,有些结巴,““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河清脸色越听越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我不是卖的。”
“我知道你不是……”江屿年自顾自地点头,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地抬头,“啊?”
那是什么?
“虽然很不想承认,”河清别开脸,语气硬邦邦的,“周述是那的少东家。
他顿了顿,像是难以启齿,“也就只有他敢……”
江屿年更懵了,敢什么?
河清咳嗽一声,眼神不自觉飘忽,“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跟周述之间,说了他也不明白。
河清海晏早年将核心业务从南城迁至平京,只剩一座老宅,而河清又极少当众亮相=,知晓他身份的人本就不多,了解他和周述的更是少之又少。
何况,他也没打算攀关系。
“哦……”江屿年似懂非懂地点头,想来也是,周述那么在意河清,怎么可能让他做那种工作。
“我跟他也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河清把领子又往上拽了拽,遮住那点小草莓,语气带着点负气。
江屿年被他绕晕了,“那你们是?”
河清想起昨晚强行挤进自己被窝的某人,抿紧了唇,“是他单方面死缠烂打,跟我没关系。”
从很早开始,周述成了他的影子,无处不在。
甩不掉,也……离不开。
或许潜意识里,并没有真正想要彻底逃离。
可他比谁都清醒地知道,如今一无所有的他,早已在上流阶层落伍,他跟周述没有未来。
江屿年没谈过恋爱,更无法透彻理解两个男人之间这种复杂纠缠的感情。但他能感觉到,河清嘴上抗拒,但提起周述时的那种细微反应,并非全然不在乎。
别人的感情私事,旁人不好过问。他挠了挠自己的小脸,心底的疑惑最终汇成一句干巴巴的:“……好吧。”——
作者有话说:来啦,明天开始照常下午18点/21点更新(除各别修文情况)
(os:夹子坠机了[心碎]继续努力,我会好好写完的![熊猫头])
第28章 哥帮我 半夜,黑影将他惊醒,床边竟站……
日子一天天过着, 忙是忙了点,倒也平静踏实。
晚上,窝在沙发里看书, 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
“回来啦?”
江砚自从找了份活干, 有时比江屿年回来得还晚, 现在倒成了他等江砚回家。江屿年其实不想他这么累,他现在,有家人有朋友, 兼顾学业的同时还能挣点外快, 幸福已具象化,他很知足。
江砚应了一声:“嗯。”
看上去神色有些疲惫, 额上覆着层薄汗。江屿年不由放下书,走过去,用手背轻轻擦掉他鬓角的汗。
江砚微微低头任他摆弄,心安理得地享受给予的一切关怀。
静静看了他一会,他偏过头, 半边脸顺势埋进对方手掌心,撒娇似的蹭了蹭。
江屿年觉得江砚最近又变得特别黏人, 甚至比从前更甚。见不着面还好,一旦独处, 就本能地贴过来, 像离不了人的小狗。
不过总比冷着脸不说话强,他受不了这种无形的压迫感。只要两个人好好的, 江屿年也乐得惯着他。他轻轻揉了揉江砚的头发,“行了,快去洗洗睡吧。”
江砚没动,黏糊劲儿上来, 非说太早睡不着,缠着他要一起看电影。
“哥陪我。”
两人原本相处的时间就不多,江屿年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反正明天周末不用早起,陪他熬一次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砚冲了个热水澡,套上件薄薄的长袖,顺手从剩下的碟片里抽出一张,和上次一样取来一条薄毯,搭在俩人身上。
江屿年乖乖靠过去,江砚的大手顺势揽住他的腰,往怀里一带,江屿年半个身子都偎在他怀里。
这次是部台湾青春文艺片,画质模糊,蒙着层复古滤镜,带着年代感。
先出场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长相干净,斯斯文文的,浑身散发着学霸的气质。紧随其后的是他的同学,一个嚣张跋扈的黑皮体育生。
两个人性格天差地别,互相看不顺眼。黑皮体育生打心眼里不屑,觉得他就是个只会死读书的绣花枕头。学霸也嫌弃黑皮粗鄙不堪,只会靠着一身蛮力在学校里横行霸道。
老掉牙的情节,走向自然也不意外。俩人谁也不服谁,打着打着,梁子没结成,反倒成了好兄弟。
前半个小时几乎全在讲这两人的磕磕碰碰,女主角连个影子都没。江屿年觉着无聊,侧头看江砚,发现他倒是看得认真。
“他跟哥有点像。”江砚忽然说。
镜头指向那个干净清爽的学霸,江屿年觉得一点也不像,“哪里像?”
“也不像,”江砚又改变主意。他偏过头,刚才的专注劲没了,他搂着他贴紧了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的手腕,“哥比他好看。”
声音低哑,“腰也比他细。”
“嗯……别动……”江屿年抽出腕子挪开点,又觉他对自己滤镜太重,小声嘟囔,“我怎么能跟明星比。”
他仰起小脸瞥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睛压根没看电视,而是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知道看了多久。江屿年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垂下眼睫躲开视线。
江砚实在黏人得有些不正常,看他的眼神也怪怪的。
是不是自己太纵着他了吗?
“在我眼里,哥最好看。”江砚重新抓过他的手,对着泛红的皮肤轻轻吹气。
江屿年咕哝了句“哪有”,便不再吭声。
吹过后,江砚在他手腕上揉了揉,然后规规矩矩放回毯子上,不再乱动,陪他耐心看了起来。
过了十来分钟,镜头切到宿舍厕所门口。两个人对视一眼,透着难以言喻的意味。
只见狭窄的空间里,黑皮率先按耐不住,二话不说将人推了进去。画面一闪,接着玻璃门模糊了两人身影。
“他们做什么?”江砚皱起眉。
“这……”怎么说呢?
江屿年脸颊发烫。
这场景让他想起以前住校时,一帮男生挤在宿舍偷看片子。有时边看边讨论哪位老师身材最好,关系特别好的两个甚至会一起躲进厕所。
江屿年脸皮薄,出于好奇跟着看了两回,也是不想扫兴。那时学校宿舍老有人来查寝,他们不敢把声音放得太响,战战兢兢也没觉得多好看。后来则是能躲就躲,偶尔晚上热得睡不着,自己躲在被窝里……还紧张得不行,做贼一样,生怕被别人发现。
江砚对以前的事没印象,没接触过这些,觉得恶心也正常。
江屿年斟酌着用词,温吞地解释:“……说明他们关系很好,对,嗯,好兄弟之间互相……也正常。”
“关系好,很正常……”江砚细细咀嚼,忽然转头看他,眼神格外认真,“就像我跟哥一样好?”
这话用在自己身上怪怪的,可一时又找不到话反驳,江屿年只能尴尬地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江砚低声说,眼神暗了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时,电影里突然冒出来个青春靓丽的女生,当着全班的面向学霸表白。
可算等到女主角,江屿年眼睛一亮,心想终于不用再看两个男生那什么了。
可看着看着,他却越看越迷糊……这剧情发展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他怎么生气了?”这次换江屿年不解。按理说电影都过大半,女生暗恋学霸好些年,学霸怎么也该对女主一见钟情,才够时长好接着演后面的剧情。谁知黑皮体育生撞见表白现场,脸一沉,扭头就走,活像自己女朋友被抢了。
更离谱的是,一向沉稳内敛的学霸一见黑皮拉脸,当场就慌了神。不仅当众拒绝女主角的深情表白,反而头也不回地跑去追黑皮,这剧情走向实在太迷惑了。
江屿年蹙起秀气的眉,心里嘀咕:难怪这片子堆了几年没卖出去,哪有爱情片把女主晾一边去追黑皮傻大个的?
“可能是因为吃醋。”江砚像是猜到了他的疑惑。
江屿年眼睛微微睁大,“吃醋?”
“电视上都这么演。”江砚悠悠地说:“如果哥交女朋友了,留我一个人,我也吃醋。”
江屿年很少看电视,江砚养伤那段时间倒是补了不少。他“哦”了一声,想起之前误会江砚对那个“女同桌”有意思的时候,心里也是这种空落落的感觉。
原来这也能叫吃醋。
那他俩醋劲都不小。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道德,对女主角太不公平。
“所以哥不能有喜欢的女生。”江砚忽然道,口吻有些无赖的霸道。
“现在……都没影呢,”江屿年微微脸热,长这么大他连恋爱都没谈过。那些偶像剧里的心动桥段,在脑海里糊成一团,他不知道喜欢喜欢过后是甜蜜还是忧伤。
江砚:“没有最好,不然我会吃醋的。”
“幼稚。”
江屿年嘴上这般说着,心里明镜。人生这场潮汐迟早会推着他们各自靠岸,或许来年春日,或经几度深秋,他会牵起某个姑娘的手,在民政局按下红指印;而江砚也会在某个寻常的夜晚,将戒指套进另一人的无名指。
有些宿命,不过时间拨过的刻度。
只是时间问题。
后来又看了会儿,还是那两个大男孩的戏份,江屿年有些犯困,说剩下的明天再看吧。
江砚说好,只不过后来许多个明天过去,他们都没再想起这部片子,毕竟江屿年对它的评价并不高。
时间已经不早了,江屿年嘱咐他早点休息,自己先回了房。
屋内,江砚闭眼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一股莫名的燥热,在体内流窜。几分钟后,他从二手机翻出张他哥的照片。
……
电影里那两个男孩在厕所里的画面,就像黏在脑子里似的,挥之不去。
夜里,江屿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与上回那个春梦如出一辙。他梦见房间窸窣作响,仿佛有无数小虫在暗处爬。一个模糊人影飘进来,在他床边停驻。那目光如有实质,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让他浑身发毛。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摸上了他的床,探到他的额头。
江屿年浑身一颤,唇间溢出口齿不清的轻哼。他无意识动了动唇,开启一个干涩的小口,忽然嘴唇被轻轻压了压,小小的一截软软的,凉凉的,像手指停在唇上。江屿年不自觉张得更开,舌尖伸了伸,像是要把它挤出去,可那东西却像有了回应,与之勾缠嬉戏。他嘴巴都酸了,还是没什么用,到最后恼得不行,嘴巴张得更开,作势要咬,没等他反应,那冰凉触感又消失了,转移到床沿,响起一阵细微的衣料摩擦声,带着一丝极轻的嗓音。
江屿年眼球不安地滑动,半梦半醒间觉出一丝热意,他缓缓睁开眼,正要把被子往下扯一扯,刚起来一点,眼前这一幕惊得他差点失声!
黑漆漆的房间里,床边竟真站着个人!
“谁……谁?!”江屿年怕得直咽口水,不住往后缩。
“哥,是我。”
黑暗里传来江砚的声音,嗓子像被什么堵着,带着刻意的压抑。
“阿砚?”江屿年难以置信,“你怎么在这儿?”
他急忙掀开被子,按亮床头灯,跟他大眼瞪小眼。
灯光下,江砚面露难色,眉宇间透着股隐忍。他抓着江屿年的手,声音带着一丝无措。
“哥,我有点难受……”
江屿年看他这情况,哪能不明白什么事?半夜发生这种事,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不知道是吓的还是什么。
“你怎么……”
江屿年一下子懵了,眼神闪烁着,根本不敢多看。这事儿自己偷偷解决不就好了?找他干嘛?
大半夜被江砚这么一吓,魂都快飞了。
江砚却脸色痛苦,显然是被折磨得够呛。江屿年尽量避开视线,瓮声瓮气地说让他自己去。
江砚没动,在他耳边央求了句。
江屿年瞪大了眼,没想到他会提这种要求,捏着被角不知所措,“这不好吧……”
他自己就是个生手。
“哥不是说,好兄弟之间很正常?”江砚干脆挤进被窝,有理有据。
江屿年一时语塞,说是这么说,可没想真这么做啊。
真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看着江砚憋红的脸,江屿年心里头敲着鼓,左右为难。
挣扎片刻,终究于心不忍。他红着脸咬了咬唇,拍拍床沿示意对方坐下。
……
到后面,江屿年累得不行,身上冒出汗也不太在意,更多的是心里头烫。
江砚脑袋抵着他,睫毛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皮肤,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江屿年心中一阵羞恼,“说什么胡话……快去休息”
江砚摇头“嗯”了一声,“再等等。”
随后抱着他嘴里不知其然地冒出些奇怪的话,江屿年被他缠得不行,不知怎地又着了他的道。
不知过去多久,江屿年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某人还恬不知耻地夸他,江屿年连推他的力气都没了,懒得再争辩。
他昏昏沉沉要睡过去时,感觉江砚轻轻搂住他,嘴唇贴着他后颈,低低地笑了声。
那声音狎昵的温柔,听得人耳根发软。
江屿年太累了,没细想,由他抱着睡去。
黑暗中,江砚睁开眼,目光清明哪里还有半点睡意。他盯着江屿年白皙的后颈,眼神深得不见底。
手机屏幕幽幽亮着,照片上正是江屿年安静的睡颜。
他低头,轻轻吻了吻怀中人的发梢。
“我的。”他无声地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满足。
熬了个大夜,第二天起来顶着个黑眼圈,眼都睁不开。
江屿年心里很是后悔,陪着江砚瞎胡闹。
作为回报,江砚特地起了个大早给他做早餐,江屿年看着他神清气爽的模样,忍不住吐槽。
跟蔫蔫的自己一比,他的精力怎么就这么好?
真是不公平。
今天没有早八,江砚让他吃完早餐再去睡个回笼觉,江屿年实在困,就又回去睡了。
再醒来,江砚在桌上留了个纸条,让他把冰箱里的点心带去学校吃,饿的时候垫垫肚子。
江屿年打开冰箱,发现多了几盒自制的酥饼和纯牛奶,应该是趁他睡觉的时候做的。
江屿年嘀咕一声,“这还差不多。”
他随手拿了些,自己吃一个,其他的分给了同学。
郝梦咬了口酥饼,一阵猛夸:“太好吃了吧,我们阿砚真是心灵手巧,以后谁做他女朋友不得幸福死。”
江屿年不受控制地想起昨晚受到的冲击,悻悻地说:“还是别吧。”
天赋异禀也不见得是件好事。
郝梦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故作惆怅地说:“要不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本小姐还不是手到擒来。”——
作者有话说:修掉了一部分,好兄弟之间夜话,快放出来吧[求你了]
第29章 三角戏 醋醋醋醋醋醋醋醋
江屿年犹豫了好几天, 还是决定辞去拍摄的兼职。
课业压力上来,打两份工着实吃不消。反正现在有江砚帮他分担开支,不如专心学业, 也让自己轻松些。
原本打算等团队物色到合适的新模特, 再走也不迟。只是没想到, 还没开口,他就非走不可了。
郝梦突然发来消息,说团队准备把她负责的账号高价出售。这个穿搭号数据不错, 粉丝黏性也高, 团队本来不愿割爱。但甲方开出了远超市场几倍的价格,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郝梦自然也舍不得, 但还是尊重团队的选择,安慰他这次甲方算是大出血,该给的补偿只多不少。
接着,江屿年收到一笔违约金,反复数了数金额后面的零, 一时难以置信,这笔钱足足抵他几月的工资!不过份兼职, 原想着发个百八十块的红包,算是给个交代了, 没想到这么大手笔。
【年年有余:真的没多打一个零吗??】
【郝梦:刚开始我也觉得离谱, 不过管他呢,谁让甲方大方呢!就是以后看不到宝宝你穿小裙子了, 呜呜(爆哭)】
如果不是生活所迫,他也不打算长做,如今既能脱身,又拿到丰厚补偿, 倒是省事了。只是心里隐约有些唏嘘。
没过两天,他发现账号内容全部被清空,曾经那些出过爆款、承载着他们心血和成就的视频半点痕迹没留下,江屿年看着空荡荡的主页,轻轻叹了口气。
他把之前穿过的裙子整理到储物柜里,摸着这些给予过自己恩惠的裙子,慢慢也不觉得穿女装多别扭了,偶尔还会翻出来在身上比划一下,重温当时的感觉。
“哥在看什么?”江砚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来,看到他手上的衣服,眼神黯了黯。
江屿年默默把裙子塞回衣柜,犹豫着跟他提了这件事。出乎意料,江砚没有预想中的高兴,反而一脸凝重:“是因为我吗?”
江屿年:“什么?”
江砚静静看着他,眼神捉摸不透,“其实哥是喜欢的,因为我,哥才不干的对吗?”
江屿年摇摇头,簌簌垂下的眼睫稍显低落,说最近有点忙。
“哥不用瞒我,”江砚握住他的肩,低声道:“我说过,只要哥喜欢,做什么我都支持。”
“好啦,不是因为你,本来也做不长的。”江屿年抬起头,拍拍他的手背,“放心吧。”
江砚低头盯着他暖乎乎的手,轻轻“嗯”了声,眼底情绪微沉。
*
有过前车之鉴,江屿年准时参加了志愿者协会的例会。章皓一反常态没再对他冷嘲热讽,估计是怕他在郝梦面前说什么,收敛了不少。
会后等人都走光了,江屿年叫住正要离开的路元白。
“学长。”
路元白转过头,眼神变得温和起来,“还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他摇摇头,“就是想问学长有没有空,想请你吃个饭。”
上次在天上人间学长帮他解围,还不嫌麻烦送他们回家,于情于理他都该表示谢意。
路元白轻笑:“跟我还这么客气?”
江屿年盯着地面的瓷砖缝,腼腆道:“应该的。”
路元白没推脱,摸了摸表盘开口道:“正好,三食堂的糖醋排骨不错,现在去说不定还能赶上。”
江屿年虽没多少社会经验,却也知道请客不能怠慢,哪能随便拉人去食堂凑合。知道学长体谅自己,但一顿饭他还是请得起的。他提议去学校附近万达的章大厨,听同学说那的菜很爽口。
路元白却摆摆手:“三食堂的糖醋排骨可不是天天都有的,今天正好赶巧,我待会还有事,就这吧。”
话说到这份上,江屿年也不好再坚持,快步跟了上去。
食堂里热闹得很,中央大屏放着今年火爆出圈的都市甜宠剧。
既然是请客,路元白也没客气,点了辣子鸡和糖醋排骨。这两样加一起对江屿年来说不算便宜,也算是出回血了。
只不过两个菜一个甜一个辣,没吃几口就觉得齁得慌,江屿年要给他买水,路元白拦住他,“别麻烦了,我喝这个就行。”
他指了指江屿年手边那盒喝了一半的纯牛奶,今早江砚特意塞他包里的。
“可这是我喝过的。”江屿年怕他嫌弃。
路元白笑,都是男生介意什么?还是说你有洁癖?
“当然没有。”学长都不嫌弃,他哪敢有意见,连忙把牛奶推到他手边。
路元白就着他咬过的吸管喝了两口,边吃边跟他聊最近在忙的项目,江屿年竖起耳朵,听得很认真。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轻松又惬意,殊不知,他俩的一举一动被不远处的人尽收眼底。
周述正一个劲地往河清盘里夹菜,嘴上喋喋不休,“也就你面子大,我俩专门陪你吃食堂还摆臭脸,要别人我早削他了……快吃,不准吐。”
河清嘴里被塞得鼓鼓囊囊,脸拉得老长。不知道他哪来的优越感,非觉得自己一个人吃饭就是可怜无助被孤立……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
苦恼着,对面的人突然站起来,将两人都吓一跳,周述扯着嗓子问:“干嘛去?”
江砚眼皮很冷地绷着,周身散发着阴沉的气息。他没应,径直朝某个方向走去。
“你参加过竞赛,就该知道实际操作起来并非简单列个方程式……”
“哥。”
江屿年正听得入神,忽然听到有人叫自己,扭头看去,就见江砚端着餐盘走过来。偌大的学校,平时难得碰一面,今天偏偏就遇上了。
路元白止住话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张冷白俊秀的脸,对方却没看他,而是盯着他手里喝过的牛奶盒停顿片刻,又淡淡移开,自顾自挨着江屿年坐下,手臂之间严丝合缝。
路元白说不上什么感觉,直觉不是很友好,他放下筷子,“这位是?”
“哦,这是我弟弟,江砚。”江屿年推推旁边的胳膊,提醒这是路学长,江砚眼皮都没抬,只随意点了下头。江屿年不好赶他,转头寻求路元白的意见,介不介意多个人,阿砚他不爱出声的。
路元白自然不会计较这些,“当然不。”
接着聊起刚才的话题,把江砚晾在一边。大屏上偶像剧女主角晃着男主角的手,俏皮地撒娇,“我想吃冰淇淋,你去给我买嘛~”
男主角无奈地剐蹭她的鼻尖,自是宠溺,“在这等我。”
“哥,我想吃这个。”
江砚突然冒出声,截断了两人的对话,他盯着江屿年盘里油亮的糖醋排骨,明摆要他夹给自己。
江屿年只打了一份糖醋排骨,连个配菜都没有。路元白见状,将自己盘里的夹给他,“刚好我这有多,吃我的吧。”
江砚从对方的筷子,扫到排骨上混着的辣油,默默把盘子挪开一点,没接。
他不吃别人的口水,恶心。
路元白筷子停在半空,意识到给人夹菜似乎不妥,正要抱歉,江屿年已经一筷子夹走那块排骨,放进自己碗里。
“他吃不了辣,我吃就好。”迎着两人不尽相同的视线,江屿年干巴巴地解释,顺手将自己的夹给江砚,“来,这份没辣,快吃吧。”
江砚瞥了眼他碗里那块别人的食物,觉得格外碍眼。二话不说把自己打的菜全拨给江屿年,堆得小山似的,彻底把那块排骨盖住。江屿年连说够了够了,吃不完了,他才停手。
对方的路元白看着两人熟悉又自然的互动,眉心为敛,调侃道:“说起来,没听过你还有兄弟,感情这么好。”
江屿年讷讷地“嗯”、“对啊”,含糊带过。
大屏上的偶像剧还在上演,路元白的午餐却到了尾声。
今天打的两份菜混在一起着实不合胃口,但他还是很给面子的吃了不少,后面收到教授的信息得先去准备。临走前,他把糖醋排骨吃得干干净净,又喝完最后一口牛奶,解腻。
放下空盒,他对江屿年笑笑:“味道真好,我很喜欢。”
江砚底下捏紧的指骨轻微作响。
等路元白走远,旁边的人脸色顿时一沉,阴恻恻出声:“我给哥的牛奶,哥就这么给别人了?”
还是喝过的。
一瓶奶而已,学长觉得渴就给他了。
“渴了就能把自喝过的给他?”江砚咄咄逼人。
江屿年没觉哪有问题,“不行吗?学长不会介意的。”
“……”
江砚嘴角抽搐,他撇着嘴,冷哼一声,“我不管,以后不准把我给哥的东西给别人。”
这是怎么了?平时也没见他这么计较,今天还护起食来了?还好没提昨天把他做的点心分给同学的事,指不定又得闹脾气。
江屿年拗不过他,无奈道:“好了都听你的,不是爱吃排骨?我这还有。”
江砚这才消停,小口啃完他夹来的排骨。吃完看见江屿年嘴角沾了酱汁,伸手用指腹轻轻抹去。
盯着指尖的酱渍,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哥吃过的会更甜吗?”
江屿年看着他的动作,心里一跳,他不会……是要吃下去吧?
“不行,脏……”
“哥以为我会吃下去?”像猜中他的心思般,江砚投来轻飘的一瞥,随后拇指摁在纸巾上碾了道。
“……”江屿年赧然,嘴上却否认:“你这都是从哪学的?”
江砚淡定地指向大屏,里面的剧情如出一辙,男主温柔地擦拭女主唇边的冰淇淋,放入口中说了句甜,女主角顿时浮起红晕,羞怯的脸蛋可爱动人,甜得发齁。
江屿年看了都觉得脸热,仿佛魂穿了女主,而男主……他赶紧晃走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让他少看这些,别给带偏了。
江砚却低声说:“晚了。”
“?”
江砚看他的眼神深得沉人,蒙着层潮.湿的雾霭。
这个眼神,他太熟悉了。一如昨晚的条件反射,江屿年往桌下一瞥,那不太平静之处令他瞪圆了眼。
“你……”大光天化日,在食堂看见个女演员都能这样,江屿年简直替他害.臊。
江砚直直敞着,全然不觉有何不对,“我也不知道怎么就……”
他拉过尚且还在震惊的江屿年,熟练地哄骗,“哥我们去……”
“不行……唔!”抗议的权利瞬间被剥夺,耳边响起江砚暗含可怜的威胁,“哥忍心把我扔这不管吗?”
食堂人来人往,他那这么明显,若没人帮着掩护,指不定明天就上表白墙了。
江屿年痛恨自己无底线的纵容,却实在忍不下心——
作者有话说:前期偏日常慢热,后面节奏可能会快点,在一起前有几章比较暗黑(文案开头部分),介意跳过即可(文案排雷必看,点击即默认接受[抱拳])
第30章 夜间超话 弟弟总要互帮互助怎么办?……
实验楼, 某个无人在意的角落,江砚靠在墙上,冷汗打湿碎发。
江屿年微微躬着小声抱怨了句。他这下彻底信了江砚的话, 确实挺费劲的……
江砚眯着眼, 手指在他后颈轻轻摩挲, 带着安抚的意味。
眼见没法了,江屿年犹豫片刻,干脆蹲了下去, 省省力。
从上面看, 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微微晃动,江砚呼吸一滞, 脑中闪过一片空白。
……
等离开实验楼,江屿年是被扶着出来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刚刚在里面,他原想靠墙歇会儿,江砚却突然压过来, 说什么“礼尚往来”。无论他如何解释自己不需要,还是被江砚强硬地拉开推拒的手, 用自己说过的话堵他。
说这是正常的。
力量悬殊下,他根本拗不过江砚。
唉……
走在路上, 江砚扶着他, 嘴角擒着似有若无的笑,偶尔低头摸摸自己的手指, 嘴里低喃着,“怎么这么快?”
江屿年还没从方才的失态中走出,听到这话,脸上又羞又气, 憋红的小脸急急忙忙地解释,“不是的……平时不是这样的,是太久没……”
他越说越小声,眼看就要急哭了,江砚赶紧顺毛哄,说知道,不是哥的问题,又悄悄勾勾他的手指,以后多适应就好。这才将将把人哄好,找回一点自尊。
“到了。”江砚将人扶到图书馆门口,问他缓过一点没有,送进自习室也行。
这口吻像在接送小朋友,狎昵得分明。
江屿年耳尖更红了,想都没想拒绝了。
……
自习室的电子钟跳到两点整,江屿年踩着点推门,秋风扫过他额前的碎发,凌乱地打在红扑扑的脸蛋。早早占好座的郝梦,远远地朝他挥了挥手。
江屿年慢吞吞走过去,脚步发软。
“你脸怎么了?”郝梦压低声音,视线在他的脸颊和耳朵来回打转,“跑过来的?”
江屿年刚坐下,下意识摸了摸脸。前不久在实验楼里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手不自觉拉开书包假装找书,趁机把发热的脸埋进臂弯,闷声应道:“嗯。”
郝梦不免多看了他几眼,越瞅越不对劲。
对面的人握着笔半天不动,眼睛盯着书,心思却不知道飘哪去了。
江屿年正羞恼着,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他竟然……竟然在学校里跟江砚做那种事,到后面他居然还……真是太放肆了。
他晃了晃脑袋,想让自己清醒点,一抬头冷不丁对上郝梦探究的眼神,心虚地咽了咽口水,赶紧翻了一页书,假装很认真。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眼看快到点了,郝梦把书一合,“行了,别装了,半天了没见你写一个字。”
“你刚干嘛去了?”
江屿年握笔的手一抖,被郝梦直勾勾盯着,心里发毛,脑中不自觉闪过江砚的脸,耳根子又开始烧起来。
“没什么……”他放下笔,佯装镇定地收拾课本。
“那你脸红什么?“郝梦托着下巴,毫不掩饰地戳破,“跟被人欺负了似的。”
江屿年眼神躲闪,“有吗?”
“废话。”
这么明显,她又不瞎。
“可能是上火了。”他经不住拷问,含糊应了句,匆匆抓起书包,“我晚上还有家教,先走了。”
郝梦看他几乎逃也似的背影,啧啧一声。
“有猫腻。”
这还只是个开胃小菜,接下来几天,江屿年算是彻底领教了,男人一旦开了荤,猴急起来有多难缠。
起初,他以为像江砚这种,新鲜感过了也就消停了,很快他就发现,江砚根本就是匹饿.狼,随时随地都能缠上来。
看个电视也不安分,到了晚上更麻烦,总有千万个理由哄他,赌他心软,甚至跑到他教室门口,特意等上两小时,就为了拉他去厕所。
江屿年又羞又愤,不敢声张,只能被困在怀里软软地瞪他,却不想引得他变本加厉,像对女人一样对他。
这还不是最难堪的,难堪的是自己也被失了定力。以前以为没什么兴趣,现在被随便撩几下就受不住。江砚只要搂着他哄两句,他就软得没有骨头,求他别弄脏衣服。
不堪往事历历在目,江屿年光想想就脸红。再这样下去,他年纪轻轻就得生出毛病不可,不行,得想个办法管管江砚才行。
晚上,江屿年躲在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夜灯。偷偷摸摸捧着手机,鼓起勇气在某夜间超话打下一行字:弟弟需求很大,总是拉着我帮忙怎么办?
发送前,他顿了顿,以防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又补充了句:都是男生,已成年。
头一回发这种帖子,江屿年心里打鼓,生怕被粉丝看到。他再三检查,确定没勾选“同步到微博”,放下心来,点击发送。
没成想,却引来了更大的误会。
深夜的网友总是格外活跃,不出几分钟,评论区就热闹起来。
【猫猫是我的:有夜生活还不好?你就偷着乐吧】
【美艳小爸:博主这是在炫耀?】
【倒霉熊不捣蛋:等等,两个男生?哦我懂了~~】
【随风而动:怎么办?赶紧把自己洗干净啊!】
【爱吃醋的乌贼:那真是恭喜你呀(嫉妒)】
【失眠大王:男生啊,那很正常了,哥哥不就是要给弟弟****的嘛】
看着这些调侃,耳尖顿时烧起来,眼看越来越失控,江屿年赶紧在评论区补充了前因后果,强调他们都是直男,喜欢女生的,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在自己坚持不懈的解释下,舆论风向总算正常了些,有人说弟弟可能是缺个女朋友,也有人说小处男刚开始很正常,过了新鲜感就好了,哥哥没义务帮忙,建议给弟弟看小电影转移注意力。
江屿年逐条读着,除了转移注意力那条,没有特别可行的办法。可是给江砚看那种片子,不免有些抵触,以他无师自通的能力,万一学坏了……迫害小姑娘肿么办?
高中宿舍那对形影不离的室友就是被这东西残害的,整天净想着早恋不说,还荒废学业。
评论区仿佛洞悉他的顾虑,陆续弹出新的回复:
【甜甜圈:现在还有男的不看片?反正我是不信】
【偏逢连夜雨:早晚的事】
【momo:等他习惯了被伺候,离不开你就老实了】
好像是这么个理。江屿年内心摇摆不定,歪在床头发愣。
“咚咚……”
门口突然传来脚步声,打断了江屿年的思路,正想去开门,外面的人却先一步推开。
这下连门都不敲了。
江砚端着蜂蜜水进来,瞥见他手机屏幕:“在刷微博?”
“嗯,随便看看。”江屿年关了手机,捂在心口。等了好一会儿,见他还没走,有些纳闷。江砚故意凑近,眼神黏糊,“哥,我睡不着。”
才十点,能睡着就怪了。江屿年正要说什么,目光却突然僵住。
“你……你注意点!”他别开脸,咬着嘴唇,“别太过分。”
回应他的是床垫下陷的声响,江砚直接挤上床,熟练地缠住他的手自己身上带。
“摸摸。”
又是这招。
昨天就是这样着了道,到今天还没缓过劲来。
不行,这次说什么也不能由着他胡闹了。
江屿年狠狠心抽回手,下定决心采纳网友建议。
眼下江砚已经成年,看点成人的东西也不为过,总比自己被折腾强。
他打开手机,找到网盘里某个尘封多年的文件夹,里面存了五年的视频,是高中室友传的,他自己都快忘了里面的内容。
他操作着,莫名心慌,总有种残害“花朵”的感觉,可迎着江砚热切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发了出去。
江砚看清后,沉着脸抢过他的手机,“这是什么?”
江屿年眨眨眼,暗示他回去自己看。想了想,好像忘了什么步骤,又拿回手机教他下载。
“先这样……再这样……”
一步一步的,教得很认真,完全没注意到头顶越来越黑的脸,眼里迸发寒光。
“学会了吗?”
江砚垂着眼没吭声,手指一动,直接把视频删了。
“……怎么没了?”江屿年凑过脑袋,想看他学的怎么样,页面却突然成了空白,就连回收站也空空如也。
“你删它干嘛?我存了好久的。”
虽然留着也是落灰,但真删了以后再想找可就难了。
江砚攥住他的手腕,语气发冷:“哥以前就是看这个解决的?”
这话问得江屿年有点不好意思,讷讷地摇头,“就和室友看过一次。”
“室友?“江砚神色一凛,“什么时候?也像我们这样?”
江屿年被他抓疼了,见他脸色不对劲,小声解释:“不是……大家一起聚在宿舍看的,没干别的……”
质询的目光在他不堪承受的小脸游移片刻,抓着他的手放松了些。尽管不是他想的那样,江砚还是绷着下巴,命令道:“以后不准看这些。”
没想到江砚行为放浪,内里却这么保守,竟然一点想看的欲.望都没有。
江屿年保持怀疑态度,讪讪地“哦”了声,反正视频已经发过去了,看不看是他的事,别可着自己祸害就谢天谢地了。
江砚见他不说话,说:“哥要是想,找我就行。”
他才不想呢。
江屿年小声抗议:“我又不是你。”
眼看对方眼神又暗下来,他趁机把人推出去:“视频发你了,自己想看就看……”
关门前,江屿年好心提醒他,“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一点。”
“咔”地一锁,江砚猝不及防被赶出门,有点哭笑不得。
啧,逼太急了——
作者有话说:想要评论[可怜][害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