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阳光猛烈, 即便是早上十点的阳光,也已经有了灼热的气息,空气里一阵热浪涌动。
虞知微抬手在额前虚虚搭了个凉棚, 看见宾利车后座洞开的车窗后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端坐的姿态闲适,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膝盖。
也不知他非要跑来做什么, 合同不能午休的时候签?搞不懂他山长水远跑这儿来的意义是什么。
虞知微一面腹诽, 一面脚步匆匆往楼梯下走,走近了,便看见微微探头望出来,笑盈盈的,满脸都是高兴的意思。
被他眼睛里的亮光骇了一下,虞知微下意识停住脚步, 在他车前站住,和他定定的四目相对。
她不自觉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脸部轮廓, 和记忆里的人做比较,觉得他好像瘦了不少, 轮廓变得更加分明了。
好似连眼窝都变得深邃许多。
工作最近这么忙吗?还是说遇到了很棘手的项目?虞知微有些好奇, 又觉得不太方便问。
戚盛屿也静静地看着她。
她穿着夏天时最喜欢的罗制衣裙,很淡的紫色,看起来缥缈又温柔, 走近了还能看到布料上闪着点点银光, 应该是织布时加入的银丝。
比起上一次见面,她的情绪变得很稳定了,眉眼甚至比他们还在一起时看起来更加平静舒展,像是终于解决了一直记挂的烦心事。
又像是终于想开了,放下一直背负着的某些东西。
她变得比以前从容轻快许多, 眼底那一缕若有似无的警惕消失殆尽,看向他时只有好奇和平静。
很奇怪,戚盛屿突然觉得,自己可以抓住她了。
他笑起来,叫她微微,问她:“不上来坐坐吗?”
清润的声音很温柔,像夏季时在山涧中流淌的淙淙水声,虞知微耳朵一动,突然觉得有些委屈。
这感觉莫名其妙到她都有些被吓到,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了声,伸手拉开车门坐进去。
全程低着头不敢看他,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热。
兴许是被太阳晒的。
戚盛屿坐过去,伸手扶一下她的胳膊,提醒道:“小心别撞到额头。”
等虞知微进来坐好,他又探身去拉车门,胳膊从她身前横过,像是要借机拢他入怀。
原本熟悉的味道已然有些陌生,虞知微忍不住有些不自在,忙侧身也去拉车门,借着动作微微避开他。
戚盛屿倒没多在意,透过车窗往外看,见曾蜜枝正好奇地向他们看过来,便笑着冲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虞知微见状也扭头向外看,看见的却是虞城一家三口看过来的目光,虞城的惊讶和虞念的惊艳那么清晰,让她觉得有些恼怒。
她伸手将这人往旁边一扒拉,使劲按下了车窗按钮。
贴了隐私膜的车窗很快就升起,遮挡住外面的一切目光,不管是好奇还是窥探。
她松口气,扭头又瞪了他一下。
戚盛屿眨眨眼,觉得应该收回刚才关于她情绪变得很稳定了的判断。
这哪里稳定了,才刚见面不到两分钟,就开始瞪他了!
也不知道哪里又让他不高兴了,戚盛屿抿抿唇,眼皮一阖又一抬,问她:“我能喘气吗?”
虞知微微微一愣,侧头乜他。
戚盛屿一脸无辜地看着她:“不是说讨厌一个人的时候,这个人连呼吸都是错的吗?”
虞知微:“……”
她憋了一会儿,扭头看他一下,伸手要去推车门。
戚盛屿哭笑不得地拉住她,“现在连玩笑都不跟我开了?”
虞知微嘴角轻轻撇了一下,没好气地反问:“今天是工作日,你不去上班,大老远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开玩笑?”
戚盛屿也不吭声,只一味看着她笑,眼睛一眨不眨。
他不好意思告诉她,昨晚为着今天这场见面,他一夜都没睡好,总是睡一会儿就醒,发现天还没亮,就又失望地闭上眼继续睡。
这段时间他借着工作和需要处理的事,让自己回归到没有认识她之前只有他一个人的生活,甚至就连她的直播也不看,是想看看自己是否还能接受那样的日子。
最后发现多数时间都还好,因为有许多事挤占他的大脑,桩桩件件,让他忙得没工夫去想她。
只要不睡觉。
睡觉的时候他总是误以为自己回到了虞知微那儿,斗室之间,满耳满眼随处都有她的动静,可一睁眼,发现只是一场幻觉。
身旁总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这时候铺天盖地的难过就会把他淹没,令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了似的。
天亮后回忆起,又觉得自己有些矫情。
但这些日子确实难熬,难熬到他一点一点更深的意识到自己对虞知微的依赖。
有点不可思议,但这就是事实,就像是磁铁的正负极天然是一对,他也不该和虞知微分开。
所以他昨晚兴奋得更加睡不着。
但说出口的却是正事:“来给你送合同,赶紧签好字,安经理还在等着将合同拿回去归档。”
说着他伸手,将虞知微面前的小桌板打开。
接着从另一边拿过来两个牛皮纸文件袋,先将其中一个递给她。
虞知微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式两份的租赁合同,粗略看了一遍,感觉跟印象里上一次签的没什么不同。
除了出租方从元境互娱变更为一家叫远盛的资产管理公司。
名字跟远达地产很像。
“这家公司是负责什么业务的?”她尽量用不那么好奇的语气问道,从包里掏出自己的公司章。
“负责管理家族资产,我外公成立的,现在由我接手,你也可以称之为单一家族办公室。”戚盛屿温声回答道。
虞知微听懂了,就是有一个专门的团队,包括但不限于投资总监、基金经理、财务分析师和税务律师等等,专门为他家打理股票债券、房地产、艺术品、奢侈品等等资产。
可投资产不多到一定程度,根本不可能成立这样的家族办公室。
她哦了声,低头签字、盖章,然后将其中一份塞回文件袋递给戚盛屿。
刚想说签完了该走了,就见戚盛屿将第二个文件袋递了过来,温声道:“顺便也看看这个吧。”
虞知微一愣:“……还有?这是什么?”
戚盛屿不做声。
但她却从他微抿的唇角中看出来一丝紧张的意味。
虞知微的好奇心立马就被钩了上来,两三下就打开了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份……
遗嘱???
虞知微看到白纸黑字中的关键词,震惊地抬起头,瞪向戚盛屿。
看她眼睛瞪得都快变圆了,戚盛屿忍不住笑了一下:“有哪里看不懂?”
哪里都看不懂!
虞知微低头看一眼手里的文件,又抬头看他一下,欲言又止。
戚盛屿只一味望着她笑,那笑容温和之中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
她看不懂,只好低头又看回手上这份预立遗嘱。
遗嘱中说明,如果三年内他遭遇意外,就将集团股份中的一部分置换成金湾市宝汇国际和铂翠珠宝AB座三座大厦的产权、元境互娱的股份、港城甘道那处半山豪宅,和另外几处物业赠与虞知微。
虞知微看得一愣一愣的,抬起头,怔怔看向他:“你……”
“还会调整的,只是目前是这样安排,往后每三年我都会重新修改和公证一次。”戚盛屿解释道,又笑,“还是悦棠提醒我,我才想起来是还可以这样。”
他那时最怕、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安排好她,如果当时就有这样的后手,他会从容淡定许多。
“人生不可能没有遗憾,但是我希望遗憾能少一点。”他说完,伸手摸摸虞知微的头。
虞知微一动不动,只怔怔地看着他,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紧握,将薄薄的纸张攥出褶皱来。
戚盛屿将文件从她手里抽回来,装回文件袋,“看过知道有这回事就行了,这份文件要拿回去归档的。”
“……不,我不能要你这些东西。”虞知微回过神来,立刻拒绝,“戚盛屿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去做公证的时候,还有比我更冷静的律师陪同,同时在去之前,我已经知会过家里,争取了妈妈和外公的同意。”戚盛屿淡定地应道。
虞知微立刻敏锐地抓到重点:“你爸爸会对你有意见,会影响……”
“不会。”戚盛屿没等她把话说完就打断了,“这里面不涉及金湾集团和戚家的财产,只有三座大厦是远达的资产,但如果我遭遇意外,连远达都会成为我的遗产的一部分。”
毕竟他个人就是远达地产的绝对最大股东。
“其他都是我个人名下的财产,跟远达也没有关系了。”
他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戚礼衡只是不发表意见而已。
况且遗嘱本身就限定了条件,首先是三年的期限,其次必须是他遭遇意外,也就是说,三年后如果他改主意了,甚至可以撤销遗嘱,如果将来他是病故,也自有其他安排。
“所以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是一层以防万一的保险。”戚盛屿笑着逗她,甚至说,“如果以后……我说如果,如果我们真的分开,有了其他人,这份遗嘱的受益人也是会变的,这样想,你是不是就心安理得多了?”
虞知微觉得一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哪句真哪句假,刚要说话,就听他说:“只要我没事,这份遗嘱就不会被执行,对吧?”
“废话,难道谁还想……”虞知微想骂人。
“悦棠也立了一份遗嘱,我妈和外公多年前就做过一样的事。”戚盛屿神色坦然,“这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事,反而是对自己和身边人负责,再过几年,集团业务完全理顺,我爸退休之后,我就要立遗嘱安排集团的事了。”
他讲起上次在陵城和归云的应总吃饭时聊起的某位企业家的事,“如果事先就有安排,权责和利益都清晰划分,就算他走后仍然闹出情妇和私生子上门争产的事,解决起来也容易得多,兴许公司还能再挺挺。”
他说到这里,有些无奈地笑笑:“有的时候,我的命确实不只是我自己的。”
太有责任心的人就会这样,虞知微乜他。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其实……”她垂下眼,“你不用管我的。”
话音刚落,耳朵就被人一把揪住了。
她下意识脖子一缩,听到戚盛屿略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真的不懂,还是故意装傻?”
虞知微呼吸一顿。
“你不想结婚,我们以后就不结,孩子也是,生不生看你心情吧,没有也没关系。”戚盛屿捏捏她的耳垂,声音无奈,“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最重要。”
这么多天的反复推演、来回权衡,问心问到最后,那些纠结和无奈,全都浓缩进这一句话里。
虽然早就从他在京市出差时打过来的电话里就有预感的事,此刻被他亲口说出来,虞知微还是震动多过欣喜。
她甚至下意识的退缩:“你没必要为我……”
“不是为你,是为我自己。”戚盛屿松开捏着她耳垂的手,笑着揩一下她的眼角,语气变得更加柔和,“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是很开心,我想让这份开心继续下去。”
很幸运的是,他的家人还算支持他。
“我突破了自己的心理关,也希望你能突破自己的心魔。”他扭头看向车外正跟小杨说话的曾蜜枝,语气轻轻,“微微,今天我能祝贺你吗?”
虞知微一愣,本来就湿润的眼眶再也拦不住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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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盛屿时隔已经忘了是多少天,终于又一次能将虞知微拥进怀里,尽管气氛一点都不浪漫。
而且她还在悄悄掉眼泪。
他笑着拍她的背,一下又一下,轻轻的,像以前他们共枕的每一个夜晚睡前那样。
拍着她,笑着同她闲话:“刚分开的时候,我其实是怪你的,怪你狠心,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在一起那么多日夜,一有事,你连解释的机会不给我。”
“那几天我被你气得睡不着,觉得……我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又犟又横,窝里横的横。”他说着就笑起来,笑完又叹气,“可是跟你外公外婆吃饭那天,我听他们说了你小时候因为父亲出轨受过的委屈……”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见她情绪没太大波动,心里松口气。
看来这事现在是可以提了,他没猜错。
“慢慢的我就想明白了。”他说,“我对你逼婚,还调查过他的事,这些都是你要跟我分开原因,但也是导火索,对吗?”
虞知微靠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她有些不好意思承认,其实挺想念这个怀抱的,那种熟悉的带着雨后青草的清爽气息,轻易将她拉回到他们的以前。
“我一开始以为我们是在路上遇到了一块大石,只要解决它就好,但走近才发现,它分成了两块不一样的石头,对我来说是人生规划要不要改变的挑战,对你来说是要战胜这么多年一直存在的心魔。”
所以他才会花很多时间去思考,将自己的心当做一架天平,虞知微在这头,其他东西都是砝码。
砝码一个个加,发现加了好多好多,天平还是高高倾斜。
他就知道,原来是虞知微更重要,所以才会跟家里摊牌,寻求他们的支持。
——尽管他不是必须要得到支持,但有总比没有好。
“……可是、你不必做这么多的。”虞知微讷讷开口,尾音有些发颤,“不用因为我,就改变你原来的规划,不值得的。”
“值不值得是要我来评价,而不是你。”戚盛屿搂着她肩膀,语气认真,“规划从来就不是做好了就一定要一五一十执行到底的,人不是机器程序,遇到要修改的地方还继续下去,那叫固执迂腐。”
“喜欢一个人不是要改变对方,将对方打造成自己喜欢的样子,而是愿意为了对方改变。”他说这是从小到大家里人教育他的。
汪靖平没有事业心吗,他难道是一开始就想躺平吗,如果他是这样的人,盛舒颜不会看上他。
可是在一起以后,他却成了盛舒颜最好的后盾和最大的支持者,他也不是一开始就打算不要孩子,但却能因为盛舒颜担心对戚盛屿不公平的顾虑、担心她高龄生产对身体不好,而甘愿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喜欢跟你在一块儿,所以我觉得这些改变都很值得。”戚盛屿笑眯眯地摸摸她耳垂,“没有孩子也好,很多同事都说教养孩子老得快,我们以后没有这样的烦恼了。”
谁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不妨碍他此时对未来的畅想。
虞知微想笑,可嘴唇刚动了一下,眼泪又掉了下来。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看到的我做的所有选择,都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在很理智的情况下,挑出的自认为还算两全其美的路,而不是一时兴起。”
所以不管以后怎么样,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你不要有心理负担,习惯就好。”
说完他听见虞知微吸鼻子的声音,又勾头往车窗外看一眼。
问她:“你呢,也好了吧?阿姨今天看起来好年轻。”
虞知微突然有点想笑,但最后只抿着唇点了点头。
戚盛屿见状立刻打蛇随棍上:“那我们现在和好?”
今晚他就搬回去!
虞知微闻言一僵,伸手推开他,头更低了,连声音也有些嗫嚅:“……我还没想好。”
戚盛屿叹口气:“知道了,顺其自然是不是?”
语气听起来有种被折腾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无奈。
虞知微低着头不接话,只一味抠着指甲。
戚盛屿看着她这副略有些扭捏的模样就想笑,虽然她没答应和好,但他已经感觉到她的态度软化太多。
“难得今天是喜事,我请大家吃饭庆祝一下?”他转移话题问道。
虞知微眨眨眼:“外婆说在京淮酒店订了桌,请大家吃饭,让你和棠棠都去。”
“估计外公会叫上我妈和汪叔。”戚盛屿失笑,“看来今晚会很热闹。”
戚盛屿将她额边落下的头发掖到耳后,想多说几句,但又想到她已经在车上待了许久。
外面的曾蜜枝已经频频朝这边张望。
想想还是算了,有话换个时间再说吧。
“那你发具体时间给我。”他说了句,伸手揽她一下,“下车的时候小心。”
虞知微刚要点头,就听他立即改口:“我去跟阿姨打个招呼。”
她的头一时又点不下去了。
最后戚盛屿去跟曾蜜枝打招呼,她怕被看出来哭过,趁机就低着头溜了,给曾蜜枝发信息说市场有急事,先走一步。
晚上吃饭时热闹得很,京淮酒店的中型包厢可以容纳二十多个人,桌子很大,虞知微感觉跟对面的人讲话都要靠喊。
汪靖平一来,跟曾弘闻说了恭喜之后,就奔着虞知微来了。
虞知微忙站起来跟他问好,他哈哈笑着道:“可算又见到你了,叔叔跟你道个歉,先前撺掇你外公收阿屿当干儿子,是我想试试他的……嗐,总之就是闹了乌龙,实在不好意思,叔叔给你赔礼。”
说着将一个黑色的礼品袋递过来,虞知微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下意识扭头去看近在身旁的戚盛屿。
戚盛屿示意她收下,有些无语地讲起当时的情景,末了没好气道:“我根本反应不过来,满脑子都是这下完了,微微要掐死我。”
代入一下真是绝望值拉满,众人都被他这话逗笑。
汪靖平不仅给她送了礼物,还给曾蜜枝也送了。
是一场无人机表演。
一架架无人机就像一个个小光点,在深色夜空里飞舞、汇合,最后排列成一句“祝曾女士离婚快乐!”,旁边簇拥着两朵烟花。
大家饭吃得差不多,正是喝酒聊天的时候,就都挤在窗户边看热闹,戚悦棠一边吱哇乱叫,一边笑道:“感觉一会儿就能在同城看到这个视频。”
虞知微失笑,好奇地小声问戚盛屿:“飞一次大概要多少钱?”
戚盛屿端着酒杯,扭头看她一眼,见她脸上只有好奇,便笑着朝她那边歪歪头,“好像是二十万左右。”
“还真是不便宜。”虞知微惊讶。
“需要团队配合得很好,而且需要的无人机数量也很大。”戚盛屿看一眼天空,又扭头看她,“比放烟花环保。”
说着将手里的酒杯往人家嘴边凑。
虞知微立刻推开他的手,“我要开车。”
戚盛屿笑起来,点点头应声好。
虞知微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抬头白他一眼,就侧身去跟戚悦棠聊别的了。
吃晚饭回去之后才发现汪靖平送给她的竟然是一个爱马仕的小房子包,叫初雪的那款,纯白拼灰银,银色的扣子,雾霾蓝色的窗户,新雪落在窗檐上,只露出一道橙色的檐边,虞知微都不用去官网搜具体价值几何,早就在社交平台上看过无数关于这个系列多么昂贵的帖子。
价值一套房的包现在躺在橙色的盒子里,这个橙色的盒子装在一个黑色的盒子里,盒子外面还有舒颜服饰的LOGO。
她一开始真的以为戚盛屿的继父送的是自家公司的产品,谁能想到打开以后竟然是这样。
震惊过后给戚盛屿发信息,得到的回复是:【?送礼新技巧,这个没学过,学一下[记笔记.jpg]】
虞知微:“……”你能不能不要什么都记:)
日子自此终于重新变得平顺起来。
戚盛屿会在工作日的中午来接虞知微去吃饭,周末会一起出去玩,露营,逛街,或者是去看电影。
有时候逛街逛到半路,他有突发工作需要回公司处理,便把她也带去办公室。
多去两次,他的休息室里便多了她喜欢的颜色的被褥。
他们先前闹翻的事毕竟没有广而告之,在多数人看来他们已经在一起许久,是感情非常稳定的情侣,有次离开的时候在停车场遇到一位戚盛屿私底下叫叔叔的副总,还被问什么时候结婚。
被戚盛屿笑眯眯的用还早呢给搪塞了过去。
普通人谈恋爱,是先确定关系,再柏拉图一段时间,时机成熟再同居,他们之前却是确定关系即刻同居,像坐过山车。
现在这样,倒像是阴差阳错的补上了缺失的部分。
俩人都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便默契地维持现状。
倒是盛家人对他们现在的关系很好奇,戚盛屿的表妹盛明月跟朋友合开的工作室就在附近的瑶光新天地,也经常会过来金湾市场买料看款,有次特地转过来同虞知微打招呼。
见了面,笑眯眯地叫她小嫂子,虞知微犹豫一下,没答应,但也没纠正,直接跳过,问她怎么来这边了。
盛明月眨眨眼,等下次跟着一起出去露营,就一口一个小嫂子的继续叫了。
聊得熟了,还很好奇地旁敲侧击过她不想结婚的原因——她并不知道曾蜜枝和虞城离婚的事。
戚盛屿当时很紧张,皱着眉阻止:“不想结就不结了,你怎么那么多为什么?”
可虞知微这时已经不那么排斥跟别人聊自己家的事了,看他一下,便笑着应道:“受父母影响吧,我爸妈分居了二十年才终于离婚,还有身边其他一些阿姨的婚姻也各有各的苦,我不觉得结婚是什么好事。”
“那也是,结婚这种事,对女性来说确实比较亏,要付出的太多。”盛明月笑着点点头,很赞同她似的,“要是两个人感情好,有没有那张纸都可以啦,我爸和女朋友就这样。”
话题就转到戚盛屿的舅舅和女朋友要结婚的事上去了,两个人在一起很多年了,岁数渐长,把证领了也是给女方一个保障。
虞知微边听边看向戚盛屿,想到他预立的那份关于她的遗嘱。
人和人想法不一样,处理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
戚盛屿这一年的工作更加忙碌,出差的时间很多,虞知微经常会在白天接到他打来的越洋电话,声音听起来含含糊糊的,有时候是很累,有时候是像醉了。
但他出差的时间都不长,顶多一周就回来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吃饭。
他会给她带很多礼物,乱七八糟什么都有,珠宝首饰、衣服鞋包,还有路边小精品店买的小摆件,或者是能把人的牙齿甜掉的巧克力和糖果。
虞知微牢记前人传授的经验,在一起的时候,男人为你花钱的时候千万不要拒绝,不要不要说得多了,他就默认你什么都不需要,不会再为你花心思,更有甚至会觉得你就是不配。
所以戚盛屿送她什么,她都照单全收。
至于说他们复没复合……
呃、看他大晚上在应酬上喝了酒跑她住处来时像回自己家的样子,说没复合也没人信了。
容城炎热的夏季早就过了很久,今年第一次冷空气带来的降温在今日正式抵达,虞知微晚上回家时觉得冷嗖嗖的。
刚将长袖睡衣从柜子里翻出来准备去洗澡,就听见一阵门铃响,没等她反应过来,智能门锁就响起一阵尖锐的警报声。
提示她有人正试图通过错误的密码闯进来。
虞知微吓得呼吸都快停了,手心瞬间全是汗,紧紧握着调出拨号页面的手机,一面蹑手蹑脚往门口走,一面准备一旦有不对劲就立刻报警。
结果凑到门口打开小屏幕一看,就见戚盛屿正低着头在戳门锁,脸红扑扑的,抿着唇,眉头皱得紧紧的,一副苦恼至极的模样,站也不好好站,有些歪斜地一条胳膊撑在门上。
虞知微:“……”
她顿时气不打一出来,将手机往玄关柜上狠狠一拍,将门往外一推。
戚盛屿被突然打开的门撞了一下额头,一愣,有些呆呆地抬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虞知微骂人的声音:“你神经病啊?乱按什么,信不信我报警抓你!”
她吓得胆都要跳出来了,结果发现是这个讨厌鬼在使坏!
戚盛屿眨眨眼,有些迟钝地问道:“密码……怎么不对?”
“当然不对了,我改了。”虞知微抱着胳膊邪眼乜他,看见他额头上似乎颜色更深,忍不住哼了声,真是活该。
戚盛屿抿住嘴唇,皱起的眉间有些委屈:“……是怕我偷偷进去吗?”
“不是你自己把自己的指纹删掉的?我这是帮你完善你原本的意图。”虞知微冷笑一声,侧身,粗着气问道,“进不进?”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挤进了门,甚至顺手抱住她的肩膀。
她手一松,门慢慢合拢,最后发出一声“咔哒”的轻响。
戚盛屿进了客厅,小玉跑过来,围着他转了一圈,他弯腰抱起,接着往沙发里一坐,瘫靠在沙发背上,一瞬间便觉得熟悉的感觉全都回来了。
他忍不住舒服地叹口气,往旁边一歪,恰好歪在扶手上。
虞知微见他歪歪扭扭地瘫着,还使劲扯脖子上的领带,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你喝多了不回家去,跑来我这儿做什么?”
戚盛屿抬头虚着眼瞅她一下,语气含糊:“……我没醉。”
虞知微嗤笑一声,无语地转身往厨房走,没一会儿就端着杯蜂蜜水出来了。
“懒得煮陈皮水了,蜂蜜水你将就一下吧。”
戚盛屿撩起眼皮看向她,故意跟她讨价还价:“我还是想喝陈皮水。”
虞知微说没有陈皮水,他还是说要,一来一回多拉扯几句,虞知微就恼了:“没有,爱喝不喝,你怎么不去要星星月亮?”
边说边把杯子往他嘴边送,跟醉鬼说不通,她打算灌进去。
结果还没送到,他就眯着眼说了句:“Tu es mon étoile et ma lune.”
虞知微一愣,这音调听着像法语,但是,“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
“你就是我的星星和月亮。”戚盛屿翻译道。
他的眼睛睁开,清明的目光直勾勾的望过来,虞知微一怔,突然觉得脊背一阵发麻。
酥麻感从她的脚后跟升起,电流一般蔓延过她的小腿,直击后脑勺,她脑子嗡的一下,差点腿一软。
她从来就没有能受得住过戚盛屿这样看着她。
虞知微憋了一下气,咬着嘴巴里那块软肉,哼了声,将杯子往他手里用力一塞。
“神经,喝你的吧,话这么多,明天头疼你就老实了!”
语气嗔怪,说完就走,急急忙忙,好似后头有鬼怪在追。
戚盛屿看得忍俊不禁,愈发想逗她。
逗着逗着,他晚上就留下来了。
戚盛屿就这样搬回了虞知微的住处,回来那天恰好是周五,他推了两个应酬的饭局,拉着虞知微在家里胡闹了一整个周末。
床头柜里上次他搬走后虞知微没来得及扔掉的计生用品这次被他用得一个都不剩。
虞知微趴在床边够地上的衣服,她累得连腰都直不起来。
手指刚碰到衣服,就被人抓住往回一扯,她忍不住尖叫起来:“戚盛屿你这个禽兽!放开我!不然我喊了啊!”
“谁会管两口子房里的事。”戚盛屿笑出声,“你不怕丢脸尽管喊。”
虞知微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戚盛屿弯了弯脖子,和她额头抵额头,声音柔软极了,“我喜欢冬天,它会把你带到我的身边。”
他来了走,走了又来,竟恰好都在冬天。
虞知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不由得失笑,伸手扯他的脸皮,逗他:“所以你不喜欢春夏秋天,过完冬就再搬走?”
戚盛屿直接张嘴咬她:“你还是快点睡,梦里什么都有。”
有你有我,也有未来彼此陪伴的每一天。
———全文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