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那个逼仄的小仓库, 江屿年心脏还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嘴唇上残留的触感和耳根未褪的热意都在提醒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才快步走到厕所门口, 拨开了那个小小的金属插销。
门哐当一声被从里面推开, 钱诚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脸都气红了:“靠!哪个孙子干的?!老子要查监控!”
江屿年心里一虚,上前轻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胸口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微喘:“消消气, 消消气……可、可能是打扫的阿姨没注意,顺手带上了……”
一边说着, 一边半拉半拽地把还在骂骂咧咧的钱诚往楼道外面带,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案发现场”。
经过那个紧闭着门的仓库时,江屿年顿了一下。余光似乎瞥见那窄窄的门缝后面,有一道深沉的视线注视着自己。他没有回头,迅速收回目光, 拉着仍在忿忿不平的钱诚离去。
好巧不巧,刚走出道口, 就碰见河清正从二楼的楼梯上走下来。
钱诚一看到他,立刻横眉冷对, 抬手指着他, 质问道:“不会是你小子搞的鬼吧?”
河清被他这没头没脑的指控弄得一怔,清秀的眉头蹙起, 莫名其妙,“?”
江屿年一个头两个大,赶紧按下钱诚指着河清的手,有些无奈:“河清是不会做这种事的, 肯定是工作人员不小心,意外罢了。”
他给河清递去一个抱歉的眼神,转移话题,“徐致远呢?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河清淡淡地看了钱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幼稚鬼,然后回答道:“他有事先走了。”
钱诚却依旧半信半疑,抱着手臂,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把人支走再作案?呵。”
河清连眼神都懒得多给,直接越过他们,眼不见为净。
*
回到宿舍,推开门后,江屿年和钱诚都愣了一下。
本该安静的午休时间,宿舍里却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江砚和周述,这哥俩一点也没拿自己当外人,分别坐在了江屿年和河清的椅子上。周述姿态闲适地靠着,江砚则坐得稍显端正,不动声色地巡视这个狭小的空间。
最早回来的徐致远正忙前忙后地给两位贵客倒水,平时开朗活络的他此刻显得有些手足无措,脸上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呼吸都放轻了不少。看到江屿年和钱诚回来,他像是看到了救星,连忙用口型示意:找你们的!
钱诚一看这阵仗,先是惊讶,随即翘起嘴角,颇有在室友面前显摆的意味,快步走过去:“表弟,阿述,你们怎么拐这来了?早说就一起来了!”
周述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晃了晃手里的水杯,语气随意,说他们俩走读,午休没个落脚的地。刚在食堂忘了问,想找个地方坐坐,问问方不方便?”
钱诚一听,哪敢说不方便,巴结还来不及,连忙表态:“方便!当然方便!别说坐了,睡这儿都行,随时来,晚上来也行!”
说得倒是慷慨,完全没征求其他室友的意见。这话一出,江屿年、河清以及一旁的徐致远,脸上都浮现出不同程度的问号。
钱诚察觉到室友们的目光,赶紧挤眉弄眼,压低声音飞快地说:“给哥一个面子,等会给你们发红包。”
平时在宿舍眼高于顶的钱大少,到了这种场合,倒是主动充当起了话事人。他指着江砚,与有荣焉:“这位,祁盛集团的继承人,我表弟,祁砚新闻上都见过吧?”又指向周述,“这位,周行的大少爷,也我兄弟。”
说着顺带瞥了眼面无表情的河清,语气变得有些暧昧,“这个……周少应该比我更熟。”
河清冷着脸,没接话。
徐致远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原以为钱诚家里就是外地开公司的,有点小钱,没想到背景这么硬,居然还跟京圈公子哥沾亲带故。他紧巴巴地说了句:“原来……都是自己人啊。”
说完就后悔了,觉得有点攀附的嫌疑,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在没人注意。
这边说着,那边的江砚自顾自地打量起江屿年的书桌。从摆放整齐的书本,到那个普通的保温杯,甚至墙边靠着的雨伞,一一扫过,修长的手指在桌面点了点,最后拿起了摊开在桌上的专业课课本。
江屿年一开始没注意,等他发现时,江砚已经翻起来课本,上面写满了笔记,仔细看还留着无意识落下几笔“砚”字。
江屿年心里咯噔一下,将课本从江砚手里夺了回来,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挡着书桌,“别动我东西。”
江砚看着他像只护崽的猫一样把课本搂在胸前,蹭起衣摆,那截露出来的腰肢细白,两条腿因为紧张而站得笔直,脸上那混合着羞愤的绯色,落在他眼里,却别有另一番动人滋味。
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一下。
这不大不小的动静引起了钱诚的警觉,一把搂住江屿年,暗暗使眼色,“一个笔记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
他又转向江砚,故作熟稔地拍他肩膀,“表弟,看在我这表哥的面子上,别跟他计……”
话没说完,江砚冷冷地看了眼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上,蹙了蹙眉。
钱诚的手僵在半空,讪讪地收了回来,“那个……他胆子小,不懂事。”
周述在一旁看够了戏,慢悠悠地开口:“那是自然。”他刻意停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河清,着重强调了那三个字,“毕竟,都是‘自己人’嘛。”
他话锋一转,看向宿舍里站满的人:“不过,这好像不够睡啊?会不会太打扰了?”
钱诚立说怎么会,给徐致远使眼色。
徐致远马上接话:“没事没事!隔壁宿舍还有个空位,我去那儿凑合一下就行!”
边说逃也似地溜出了宿舍。
钱诚对他的“识相”表示十分欣慰。
至于江砚……钱诚试探着问:“表弟,要不……你委屈一下,跟我挤挤?”
江砚眼皮都没抬:“不用。”
想也是,这种金尊玉贵的真豪门,怎么可能跟他挤一张小破床。
然而,对方的下一句话,让他差点惊掉下巴。
江砚抬起手,指向默不作声的江屿年,“我跟他挤挤就行。”
两人皆是一愣。
钱诚指着江屿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
江砚面不改色,甚至还给出了一个听起来很合理的理由:“他瘦,不占地。”
人家都主动提出了,钱诚自是无有不从,对江屿年挤眉弄眼,“回头哥多给个红包。”
江屿年心里一阵无语,他是需要钱,钱诚给钱,他帮忙跑腿干活,天经地义。但这不代表他什么活都接,为了点钱就陪睡……钱诚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僵持了会,江屿年实在待不下去了,怕等会自己就被迫给男人陪睡了:“我还有点书没看完,先去图书馆了。”
这是以退为进,给双方台阶下啊,钱诚赞许地点点头:“对对!学习最重要,去吧去吧。”
于是,在江砚明晃晃的注视下,江屿年动作迅速地收拾起自己的书包,把刚才那本专业课课本和草稿本塞了进去。收拾好,他脚步顿了顿,低着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对江砚说了一句:
“……不准乱动我东西。”
江砚摊了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干,表情有点无辜。
江屿年不再多留,拎着书包快步离开了宿舍。身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门口,也没有起身去追。
一旁,河清看着这两人旁若无人的微妙互动,又看看鸠占鹊巢的周述,觉得一阵厌烦,转身就想走。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走?我们是不是不该来?看来不是很受室友欢迎啊。”周述状似无意地开口。
成功逼停某人。
钱诚哪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赶紧打圆场:“哪能呢周少!他们是没见过世面,怕生!多来几次混熟就好了!江屿年是胆子小,河清你这就不对了,”
他转向河清,脸色带着点的威胁,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低声道:“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周少是来找你的,别给脸不要脸,想让大家都因为你得罪人吗?”
河清清冷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诮,轻哼一声:“威胁我?”
他伸手就要去拉门。
钱诚一把按住了门板,语气缓了下来,破有点被逼无奈那味:“行了行了,刚才厕所那事是我不对,我眼瞎,冤枉好人了行了吧?”
他看了眼身后,又把皮球踢了回去,“反正人是你招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述看着两人挨得极近说悄悄话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爽,挑眉问道:“有什么话是我们不能听的?”
钱诚赶紧撒手,眼神催促河清。
河清梗着脖子,捏紧手指,“上厕所。”
算他识相。
钱诚松了口气,无中生有解释了句,“他尿频,去去就回。”
“正好,本少爷水喝多了,我也想上。”周述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笑得像只狐狸。几步走到河清身边,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搭在河清的肩膀上,力道不容拒绝,“一起吧。”
河清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皱着眉瞪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抗拒。
周述像是没看到,手臂微微用力,几乎是半强制性地揽着他的肩,将人架着带出了宿舍。
等闲杂人等都走得差不多了,钱诚回过头,却发现宿舍里已经空无一人,除了江屿年上铺的帘子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那位祁大少爷就这么“屈尊降贵”地躺下了,半点没嫌弃。钱诚诧异地扬了扬眉,识相地闭上嘴,脚步都放轻了些,生怕打扰了这位爷午休。
狭窄的空间里,江砚高大的身躯躺在这张对于他来说明显过于短小的床上,腿只能微微曲着。他侧着身,脸埋进他哥不软不硬的枕头里,鼻尖萦绕着的是半年里魂牵梦绕的,独属于他哥的气息。仅仅一瞬,体内不受控制地窜起一股热流。
硬了——
作者有话说:小鱼宝宝:如果你惹到我,我就毛茸茸地走开……
第82章 哄 我就是天底下最混蛋的混蛋……
周述半推半搂地把人弄进了澡堂,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这个点澡堂没什么人,静得一根针都能听见,只有窗外偶尔发出的虫鸣鸟叫。
把人强行拽到最里面的隔间, “咔”一声落下锁, 仿佛按下的开关, 周述就暴露了本性。
他转过身,看着已经退到角落,不顾干不干净后背紧贴着瓷砖的河清。对方清冷俊秀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但微微紧绷的下颌线以及放在身前握紧的拳头, 都透露出十足的防备。
落在对方眼里,无异于小猫亮爪, 没半点威慑力,反而多了几分可爱。
周述心里连日来被冷落的委屈和浓浓的相思混在一起,看到这一幕彻底不装了,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去,将人搂了个结结实实。
“老婆……”他用下巴蹭着他微湿的发顶, 闷闷的嗓音夹杂着撒娇的意味:“我想死你了。”
“你……嗯……放开!”河清被他熊地一扑,挤压出哼吟, 随即气恼地挣扎起来,拳头用力顶他肩, 生掰硬拽, 试图挣脱这个不顾人死活的拥抱。
“别推、先让老公摸摸……”周述挨了一下,也不生气, 反而得寸进尺地在他腰间摸了一把,嘿嘿笑道:“就摸一下,就一下……”
河清只是更用力地用手臂格挡,身体抗拒地向后仰, 一点便宜都不想让他占。
周述见状,耷下脑袋退而求其次,飞快地低头在他紧抿的唇上偷了个香,然后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抱一下总行了吧?就抱一下。”
河清身体一僵,逐渐感觉到对方身体某处明显的变化正抵着自己。瞳孔微微睁大,连愤怒都来不及反应,这人真是无时无刻都能……变态!
河清又气又恼,更怕这人在这种地方真的不管不顾乱来,不敢再大幅度挣扎,只得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周述像只大型犬一样把他紧紧抱住。
周述抱着他,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要将这半个多月的思念都吸进肺里。自从上次在酒吧门口大吵一架,河清认定他是骗身骗心的渣男,铁了心要分手,不见他躲他,后来他被他爸关在家里,就再也没能像现在这样实实在在地碰到他。
天知道他这半个月是怎么过的,电话打不通,信息石沉大海,也不知道他看没看见,想解释都解释无门,憋屈得要命。
他抱着人不松手,自个先委屈了起来,开始诉苦:“宝贝你都不知道……我爷爷去世那段时间,我难受得要死,后来又被我爸关在家里,根本出不来……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溜出来见你,你还不理我……”
“伤心死了都……”
河清不为所动,声音冷冷地,“怪谁?”
“当初是你说绝对不会订婚,是你说只是应付家里,等到爷爷他老人家安心,你就退婚,结果呢?”河清抬眼看他,清冷的眸子里带着薄红的愠怒,“是你骗了我。”
“我是答应了你,也准备这么做的,可……周述理亏地同时,觉得自己冤得慌,“这怎么能全算我骗你呢?老公也是被人算计了好不好?谁知道我爸妈动作那么快,我爷爷尸骨未寒,他们就背着我连请柬都发出去了!我知道的时候差点没气疯,跟他们大吵一架,还被关了禁闭,不让我见你。”他越说越幽怨,低头用鼻尖蹭了蹭河清的颈侧,说话拖着长长的鼻音,“我都跟你解释多少遍了,你就是不信我……要我怎么办?”
河清偏头躲开他的亲近,咬牙隐忍道:“我还不够信你?你到现在连婚都没退!我凭什么信你?”
谁不是从小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少爷,骨子里天生的骄傲使他即便家道中落,也绝不容许自己的感情和尊严被人如此践踏。
“我也没跟她订啊……哪来的退不退,就没想订……”
河清一听他还在混淆是非,心底那点微弱的动摇瞬间熄灭。他胳膊肘用力向后一顶,挣扎着就要推开他:“放开!我要走了!”
“诶别!别走!”周述赶紧把人箍得更紧,迭声哄道,“我的错我的错!都是老公的错行不行?”他放软了声音,像给猫咪顺毛一样,轻轻蹭着河清的鼻尖,试图缓和气氛,“我跟她真的只是利益互换,互相利用,我这边已经完事了,等她爸那边彻底掌权,事情了结,她肯定第一时间就把我踹了,你再信我最后一次。”
河清抿着唇不说话,眼神里依旧满是怀疑。
周述看他这样,心里有点急,继续表忠心:“你看我都为了你跟家里闹翻了,家都不回了,这还不能证明吗?我要是真想跟她订婚,用得着把自己搞成这样众叛亲离?是不是?”
河清:“我没让你为我这么做,少自欺欺人。”
“好好好,都是我自愿的,跟你没关系,”周述只有顺着他,哄着捧着好一会,等怀里的人身体没有刚才那么僵硬,抵触的力道也小了些,才趁热打铁,“但老公说的都句句属实!要是骗宝贝你,我就天打雷……”
河清眉头一蹙,猛地捂住他的嘴,阻止他后面的话,语气带着一丝下意识的紧张和嗔怪:“闭嘴!除了发誓你还会干嘛?”
对方眼巴巴地看着他,用舌头回应了他。手心传来对方温热的触感,河清像被烫到一样迅速收回手。
周述抓住他收回的手,紧紧握住:“那你想我怎么样?你说,我都照做。”
河清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在你彻底解除婚约之前,不准再来找我。”
“那不行!”周述想都没想就拒绝:“我都多久没见你了?我想你想得都快废了,恨不得天天把你揣兜里,让老公见不得你比杀了我还难受。”他说着,身体还不老实地往前顶了顶,坏笑了下,“换一个。”
河清脸颊微热,羞恼地瞪他:“……不准碰我!”
他算是明白了,老婆给他的惩罚远没有结束,前边见不到人就算了,现在什么都说清楚了,人也在身边,不说扑进老公怀里求和好,还不给吃.肉,就让他眼巴巴的流口水,比之前还要他命。
“宝贝,你真的舍得看着老公这么难受吗?”周述垮下脸,委屈巴巴地拉着河清的手往自己身上按,“都快憋出毛病了……”
“舍得。”河清抽回手,脸上绯红一片,语气却硬邦邦的:“你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免谈。”
周述看着他染上红晕的耳尖,心里痒得不行,知道不能逼太紧,只好咬牙退让,凑到他耳边亲了亲,连哄带骗地求:“行!那从下次开始算,或者先让老公贷一次款,宝贝这次……这次先给我舔.舔好不好?就一会,一会老公就……”
河清听他越说越不像话,见到面就只想这种事,实在忍无可忍,气得抬手就要朝他脸上招呼过去。
周述眼疾手快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好声好气地哄:“好好好,不用那个,这个总行了吧?”
他晃着河清的手,带着点耍无赖的劲儿,“就这一次,帮帮我,真的忍太久了,再不治治都要废了……老婆,好老婆……”
河清扭过头不看他,也不回应。
周述看他这倔强又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只差一个契机,心头火起,大胆地将人更紧地搂进怀里,一手箍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开始不规矩地上下征讨,带着点威胁,又更像是调情,在他耳边低语:“宝贝,现在可不是在酒吧门口了……这里就我们俩,我要是真想对你做点什么,你也反抗不了……反正最后你都要跟我回去,要是再不乖乖听话,我可就自己动手了……”
河清被他缠得浑身乏力,花枝乱颤,挣扎的力道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显得徒劳。最终,在他将自个扒了之前,还是败下阵来,半推半就地,被他引导着做了那事。他气得不轻,忍不住骂他:“混蛋……”
周述心满意足地抱着他,脸皮厚得很,顺着应着:“我是我是,我就是天底下最混蛋的混蛋……”
*
江砚这一觉睡得意外沉,直到接近傍晚才悠悠转醒。狭小的床铺充斥着他哥身上干净好闻的气息,让他难得放松了警惕。
寝室里静悄悄的,其他人都已经出去了。摸过手机看了一眼,上头有钱诚下午三点多发来的信息,啰啰嗦嗦一大段,说什么周述查过课表知道他们下午没课,看他睡得香就没叫醒他,提醒他外面风大要下雨,伞放在阳台上了,走的时候记得带,最后还热情地表示表哥随时欢迎他常来……
这周到得比他亲妈还体贴。
江砚一目十行地扫过,没细看,只随手回了个“嗯”,便熄了屏。
坐起身时还能闻到被褥上残留着他哥的气息,心头难免有些躁动。他定了定神,下床走到阳台准备拿伞。
天色已经有些暗沉,气温明显降了下来,大风呼呼地刮着,吹得晾衣绳上挂着的衣物晃荡不休。
忽然,一阵短促的风卷过,一件轻薄的布料从衣架上脱落,飘飘悠悠地,正好落在他抬起的手上。
江砚低头一看,是一条洗得干净柔软的内裤。从尺寸来看,没人比他更熟悉,这是他哥江屿年的。
指尖传来棉布微凉的触感,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洗衣液的馨香。江砚的眸色不自觉地深了几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柔软的布料。
“咔哒。”
恰在此时,宿舍门被从外面推开。
江屿年手里抱着几本刚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一脚踏进来,抬眼就对上了阳台上的人。
只见对方微微低着头,手里拿着的东西是……
江屿年瞪圆了眼睛,脸上泛起羞愤的薄红。
“你在干什么?”
第83章 羞愤 “哥这算是投怀送抱吗?” ……
江屿年站在门口, 怀里抱着的书差点滑落。他看着阳台上那熟悉的身影,以及对方手里那块小布料件,像是不敢置信, 又看了一眼。
“你……你拿我内裤做什么?!”
江砚闻声转过头, 看到他哥那张羞窘的脸, 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如常。耸了耸肩,“我能做什么?”
他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让江屿年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个被他藏在衣柜深处, 装满自己私人物品的旧鞋盒。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羞愧的情绪涌上心头,让他面对江砚时, 总是不自觉地带上点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小脾气,落在对方眼里,反而有种模棱两可的娇嗔意味,欲迎还拒。
他抿了抿唇,带着点羞愤, “不准再藏我东西。”
江砚微微一怔,随即了然, “你都看见了。”
江屿年别开脸,伸出手语气生硬:“还给我。”
他就带了三条换洗内裤, 可没有多余的让这个有特殊收集癖的家伙再祸害了。
看着他伸过来的粉色的指尖, 江砚坏心眼地吞了口唾沫,不仅不还, 仗着身高优势,手臂一扬,将那小小的布料举得更高。像是逗弄一只亮爪爪的小猫,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屿年因为够不着而不得不踮起脚尖, 攀着他的胳膊努力去抢。
柔软的身子紧紧贴着他,隔着薄薄的衣物传来的触感,对他而言,简直是甜蜜的折磨。
高举的手故意晃动,在这狭窄的阳台空间里,江屿年本就踮着脚重心不稳,被他这么一晃,脚下踉跄,轻而易举地就跌进了他早已敞开的怀抱。
江砚唇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手臂顺势收紧,牢牢搂住那截细瘦的腰身,低头凑近他泛红的耳廓,带着戏谑的低沉:“哥这算是……投怀送抱吗?”
江屿年脸颊烫得厉害,双手抵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那力道软绵绵的,带着粉色的羞恼,“你……放开!”
江砚眸色一暗,手上稍稍用力,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低声警告:“别动。”
怀里的人果然不敢再乱动了。那种熟悉的压迫感顷刻间将他完全笼罩,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畏惧。
江砚静静地抱了他一会儿,下巴轻轻蹭着他柔软的发顶,深深嗅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像是在补充能量。手掌隔着薄薄的衣物,小心又贪婪地摩挲着怀中人清瘦的背脊。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不曾改变。
“哥,”开口的嗓音比刚才深沉了许多,“不要躲开我,我们重新开始。”
江屿年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心猝不及防地跃动,不可抑制地颤动。过往那些喜虐交加的回忆纷至沓来,心中唯余苦涩。如果他没有处心积虑的欺骗,如果江砚只是江砚,如果他没有显赫得吓人的背景,或许,他们之间还能拥有一种相对平等的关系。
但现在,怎么看都是云泥之别。
他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情绪,“你别开玩笑了。”
“玩笑?”江砚挑眉,伸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抬起头,眼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深邃的瞳孔里映出他哥有些慌乱的影子,“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说的句句真心。”
那里面翻滚的炽热几乎要将他灼伤,江屿年不堪承受地偏过头,低声说:“我只是个普通人,跟祁盛没有可能的。”
“有我在没什么不可能,”江砚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屿年怔怔地听着,捏紧了手指。
“你不信我?”江砚问。
不知道江砚是怎么有脸问出这句话的。他做的那些事,哪一件值得信任?
他深吸一口气,反问,“就算我相信,然后呢?我就要同意吗?”
“哥还是在怪我。”江砚眼神黯了黯,流露出一丝卑微的乞求,“哥不是说原谅我了吗?”
“你……”坠江那天,自己在崩溃边缘喊出的话。原来……他听到了。
“是,我都听到了。”江砚深深地看着他,目光温柔而执着,“那时候,我听到哥说原谅我,只要我活着,哥什么都答应我。”
“那时候我就在想,我绝对不能死,我一定要活下来,跟哥好好在一起。你看,我这不就活下来了?我们注定要在一起。”
江屿年听着他这番无异于告白的话,心脏像是被放在文火细细炙烤,不可抑制地沸腾起来。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平静地面对这件事。那是生死关头最本能的渴望,源自于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江砚察觉到他的动摇,态度彻底软了下来,像只讨好主人的大狗,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黏糊糊的。末了,还轻轻咬了下,留下一串湿湿的口水。
“我可是都听到了,”江砚道:“难道哥要反悔?”
江屿年心乱如麻,既不想承认自己反悔,又无法这么快就坦然接受,他们之间横亘的问题鸿沟不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
江砚看穿他的心思,“哥担心的所有事,我都会解决。”
这可未必。江屿年在心里默默反驳。他叹口气,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推开一些:“你先走吧。”
江砚眼底闪过一丝明显的失落,也知道这事急不得,逼得太紧反而会吓跑他哥。
“等等。”身后的人忽地又叫住他。
江砚立刻回头,眼中燃起一丝暗芒。
只见他哥两颊的软肉鼓鼓的,上面的粉红清晰可见,他伸出手,“还给我。”
江砚眼中的光又淡了下去。就在江屿年以为他会乖乖归还的时候,对方却做出了一个让他目瞪口呆的举动,他飞快地将那条内裤一把塞进了自己的裤子口袋!
江屿年简直傻眼了。他就知道,这人根本死性不改!他气得胸口微微起伏,指着江砚的口袋,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江砚哪敢真把兔子惹急了,立刻换上一副可怜的表情望着他,声音低下去:“哥就留一件东西给我吧,我什么都没有了…~”
又装可怜。江屿年对他这套已十分熟悉,心里告诫自己绝不能心软上当。但也深知,不能把这人逼得太急,否则他不知道又会耍出什么更过分的手段来强迫他。
他憋着一口气,带着点妥协的意味说:“先给我。”
江砚捏了捏口袋里那柔软的布料,脸上写满了不情愿,但看着江屿年那坚持的眼神,最终还是把它掏了出来。
江屿年一把夺过,迅速塞进自己的口袋,怕他抢似的。他抬起下巴,软软地瞪他一眼,那眼神没什么杀伤力,轻轻挠过心尖。像是为了报复刚才的戏弄,不解气地推了他一把。
江砚没设防,被他推得向后两步,后背撞在门框上。这一推力道不重,却足以让他乱了心神。
江屿年不再看他,转身从江砚身后的架子上拿下自己的伞,塞到他手里,语气硬邦邦的:“走吧。”
接过那把普通的雨伞,手指摩挲着伞柄,眼睛却还直勾勾地盯着他哥看,“我拿走了,哥怎么办?”
江屿年没好气:“借室友的。”
“哥是怕我淋雨,”江砚自我攻略成功,脸上露出一个不值钱的笑,“我就知道,哥还是舍不得我。”
“你别多想,我是怕钱诚知道了怪我让你淋雨,不利于寝室和谐。”
江砚看着他口是心非的样子,低低地笑了,由着他嘴硬。
江屿年沉默一瞬,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很难启齿,脸颊又有点泛红,威胁的声音都变小了:“你……你要是敢拿它做不好的事,我……我就不理你了。”
这威胁听起来毫无威慑力,代价小得可怜,正常情况下没人会上当,但对江砚来说足够了却。他脸上那点笑意瞬间收敛,认真地保证:“别不理我,我一定完好无损地保护好它,就像……就像对哥一样。”
后面那句,意味深长。江屿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更红了,感觉对方根本就是故意的,明知道他的意思还曲解拿他开玩笑。他又气又羞,懒得再跟他多说,直接把他赶出了宿舍。
*
课堂上,教授在讲台上授着课。
钱诚戴着耳机,埋头在桌下打着游戏。江屿年和徐致远坐在他旁边,认真地听着课做笔记。
见讲台上的教授目光几次扫过他们这边,江屿年忍不住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钱诚,小声提醒:“还是听一听吧。”
钱诚头也不抬,手指不停,敷衍道:“都学过的东西有什么好听的?马上就拿下了,你帮我盯着就行。”
见他这样,江屿年摇摇头,索性不再劝,自己转过头继续专心学习。
等到教授讲完主要内容,宣布自习时,钱诚也刚好结束了一局游戏,得意地伸了个懒腰。手机又震动了下,是他妈发来的微信。
【妈:之前叮嘱你的事记住了没?祁家那孩子脾性听说不太好,你多忍着点,别得罪了。】
钱诚撇撇嘴,回想了一下跟江砚的接触,没觉得有多难相处,反而还挺给他这个表哥面子的。他随手回复:【放心吧妈,我跟表弟处得挺好,都约好了有空去他公司参观呢。不过是个实习而已,随便安排个子公司让我玩玩,他一句话的事。】
【妈:那就好那就好,好好上课听讲,别老打游戏】
知子莫若母。
钱诚眼珠一转,看到旁边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伸手就抢了过来。
“诶……”
钱诚不理他,对着笔记本拍了一张照片,给他妈发了过去,【学习这么重要的事,你儿子还能含糊?】
发完,他才把笔记本丢回给江屿年,得意地晃了晃手机。
*
中午放学,吃完饭。
江屿年犹豫了一下,问钱诚:“他们……还会来宿舍吗?”
他指的自然是江砚和周述。
钱诚嘴里叼着根牙签,含糊道:“昂,约了一块打游戏,怎么?”
江屿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那我就先不回去了,还有点作业,先去图书馆了。”
钱诚停下脚步,狐疑地打量他:“诶,我怎么发现你好像很怕他们?姓河的作死就算了,你也是,怎么一个个见了他们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有这么吓人?”
江屿年沉默了几秒,轻声说:“可能……不是一个世界的吧。”
钱诚恍然地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天生的优越感:“也对,京圈的确不是谁都能融进去的。”他语气一转,又带上点慷慨,“不过,你放心,我毕竟是他表哥嘛!有我一份,自然也分你一杯羹。以后啊,你跟着哥混,就知道这样的日子有多爽了。”
江屿年敷衍地“嗯”了一声,说了句“我先走了”,便转身朝图书馆的方向走。
钱诚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脸上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看来这泼天的富贵,只能由我独享了……”——
作者有话说:钱诚:抱好表弟的大腿,这泼天的富贵说了你也不明白
宝宝:嗯嗯……不明白……
第84章 夜访 谁让你凶他的,没看见他要哭了么……
707宿舍。
江砚照旧坐在他哥的椅子上, 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折叠伞,指尖反复捏着伞面上那个略显幼稚的猫耳图案,仿佛真的在抚摸一只猫咪的耳朵。
徐致远招呼几句接连碰壁后立在一旁, 大气不敢出, 时不时给江砚手边的杯子添点水, 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这位爷。
直到宿舍门被推开,钱诚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江砚目光一凛,收起手里的伞。越过钱诚, 向他身后扫去。
空无一人。
眼底那点微弱的期待熄灭, 被一层淡淡的失落覆盖。
徐致远看到钱诚,如同看到了救星, 超里边努努嘴,低声道:“你怎么才来?都等好久了。”
说着,也探头往他身后看了看,“你不是跟屿年一起的吗?他人呢?怎么没一起回?”
“他?书呆子一个,自己去图书馆卷了呗。”钱诚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随即迎上前,变了副面孔, 带着点讨好的意味,冲江砚挤挤眼, “我估摸着, 他是特地给表弟你腾地方呢,懂事吧?”
江砚听了这话, 脸色肉眼可见地黯下去。他哥哪里是懂事,分明是在躲他。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失去了继续待在这里的兴趣。
钱诚对这细微的变化浑然不觉,指使徐致远:“你先去隔壁凑合一下,我跟祁少有正事要干。”
边说边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 然而殷勤地转向江砚,“表弟,那我们开始?开发我是不懂,但测试还是懂点皮毛的,用我电脑吧,配置绝对顶!”
江砚兴致缺缺,语气有些敷衍:“改天吧,我还有事。”
他站起身,拿起伞,径直朝门口走去。
钱诚愣住了,对着他的背影喊:“哎?表弟!我才刚来你怎么就走了啊?不是说好了让我测玩新开发的网游吗?”
徐致远也是一脸不解,小声嘀咕:“会不会是等太久了,不高兴了?听说这种公子哥时间都很宝贵的……”
“胡说!”钱诚立刻反驳:“我表弟我还能不清楚?他说有事肯定就是真有事!手底下那么多公司等着他管呢,能跟我们一样闲?”
“好吧……”徐致远讪讪道,看着窗外明晃晃的大太阳,后知后觉地挠头,“不过……他怎么又把屿年的伞拿走了?这也没下雨啊……”
*
之后的一段日子,钱诚不死心地又发出了邀请。之前几次试图联系江砚都石沉大海,照着课表也见不到人,这可给他急坏了。没成想,今晚居然直接在宿舍楼底下偶遇了!看到对方手里还拿着江屿年那把伞,他原本想说帮着还回去,但转念一想,不想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邀请对方去宿舍坐坐。本以为天都黑了,对方肯定不会答应,没想到江砚只是略微沉吟,便点头应下了。
在底下徘徊许久的江砚,终于找到正当理由,跟着钱诚再次走进707宿舍。
门一开,他的目光就像被吸住一样,牢牢定在了某个方向。
江屿年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头发还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上穿着宽松柔软的棉质睡衣,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小片被热气熏得泛红的白皙肌肤。他手里拿着一条毛巾,正胡乱地擦着头发,雾蒙蒙的水汽飘散出来,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又懵懂,像只不小心闯入人类领地,毫无防备的幼兽。
江砚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眼神变得幽深,黏在他哥身上,移不开分毫。
江屿年察觉到一抹灼热的视线,抬头看见江砚,也是一愣。被他那露骨的眼神盯着,江屿年觉得自己像是没穿衣服,下意识把毛巾挡在身前,随即又反应过来自己睡衣穿得好好的,耳根悄悄漫上一层薄红。有些不自在地避开江砚的目光,提着装着换洗衣物的水桶,转身进了阳台。
身后那道露骨的视线依旧紧紧追随着他,即使现在只能看到一个清瘦的侧影,以及那截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白皙的脖颈和手臂。
钱诚已经麻利地开了电脑,一回头发现江砚还盯着阳台方向发呆,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咋了表弟?快来呀!”
江砚回过神,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淡淡应了一声,随钱诚走到电竞桌前。拿出手机,给钱诚发了一个游戏安装包、助理整理的操作指示以及内测密钥。
“这是我公司新开发的游戏,还在内测阶段,你玩玩看,有什么问题反馈给助理。”江砚言简意赅地说明。
钱诚激动得眼睛发亮,这款游戏他关注很久了,业内期待值很高,没想到开发公司竟然是祁盛旗下的子公司!能成为第一批内测玩家,他简直求之不得。
他连连点头,按照指示开始操作,但随即觉得不对劲,抬头问:“表弟,那你呢?”
他主要是怕冷落了这位大少爷。
江砚的目光再次扫过阳台上那个忙碌的背影,掏出手机,语气自然:“我打个电话。”
说完,他便朝着阳台走去。
钱诚心想,他这种豪门世家的继承人自然日理万机,这点小事哪能亲自盯着。也就不再打扰,提前备好零食、饮料,还特地配了个游戏机给他解闷,全搁在江屿年桌上。准备好这一切,戴上耳机,立刻沉浸在了游戏世界里。
耳机一戴,宿舍里顿时安静下来。徐致远早在钱诚的勒令下去了隔壁宿舍,河清晚上通常有兼职,也很少回来。小小的空间里,只有阳台发出的水流声。
阳台上,江屿年正埋头洗衣服,察觉到身边逐渐靠近的一小片阴影,以及那熟悉到足以让他心跳失衡的气息,洗衣服的动作顿了顿,警惕地偏过头。
江砚站在他旁边,面色比平时柔和许多,嘴角还看似无害地扯了扯,带着点乖巧意味。他手里拿着那把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伞,递过来。
“还伞。”
江屿年看着他手里那把保管得一丝褶皱都没有的伞,轻轻皱了下眉。这都过去好几天了,怎么偏偏挑这个时候来还?他下意识朝宿舍里看了一眼,钱诚戴着耳机,正全神贯注地打着游戏,根本没注意这边。
“放架子上吧。”江屿年指了指旁边的储物架,说:“然后你可以走了。”
江砚放下伞后便不动了,那双墨色的瞳孔仿佛听不进任何拒绝。细细描摹着对方刚沐浴后透着粉意的脸颊,滑到脖颈,还有那双踩在拖鞋里脚趾微微蜷起的嫩脚丫,觉得他哥洗完澡后,整个人都香喷喷的。
江屿年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明明穿着严实,却有种被剥光了审视的错觉。他有些不悦,但又不想表现得很在意,抬眼瞪了他一下,示意:
伞还了,你怎么还不走?
江砚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语气带着点无辜:“我又不是来找哥的,钱诚叫我来的。”
“……”
江屿年一时语塞,倒显得自己刚才有点自作多情了。索性不再理他,转过身,继续搓洗盆里的衣服,试图无视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即使江屿年不跟他说话,只是这样安静地待在同一个空间里,对江砚而言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只是他那目光太过瘆人,如有实质,丝丝缕缕缠绕着他,让他每一个动作都变得有些僵硬。
几分钟后,江屿年从水盆里拎起自己的内裤,准备清洗。
几乎是同时,他听到身后江砚的呼吸声明显加重,节奏乱了。
江屿年捏紧了手里那块小小的布料,耳根通红,忍不住回头暗暗剜了江砚一眼,眼神里满是警告:不准看!
然而,江砚完全会错了他的意,或者说,他还没从某种痴迷的状态里苏醒。他看着江屿年手里的东西,怔怔地,“哥是要我洗吗?”
后面还很快地跟了个模糊的“好”字,仿佛根本不是在问他。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像被某种魔力牵引着,鬼使神差地向前一步,贴近他哥的后背,一只手从后面缓缓伸了过来,看那架势,竟像是要代劳……
江屿年眼皮猛地一跳,身子因为他的触碰绷得紧紧的。他想也没想,条件反射地用手肘向后狠狠一顶,用力将江砚推开。
他这一下没控制好力气,又是在猝不及防之下,江砚被他推得躬身后退,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阳台的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哼。
江屿年吓了一跳,怕真的把他撞伤了,下意识就想上前查看。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起了钱诚的注意,他倏地摘下耳机,正好捕捉到江屿年推搡江砚,以及把人撞门框的一幕。脑子里一瞬宕机,不敢置信安分守己的穷酸室友冲撞他那金贵的表弟!
“我靠!”
钱诚一个箭步冲过来,紧张地扶住江砚,连声问,“表弟!怎么样?没事吧?磕着没有?碰着哪里了?”
他急得额头冒汗,随即怒气冲冲地转向江屿年,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鼻子上,声音拔得老高,“江屿年你他的干什么呢?!这是你能胡闹的人吗?!手贱啊你!”
江屿年被钱诚突如其来的怒吼震得浑身一僵,白皙的脖子缩了缩,抿紧了水润的嘴唇,瘦弱的身子呆呆地杵着,像只被人类吓到的小猫咪,眼神里满是无措。
钱诚是真急了,又气又怕。他以为江屿年平时看着安分,没想到胆子这么大,连这种人物都敢动手推搡,这要是江砚怪罪下来,迁怒到他身上,坏了他的好事,他找谁说理去?
这么一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决定要在江砚降罪之前,先好好教训江屿年一顿,也好让他表弟消消气。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指着江屿年的鼻子劈头盖脸一顿骂,手腕就突然被人用力攥住,往下按去。
抓住他手腕的,不是别人,正是旁边被“冲撞”的江砚。
江砚的脸色不算好看,却不是冲着他哥的的,而是对着钱诚的不悦。
“谁让你凶他的?”
“没看见他要哭了么?”
“道歉。”
钱诚:“???”
他彻底懵了,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的不可思议。
这什么情况?
好家伙,他成小丑了???
……
江屿年懵:?
他什么时候要哭了?——
作者有话说:江砚:哥欺负我可以,你算什么东西?
第85章 留宿 留宿寝中,悄悄咪咪
钱诚是个会找台阶下的。
一边是相处还不错的室友, 一边是必须抱紧的金大腿,他当然不希望这两人真起冲突。
尽管眼前这状况让他一头雾水,但既然“受害者”本人都发话了, 那铁定就是个误会。想来江屿年那窝囊样, 也没胆子当面得罪人。他脑子飞快一转, 变如脸,打着哈哈道:“原来是误会!”
他伸手揽住江屿年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对不住了兄弟, 哥刚才太着急,说话冲了点, 没吓着你吧?要不要哥给你擦擦眼泪?”他这活说得颠三倒四,自己都不知道在胡诌些什么。
江砚的脸色却因为他最后那句话又沉了沉。
江屿年连忙挡住钱诚试图伸过来的手,摇摇头,“我没事。”
他的眼神有些闪躲,悄悄瞟了江砚一眼, 似乎更担心对方有没有被自己推伤,毕竟刚才那一下力道不轻。
江现对上他偷偷随过来的视线, 当做没看到,淡淡说了句:“闹着玩而已。”
钱诚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心大的他立刻把刚才那点不偷快抛到脑后, 亲热地揽着江砚的肩膀,把他往电脑前带:“走走走, 表弟,刚才那把还没完呢,你快给我参谋参谋,接下来这关卡怎么过?”
江砚随他走了。
江屿年站在原地, 轻轻拍了拍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脸颊,细細地呼出一口气。随后加快动作,把剩下的衣服快速洗完,再—一晾好。
原本打算晚上预习一下明天要讲的课程,可看到自己书桌上被钱诚堆满了零食、饮料和游戏机,根本没了落脚的地方。另外两人正头挨着头,盯着屏幕讨论游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默默抱起课本,爬上床铺,就着床头的小灯看了起来。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游戏的声音终于告一段落。
“都这么晚了!”钱诚玩起游戏啥都不管,根本不可能留意时间,显然对方也没注意。不过,从学校赶回景鹤开车得一个多小时呢,都这么晚了……
他看新闻知道江现最近住在郊区的庄园陪祁老爷子养病,来回挺不方便的,便顺嘴客气了句:“表弟,你看这都半夜了,回去怪折腾的,要不·……今晚就在这儿凑合凑合?”
床上正看书的江屿年听到这句话,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心里涌起一股不样的预感。但看到对面对面两张空床,又觉自己担心多余。尽管如此,他还是谨慎地,悄悄地把床帘严严实实拉了起来。
钱诚真的只是客气一下,根本没想过对方会答应。毕竟这位爷再不济也能去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何必挤在这小小的硬板床上?
然而,对方的反应再次让他惊掉了下巴。
“好。”江砚几乎没有犹豫,就应了下来。
钱诚消化了好几秒,才确认自己没听错。他反应也算快,指着一张空床铺说:“正好徐致远去隔壁了,表弟你要是不嫌弃,就在他床上凑合下?”
顺着他指的方向,警了一眼那张还算整齐的床铺,但架不住江砚从小锦衣玉食,难免嫌弃,面上却未显露分毫。
江屿年在床帘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原本听到江砚真要留宿,心里还有点忐忑。但转念一想,对方睡的是徐致远的床,跟自己隔着一个过道呢,而且这是在宿舍,钱诚还在,隔音还不好,江砚再怎么样,总不至于乱来。思及此,稍微安心了些,伴着外面钱诚逐渐响起的轻微鼾声,撑不住睡了过去。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对江砚的了解,也低估了江砚的耐心和胆量。
半夜,他睡得正沉,迷迷糊糊间感觉床铺微微一沉,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他警觉地睁开眼,黑暗中,一个更黑的影子笼罩下来,涌入熟悉的气息。
“你……”他吓得魂飞魄散,刚要惊呼,嘴巴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摁住。
“是我。”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重量随之覆下。
江屿年惊得心脏狂跳,没想到他竟然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气得牙齿打颤,又发不出声音。紧接着,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微妙,顿时心慌意乱,小声挣扎起来,“唔唔……你……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宿舍……
可他忘了,江砚任性惯了,就算不能胡来,也胡来过多回了。
江砚感受到他的抗拒,握住他一只手,附到他耳边诌了句:“那边臭,睡不着。”
一听就无比拙劣的借口,嚣张极了。
他低下头,鼻尖埋进他哥的颈窝,深深吸了口气,得到了慰.藉般发出满足的轻叹,“哥,你好香……”
黑暗中,一颗心躁动不已。心猿意马之下,呼吸都跟着作乱。江屿年又羞又恼,恼他可在对方绝对力量压制下,他的反抗显得如此无力,跟小猫用软乎乎的肉垫挠爪爪似的徒劳,疲态尽显。
江屿年抓住他的手,低低的嗓音变了调,慌乱地摇头,“不……"
旁边钱诚的呼噜声还在继续,而他却在这狭小通仄的空间里,仅隔着一层薄薄的床帘,跟男人……这无不在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
在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他湿润的眼眸,感受到他瑟缩的手臂,听到他那不敢大声的呜咽,可怜坏了。一股不可言说的意味涌入心口,让原本没打算做什么的他,险些克制不住。
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看着对方紧紧攥着自己手腕的手,用低哑得不像话的嗓子哄他:“乖,放开……我不做什么。”
江屿年那双含水的眸子暗波流转,里面满是怀疑,再见识过他从前的欺诈的手段后,手指依旧抓得紧紧的,丝毫不敢松懈。
江现又耐心地哄他,低头,轻柔的吻依次落在他的额头、眼睛、鼻梁,最后覆上那柔软的唇瓣,轻轻地吮吸、抿吻,流连片刻才抬起头,胸口微微起伏,气息有些不稳:“真的……”
明明他稍微用力就能挣脱那没什么力道的手,但他没有。比起用这些手段,他更希望他哥能给予回应。
江屿年也深知自己处于绝对的弱势,根本无法反抗。尤其嘴唇还被亲得有点发麻发胀。虽然还是不相信,但眼下,信或不信,结果似乎都由不得他。他咬了咬下唇,犹豫了很久,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确认:“……真的?”
江砚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眼睛:“嗯。”
好一会儿,对方才极其艰难地挤出细若蚊蝇的字眼:“那·……那你不准那什么……”
江现没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即使在黑蒙蒙的一片里,他也能想象出他哥此刻是怎样一副草木皆兵,却又不得不妥协的可爱模样。都这种时候了,还认不清现实,敢跟他讨价还价。
但他依旧好脾气地应下:“好,不拿什么。”
然后耐心地等他松手。
又过了一会儿,江砚忍不住晃了晃自己结实的手臂,连带着他手上那抹白闪来闪过,带着点催促的意味。江屿年终于妥协了,别别扭扭地—点点松开了力道。
这一松,几乎立刻,他就感觉身上的重量猛地沉了下来,像一只被摆上餐桌的羔羊,供客人细细品味。他的嘴唇被更用力地吮住,脸颊、脖颈……一路逡巡而过。
江屿年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密过,而这还远远没到重点,他就感觉自己整个人快要被身上这人散发出的气息吞噬掉了。在宿舍这张属于他的小床上,在旁人熟睡的鼾声里,被一寸寸地品尝,亲到失神。如果被人发现……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有多丢人。
但此刻,他顾不得面子里子,被亲得晕头转向,意识模糊,只能被动地被吃着嘴巴。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他像一副被拆吃得只剩下骨架的羊排,被随意地扔下,化作一具空旷,眼神呆滞地望着头顶一片黑暗的床帘,周遭的一切声音、一切存在感都弱化了。
若不是借着黑暗的掩盖,江砚要是看清他此刻这副被欺负狠了,失神的模样,指不定当场出尔反尔,什么理智、什么承诺都抛到脑后,不管不顾地就要做些违背他意愿的事。
但现在,他只能凭借着为数不多的理智,胡乱扯开障碍,将身下的人放平,自己则直起身,纾解着自己连日来的渴望。
一夜悄然溜走,不知东方既白。
……
钱诚睡得跟死猪一样,一觉睡到上午十点。他揉着眼睛爬起来,看到正在收拾书包的江屿年,目光在他脸上顿了顿,掠过他些微红肿的嘴唇,落到底下一块褐色的印迹。
“你脖子怎么了?”
江屿年动作一僵,脸颊悄悄红了红,有些不自然地拉了拉领子,含糊道:“昨晚……有蚊子,挠的。”
钱诚打了个哈欠,开玩笑道:“蚊子这么厉害?咬成这样?要不是知道你昨晚没出去,我还以为被哪只热情的小野猫啃了呢。”
江屿年听得耳根更红了,生怕他再问下去会露馅,赶紧抱起课本,匆匆说了句“我去上课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如果钱诚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江屿年出门时,那双笔直的长腿走起路来,带着一丝轻微的颤。
*
郊外,景鹤庄园。
清晨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餐厅。祁南山坐在主位,形容憔悴,脸色是久病的苍白,时不时掩嘴低咳几声。他只动了几筷子,便摆了摆手,示意佣人撤下去。
“饱了。”江砚擦干净嘴。
侍立在一旁的管家连忙上前,低声劝
道:“少爷,你很久没和董事长一起用餐了,这些菜都是厨房特意按你爱吃的准备的,再多用些吧。”
江砚眼皮都没抬,冷淡道:“小时候爱吃的,不代表现在也喜欢。”
“……”
管家还想再劝,被祁南山抬手阻止了。
浑浊的目光对上江砚漠然的眼,透着一丝威严,“下周的晚宴,你必须到场。”
江砚没应声,也没反对,转身离开了。
管家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对祁南山汇报:“孙少爷最近很好学,时常待在学校里。”
祁南山布满皱纹的脸上深沉难测,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去查查他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
管家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祁南山听完,沉默了更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喃喃低语:
“不愧是他的儿子……”
第86章 联姻 阶级差
下午, 教授授完课宣布自习。
钱诚刚好打完一局游戏,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顺手就把同桌摊开的课本扯了过去, 开始把笔记原封不动的照搬过去。
江屿年手里一空, 看着钱诚那龙飞凤舞的字迹, 无奈地叹了口气。离下课还有几分钟,他无事可做,便拿出手机, 漫无目的地刷着微博。
忽然, 一个热搜词条跳入眼帘。
#祁盛集团继承人未婚妻浮竟是她#
指尖倏地顿了顿,心脏像是被勾住般, 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配图是一张抓拍的照片,画面上的女孩年轻靓丽,笑容明媚,穿着得体,一看就是家境优渥培养出的名媛千金。博文内容写着:据知情人士透露, 因病静养的祁老爷子身体好转,将于下周五晚举办一场晚宴, 邀请亲朋好友和商业伙伴齐聚。而这位被拍到的女孩,是祁老爷子多年挚友、陈氏集团董事长的亲孙女, 刚从国外归来, 就在受邀名单之列,据传此举意在公开确认她为祁盛继承人祁砚的未婚妻。
底下的评论五花八门。
【这势均力敌的长相, 还门当户对!女娲捏我的时候,是不是没墨了?】
【这颜值,直接出道吧】
【狗仔能不能有点道德?侵犯隐私了吧】
【等等,祁砚不是gay吗?我在京大见过他, 从来没见他和哪个女生走近过啊?】
【楼上+1,我也听说过这个传闻……】
【不是吧不是吧?豪门继承人也能是gay?】
【呵呵,是gay又怎么样?这种家世,最后还不是得找个门当户对的联姻,各玩各的呗,懂的都懂。】
……
一条条评论看下去,那些褒贬不一的文字扎进他心里。真真假假的信息混杂在一起,充斥着他的大脑。
未婚妻……
联姻……
他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映出一张有些失神的俊脸。
*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鱼贯而出。
江屿年心里装着事,有些心不在焉地跟着人流往外走。刚出教室门,没留神前面,差点一头撞进一个坚实的胸膛。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扶住了他的胳膊,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透着一丝的戏谑:“哥这是又要投怀送抱?”
江屿年抬头,撞进江砚那双深邃的墨瞳。他的手还搭在对方结实的手臂上,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布料下温热的体温。他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却让他越来越看不懂的脸,想到微博上那个明媚的女孩,想到“联姻”两个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涩难言。
要过多久,要经历多少事,才能真正看透这个人?
明明不久前的深夜,他还爬上自己的床,把玩他的身子,与他亲密无间,转眼间,他就快要和别人缔结婚约,站在聚光灯下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真是讽刺啊……
江屿年很想揪着他的衣领质问,想戳穿他那副游刃有余的假面。可他以什么立场呢?他们早就分手了,是他默许的“两清”。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里头复杂的情绪,手指慢慢松开,从江砚的手臂上滑落。他垂下眼睫,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没什么情绪,但细看能发现嘴唇抿得有些紧,微微发白,脸色算不上好看。
“你又来干什么?”他给自己筑起铜墙铁壁,“我没空。”
“……”江砚看着他这副明显疏离抗拒的样子,眉头蹙了蹙。
江屿年甚至不想再听他说话,别开脸,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疲惫:“你别再……”
话没说完,就被一个兴高采烈的声音打断。
“表弟,这么快就来了?”钱诚像只莽撞的牛一样从教室里蹦出来,“你看我,学得都废寝忘食了,走走走,我们赶紧出发吧。”
看样子是和江砚约好的。
江屿年剩下的话卡在喉咙里,看着眼前这情形,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尴尬。他刚才那些话,显得有点自作多情了。
“……去哪啊?还回来吗?”他问钱诚。
钱诚空着手,显然没有拿上书包的意思,不回来的话,还得自己帮他带上。
钱诚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炫耀的语气:“去我表弟的齐天科技大厦参观,怎么样,哥厉害吧?”
江屿年心如止水,他对齐天科技具体做什么并不太了解,只知道是祁盛旗下的产业,看钱诚这么兴奋,估计是和游戏相关。他点了点头,没什么羡慕地说:“哦,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回教室去拿他和钱诚的书包。
“碰到了就一起吧。”江砚忽然开口,仿佛真是随意的邀请。
钱诚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拒绝:“他?他一个书呆子,不懂这些的……”
江砚眼皮都没抬:“不碍事。”
钱诚心思活络,看江砚似乎对自己这个室友印象不错,也不想在表弟面前显得自己小家子气,兄弟都背这。立马改口,哥俩好的搂住江屿年的脖子:“既然我表弟都发话了,你就一起吧,带你见见世面。”
江屿年拧着眉想挣脱:“我就不了吧。”
回去还有活没干,功课也得温习。
死脑筋不上道。
钱诚把他拉到一边,压低声音:“傻啊你,齐天大厦那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多少人挤破头都进不去,哥带你开开眼,好事啊!”
江屿年还是犹豫:“可是我……”
“书看多了脑子就是这么坏的!”钱诚打断他,看了眼身后耐心等待的江砚,眼珠一转,想出个主意,“这样,哥雇你,给你个活儿,当我拎包小弟,跟在我身后给我撑撑场面,就走一趟的事儿。”
“……”
他伸出一根手指,“100。”
江屿年面露难色。
钱诚咬咬牙:“200。”
“成交。”
江屿年几乎没有犹豫,就当是去社会实践学习了。
钱诚笑骂:“见钱眼开的家伙,没出息!”
“去,把咱俩的书包收拾好拿着,我上个厕所,”他冲江屿年指挥道,又对江砚赔着笑脸,“表弟,麻烦你稍等一下哈,我去去就来。”
江砚微微颔首。
钱诚一溜烟跑向厕所,江砚则迈步,跟着低头收拾书本的江屿年走进了空荡荡的教室。
江屿年像是完全没看见他,自顾自地整理着摊在两人桌上的课本和笔记,动作有些慢,有刻意回避的嫌疑。把两个书包都收拾妥当,一个背在自己身后,另一个则抱在胸前,然后低着头,默默地从某人身边绕过,重新站回教室门口,静静地等着钱诚。
完全把某人当空气。
江砚看着他把自己重新裹进坚硬的外壳,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他哥只是不好意思,或者还在赌气他上回的放肆,没当一回事。
迈步跟过去,在他面前站定,缓缓伸出一只手。
江屿年:“?”
江砚示意他怀里抱着的属于钱诚的书包,“给我。”
江屿年把书包抱得更紧了些,果断摇头拒绝:“不用,收了钱的。”
一本正经地捍卫自己的工作岗位,兢兢业业地,生怕丢了这“拎包小弟”的差事。
江砚:“……”
*
当江屿年和钱诚真正站在齐天科技大厦底下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仰起了头,然后齐齐呆住,咽了口唾沫。
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在阳光下反射着冷硬的光芒,气势恢宏。这还仅仅是一个子公司的大楼。
更让他们头皮发麻的是,大厦门口,竟然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穿着统一制服的工作人员,男男女女,精神抖擞,面带标准微笑,那阵仗,隆重得像是要迎接什么国家元首。
饶是钱诚这种自诩见过点世面的富二代,此刻也有点紧张得手心冒汗,腿肚子有点发软。他悄悄蹭到江砚身边,脸上挂着受宠若惊的惶恐:“表弟啊……这、这也太客气了吧?哥就是来参观参观,学习学习,不用搞这么大阵仗……真的……”
说着,就想上前一步,对门口那些严阵以待的工作人员挥挥手,示意他们可以散了,该干嘛干嘛去。
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为首一位穿着剪裁利落职业套装,气质干练的女士已经快步迎了上来,越过钱诚,径直走到江砚面前,微微躬身,姿态恭敬无比:“少爷。”
此话一出,她身后那两排工作人员用洪亮的嗓音,齐刷刷地喊道:“少爷好!”
这整齐划一,气势十足的问候,震得江屿年和钱诚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呼吸都轻了些许。这场面,他们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没想到真实发生在眼前,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大。
那位被称作方经理的女士脸上洋着得体的微笑,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询问道:“少爷,您今天怎么走正门了?”
她这么问,身后那些高管模样的人明显也跟着绷紧了一瞬,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生怕这位少爷是来突击检查的。
要知道,除了江砚刚接手齐天科技时他们集体见过一面,之后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爷基本只出现在财经新闻里。他来公司,通常都是直接乘坐顶层停机坪的私人飞机,或者使用地下车库直通顶层的总裁专用通道,楼下这气派的正门,对他而言几乎形同虚设。
然而,江砚只是淡定地挥了挥手,淡淡道:“带朋友来参观一下。”
目光扫过众人,点了方经理的名,“你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是,少爷。”方经理应下,其他人也如蒙大赦般,恭敬地行礼后迅速而有序地散去。
这一幕,再次让江屿年和钱诚直观而深刻地感受到了所谓“上流阶层”与他们普通人之间如同天堑的阶级差。这不是钱能简单衡量的,是一种融进社会的骨血,关乎权力和地位的鸿沟。
“两位先生,请。”方经理脸上挂着职业化的亲切笑容,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江屿年和钱诚跟着她,踏上了从门口一直铺到大厅的红地毯。柔软厚实,每一步都感觉踩在云端,如临戛纳现场——
作者有话说:又到周末了,好开心(??ω?)?嘿[垂耳兔头]
(昨天那章又被锁了,改到凌晨好困,今天发现有错别字,不敢捉虫,怕又给锁了……)
第87章 眷恋 把猎物拐进自己的领地
方经理侧身引路江屿年和钱诚紧随其后, 踏入了大厅。
大厅极其宽敞,设计风格低调奢华,充满了未来科技感和游戏元素。巨大的电子屏幕上流动着绚丽的游戏宣传片, 墙壁上嵌着经典游戏角色的浮雕, 以及一些酷炫的游戏周边摆件放置在展台, 与整体环境完美融合,丝毫不显突兀。
钱诚看得两眼放光,嘴里啧啧称奇, 恨不得上手去摸两把。
没走几步, 一个戴着细边眼镜的男青年快步迎了上来,他先是恭敬地对江砚点了点头, 然后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江砚听完面色如常,对他们说他还有事要处理,让方经理带他们去。
钱诚立刻表示理解,摆摆手:“表弟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 正事要紧。”
江砚微微颔首,目光在低着头的江屿年身上停留了一瞬, 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一旁久未使用的总裁专用电梯。电梯门无声地滑开, 又悄然合拢, 将他与这个喧嚣的大厅隔绝开来。
方经理继续尽职地带领他们参观,简要介绍了公司主要的经营部门, 以及紧年来在电竞领域国内外取得的重要成就和奖项。墙上挂着的各种认证证书和专利证明,无声地诉说着这家公司雄厚的实力,及未来广阔的前景。
齐天大厦几十层的高度,乘坐电梯不免耳鸣。逛了没多久, 方经理便体贴地提议去贵宾接待室稍作休息。
接待室宽敞而舒适,很快有服务人员端上茶水和点心。那点心造型别致,色泽诱人,香甜扑鼻,一看就是手工精心制作。
钱诚凑近仔细一瞅,难免惊讶:“这……这不是米梅大师的最新推出的那款吗?”
米梅是国内知名甜品大师,享誉海内外,他妈特喜欢他做的点心,托人排队都买不到,没想到成了这儿的特供……
方经理微笑着点头:“是的,钱先生好眼力。我们少爷比较喜欢甜食,所以特地邀请了这位大师。”
江屿年安静地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那精致得像艺术品一样的点心,没敢伸手。他知道这东西肯定很贵。
“吃啊,愣着干嘛?”钱诚看出他的拘谨,用胳膊肘示意他,“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凭我跟表弟这关系,以后说不定给我个高管当当,你今天就当是提前沾我的光,别有负担。”
方经理也适时开口,“江先生请用吧,机会难得,现在不尝尝,以后可能就不容易吃到了哦。”
看着那诱人的点心,江屿年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诱惑,小心地拿起一块,轻轻咬了一口。口感极其美妙,香软细腻,甜度恰到好处,在口腔里化开,让人回味无穷。珍惜地吃完了一块,心里忍不住想,如果以后真的再也吃不到,大概会一直怀念这个味道吧。
实在太好吃了。
休息了一会儿,方经理继续带领他们参观。这次的目的地是钱诚最期待的研发部。
走到研发部门口,方经理歉意拦住了江屿年,“抱歉,江先生,研发部涉及公司核心项目,按照规定,只能钱先生一人进入参观。”
江屿年愣了一下,随即理解地点点头。这种核心部门,当然不可能让外人随便进。反正他对游戏开发也没什么兴趣,在外面等着也没关系。
钱诚一听只有自己能进去,心里那点虚荣心瞬间膨胀起来。看吧,表弟果然还是把他当自己人的!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对江屿年摆出架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咳,不是哥不带你啊,主要是规矩在这,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江屿年“嗯”了一声,心里很平静。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自己跟他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区别对待也无可厚非。
方经理带着钱诚刷卡进入了管控严格的研发部区域。这边刚进去,之前那个戴眼镜的男助理就走了过来,礼貌地说:“江先生,请跟我到休息室等候吧,这边请。”
江屿年觉得他有点眼熟,好像是刚才叫走江砚的那个人。他没多想,跟着他走向另一部电梯。
电梯一路向上,数字不断跳动,最终停在了顶层。
什么休息室要设在顶层?他直觉不对劲。直到男助理将他引到一个宽敞得惊人的办公室,看见里面那个背对着他坐在办公椅上的身影时,才恍然大悟,这哪里是什么休息室,这分明是江砚的办公室!
又上当了。
江砚听到动静,转动椅子回过身,没什么意外地起身,拉他的手腕往里带:“哥,逛累了吧?坐这儿休息会儿。”
江屿年却猛地将手背到身后,避开了他的触碰,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惕。
那只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江砚不甚在意地收回:“放心,我不会做什么。”
将人引到旁边的沙发,茶几上水汽袅袅升起,带着茶香。他将一盏清澈透亮的茶汤推到江屿年面前。
“尝尝这个,刚送来的新茶。”
江屿年看着那杯茶,没动,“刚才在下面喝过了。”
“这个会比下面的好喝一点。”江砚端起一杯,抿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说。
江屿年没说话,眼神不自觉瞟了那茶杯。最终还是端起来喝了一口,确实比接待室的茶多了丝香醇,没忍住默默地又喝了好几口。
身旁某人悄然落座,两人之间隔着一个拳头大小的距离,“喜欢的话,以后可以常来。”
“不了。”江屿年放下茶杯,垂下眼睫:“喝多了晚上容易睡不着。”
不知像到什么,江砚低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意有所指道:“哥那晚不是睡得挺好?”
一边说着,身体靠得更近了些,一点点将人逼到了沙发角落,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结束之后,哥明明睡得很快,留我一个人……难受了好久。”
江屿年听得脸颊发烫,连脖子都染上了粉色,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朵蘑菇藏起来。他被江砚逼得无处可躲,对方还在不断靠近,他忍不住站起身……
“哗啦!”
他手里还捏着茶杯,这一下起身太急,杯里剩余的茶水一下子泼洒出来,好巧不巧的是,全浇在了对方的裤子上,还是那种地方。
江砚:“……”
一时间,空气沉寂,两人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深色的水渍在浅色布料上洇开一片,极为刺眼。江屿年尴尬得脚趾抠地,手忙脚乱地抽出几张纸巾,下意识就想往那滩水渍上擦,手伸到一半,看清那块地后又犯了怯,进退两难。只得默默地把纸巾递过去,让他自己擦。
江砚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副窘迫的可爱模样,没接纸巾,反而握住了他那只手,慢慢朝着自己引了过来。
江屿年吓了一跳,想抽回来,但对方力道很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那团纸巾,沿着那片茶渍缓缓擦拭,隔着薄薄的布料,起伏而过,令他头皮发麻,恨不得原地消失。他想甩开,手腕却被攥得牢牢的,来回擦拭,手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好不容易处理完那些明面上的脏污,对方力道一松,江屿年就立刻把手缩回来,指尖都在发麻,僵硬得不像话。
江砚恶劣地勾了勾唇角,指着裤子上那块虽然擦了但依然明显的痕迹:“怎么办?这茶好像留印了。”
“洗、洗洗就好了……”
对方却说这种布料不能水洗,问他怎么办?新买的,才穿了一次。
江屿年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那我……赔你。”
江砚挑眉,慢悠悠地报了个数:“五万一条,你确定?”
江屿年瞬间倒吸一口气,眼睛睁得圆圆的。五万一条裤子?这不是抢钱么?
他被吓住的小表情实在可爱,江砚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正了正色,指着办公室里面一扇紧闭的门,诱哄道:“哥要是愿意陪我进去换条裤子,这件事就算了”
那扇门后面是他的私人休息室。
明眼人都知道进去会发生什么,江屿年才不可能上他的当,他悲观地想着,二手的裤子怎么也不到三万吧?犹豫片刻,他咬咬牙:“那你打个欠条。”
江砚:“……”
他属实没想到,他哥宁愿背上债务,也不愿意跟他单独待一会儿。脸上的笑淡了些,带着些自嘲:“哥就这么怕我?怕我对你做什么?我都说了,不会做什么。”
江屿年刚才也是一时冲动,说完就后悔了,三万块可不是3块,这谁能不肉疼?听到他这么说,他抬眼看着对方,有些迟疑。
江砚露出一个堪称真诚的表情,甚至举起一只手:“我保证,况且钱诚还在这,我能怎么样?”
想想也挺有道理,钱诚还在楼下,估计也待不了多久,肯定会来找他。江砚总不至于在随时可能有人来的办公室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他犹豫着,被江砚揽着肩,半推半就地带着他往休息室走。
谁知,一进休息室,关上门,江砚就露出狼尾巴,一把将他扑在了大床上。
江屿年吓了一跳,顿觉被骗,心脏狂跳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然而,江砚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俯下身,在他捂着嘴的手背上,轻轻亲了一口,仿佛只是为了稍稍疏解一下积压已久的思念。
随后站起身,当着他的面,动作利落地把那条被茶渍弄脏的裤子脱了下来,扔到一边。
江砚的身材极好,宽肩窄腰,肌肉线条流畅分明,一双长腿笔直有力。江屿年眼不自觉飘忽起来,根本不敢往那边看。
江砚从衣柜里拿出另一条裤子,比划了一下,问他:“换这条怎么样?”
江屿年脸偏向一边,假装研究墙壁上的纹路,没吭声。
周围忽然安静下来,他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忍不住悄悄转过头,想看看怎么回事。结果,就在他转头的瞬间,江砚再次像一头矫健的野兽扑了下来,将他重新压在身下!
“嗯……你、你又想做什么……”
不是说好了什么都不做吗?他真是信了这家伙的鬼话。
“别动。”江砚用身体压制住他的挣扎,低沉的声线暗含警告,又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再乱动,万一出了什么事,哥今天可就真走不了了。”
江屿年被他话语里隐含的威胁震慑,不敢再大幅度扭动,但还是不住地轻颤。
见他乖乖不动了,身上的人这才翻了个身,改成侧躺的姿势,但依旧将他搂进自己怀中,抵着他的脑袋眷恋地蹭了蹭,“陪我睡会儿,好困……”
江屿年懵了:“……啊?”
睡、睡觉?
“可是钱……”
话没说完,嘴巴就被一把摁住。
江砚抬起头,眼神危险地眯了眯。
从他眼里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江屿年想到过往的经验,知道他不喜欢自己在他面前提别的男人,顿时噤了声,这种话他是不敢再说了。
捂住他嘴的手随即松开,揉了揉眉心,带着点倦意:“我让人把他支走了,他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说完,他重新将人搂紧,低头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最后把脑袋抵在他颈窝,慢慢闭上眼。
江屿年僵硬地被他圈在怀里,一动不敢动。鼻息又被江砚身上熟悉的气息侵占,脑子好像也被熏得有点晕乎乎的,一片空白。
他顾不得钱诚,也顾不得想那些烦人的绯闻,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被熟悉的怀抱包围着,紧绷的神经变得松缓,竟也跟着涌起一丝睡意……
第88章 掌控 “要怪,就怪哥太迷人了。”……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 江屿年醒来时天都暗了。
意识尚未完全回笼,先感觉到的是搭在腰间的手。睁开有些迷蒙的眼,映入眼帘的是江砚近在咫尺的脸。休息室里没有开灯, 只有傍晚时分从巨大落地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勾勒出他深邃的眉眼。
对方显然已经醒了很久, 正侧躺着,一只手支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看他。那双总是沉静如墨的眼眸在昏暗中尤为专注, 里面暗含一些江屿年看不太懂, 又让他莫名心跳加速的情绪。
“哥。”静默片刻,江砚开口叫他, 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低低地响在耳边,“好久没这样好好看你了。”
透过昏暗的暮色,江屿年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忘了反应。这张脸, 这个声音,这个气息……无数个朝夕相处的瞬间, 同床共枕的夜晚,那些被他刻意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此刻争先恐后地涌上来, 与眼前的情景重合在一起。他忽然发现,心底某个角落, 竟觉得没有什么比此刻更让他贪恋这份宁静。
他不想承认,之前那些刻意的遗忘,不过是害怕自己会无时无刻不被这种思念啃噬。人总是这样矛盾,越想逃离, 越是深陷。
那双微微失神的眼里,情绪复杂难辨,有迷茫,有挣扎,似乎还有一丝……江砚不敢确定的柔软。他忍不住低下头,一个轻柔得带着珍视意味的吻,落在了他的额头。
这个吻很轻,浅尝辄止,不同于他以往那些带着强烈占有欲和侵略性的吻。江屿年眨了眨眼好似没有察觉,仍是一副呆呆的模样。视线里,江砚额前凌乱地垂下一缕碎发,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冷硬,多了些难得的柔和。
江屿年慢慢抬起手,想要把那缕挡视线的头发拨开。指尖快要触碰到的时候,又生生停住,猛然清醒过来,要收回手,却被对方一把握住。
那手心里的温热,传达着不容拒绝的力量。江砚将他的手紧紧按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击着江屿年的意志。
“哥其实也很想我,对不对?”江砚的目光紧锁,声音低沉而肯定。
江屿年没有回答,只是侧过身,把微微发烫的脸颊偏开,额头轻轻碾过他的发丝,沉默着。待彻底清醒过来,身下柔软的床垫,空气中的淡淡香氛,以及窗外那俯瞰众生的城市夜景,无一不在提醒他,此刻他身处的地方,是摩天大楼的顶层,是这个男人的领地。
巨大的不平衡淋漓地展现在眼前,叫人不敢忽视。他低下头,含在喉咙里呢喃一句:“……谁会想到,你来头这么大。”
江砚好像听见了,又好像没听见。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贴紧了心口,试图通过这种方式传递某种信念。他低声说,带着一种承诺般的笃定:“现在的我可以更好地保护哥,不好吗?”
好不好?江屿年在心里苦笑,这哪里是由得他选择。从前的江砚也好,现在身份显赫的祁砚也罢,本质上,还是同一个人,骨子里的那份恶劣从未改变。
挣了挣被攥着的手,没挣开,反而因为这个动作,让另一只原本搭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江砚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直接传递过来,让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劲。
等等,衣服呢?
偏头一看,江砚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在暗沉的光线下清晰可见,他的上身竟未着寸缕。
他一把推开江砚,掀开被子一角,顿时气血上涌,自己竟然也什么都没穿!
江屿年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虾子,是羞的也是气的。
“你……你什么时候……我的衣服呢?!”他竟然睡得这么死,连衣服被脱了都毫无察觉。
江砚被他推开也不恼,跟着坐起身,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一声,眼神有些飘忽地解释了句:“咳……穿湿衣服睡觉,对身体不好。哥睡得太沉了,我就……顺手帮了个忙。”
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无出其右,还敢说帮忙?
借口!
江屿年手指指他,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那几滴茶水,进门之前估计就干了,哪用得着他这么热心?
江砚看着他羞恼交加,连脖颈都泛起粉色,眼底暗光浮动。他倾身过去,双手握住江屿年单薄的肩膀,将他轻轻抵在宽大的床头,整个人的阴影完全笼罩下来,让本就昏暗的光线更添了几分暧昧的压迫感。
“哥,我又做错了吗?”他俯下身,与他鼻尖相抵,呼吸交织在一起,“可是哥就在我面前,叫我怎么忍得住。”
指尖一寸一寸在那白里透红的脸颊拂过,带着灼人的温度。
“要怪,就怪哥太迷人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意味,“让我忍不住想靠近。”对手下每一寸肌肤的纹理都了如指掌,这种掌控的感觉,很爽。
倒打一耙还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江屿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嗔怒,用力偏开头,不想再看他那张蛊惑人心的脸。
肇事者却浑然不觉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或者说,这本就是情理之中。他哥泛红的侧脸和颤抖的睫毛,看得他心痒得厉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勾引?不过,现在不是猴急的时候,他轻轻拢住这具软白的身子,放缓了声线诱哄道:“搬出来跟我一起住嗯?我的床很软很大,哥睡得很香。”
江屿年哪能不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越发觉得这家伙现在简直是本性暴露,实在猖狂。
“不了,”他毫不留情地拒绝,“宿舍的床也挺好的。”
“原来哥喜欢小床。”江砚从善如流,嘴角勾起暧昧的笑意:“嗯,床太大了做某些事确实不太方便。”
江屿年:“……”
他不是这个意思……
江砚看着他吃瘪又说不出话的样子,低笑一声,手臂重新环上他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下巴蹭着他柔软的发顶,撒娇道:“那好吧,哥想住宿舍,我就陪你住。”
江屿年一听,头皮都麻了,“不行!你以后不准再来我们宿舍。”
“我说过哥到哪我就跟到哪,哥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江砚手臂收得更紧,在他耳边叹了口气,“我也是要续命的啊……”
“……”
江屿年耳根慢慢爬满红晕,贴着他的心跳加快,就在什么东西快变得失控时,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休息室内微妙的相持。
一看是钱诚打来的,江屿年就像有了推开江砚的正当理由,不顾还在砰砰狂跳的心脏,黑暗中慌乱地摸索着自己的衣服,胡乱往身上套,也顾不得穿没穿好,拉开休息室的门就逃了出去。
*
钱诚在楼下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想再打个电话,就看到江屿年慌里慌张地从电梯里跑出来,头发微乱,衣服领子都没整理好,脸上还挂着未褪尽的红晕。
“你跑哪儿去了?找半天了都。”钱诚皱着眉打量他,眼神狐疑,“你这干啥了?”
江屿年脸颊更烫了,连忙低头整理自己的衣领,手指都有些发颤,胡乱找了个借口:“没、没什么……就是找厕所,不小心闯进别人开会的地方了,然后……然后就迷路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钱诚嫌弃地“啧”一声,用过来人的语气教训他:“就这么一层楼还能迷路?”
他摇摇头,带着点天生的优越感,“看来这碗饭,还是得哥吃。”
“啊,嗯……”江屿年生怕他再追问,赶紧转移话题:“你……你参观得怎么样?”
提到这个,钱诚立刻来了精神,扬了扬手里一个印着齐天科技LOGO的纸袋,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和得意:“太棒了!简直是天堂!”他把纸袋塞给江屿年,“喏,哥收获了不少好东西,都是限量周边!随便挑,看上哪个拿哪个!”
江屿年打开袋子看了看,里面是个偏大的盒子,装了些游戏手办和周边,看着不便宜。他摇摇头,把袋子递回去:“很贵吧?要不还是你自己留着吧。”
“瞧你这点出息,”钱诚摆摆手,阔绰的派头足足的:“跟我客气什么?等明年我进来实习,要什么没有?还能缺这点小玩意儿?”
江屿年:“哦。”
“哦!?”钱诚觉得他被看轻了:“你别看只是实习,就凭我跟表弟的关系,等过几年,哥就是这里的二把手,别说要什么?就连你想进来给我当小弟,也不过哥的一句话。”
“哦。”江屿年没什么诚意地说:“那先恭喜你了。”
*
有了这次参观的契机,接下来几天,钱诚几乎把全部热情都投入到了巴结江砚的大业中,三天两头就往齐天科技跑。借着这层八竿子打不着的裙带关系,俨然把自己视为京圈的一份子,连周述都带他见了几次朋友,让他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因为这,他看河清都顺眼了不少,私下里没再故意刁难他。毕竟枕边风的威力,他还是有所顾忌的。
这边忙着拓展他的“人脉”,没空折腾江屿年,而江砚似乎公司事务也真的很繁忙,并不常出现在学校。江屿年因此松了一大口气,学习的效率都提高了不少。唯一的小烦恼是,少了钱诚那些跑腿费,他的生活费变得只出不进,有些拮据。
宿舍里其他人都知道他的家境,平时也都很照顾他。这天晚上,徐致远从外面回来,一脸兴奋地宣布:“兄弟们!有个勤工俭学的好机会,有兴趣吗?”
江屿年竖起耳朵,“什么啊?”
“周五晚上有个酒店缺服务生,”徐致远眼里藏不住的星光,神神秘秘道:“听说这次晚宴能见到很多大佬哦。”
第89章 晚宴 向老攻告状
“祁盛?”
河清第一反应是怀疑, 承接这种业务级别的酒店,怎么会随便找没经验的大学生?听着就不靠谱。
徐致远忙解释是他们直系学长牵的线,他爸是学长的导师, 同门师兄弟还能坑自己人?况且路家书香门第, 在本市颇有清誉, 只是素来低调,没什么不能放心的。
好吧,只不过祁盛举办的晚宴, 姓周的肯定会去, 指不定到时候又……河清眼神微动,显出一丝为难。不仅是他, 一直安静趴着的江屿年也是一样的想法。
“哎呀,就是去当个服务生,端端盘子而已。”徐致远一边说着,转头去摇另一张桌子上的江屿年,“一晚三百, 真的不去?”
在听到“一晚三百”的报酬,江屿年眼睛亮了亮, 慢吞吞抬起了头。这个数字对他而言颇具吸引力,足够他应付好些天的开销。
江屿年眨了眨眼, 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 问了句,“靠谱吗?”
“学长担保的, 必须靠谱。”徐致远拍胸脯。
犹豫片刻,还是向抄能力低头,小声应了下来。
河清见他因为三百块就妥协,又想到徐致远提到的学长, 心里的警惕稍微减轻了些。想着那么大的场合,自己一个不起眼的服务生,未必会那么倒霉正好撞见某人……最终也被徐致远半劝半拉地答应了。
三人说的好好的,临到晚宴当天,计划却赶不上变化。晚宴当天,徐致远在群里哀嚎,老家突然来了亲戚,他被母上大人紧急召回家帮忙,去不成了。
已经准备好的江屿年和河清只得硬着头皮自行前往。酒店是国内知名酒店,坐落在平京最繁华的地段,气势恢宏,光是那鎏金的招牌和门口华美的迎宾就透着一股距离感。两人按照信息找到员工通道,见到了李经理。
李经理四十岁左右,眼神犀利,是个人精。扫了眼衣着朴素,学生气十足的两人,没多说什么,公事公办地领他们进了员工休息室。
男休息室里边已经来了几个男服务生,打扮却与江屿年他们截然不同。个个头发抓得很有型,脸上似乎还带着妆,身上那身服务生的制服也被他们穿出了点别的味道。
李经理显然见惯不怪,警告了句:“都给我听好了,今天来的可都是贵客。把你们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收一收,规规矩矩做事,别给我出什么幺蛾子!”
一个眼线画得飞起,解开两颗扣子的妖男立刻黏上来,挽住她胳膊谄媚道:“李姐~我们哪敢给您添乱呀?”
李经理毫不客气地抽回手,嫌弃地摆手:“收收你的狐骚味吧,这是酒店,不是外边那些不入流的鸭笼!还有你们口红艳成什么样了?都给我擦了!”
她指向门口默不作声的两人,“按他俩的标准来。”
妖男立刻扫过去,在江屿年素净的脸上和扣得整整齐齐的制服上转了一圈,不服气地撇撇嘴,嘀咕道:“装什么清高……”
来这的人非富即贵,像他们这种都是托关系来沾光的,谁不是抱着点傍大款的心思,都一个目的,谁比谁高贵?
*
宴会厅内灯光璀璨,衣香鬓影。祁老爷子坐轮椅做了简短致辞,随后重点介绍了身旁的年轻男子。
这位近期频频亮相财经版面的祁盛集团继承人,早已是场内焦点。业内还有谁不认识这位祁盛集团板上钉钉的继承人?此次晚宴,无非是给这位未来掌舵人再添几分排面。
江砚立于聚光灯之下,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合体,衬得身姿愈发挺拔。他面容俊朗带着淡淡道疏离,他从容地应对各方的目光,言谈举止间是与生俱来的矜贵。
江屿年端着一个香槟托盘,隐在人群里毫不起眼。望着台上那个众星捧月的年轻男人,游刃有余的样子,与他记忆里那个会赖在旧沙发里,像只大型犬般蹭着他脖颈索要拥抱的男生,很难重叠在一起。
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妖男正躲着懒,想拉个老实人帮他干活,周围瞄了一圈,见他端着托盘傻站着,走了过去。
“愣着干嘛?想偷懒啊?”妖男顺着江屿年目光看到被人群簇拥的江砚,嗤笑一声,“看穿了也轮不到你,瞧见没?那位才是正主。”
手示意了下正跟着父亲与江砚交谈的千金,一身精致的晚礼服,容貌昳丽,跟微博上的照片一模一样。
他嘴角扯着讥讽的笑,“还不赶紧干活!”
江屿年被他不轻不重推了下,稳了稳手中差点倾斜的托盘,抿着唇,默默跟着他穿梭在宽阔华丽的宴席之间。
拐角处两个拉扯的身影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只见河清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半强迫地揽着腰,推进了一个隐秘的包厢门。虽只一瞥,河清脸上无奈的神情很明显,落在某些人眼里妥妥的欲擒故纵。
“啧啧~”妖男挑了挑眉,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看来真是小看了这俩。转头吹了声口哨,对着江屿年调侃:“周少都能搭上,你们哥俩手段可以啊,看来李姐说错了,你俩才是真狐狸精。”
他这种靠拉皮条塞进来的人,最讨厌的就是江屿年这种看起来清纯无辜的白莲花,私底下手段比谁都花。钻石王老五都让他们抢了,留给他们的歪瓜裂枣还不够塞牙缝的,这不扰乱市场吗?
余光瞥见有个人影正朝这边靠近,一个恶念瞬间成形。他凑近江屿年,不怀好意的声音听着瘆人:“你不是想傍祁少吗?哥哥我成全你。”
江屿年心下一紧,下意识反驳:“我没……”
话音未落,腰背被人从后面用力一推!他整个人失控前倾,托盘脱手,香槟和酒杯一齐砸落地面,刺耳拉响。碎片与酒液四溅,他以为自己会狼狈地摔在上面,却意外地撞进了一个结实温热的怀抱。
一股清冽的冷香将他包裹,极为熟悉。
宴厅很大,尽管这边动静不小,却不足以吸引全场的目光,但周围还是有不少人看了过来,窃窃私语。
妖男一看就是老手,信念感十足,当即换上一副受惊的表情,假惺惺叫道:“好好的怎么摔了?没事吧?”
边说边抬起头,像是才看清江砚的脸,故作惊讶地睁眼,作势要扶他的胳膊,声音甜腻,“祁少,您没伤着吧?”
江砚甚至没瞥他一眼,冰冷的眼神让他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悻悻地缩了回去。
江砚的手臂仍稳稳环在江屿年腰间,使他半个身子几乎嵌在他怀里,看起来暧昧极了,众目睽睽下看着别有用心。江屿年却对个中意味的打量毫不知情,脸颊迅速烧起来,窘迫得小幅挣扎:“放开我……”
江砚沉着脸松手,将他扶正:“怎么回事?”
妖男抢道:“他就是不小心崴了脚,不是故意的,祁少您别……”
“我问他。”
妖男讪讪地噤声,暗暗瞪了江屿年一眼,眼里带着威胁。
江砚低头看向身旁的人,深邃眼瞳里无波无澜,好似没有偏向任何人,只是等待,而这一眼却给了对方莫大的鼓舞。
江屿年心跳如鼓,他与对方无冤无仇,不明白这人为什么要这样陷害自己。看着江砚近在咫尺的脸,感受周围探究目光,委屈与愤怒交织涌上。他吸了口气,不自觉告起状来:“他推我,还骂我……还有河清。”
妖男简直不信自己的耳朵,这小白兔竟真敢告状?真以为装纯这套对谁都有用?他立刻叫屈:“倒在祁少怀里的是你,我推你有什么好处?”
这他哪知道。
反正推都推了。
李经理闻讯,穿过人群快步赶来,看到地上的狼藉和对面两个服务生,眉头拧成了疙瘩,心里后悔不迭。她没问缘由,先毕恭毕敬地对江砚致歉,“祁少,是我管理不善,还望您海涵……”
江砚没理会,目光未离江屿年,只淡淡吐出两字:“赶出去。”
江屿年心头一跳,看向对方,嘴唇抿得发白。是因为自己搞砸了,所以要驱逐他吗?
妖男闻言低头窃喜,假意道:“啊?开除?会不会太严重了……他可能真不是故意……”
李经理何等精明,立刻明白了祁少的意思。她转向妖男,翻了个恨铁不成钢的白眼,“请吧。”
妖男笑容僵住,震惊指自己:“我?不是……李姐,您搞错了吧?是他摔了东西……”
不安分还没脑子,蠢货。
李经理懒得废话,直接挥手招来保安,保安上前,不容分说将叫嚷的妖男架走。
一场闹剧落幕,周围鼻观眼眼观心,默默收回了视线,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江屿年站在原地,手脚冰凉,盯着地上碎片,有些难堪,说到底跟他有关,这一地的狼藉,还得他清理“……那我先下去了。”
说着想去拿工具,手腕却被从后抓住。江屿年愕然回首,对上江砚的眼。
江砚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低沉平稳,却透着天然掌控感:“我允许你走了?”
江屿年僵住,手腕传来的温度烫得心慌。他想挣脱,那力道纹丝不动。周围目光似又聚集,脸颊更烫,声音微颤:“……还有事?”
江砚只是沉沉地看他,眼神复杂难辨,似在审视,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东西。几秒后,才缓缓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彼此可闻:
“摔坏的东西,不需要赔?”
江屿年瞳孔微缩,心猛地一沉。那套酒杯看着也不便宜……他赔不赔得起另说,又不是他故意摔坏的,凭什么要赔?
他犹豫着要不要把妖男叫回来,不知道对方会不会赔。
看着他瞬间发白的脸色和微微睁大的眼睛,小猫一般竖起毛,江砚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笑意。他松开手,指尖仿佛无意般在江屿年腕骨内侧轻轻蹭过,带起一阵细微战栗。
“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某人心眼子净可着自己人使了(指指点点)
第90章 疯狂 他也摸过这吗?
江砚走在前面, 步伐稳健,却让江屿年需要微微加快脚步才能跟上。踩在柔软的地毯,他低头, 盯着江砚皮鞋后跟, 心里七上八下, 盘算着那套酒杯到底要赔多少钱,会不会让他今晚的活都白干。
而在此时,一道略显急促却保持着礼节的声音插了进来。
“少爷。”
管家微微躬身, 先是冲江屿年和蔼地点了点头, 然后转向江现,低声道:“董事长请您过去一趟。”
江砚脚步顿住, 眉头蹙了一下,侧过头,眼里有些江屿年看不懂的复杂,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等我。”
江屿年垂着眼,没有应声。他看着江砚挺拔的背影转向, 朝着宴会厅另一侧走去。那边,祁老正坐在轮椅上, 旁边站着那位气质出众的名媛干金。几个商业巨擘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
心微微沉了下去, 那条微博猜测祁老有意借此晚宴, 推动祁盛继承人与陈家干金的联姻,甚至可能当场公布。如果传闻是真的, 大概就是现在了吧。
江屿年想起祁老单独接见自己的那次,眉眼和话语里的审视,好像都有了解释。大概是想试探自己会不会对江砚未来的婚姻构成威胁,现如今想来, 完全不足为惧。他这样平凡普通的人,在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眼中,恐怕连条狗都算不上,又怎能掀起波澜。
不知是对接下来发生的事不感兴趣,又或许是害怕,江屿年选择远离内场。他转过身,朝着人少的外场方向走去,逐渐远离那片光鲜亮丽。
“屿年?”
刚走出没几步,一个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学长?”江屿年有些意外。
自从开学报道那天后,他就没再见过学长,想来泡在实验室,非常忙碌。
“好巧。”江屿年说。
路元白走近几步,灯光打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平添一丝清隽。
“不巧,我知道你在这。”
江屿年愣了一下,随即想起徐致远提过的“学长”,顿时明白了。
“原来致远说的学长就是……”他顿了顿,学长的家世,比他想象的还要显赫。
能轻易安排人进入祁盛的晚宴,路家显然也不是普通门第。
“是啊。”路元白坦然承认,目光温和地落在江屿年脸上,带着一丝轻微的探究,“现在,有没有一点后悔?”
后悔……没有选择他。
江屿年避开他话里的深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有接话。路元白对他的回避心知肚明,也不点破。抬眼望向内场的某人,唇角泛起一丝自嘲的意味,“看来,你还是忘不了他。”
这句很低,江屿年没太听清,疑惑地歪歪头。
路元白敛了神色,平静道:“见过他了?
“嗯。”
路元白犹豫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他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江砚此刻被祁老叫去想必不简单,江屿年的处境怕是也不轻松。也就不再给他徒增烦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移了话题:“兼职结束了吗?
“应该还要等一会儿。”他们兼职的,得等宾客差不多散了才能走。
路元白点头,“待会陪我去吹吹风?”
这时,有同事过来叫江屿年帮忙收拾一下东西。江屿年应了一声,对他说了句“稍等”,便转身去了。
大约半小时后,大部分宾客已经陆续离开,剩下的收尾工作不再需要兼职生。江屿年换下制服,找到一直在安静等待的路元白。
“久等了。”
路元白从休息区的沙发起身,微笑道:“走吧,带你去兜风,绕一圈再回学校。”
江屿年下意识地朝他身后灯火通明的大厅望了一眼,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收回目光,对上路元白静静凝视的眼神,心里有些乱,低声找了个借口:“学校门禁……”
“放心,”路元白打断他,语气笃定,“会在门禁前送你回去。”
他自然地牵起江屿年的手腕,走向车库,来到那辆熟悉的摩托车面前。递过一个头盔,给他戴好另一个,长腿一跨坐了上去,然后很自然地抓过江屿年的手,环在自己腰间。
“抱紧。”
熟悉的夜晚,让他想起以前坐在摩托车后座,在夏夜凉风中穿行的感觉。那份无拘无束的自由,短暂地压过了心头的纷乱。他慢慢收紧力道,依言抱紧了路元白的腰。
引擎发动,摩托车驶离了酒店。夜风迎面扑来,带着都市夜晚特有的微凉气息。包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但这点细微的动静完全被呼啸的风声和引擎声掩盖,被它的主人暂时遗忘在了脑后。
摩托车驶向郊外,周围越来越安静,树影在夜色中拉长。
忽然,一道刺目的远光灯从后面射来,紧接着是引擎的咆哮声。一辆黑色的跑车以极快的速度逼近,险些贴着摩托车擦过,然后以一个极其危险的甩尾漂移,猛地横在摩托车前方。
路元白反应极快,即刻刹车减速,但距离太近,跑车带来的冲击力太猛。尽管他极力控制,车身还是不可避免地侧倒在地。
而在倾倒的瞬间,路元白用力将江屿年往旁边推了一把。江屿年踉跄几步,摔在路边的草地上,除了惊吓,毫发无伤。
“学长!“江屿年心脏狂跳,顾不上自己,立刻爬起来,用力去扶那辆沉重的摩托车。
路元白被压在车下,闷哼一声,借着江屿年的力道挣脱出来,靠在摩托车上,眉头紧皱:“没事……擦伤。”
黑夜中看不清具体伤势,但听他声音还算镇定,应该没伤到骨头,江屿年稍微松了口气,扶着他试图站起来。
前方那辆横亘在路中央的黑色跑车,大灯突然再次亮起,直直打在两人身上。
江屿年被强光刺得眯起眼,抬手遮挡。跑车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了江砚那张冷峻的侧脸。甚至没有转头,只是目视前方,那股瘆人的压迫感就已侵袭而来。
江屿年瞳孔骤缩,那种极端的报复欲令他久违的熟悉,遍体生寒。
车门被打开,一条长腿迈出,径直朝他们走来,江砚沉着脸,盯在江屿年扶着路元白胳膊的那只手上,一步步逼近。
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危险,江屿年本能地上前一步,挡在了路元白身前,“你……你想干什么?”
对方在他面前一步之遥停下,面露不悦。
“我给你打了很多个电话。”
电话?
他根本不知道。
江屿年低声反驳,带着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委屈:“我没说要等你。”
“所以,你就跟他走了?”江砚的声音陡然沉下,透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他目光扫过路元白,最后落回江屿年脸上,一字一顿地提醒,“我有没有说过,我不喜欢哥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块。”
这声充满贬低和独占欲的声音刺激着路元白的脑仁,他冷冷地抬起头直视对方,丝毫不怯。
江砚压着眉,“让开。”
江屿年心里害怕得要命,被无理对待的委屈也在胸腔里膨胀,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他不知道江砚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但伤害他身边的人绝对不行。
他抬手抓住江砚的衣袖,软软的声线根本强硬不起来,“学长是我的朋友……你说过的,不会再做伤害我的事,我们什么都没……你不可以这样……”
或许是这难得的主动,又或是那软糯的语气,江砚肃冷的面具似乎出现一丝裂缝。江屿年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丝松动,这次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江砚低下头,看着那只细骨伶仃的手搭在自己身上,耳边却听到他在求情。
“阿砚,先送学长回去……好不好?”
阿砚。
江砚整个人僵了下,他哥终于又肯叫他“阿砚”了。
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屿年,别求他。”路元白忍着痛楚站了起来。
江砚嗤笑,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嘲弄倒:“我为什么要救他?哥未免把他看得太重了。”
好没道理。
江屿年仰头看着他,眼圈有些发红,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委屈的:“学长受伤了……你不该负责吗?”
这份天真让江砚想笑,但还是忍了下来。他想,他哥这难得的示弱,他还是需要的。
他拿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冷声道:“待会儿会有人来接他。”说完,反手抓住江屿年的手腕,不容置疑,“现在,跟我走。”
“不,学长他还……”江屿年被他一个大力拽得踉跄,焦急地回头。
路元白不太稳健地站直,目光紧紧锁着那道逐渐远去的身影,“屿年,你要跟他走吗?”
江屿年心里充满了为难和愧疚,他被江砚半强迫地带走,脚步颠簸不稳,脑中更是混乱。以江砚极端的性子,留下怕会是引发更糟糕的后果。只有先把人支开,让路元白安全离开,是他唯一能做的。他冲着身后的人摇摇头,让他不要担心,会有人来接学长的……断断续续的嗓音越来越远,最后化为一句歉意散在冷风中。
“对不起……”
路元白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眸色黯淡下去,化为一片沉寂。微微张开的口,不知道是说给江屿年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我知道了……”
江砚把人拽到车旁,江屿年好不容易站稳,第一反应却是扭头去看几十米外靠在摩托车边的路元白。
副驾的车门被对方拉开。
江屿年抿着唇坐进了去,任由对方给自己系好安全带,随着车子启动,心里越发不安,他记挂着路元白的伤,过了会还是忍不住地问:“你说的人真的会来吗?学长受伤了,能不能……”
“嚓——”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跑车空旷无人的路边停下,巨大的惯性让江屿年半个身子向前倾,又被安全带勒回座椅。江砚目视前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咬牙吐出三个字:“去后面。”
江屿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操作弄得莫名其妙,心里也有些生气,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但看着阴沉的侧脸,又怂了。
赌气地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坐进了后座。
谁知刚坐稳,江砚也紧跟着弯腰钻了进来。
宽散的后座空间因为他的侵入变得逼仄,江屿年往后缩了缩,贴着车门,“你………你要干什么?”
江砚倾身逼近,手臂越过他,“咔哒”一声落了锁,撑在耳侧的车窗上,另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
“告诉我,”江砚眼里暗含着压抑到极致的平静,让人心悸,“这半年,他碰过你吗?”
不知为何,想到学长抓着他的手放在腰间的触感,这短暂的迟疑,被眼前人尽收眼底。
江砚眯起眼,眸色沉得吓人,“他碰你了?”
收紧的手指捏得江屿年下巴微痛,“碰哪了?”说着,他空着的那只手竟然直接扯开他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微凉的指尖在他锁骨下方划过,“这里……他也摸过吗?”
那双罪恶的手还试图往下。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划破密闭的车厢,脆得
连江屿年自己都愣住了。他看着自己微微发麻的手掌,又看向对方脸上迅速窜起的红痕,大脑发懵。
“我……”
江砚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低低地笑了下,那笑声透着瘆人的病态。他慢慢转回头,握住那只打人的手,拉着它,往自己另一侧脸上不轻不重地又拍了两下。
偏执得可怕。
“回答我,他碰过你没有?”
看着他脸上明显的指印,江屿年心里五味杂陈。他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声音带着哭腔,“没有!学长才不会像你一样……”
江砚淡扯嘴角,“没完没了了?”
一个俯身,狠狠堵上了江屿年的唇。
这不是一个温柔的吻,更像是惩罚,倾诉浓重的怒气和占有欲。江屿年惊慌地挣扎,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推拒,如同蚍蜉撼树。
“唔……放……呃……”唇上传来一阵剌痛,似乎被咬破了,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江屿年眼圈生红,委屈达到了顶点。他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咬他?
一吻结束,江砚稍稍退开些许,呼吸有些急促,拇指用力擦过他被咬破的唇角。
“还叫吗?”
江屿年被他眼底未散的疯狂,以及此刻暧昧又危险的姿势吓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肩膀怕怕地缩起,不忘摇摇头。
“别再给他机会,我的耐心有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