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盛屿从京市回来, 并未直接去找虞知微。
他借着周末休息,将自己锁在书房,认认真真想了两天。
一点点仔细回忆着从盛舒颜的几位朋友那里听到的往事, 问自己, 如果遇到类似的问题,自己能接受吗?能应对吗?
最重要的是, 虞知微在他心里的分量, 比得上他原本人生规划中应有的妻子的孩子吗?
如果没有虞知微,换一个人,他就会顺利执行原有的人生规划,他愿意吗?
大概不会吧,他最后愣愣地看着书房窗外的白云,有些昏昏欲睡, 仿佛又回到了和虞知微窝在一起的冬天。
他想不到自己和另一个人在一起时是什么样的,一想, 就忍不住心生排斥。
再想到和虞知微分开之后,只能从戚悦棠偶尔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的近况, 就觉得更加难受。
人和人相遇的次序、时机, 是很重要的,他是在恰好的时间点遇到的虞知微。
他知道她不完美,也不格外优秀,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这世上只有一个虞知微。
而且是属于他戚盛屿的虞知微。
于是他问自己, 如果这个人是虞知微,他的人生规划就要跟着改变,以后不会有孩子,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俩,顶多还有小猫小狗, 他可以接受吗?
年纪轻时是不会觉得孤单的,年纪大了呢?看着兄弟姐妹家都有孩子的欢声笑语,他享受不到,他会觉得难受吗?
看不到自己的孩子出生、长大,体会不到成为一个父亲的激动和喜悦,也无法体会一个父亲为了孩子担忧和操心的感觉,他会觉得遗憾吗?
如果……如果虞知微比他早走,余生的日子只有他一个人,连个能在春节时回来陪他一起吃饭,在清明和冬至和他一起给她烧纸的人都没有,他能接受吗?
好像也不成什么问题,只要她在。
至于家里说最好有一个孩子这事……嗯,拖着吧,拖字诀用好了也是一条好计策。
其实人哪能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无非是抓住眼前的片刻幸福光景,努力将它的时间延长一点罢了。
戚盛屿松了一口气,觉得窗外的云似乎飘得慢了许多。
他翻来覆去地想象假设过的每一种可能,在不停地推演中确定自己的心意,也确定自己对虞知微的感情。
一切结束,已经是周日傍晚。
日落西山,倦鸟归巢的时候,杜姐接到戚盛屿的电话,说今晚想吃寿喜锅,她松口气,忙应了声好。
这两天他都没怎么吃东西,一天只吃一顿早午餐,也不出门,是她将餐盘放在书房门口他出来取的。
现在看来是好了。
戚盛屿接着道:“再帮我联系一下杨律师和安经理,明天中午在公司,有些事想跟他聊聊。”
这两位都是他的个人资产管理的主要负责人。
杜姐又应好,没有追问他想做什么,只问他:“饭后甜品是吃红豆沙汤圆还是吃杨枝甘露?”
戚盛屿点了杨枝甘露,很快就收线,接着给好友司凭澜打电话,问他:“我们在前海园区那间办公室,还有没有什么用处?”
“没什么用了吧,顶多做仓库。”司凭澜想了想,又诶了一声,“咱不是租给小嫂子当工作室了吗?”
帮虞知微重新规划税务的时候,戚盛屿将新成立的公司的注册地点放在了那里,得以享受自贸区的政策优惠。
他嗯了声,说:“那就给我吧。”
这不可能是要从虞知微那儿收回给他用的意思。
司凭澜只想了几秒就反应过来,啧了声:“当初就说意思意思收点钱,把产权转给小嫂子,你又假惺惺。”
戚盛屿蹭蹭鼻尖,“一是怕她不肯要,二是房租算经营成本。”
司凭澜拖着嗓子噫了一声:“就你会装,她不要你不会硬塞吗,不会撒泼打滚求着她要吗?”
“这么有经验,你是不是打滚了?”戚盛屿这会儿心情好了,饶有兴致地打听八卦。
司凭澜嗤了声:“先搞定你自己的事吧,我听棠棠说你跟我小嫂子分了?”
“我们只是因为某些规划不和暂时分开,很快就会解决的。”戚盛屿爽快回答道。
于是虞知微就从戚悦棠那儿知道这事了。
“你说我哥葫芦里是什么药?”戚悦棠通风报信完,摸着下巴很好奇。
虞知微整理着货盘里的转运珠,摇摇头:“不清楚,不过……”
她顿了顿,正犹豫要不要跟她说戚盛屿最近的动态,就听罗莉问她这边还有没有万景展厅的那款喜鹊登梅套链。
她低头在柜台里找到这款套链,拿给罗莉之后才低声对戚悦棠道:“他这两天在京市去参观养老院了。”
戚悦棠一愣,关注点却是:“……你们知道的,你们俩……恢复联络啦?”
虞知微仿佛没听到,低着头清点盘里的货品。
可她抿起的嘴角似乎有了一点点向上的弧度。
戚悦棠心里松了口气,伸手戳戳她的脸,想说什么,张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讲,最后只能作罢。
算啦,这种事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让人不管是谁都不好介入。
日子就这样一路平静地滑至八月底。
期间虞知微经戚悦棠搭桥,又凭着和紫荆珠宝直营一点的邵经理的关系,顺利拿到一批从专柜出来的游戏联名款转运珠和吊坠。
这是一口价系列,邵经理按照六三折的经销商拿货价给她出货,她按七折往外卖,一来一回能挣点差价。
戚悦棠说:“就这么点,你都不用在直播的时候过这个品,我往我几个游戏群里一发,分分钟给你卖完。”
虞知微愣愣地啊一声,看一眼近五千件货,不确定地反问:“真的……不多吗?”
戚悦棠被她看得嘴角一抽:“……没办法,谁叫我们这破游戏门派多呢,平均下来不是才每一款一百来个么。”
“……卖不掉怎么办?”虞知微有点慌,“邵经理怎么回事,怎么会给这么多?!”
“他卖给你了,他又不亏。”戚悦棠幽幽道,听起来竟有点幸灾乐祸。
虞知微:“……”
战战兢兢地上架开链接,在戚悦棠“给我们游戏亲友留点便宜好货”的强烈要求下,只在客户群里发了几篇图文,简单介绍了一下。
想着要是卖不出去,就拿去换料,结果链接刚开,库存就刷刷往下掉,不到十分钟就出现了款式售罄的情况。
除了四合如意那样的品牌热门款,虞知微极少见到这样的情景,她问戚悦棠怎么会这样,远在申城参加游戏周年庆线下活动的戚悦棠淡定解释道:“大热门派是这样的啦。”
顿了顿,她又问虞知微能不能开预售,虞知微说先去问问吧,一问,好家伙,紫荆那边也开线上预售了。
邵经理索性告诉她:“我们向工厂下单,你需要的话找吕厂长报数去吧,到时候出货质检完直接拉给你,多少都行,到时候再结账。”
虞知微:“……”
这辈子都没想到大牌居然能这么爽快同意给我拿货,这就是你们二次元的购买力吗?!
戚悦棠得知后一阵讪讪:“今年好离谱,线下都人超多,这还是能来的,还有很多人离得实在太远或者不休息,来不了。”
“所以你能不能多预售一点?”戚悦棠紧接着问,说她还很多亲友没买到呢,去晚了,热门款式的尾气都没赶上。
虞知微从被玩家们的购买力惊到的震撼中回到现实,叹口气,有些遗憾地回答道:“不行,我只能开少量预售,现在金价波动还是有点大,专柜线上不打折,所以它经得起波动,可我这边开预售,是跟你们按照今天的金价来结算,但如果在出货之前金价突然暴涨,紫荆会跟着上调价格,我要按出货当天挂牌价的折扣价跟他们拿货,平时七折的价格算下来,克价就在大盘价附近,价格空间本来就不大,一涨我就要亏了。”
她将邵经理的意思转告戚悦棠,问她有哪几个是比较热门的款式,“紫荆这单太大了,我估计起码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出货,但我要事先说明,我这儿是没有多退少补的,如果金价跌了,或者找到更便宜的渠道,总之是觉得自己买亏了,倒可以直接退款。”
就是因为这样,她现在已经极少开什么预售,因为今天不知明天价。
自家就是做这行的,戚悦棠当然很明白其中的门道,这种风险品牌可以承担得起,对小零售商来说,却可能是致命的打击。
“要是再迟几年,我本钱够厚了,一定会愿意敞开了让你们买。”虞知微笑着叹气,“你们那边好热闹啊。”
戚悦棠嘻嘻哈哈地笑,给她描述现场的热闹,后来觉得用言语实在描述得不够准确,干脆开了视频给她看现场有多热闹。
刚好看到coser巡游,上半身就两片渔网似的布片的肌肉帅哥就这样从镜头前走过去,虞知微忍不住跟着背景音里的一片尖叫哇了声。
戚悦棠乐不可支,问她下次要不要一起来,“可以摸腹肌哦,我们付了钱的。”
虞知微震惊:“……你们不是不要门票吗?”
“氪金了啊,我每个月都给它花四位数呢!”请coser的钱还不是他们这些玩家氪的金?戚悦棠非常心安理得,我花钱了,请我姐妹摸摸男模腹肌这不应该吗?
虞知微下意识就应:“你哥会不高兴的……”
说完一愣,不由自主地咬了一下舌尖,痛得她嘶哈一声。
戚悦棠在另一头沉默下来,顿时视频里就只剩下热闹熙攘的欢呼和惊叫声,夹杂着各种“老师让一下”“老师请吃”之类的说话声,还有人在说“行行好吧”,感觉现场每个人都是社交恐怖分子。
虞知微很好奇地听了半晌,刚想说话,就听戚悦棠突然哼哼两下,语气幽幽的开口:“看来我哥才是那个最有资格说那句话的人。”
虞知微一愣:“……什么?”
“本宫不死,尔等终究是妃。”戚悦棠念完这句经典网红梗,忍不住哈哈笑了两声。[1]
然后很认真地问她:“你是想好要跟我哥复合了吗?”
她那边太吵太热闹,其实不是聊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但话赶话说到这里了,虞知微也不想敷衍她,沉默的想了半晌才应道:“我不知道,可能会,也可能不会……我想顺其自然。”
戚悦棠于是撺掇她不要那么轻易松口,一定要让戚盛屿追个够本才行。
虞知微笑笑,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
晚上恰好戚盛屿给她打电话,问她今天工作顺不顺利,还问她在自贸园区的办公室用着怎么样。
虞知微说还好,想问他最近在做什么,吃没吃饭,有没有加班,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们最近就是这样,隔几天通一个电话,既不见面,也不视频,好像在刻意保持距离。
虞知微能感觉到这是戚盛屿的有意为之,虽然有些好奇他到底想做什么,但她忍住了没去问。
“我听邓律师说你爸爸同意离婚条件了,阿姨和他去提交过申请了吗?”戚盛屿这时问道。
虞知微呼吸一顿,轻轻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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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曾蜜枝离婚这事,几乎是在邓律师联系虞城的第一时间,他就爽快同意了的。
但没能立刻进入到下一步,是因为财产分割上有点意见不和。
虞城那边觉得邓律师主张的部分太多了,曾蜜枝和他闹翻二十年,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曾蜜枝可以说不管是功劳还是苦劳全都没有,但到了离婚时,她嘴一张,就要分走八位数的资产。
这特么谁能爽快答应?反正虞城做不到,他只觉得肉痛无比。
凌佳盈更受不了,她自觉这么多年都是自己陪着虞城吃了不知多少苦才创下这份家业,凭什么曾蜜枝说分就分。
这种人邓律师见多了,说实在的,她这种都算是比较要脸、能讲道理的人了,起码没撒泼打滚喊打喊杀。
因此她的态度也还算和气,笑道:“凌女士不用这么生气,我看虞教授和你都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公司蒸蒸日上,一年赚得比一年多,要是拖下去呢,曾女士那边要的可就不一定是今天这个数目了,毕竟你有十块,我觉得要两块很合适,可你要是有了二十,只分我两块,我就要觉得你小气了。”
水涨船高嘛,换了谁都会这么干,指不定曾蜜枝还想继续拖一拖呢,要是闹到法庭……
虞城想到对方出示的那些调查资料,就忍不住心惊肉跳,对方竟然差他查得这么彻底。
他越想越觉得曾家这次有高人指点,否则怎么会在这么多年后突然主动提离婚,难不成曾蜜枝真的老了老了反而脑子清楚了?
而且找的代理律师还是这么一块硬骨头——他试图策反邓律师,不仅没成功,还让曾蜜枝知道了,怒往主张金额上又加了二百万。
戚盛屿听说以后忍俊不禁,对他来说二百万像两毛钱,反对虞城来说,够他心疼好一阵了。
怎么谈曾蜜枝都不肯降价,她甚至透过邓律师的电话,跟虞城和凌佳盈下了最后通牒:“一千二百万,现金也好,房子铺面也罢,给我这么多,不然我就一直拖着,拖着拖着你们家虞念就大学毕业了,该结婚了,万一要是找到了哪个眼瞎富二代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你说人家愿不愿意娶一个小三的女儿?我倒也不介意当一回妈,去送她出嫁,保准好好对她进行出嫁前的训诫,交代她要伺候公婆,贤良淑德,多生儿子,务必让她婆家满意!”
这话说得也太毒了!
凌佳盈气了个倒仰,心病发作,据说跟虞城大吵了一家,邓律师再次和虞城那边见面的时候,就不见她跟着来了。
正好林洲老家的姑妈打电话告诉虞知微给她寄了老家的干货,虞知微提了一嘴,才知道虞城没跟老家说这事。
姑姑连忙问是不是已经领了证,得知还没有,就说帮她骂虞城,“这钱就是给了你妈,最后也是给你花,钱给自己的女儿花花都舍不得,可真有他的。”
大概也是被这来来回回的拉锯战折腾得快心力交瘁,姑妈刚来过电话没多久,虞城就妥协了,跟曾蜜枝约了一起去民政局提交申请。
眼下听戚盛屿问起,虞知微就数了一下时间:“提交了半个多月了,很快就到拿证的时间了。”
“那就好。”戚盛屿嗯了声应道。
虞知微说起这事心情十分不错,蛮有心情地多跟他说了几句:“去交申请的时候工作人员还劝他们再想想,说都已经这么多年了,遇到问题不再沟通沟通吗?我妈说二十年前就分居,人家外面那个孩子都要大学毕业了,还有什么沟通的必要,工作人员这才没劝。”
她说着又吐槽现在真是麻烦,“一个月后还得去一趟,我妈现在天天都害怕我爸突然反悔。”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抱怨:“……反正都要走这趟,早点该多好。”
“福祸相依,早点的话兴许咱们分不到八位数呢?”戚盛屿安慰她,“我看虞教授也等这一天很久了,不至于这时候还反悔,况且就算他想,也会有人不让他想的。”
那倒也是。虞知微嗤笑一声。
戚盛屿话音一转,问她:“园区那间办公室用着怎么样?够用么?”
“当然,我们其实就两个人在那儿办公而已。”虞知微随口应道,问他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戚盛屿倒也没卖关子,嗯声道:“改天重新签一个租赁合同吧,出租方变了。”
虞知微一愣:“……什么意思?”
“那间办公室的产权从游戏公司转到了我名下另一间资产管理公司,你需要重新签订一个租赁合同。”戚盛屿解释道,“刚评估完准备走流程,你明天应该会接到那边的电话,直接同意就好。”
虞知微还是一阵懵逼:“……为什么?好好的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租自家的物业不会有人涨你房租。”戚盛屿这样解释道,“那家公司是专门负责管理我个人产业的。”
虞知微:“???”
天杀的!这下真的是租金交你个人口袋里了是吧?柜台还是交给公司算作公司营收维持公司经营的呢!
“我跟你们这些资本家拼了!”她沉默半晌,骂骂咧咧嘟囔一句,立刻把电话挂了。
但骂归骂,第二天元境互娱那边打电话过来跟她沟通要卖了办公室的事,她还是很利索的答应了。
接着和戚盛屿约好重新签合同的日子,挑在两周后曾蜜枝和虞城去领离婚证的日子。
那天是九月份的一个周四,冷静期刚满,一大早刚过六点,曾蜜枝就把回来过夜的虞知微叫了起来。
看来相当迫不及待了。
虞知微烦得要死,一边去洗漱一边怼她:“现在这么急,早干嘛去了?要是早点,说不定二胎都能上班挣钱孝敬你了。”
“以前没想开嘛,也可能是钱给得还不够到位。”曾蜜枝理直气壮,并且不觉得被自己女儿数落有什么问题,“你好夸张,上次是说二胎能上大学,这才几天,二胎就能上班了?”
虞知微一噎:“……二胎上大四了不行吗!”
“明天我们家的二胎就能生孙子孙女了。”曾蜜枝嘀嘀咕咕,看见跑过来的两只猫,她顿了顿又说,“哦,不行,我们家的二胎做过绝育手术了。”
虞知微:“……”
梁穗敏从厨房端着煮粥的砂锅出来,笑眯眯地看她们一下,等曾蜜枝说完,才接着道:“晚上一起去京淮酒店吃饭,枝枝别忘了跟邓律师说。”
曾蜜枝诶的应了声,她接着冲卫生间方向道:“微微别忘了叫上阿屿,要是他妹妹,就是你好朋友,也有空,就一起来啊,我们贺一贺。”
虞知微正在擦脸,一时没回答,等擦完脸拉开门出去,她才问道:“摆酒啊?要不要叫上绣坊的大家一起?”
你说她认真的吧,听出一丝阴阳怪气,你说她嘲讽吧,一看脸上表情又很郑重。
梁穗敏被她都乐:“那边我们另外请,你要是实在困得厉害,就再回去睡一会儿,等他们办完事你再过去。”
虞知微撇撇嘴,打了个哈欠坐到餐桌边。
早饭是鸡肉粥,鸡肉剁得小小块,等粥煮得差不多了就放进去,高温很快就会将鸡肉烫熟,还要加点高度白酒去腥,煮到酒精都挥发了,出锅前调味时再加一点小葱末。
这是虞知微从小吃到大的味道,绵绵软软的从口腔一路滑进胃里,很快便安抚住她一大早烦躁的情绪。
吃过早饭她和曾蜜枝一起出门,梁穗敏在阳台上看见她们一前一后出了楼道,松口气。
到区民政局是上午九点左右,虞知微在门口见到了虞城一家三口。
她真的很久没见过这个父亲了,上一次还是在大学,毕业典礼他也没露面,只让他的助手给她送来一份毕业礼物,是一支很贵的钢笔。
在确认没有任何个人信息之后,她反手就把那支笔挂到了二手网站上,打骨折卖了出去,拿到钱正好跟戚悦棠她们去吃散伙饭。
比起那个时候,不知道是因为岁月,还是因为去年那场车祸后元气大伤,又或者这些年殚精竭虑,总之,虞城看上去比她记忆里要老了不少。
至于凌佳盈和虞念,她更没印象了,要不是她们一左一右站在虞城两边,警惕厌恶的目光毫不遮掩,虞知微根本没法将她们的脸和名字对上号。
这年头真有意思,介入别人家庭的第三者,和人人喊打的私生子,竟然也好意思跑这里来。
她刚撇嘴,就听曾蜜枝问:“她们怎么也来了?虞城你不是吧,另挑一天当结婚纪念日不行吗,非得今天跟我拿离婚证今天跟她拿结婚证?”
她语气唏嘘:“不过也不能怪你,年纪大了确实记性会不太好。”
“……你发什么疯?”虞城没好气地瞪她,又瞪一眼虞知微,“你以为谁都像你,教出来一个连亲爹要死了也不知道去看一眼的……”
“我劝你们好好进去把证领了,从今往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不然我不介意帮你们扬一下名。”虞知微打断他没说完的话,目光警告地看一眼嘴唇翕动的虞念,胳膊一抬,举起了手机,“我有在社交平台分享生活的习惯,妈答应我今天可以拍一下视频,你们应该不介意吧?到时候我会给你们的脸打马赛克的。”
对面三人脸色不约而同的一僵,凌佳盈和虞念甚至下意识别开脸,躲都来不及,更别提还记得要回怼了。
“……你这是侵犯个人隐私。”虞城皱着眉,骂她不懂礼貌。
虞知微翻了个白眼:“我的礼貌是看对象的,而且我妈同意出镜啊,又没拍你们,都说了会给你们打马赛克了还想怎么样,不行你报警抓我吧。”
她的态度故意恶劣,语气十分不耐烦:“快点进去,赶紧办完我还有正事要做。”
曾蜜枝有人撑腰,一下就抖了起来,昂着下巴冲那三人皮笑肉不笑地哼了声,接着便大踏步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进了民政局大厅,先去取号,一大早来办离婚的不多,前面就几对,不到半个小时就拿到了离婚证。
曾蜜枝翻来覆去地看,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虞知微看得又好笑又好气。
忍不住嘀咕:“早干嘛去了,现在知道这个本子好看了……”
曾蜜枝当没听到,扭头对虞城道:“记得尽快把钱打我卡里。”
说完拉着虞知微往外走,虞知微边走边回头,冲虞念笑道:“恭喜啊,终于得到想了二十年的东西。”
虞念脸色一顿,浮现出怒气。
虞知微才不管她,转头挽住曾蜜枝的胳膊大步往前走。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门外路边停着一辆宾利,驾驶室下来一位穿黑色衣服的青年,笑着踏上楼梯冲她们过来。
曾蜜枝咦了声:“好像是……阿屿的司机吧?”
虞知微还没来得及回答,小杨就走到了她们面前,他先是跟曾蜜枝道贺:“恭喜曾女士。”
接着对虞知微道:“虞小姐好久不见,戚总在车上等您。”——
作者有话说:注:
[1] 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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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还是第一次来民政局呢[奶茶]
戚总:我没去过,下次你带我一起去吧[可怜]
微微:?我拍了视频,你看看就行了吧[白眼]
戚总:……这么防着我吗[奶茶]
微微:知道就好,老实点[白眼]
戚总:但是逗你很好玩啊[奶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