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之昂这次不着急走, 要在府城待一段时间。
陆鹤明让他住家里,他说还有一伙的兄弟,抛下人家不好,就住到客栈去了。
“明日你不是有月假?我买了菜去家里, 让婶子包饺子行不?”
柳之昂阿娘去世的早, 从小是柳掌事带大的, 汉子终究不如妇人心细,做饭也只是能吃就行,饺子什么的更不用说, 味道一言难尽。
自从吃过陆母做的饺子, 柳之昂在外地尝尝想念。
林言应了下来, 刚好他还琢磨着明日吃什么呢。
“那明日不让你婶子去铺子里了, 在家一起包饺子,正好我们也很久没吃了。”
“太好了!”柳之昂兴奋的不行, 想这一口很久了。
店里一切如常, 林言查了一下账本, 又看了一会儿茶娘们的动作,前几日刚招了两个新茶娘, 林言那会儿忙, 就让原来两位培训的, 现下看着有模有样的,茶馆也没什么其他问题。
林言和赵掌事招呼了两句就要走。
“赵掌事管的不错, 新来的两个茶娘也都上手了。”
“是林老板给的管理手札好用, 我也是按照您安排的来。”赵清远一开始只以为他是有点头脑的哥儿,再加上有安馆主坐镇后方,他才安心来这里的。
只是没想到,安馆主是撒手掌柜, 真正管事的是林言,刚知晓时他还忐忑了一些时日,后来慢慢便心服口服了。
即使没有安馆主,林言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林言也没多说,如今他是老板,自然是要有些威严在的,恩威并施才是管理之道。
店里关门时间还要晚些,杨婶还在忙,不与他们同行。
府城大街不许驾马,两人又从巷子里绕了一圈,回到家里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你先去换衣服,我去做饭。”
林言下午走之前就想好晚上要吃凉皮,正好刚刚带回来了冰,凉一凉更好吃。
陆鹤明动作快,进厨房时林言正在倒粉水:“做凉皮?”
林言没抬头:“这天热,吃点凉的,上午吃完饭就准备着了。”
以前林言做过,陆鹤明也知道大致的流程:“那我去烧炉子?”
“行,你先去烧着。”
做凉皮也是个技巧活。
炉子里的水沸腾起来,林言把准备好的盘子放进去,舀了两勺面浆,摇晃均匀,薄薄一层铺在盘子底,盖上锅盖,大火蒸至面浆透明起小泡。
连盘子一起取出放入早就准备好的井水之中。
同样的步骤,两人搭配把剩下的面浆做完,一张一张地叠在一起,颇有成就感。
最后一张完成,林言把搓出来的面筋放到锅上蒸,等下能直接和凉皮一起办。
他们做的多,但是林言手熟动作快,做完了陆母他们都还没回来。
林言把配菜切好,胡瓜丝,焯好水的绿豆芽,中午炸好的花生米,蒜水还有早就准备好的花生酱。
小小一罐花生酱,贵的不行。
只是这会儿人还都没回来,现在做了等他们回来吃就不好吃了。林言脑子动了动,灵光一闪:“他们还没回来,咱们先做个新鲜的吧。”
陆鹤明疑问道:“什么新鲜的?”
“卷面皮!”
卷面皮其实和凉拌面皮差不多,只是做的方法不一样。
把一张面皮摊开,依次放入胡瓜丝,绿豆芽,花生米,还有刚蒸好的面筋,再淋上花生酱和蒜水,最后卷起来就成了。
陆鹤明没见过,一脸好奇地在旁边看着,林言卷好递给他:“尝尝?”
陆鹤明看着眼前那么大一个,林言两只手才堪堪握住,眉头微微皱起:“直接吃?”
“对啊,就‘啊’一口咬上去。”林言给他示范了一下。
陆鹤明被他可爱到,笑了一下,模仿他的样子咬了一口,嘴角不可避免地沾上了麻酱。
林言看他的样子笑起来,打算空一只手给他擦,但他手上也有,两两相望,唯有一笑。
“大哥哥么你们在吃什么?!”
氛围被打破,陆鹤明收起笑容,黑着脸看门口探头的阿眠。
早不回晚不回!!
“做了凉皮?阿娘呢?”
林言把手里的卷凉皮递给陆鹤明,伸着脖子往外看,阿眠跑进来,眼巴巴地看着陆鹤明手里的东西:“哥么,我大哥吃的什么?也是凉皮吗?”
“是啊,给你也做一个?”
“做什么?”陆母洗了手也凑上来,看见陆鹤明手上的东西也一脸稀奇:“这是啥?”
“卷凉皮。”林言看大家都一脸好奇:“那我再切点菜,晚上就吃卷凉皮好了。”
陆母上前:“都切什么?你去做,我来弄。”
一家人又欢欢喜喜吃了一顿饭,一个卷凉皮下肚,个个都吃的饱饱的。
“哎,吃的舒服,剩下的先放井水里,明天早上凉调了。”
“行。”
微风吹过院子,夜色笼罩整片大地,月光掠过窗台,又被晨辉覆盖。
柳之昂第二天一大早便来了,拎着菜市场最新鲜的肉。
林言昨日和陆母说过柳之昂要来的事,陆母就没早起,杨婶早早开了门,柳之昂来得时候,院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杨婶,他们都还没起呢?”
杨婶被他喊的一激灵:“柳公子?来这么早啊,阿言他们今日都休息,还没起来。”
柳之昂在心里唾弃他们,脸上笑嘻嘻地从包袱里掏东西,上次来的匆忙,买的东西都没带在身上,刚好这次给众人分一分。
“杨婶,这是给你的。你空闲的时候裁成夏衣,穿上凉爽的很。”柳之昂给她的是一匹布,那边特有的料子,轻飘飘的,穿着也不沾肌肤。
杨婶抱着被他塞进怀里的布匹,下意识用手摸了摸,一看就知道不便宜:“哎,这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她和柳之昂又没什么交情,若是有点联系也是因为陆家,还真没想到还会给自己准备。
“他们那边便宜,杨婶你穿就是……”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的,林言被吵醒,烦闷地把头埋进陆鹤明怀里:“柳之昂好烦……”
陆鹤明本来也烦着,可是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夫郎,心情莫名又好起来,哑着声音安抚:“你再睡会儿,我出去看看。”
林言点点头,把他胸前的衣服都蹭开了,本来天气热就没好好穿。
陆鹤明声音愈发沙哑:“别蹭了,再蹭起不来了……”
林言一顿,脑子突然清明,翻着身背对着他,陆鹤明在身后闷笑。
外面柳之昂还在和杨婶说话,一路上稀奇古怪各式各样的事都有,杨婶听的一愣一愣的。
“我看你不用来我家,能直接和杨婶去店里说书去。”
柳之昂正讲的起劲呢:“嘿,你这人,圣人不是说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你就是怕我比你厉害!”
陆鹤明白他一眼,没接他的话,径直洗漱去了。
柳之昂不依不挠:“怎么?被我说中了?”
陆鹤明淡淡看他:“那后面的乡试,我们一起去武昌。”
“陆鹤明你就不怕把哥么毒死?”陆鹤明一脸疑惑地看他,柳之昂冷笑:“嘴巴这么毒!”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得,杨婶觉得好玩。陆鹤明平日里话少,稳重,除了对林言,其他人基本是问一句说一句。
这两人不愧是好兄弟,你一句我一句,有来有回的。
杨婶没再听,转身进了厨房做饭。
他们早上向来吃的简单,但今日大家都不忙,陆鹤明也进了厨房:“杨婶,我再熬个米粥!”
杨婶欸了一声:“那你在这个锅里煮吧,我给你烧上。”
两人说着,陆母也进了厨房,把陆鹤明赶了出去。
看了锅里的东西,陆母又蒸了几个咸鸭蛋,是在门口货郎买的,味道不错,但也贵,陆母每次都是煮三个,一人半个地吃。
这次一下煮了六个,切开能摆成一盘。
“杨姐,你中午回来吃,说好包饺子的,来回也不耽误事。”陆母坐着剥蒜,昨日的凉皮拿了出来,没什么味道,还能吃。
杨婶眼窝一热,也没拒绝:“好……柳娘……我……”
陆母看她,知晓她想什么,笑着说:“怎么让你吃个饺子就哭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家不让你吃饭呢!”
杨婶被她这么一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咱们俩姐妹还说这些?”
杨婶眸光闪了闪,思考了片刻才下定决心:“柳娘……还有一事。”
陆母把蒜剥完,放进碗里,看她一脸严肃:“怎么了?可是店里干的不开心?要不你还和我一起在铺子里吧,省的有人欺负你。”
杨婶心里一软:“不是,是我打算搬出去住。”
杨婶一边说一边看着她,心里还有些忐忑,毕竟刚来府城时,她是答应了要做些家里事的。
虽然表面上她和陆母姊妹相称,但她心里还是低人一等的。
她这算是……
“这有啥,你在家里住的不爽快,那就搬出去,我让言哥儿给你找房子,只是这府城房子可不便宜啊……”
杨婶现在的工钱领了两份,一份是店里连同伙计茶娘一起给的,另一份就是林言给的。
这也是杨婶想搬走的缘由,她每日上工,在家时间不多,这钱她拿着心里也不安。
不能陆家人好,就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些。
“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考虑什么?”
院子里热热闹闹的,陆鹤明起身后,林言眯着眼睛缓了会儿就也起来了,看陆母在厨房忙着就直接洗漱去了。
“你来的正好,你杨婶要搬出去住,你快劝劝!”
陆母刚刚答应的爽快,这会儿反应过来觉得有些不妥,他们现在一大家子住一起,倒不用担心什么,杨婶一个妇道人家,一个人住恐怕不安全。
林言看了杨婶一眼,早在她要留在大店里,就料想到了。
杨婶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
相处一场,这种情况也是早早商量过的,林言叹气:“那我帮杨婶问问这附近有没有租房子的,别离的太远,有啥事还能相互照应。”——
作者有话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以为毕业设计结束之后就轻松了,结果毕业材料整理更麻烦,每天就是到处跑还办不出来事[托腮]
最近这几天更新可能不稳定,但是不够的都会补回来的,这一章是昨天的,今天还会有,但应该很晚,大家不要等!
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包容和支持[撒花]鞠躬~
第82章
林言本来想让小木子去牙行跑一趟, 但想着当时牙行是小木子原来的东家,没什么好印象,就决定和陆鹤明俩人去晃悠一圈,柳之昂也闲的没事, 跟在后面去了。
牙行离得不近也不远, 若是套了马车还要绕远路, 索性三人走路去了。
“突然想到,那时候刚来府城,也是咱们三个来找房子, 这一晃, 马上快半年过去了。”
林言点点头:“确实呢, 半年都要过去了。”
马上就要到秋天了, 夏日的尾巴却依旧炎热。
“唉,你说要不我也在府城买个院子, 就是我爹他不愿意来……”
柳之昂现在手里有点钱, 买个小院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次回来也是想和当地的富绅谈谈生意。
他这一趟跑下来赚的不少,但有稳定的销路才能走下去。
“你一走就快两个月, 柳掌事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还不如在镇子上自在。”
柳之昂听林言说完点点头:“我爹也这样说的。”
再加上柳掌事在镇上也是有名有姓的人, 虽然不如府城繁华,但也是极好的了。
他们吃完早食出来的, 这会子街上的人不少, 出了不少摊子。
三人一边走一边看,柳之昂指着路边卖簪子的小摊子给他们二人说:“我们在那边卖的就是那种珠子,品相比这好一些,越往北走越好卖, 价钱也高。”
林言和陆鹤明顺着他的手指看,小摊子前确实围了三四个人,和旁边比着确实不少。
心里不禁感慨这人确实有生意头脑,刚开始就有胆子搞这些。
林言一开始也只敢赶集卖豆芽。
“你这次回来是要和谁谈生意?”
柳之昂收回视线,轻声回了一句:“季家。”
陆鹤明看他:“这么有魄力?”
“嘿,得你一声夸赞可不容易。”柳之昂挑眉。
陆鹤明白他一眼,神经。
“其实也不单是季家,另外两家也在考虑,只是季家不看生意大小,只要有钱赚,他们就愿意干。”
林言恍然,原来是这样。
又突然想起季景之母亲寿宴,还邀请了陆鹤明同去,想来确实是不在意出身。
一旁的陆鹤明却没有什么感受,他平日里也就和季景之有些来往,其余的还没林言知道的多。
牙行这会儿人不少,林言就和那人说了一下要求,他们不着急,又留了家里的位置,三个人才又一起往家里走。
晃悠一圈也才一个时辰,杨婶去了店里,陆母在家里和面,阿眠和阿昌聚在一起看话本。
“阿昌今日没上课?”
“夫子有事请假了。”阿昌老老实实地回答林言,陆鹤明瞅他一眼,又看了阿眠一眼,没说什么。
阿昌瞄他一眼,暗搓搓的动作刚好被林言看到。
林言在心里笑了笑:“那你中午也在这里吃,今个包饺子。”
柳之昂拿着水芹菜送进厨房,早上他来只拎了肉,配菜什么的家里也没有。
这芹菜还是他们出门时,陆母安排的。
“回来了?今天包两种馅子,香菇和芹菜的。”
“那我有口福了。”
“你出去和大郎他们玩去吧,我把馅子剁好,咱们再一起包。”
今天人多,馅子不少,林言进去把陆母喊了出来,让陆鹤明和柳之昂一人剁了一半。
这费力气的活,就得汉子干。
干蘑菇老早就泡上了,这会也差不多了,林言调了两个馅出来,陆母擀皮,他们三个人包,阿眠和阿昌也在一旁帮忙。
他们人多,直接分开煮了两锅。
上午顺道还带了冰回来,林言又做了饮子,一边吃一边喝,颇为舒畅。
“哎,真是好吃啊!他们那边吃的清淡的很,待个两三天我就受不了了。”
柳之昂端着第三碗,一边吃一边吐槽,像是八百年没吃过一样。
陆母看他样子,心疼的不行,招呼着他赶紧吃。
其他人都吃的差不多了,林言和陆母去厨房收拾。
“对了阿娘,后日我和夫君要去季家,晚上应该会回来晚一点。”
“后日?后日也不放假啊?”
“散学了去,季家设宴,我们去凑凑热闹,说是有盛京来的。”
陆母不管他们,也不管这些事:“去就行。”
说到这,陆母又想起前几日见祝婶:“你可知道荣哥儿怀上了?”
林言洗碗的手一顿,慢悠悠地回道:“前两天见了一回,倒是还没看出来。”
“才两个月,看不出来呢,听说是咱们去庙里回来怀上的。”
“咱们不都去好久了,他这才两个月……”陆母看他,林言立马收了声,又说起其他:“他不是有一个孩子,怎么这么着急还要?”
“上一个是哥儿,身体弱,就着急再要一个,他们大户人家,规矩多。”
祝婶子炫耀过几回,陆母倒是觉得这大户人家也不一定是好的,那祝荣身体看着比以前弱上许多。
林言把碗洗碗,陆母看他不搭茬,也就明着说了:“你和大郎怎么想的?准备什么时候要一个?算起来,陆霜也快生了。”
林言就知道,估计是陆母又看到别人家的小孩眼热了。
“阿娘,我们准备着呢,再说,这事也急不得。”
陆母瞅他,这哥儿就会说这些,陆鹤明还喝着凉茶,别以为她不知道。
林言不好意思掰扯:“阿眠不还小着呢,再生一个哪里顾得过来?”
“阿眠还小?也就你惯着他,在村子里他都能下地干活了。”
林言的好,陆母都看在眼里,从林言进了陆家,就对阿眠好得很,那时候在镇上赚不到几个钱,也没断过阿眠的话本子和书。
这来了府城,除了没有去私塾,该学的,阿眠几乎都学了,真真是当小少爷养着的。
“咱家有这条件,多读书总归是不会错的,要是旁人,读书都不愿的。”
这年头,哥儿是不能进书院的。
话绕了八百圈,陆母也没再提生孩子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吹来一阵风,几人在院子里说说笑笑,柳之昂不知饥饱,撑的走不动,去厢房里睡了一觉才走。
陆母闲不下来,找了针线篓子来做贴身的衣服,陆鹤明和林言回了屋,一人午睡,一人温习功课。
日头落下,隐于房屋瓦舍之间,再升起时,又两天过去了。
昨晚林言累到了,陆鹤明起床也没吵醒他,穿好衣服低头亲了一下才出门。
季家的宴席在晚上,林言今日没什么事,上午和陆母去了铺子里,下午掐着点和陆鹤明同时回了家。
“看我算的准不准?”林言站在门檐下笑着问陆鹤明。
陆鹤明一身学子服,从马上下来:“很准,我们心有灵犀。”
林言瞪他:“快去换衣服,时辰不早了。”
给季家的礼早早就备下了,两人换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林言又找出一支簪子插上,脸上抹了点面脂,整个人愈发白皙。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林言又抹了点口脂,红润润的。
陆鹤明换好衣服转身,林言正笑着看他:“怎么样?”
陆鹤明愣愣地点头:“光彩耀人。”
说完低头要吻上去,林言躲了过去,他一脸不解,眉头皱着,林言好笑地解释:“刚刚涂了口脂。”
陆鹤明不管,从后面搂住脖子亲,林言挣脱不开,任他妄为,还不自觉回应了一下,陆鹤明更是发了很,好大一会儿才松开。
林言喘的不行,嘴唇比刚刚还红。
陆鹤明用手指抚摸:“比刚刚还好看。”
林言瞪他一眼。
这人真是!!
陆鹤明闷笑,老老实实帮他涂了一层,两人才又出门。
只是季家门口冷冷清清,没有一点设宴的样子。
陆鹤明和林言对视一眼,刚下车,门房的人就迎了出来:“可是陆公子?”
陆鹤明点了点头,拿出帖子给他:“这是季景之给的帖子。”
门房的人恭敬地接过,也没打开看:“二位里面请。”
今日之宴,多少有些奇怪,但是来都来了。
两人怀着好奇往里走,到了院子里倒是挺热闹,有不少人在前院。
“这些是我家老爷请来的府学学子,陆公子应该认得。”
陆鹤明嗯了一声,其实也只有一两个眼熟,他在府学里独来独往,只和几人相熟,再加上府学学子众多,要说认得,算得上假话。
又往里走了一进院落,季回就迎了出来:“言哥儿!”
两方打了招呼,季回挽着林言的胳膊:“可是要去见我大伯娘?我陪你一起吧,见完带你去我院子里。”
林言哪里能拒绝。
绕过假山,陆鹤明看了眼前的院子,还是上次见季夫人的地方,估计就是季家专门招待客人的。
几人一同进去,坐在首位的却是熟人。
林言震惊了一下,连忙收了视线低着头,大户人家规矩多,虽说不知者无罪,但也不好坏了面子。
林言在心里警告自己,还是少言少语,谨言慎行,避免多说多错。
“师祖,大伯母,这是林言,言哥儿。这是他夫君,大哥的同窗陆鹤明。”季回给介绍了一番。
林言和陆鹤明行礼问候。
上首左侧的人抬了抬手:“都是自己人,坐吧。”
是邻居老太太。
林言有点搞不懂现在的状况。
季二夫郎坐在老太太下首,笑着解释:“看你们一个个严肃的样子,都把人给吓着了,林夫郎坐我旁边来,今日设宴主要是宴请府学学子,想着陆学子要来,就也给你下了帖子。”
林言在家里就是小霸王,出门在外不敢行差踏错半步,但他也不是自卑之人,大大方方道了谢,坐到了季二夫郎身边。
“这些日子没见,怎么感觉又好看了些?”
季二夫郎旁若无人般和他搭话,林言看了一眼陆鹤明,动作明目张胆,季二夫郎没忍住笑:“还有心思关心你夫君呢,师父,若是没事,就让这陆公子找大公子玩去,咱们说些话,他在这里也不合适。”
季夫人坐在对面,从林言进来就没说过一句话。
这时候倒是应和了一句:“是啊,景之早早就等着了。”
老太太嗯了一声:“去吧,言哥儿和我一起回去就行。”
陆鹤明行了一礼,看了一眼林言才走出去。
“你们夫夫二人,真是恩爱的很。”
林言笑:“不如您与二叔。”
“呦,人走了就敢说了?还敢打趣我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他们两个,林言不敢再放肆,只得笑笑。
那边陆鹤明刚出了门,季景之就过来了:“见过了?”
陆鹤明点点头:“今日之宴什么意思?”
季景之一脸疑惑地看他:“你不知道吗?”
看他一副真不知道的样子,季景之才解释:“我们季家每年都是资助一批学子参加乡试,三年费用一应由季家承担,这不马上要乡试了,就设了此宴。”
陆鹤明这才明白,说明了就是为季家培养人才罢了。
“邀请你夫郎来,是我母亲的意思,她听说了你夫郎开店的事,就邀请了。”
陆鹤明意味不明地看他,估计是季夫人得知林夫郎与季二爷做了生意,又与季回走得近,这才让人下了帖子。
和他们大户人家打交道就是麻烦。
陆鹤明收敛思绪:“走吧。”
季家的宴席一如上次,陆鹤明落了座,季景之又去招呼其他人。
这次没在湖边,但也能隐隐约约看到湖面上倒映的夕阳,红彤彤地挂在柳树枝头。
等人都落了座,季家主才笑着走进来,一众学子起身行礼。
“各位不必拘谨,就当是自己家就行。”
说着笑着,一脸和善,没有一点季家家主的严肃,与陆鹤明同席的学子也感慨了一番。
“这季家主当真是有容人雅量。”
自古就是学子清高,看不上铜臭味的商人。商人重财,也看不上穷酸的书生。
这季家人却是不一样。
“是啊是啊,知道去年的马秀才吗?季家好像给了他一百两呢,还配了一个小厮,虽然位次不好,但也进了京城季家。”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各个席面都有人在说话,只有陆鹤明孤零零的坐着,没有与任何人打交道。
同桌之人自然认得他,只是陆鹤明平日里不爱与他们交往,此时自然也没人上赶着。
陆鹤明正好落得清净。
不过也有不同班的人知道陆鹤明次次月试第一的威名。
“陆兄今年可要下场试试?”
陆鹤明看他一眼,眼熟却不相识,只客气的回他:“学识不精,打算等三年后下场。”
“陆兄太过谦虚了,以你的学识,下场拿名次简简单单啊!再说,试上一试也无妨……”那人左右看了看,低声又说:“季家主请我们来,就不必担忧银钱之事……”
陆鹤明摇摇头,这事他早有计划,也和林言商量过,不愿与这人多说,冷淡地重复了一遍:“还是打算再学三年。”
那人意兴阑珊地回:“那就提前祝贺陆兄三年后一举得中。”
等那人走了,旁边的人才凑上来:“你不认识他?”
陆鹤明一脸好奇,旁边的人收到信号,开始和他八卦起来:“他前些年是王家门生。”
“屡试不第,王家就不再资助他了,他今年竟没想来了季家。”
陆鹤明心中了然,难怪今日来的学子虽多,但是有同班之人并未到场。
原来是这个意思。
陆鹤明心里千思万绪,面上却未表现出一分异常,平淡地吃菜。
这些有权有势之人,看得长远,他们现在还只是学子,便已经下了手。
广撒网,总有那么一两条大鱼。
这边季家主又客气了两句,无非是有需要就开口,底下学子们高声附和着,陆鹤明站在人群里,面无表情。
目光捕捉到季景之,站在季家主身后,一脸的麻木。
这边结束之后就散了场,不少学子凑上前,能搭上季家大船的机会不多,谁都不愿错过。
不知道林言那边怎么样,陆鹤明趁着人少告了别,季家主打量了他一眼,陆鹤明颇为不适,但在别人眼里倒成了欣赏之意。
“陆学子学识不错,前两日去府学,你夫子还与我夸赞你,景之和你一起,我也放心了不少。”
陆鹤明客套了两句,季家主也没多说,就让季景之送他出去了。
“……对不住了。”两人沉默了一路,走到门口季景之才开了口。
陆鹤明和他对视:“与你何干?”
季景之欲言又止:“今日之事,是我没有和你说明白,还牵扯了你夫郎。”
陆鹤明看他一脸歉意,心中暗自衡量:“我若不愿,自是无人能强迫我。”
“你还真是……我没看错人。”季景之一脸轻松,也没再多说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已经让人去寻你夫郎了,估计快出来了。”
这边说着,林言就跟着婢女出来了。
“季公子,夫君。”
陆鹤明上前牵住他,看他面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来,林言握着他的手安慰。
他好歹救了老太太一次,怎么着也得记这恩情的。
“那我们就先走了。”
“好。”
仆人早早就牵了马车过来,陆鹤明驾车,林言也没坐里面,和季景之挥了挥手,两人才往家里赶。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两旁的铺子也都关了,周围静悄悄地能听到屋子里传来的说话声。
一顿饭下来,林言一直绷着一根筋,这会儿也累的不想说话。
“去里面歇会儿吧。”陆鹤明心里后悔,本来还以为是和上次差不多,再加上季家小哥儿也邀请了他,就没打听清楚。
林言挪了挪位置,靠在陆鹤明身上:“不累,和你一起就不累。”
陆鹤明侧头吻了他一下。
林言又抱紧了点,他本来已经满足这样的生活了,小满即万全,可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巷子外的大街上还有说话声,时不时传来几声呼喊,马车在巷子里穿行,他们两人紧紧依偎着,谁都没有说话。
林言双眼放空地看着前方,直至一团黑影出现,林言连忙出声:“诶——”
陆鹤明也看到了,连忙停下了马车,林言坐直身子,往前看了看:“好像是个人啊……”
林言没敢动,这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好人坏人,惹麻烦上身就不好了。
陆鹤明看他纠结的样子:“咱们绕条路走吧。”
林言嗯了一声,只是……
“前面好像有家医馆,咱们去喊一声郎中来看吧。”
陆鹤明摸了摸他的头:“行。”
那人躺在路边,身上衣服破破烂烂的,还有些长长的血迹,看着像是被鞭子大的。
陆鹤明驾着马车往街上走,烟花之地,其他街道都落了锁,这边还热闹着,街上还有不少人在走动。
两人在医馆停下,陆鹤明进去说了一下,又放了点碎银子。
那郎中却不收。
“银子拿走,要看也得你们和我一起,不然我一个小老头可不敢为了这几钱碎银子,随便救人。”
陆鹤明手一顿:“医者……”
仁心二字还没说出来,那人摆了摆手:“医者无心。”
陆鹤明:“……”
林言就在门口,自然也听的一清二楚,心里叹气,谁让他好心:“夫君,我们把郎中送过去就是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离得不远,林言直接下了车,带着郎中走过去了。
那人伤的不重,只是外伤多,又像是逃了许久,失血过多才晕倒在这里的。
“没什么大伤,就是需要养着。”
郎中在这府城见过的人多,他的药馆又开在这街上,多的是奇奇怪怪的伤。
“再给你一两银子,把他放在医馆养着可以嘛?”
这人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家里老老少少人也多,总不能带回家去。
郎中这次没拒绝,可能是因为林言给的银子多。
三人把人弄到医馆,林言放下一两银子,郎中抬眼看了一下:“只能住三天,三天后要么你们来把他接走,要么我就把他扔出去,不管不问了。”
林言点点头,他又不是什么好心人,今日走了就不会再管他。
两人坐上马车,这一耽搁,时间又晚了些。这下林言是真累了,只想赶紧回去躺着。
剩下的路程,两人都没有说话,陆鹤明看他的样子,挥着鞭子往家里赶。刚到家门口,还没下车,陆母和小木子就推开门迎了出来。
林言跳下车,陆母哎呦了一声:“小心点!”
林言不理,乖乖的站在陆母身边,陆母一脸稀奇:“怎么了,吃个饭回来这么老实?”
林言哀叹一声:“开了眼界,还是觉得我们家银钱不够多。”
陆母白他一眼:“有这些还不知足,咱们走到这不比其他人好多了?”
“今日我看季家夫人都是等人伺候的,咱们家你还得去铺子里,都没有享受……”
陆鹤明和小木子把马车卸下来,明日还得骑马去府学。
陆母一边往里走,一边说他:“去铺子是我愿意,你不还招了人,又不累,你别瞎想,咱们得学会知足。”
林言哪里想不明白,但陆母这样说,他心里软软的:“我知道的,你快去睡吧,我和夫君收拾一番也休息了。”
陆母点点头,屋里烛火亮着,刚要转身就看到林言袖子上一片红:“你这哪来的血?受伤了?”
林言又把路上救人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陆母拉长声音哦了一声:“难怪回来这么晚,快去洗洗,去去晦气。”
“知道了知道了,阿娘你快去睡吧,我和夫君自己收拾。”
林言确实累的不行,草草洗了两下就擦干躺下了,陆鹤明就着他剩下的水也随意冲了一遍。
等他回到床上时,林言已经睡了过去。
陆鹤明把人搂在怀里,心里才踏实下来,昏昏沉沉睡下。
季家宴席算是插曲,过了之后两人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临着乡试,在府学里难免听到季家资助学子的消息。
陆鹤明这些日子愈发用功,安洵给他的书不少,有的得多看几遍才能有所收获。
“陆兄,你今年真不下场?”
这种问题,陆鹤明已经回答了不知道多少遍:“不下场。”
“为何不试上一试,即使不中,三年后也能再次参加啊。”
陆鹤明心中有数,他寻求稳妥,此次参加应该也能有位次,只是他想一举拿下好名次,省的家里人担心。
见陆鹤明不答,那人又暗自猜测:“可是家中无银?那你可……”
陆鹤明懒得听,直接站起身来:“夫子喊我有事,马兄自便。”
“诶……”
旁边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陆鹤明有傲气的很,在季家宴席上就摆着脸,你还巴巴地凑上来……”
马兄被他说透心思,红着脸大声反驳:“谁往上凑了?”
说完也往外边走了,旁边的人嗤笑一声:“拍马屁都不会,书呆子……”
陆鹤明一路往夫子课舍走,敲了门得到回应才往屋里去。
“来了?坐。”
陆鹤明规规矩矩行了礼才坐到夫子对面。
“夫子找我何事?”
这夫子是盛京来的,是同进士出身,开始得了一个小官,虽偏远些,但也做出了成绩,后来不知为何,来府学做了夫子。
“最近府学流言甚多,不如你在家里温习,有什么问题再来府学找我。”
陆鹤明看他,这夫子身有才学,也惜才爱才,陆鹤明写的文章,他不吝啬夸赞也能指出不妥之处,陆鹤明对他尊敬的很。
“好。”
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干脆,又说起其他:“季家主向我问过你,你如何想?”
“学生只想潜心学习,三年后取得功名回报家人多年栽培。”
夫子欣慰地看他一眼:“希望你初心不变。”
没有谁读书只为读书,只要是人就又欲望,得了童生就想试试秀才,得了秀才就想试试举人……一步一步考上去,得了官又想着如何升上去,做大官,做有更多权利的官……
夫子眼神迷茫起来,在这里待久了,都快忘了那些年,自己也曾这样说过。
“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回去吧,等乡试前再回来。”
陆鹤明点了点头,乡试近在眼前,有些学子甚至早早去了武昌府,满打满算也就在家半月而已。
林言今日去了铺子里,回来见陆鹤明在家,惊讶地问:“你今日怎么散学这么早?”
陆鹤明上前抱住他:“是夫子让我早早回来的。”
又说了府学里的事,林言听完回抱住他:“不用在意其他人看法,按自己的想法走就行。”
陆鹤明低头亲他:“你支持我就行。”
“陆温不是要试一试?这两天是不是该来府城了?”
他们虽然在县城里,但是几人书信不断,林言还收到过陆霜寄来的信。
乡试在即,陆温来了两次信问陆鹤明是否参加,还说要来襄阳一聚,再出发去武昌。
“那等陆温来了之后,咱们趁这个机会回镇上一趟?阿娘这些日子老是念叨家里。”
陆鹤明也是这样想的,本来打算找个机会和林言商量一番,没想到他先提了出来。
“本来想着陆霜生孩子的时候,我和阿娘回去,如今你既然有了空闲,那咱们正好一起回去。”
陆鹤明自然没什么意见:“阿娘知道肯定开心。”
林言认同地点点头,净了手去做饭:“那也问问杨婶,看她要不要回去看看。”
杨婶前两日搬了出去,就在他们这条巷子口,他们出门都会经过,能有个照顾。
只是最近林言去店里好像发现了一点夕阳红的意思。
不过是些苗头,林言就没和陆母说过。
陆母和小木子回来晚一点,林言把回家的打算和她说了之后,果然喜上眉梢,每日去铺子都不积极了,天天等着陆温来。
“言哥儿,你上次买的薄荷糕在哪买的,等咱们回去那日给你三叔么带点,他就爱吃这些……”
陆母絮絮叨叨说着一些往事,马上中秋,她想家的很。
千盼万盼,终于把陆温给盼来了。
“哎呦,温小子你可来了!”陆母热情地把人往屋里带,陆温还有些不知所措。
“婶子……这是从家里带的干货,阿娘说府城吃不到,这都是山上采的,吃的干净。”
陆温大包小包带了一堆,什么蘑菇干,笋干,晒干的野菜,还有一些腊肉腊肠……零零散散好多种。
陆母看着东西,眼眶一热:“哎,你阿娘操心了,还有你小子,背着这么多东西累不累?”
“不累,这都晒干了,不沉。”
陆温不知如何安慰,只得看向林言:“霜哥儿想念你的很,这次还想跟着我来府城呢。”
林言笑了笑:“大着肚子怎么能来,过两日我们打算回去看看。”
几人没再寒暄,陆温一路过来疲乏的很,洗了澡,就和陆鹤明钻进了书房。
他们多有书信往来,陆鹤明也把书寄给过他,两人常常交流,再加上陆温要去参加乡试,开了口就停不下来,一直到林言睡下,陆鹤明都没回屋。
陆温在府城住了两夜,修整了一下就往武昌去了,林言他们也没耽搁,陆鹤明假期不多,送走了陆温,一家人就驾着马车往镇上方向去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哈哈大笑]
第83章
杨婶不与他们一起回去, 除了一些礼,其他东西也没多带,本来一辆马车也是足够的。
只是路上要走两三天,一家老小还都一起, 林言放心不下, 又去镖局雇了两个人, 额外租了一辆马车。
这样陆母晕车,坐着也舒服些。
这两日柳之昂正忙着,也不和他们回去, 买了不少东西让陆鹤明他们帮忙带回去给他爹。
“阿娘, 走了!”
“欸——”
陆母和阿眠坐在前面的马车, 镖局的人驾车, 林言自己坐在后面,陆鹤明和小木子驾车。
他们出发的早, 趁着天色还早, 路上凉快。
马蹄声哒哒哒消失在巷子里, 隔壁老爷子和闫叔就站在院子里拿着水壶浇菜。
“回乡?”
闫叔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老爷子说的啥:“是, 说是陆公子休假半月, 趁这个机会回乡看看。”
老爷子盯着叶子上水珠看:“你可去过那个镇子?”
闫叔一直守在这里, 期间阿昌被送过来,又被带走, 他也只听命行事, 没离开过襄阳半步。
“回老爷子,没去过,老奴一直在这里。”
“陆鹤明倒是可塑之才,你找人盯着点, 别让他们再给祸害了。”
闫叔点点头,对他们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靠近,让他自由发展。
可是如今,除了小少爷,连老夫人这几日也让他频频送东西过去,林夫郎有分寸,给的东西收下,每次都给回礼,倒也没有主动上过门。
老爷子把水壶放下,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我老了,不管这么多……”
说完进了屋去。
—
林言这边一路顺畅,只是最后一天出发时天就阴沉沉的,一路上没敢耽搁,紧赶慢赶到了村子,这边雨才落了下来。
一家人站在门前,自家马车放到了棚子下面,另外一辆临时放到了三叔么家的棚下面。
“被子我前些日子晒过的,不知道你们哪天回来,就提前晒了一遍,本想今天再晒一下,谁知道下起雨来了。”
陆母和三叔么许久没见,想念的很:“真是麻烦你,从府城带了点薄荷糕,你等下带回去。”
两人说着,李三婶也抱着她孙子来了,算起来都一岁多了。
“哎呦,这下着雨你还抱着他来,淋着了。”陆母赶紧上前接过来,小孩子吃的胖,抱起来软软的:“这小肉胳膊,看着真喜人。”
李三婶把油纸伞放门口:“这孩子在家里呆不住,非要出来,正好看见你家停了马车,就抱着他过来看看。”
三个人围着一个小孩闲聊起来,林言和陆鹤明在铺床,阿眠和听竹许久未见,两人还拘谨了起来。
陆母看在眼里,打趣了一句:“阿眠你不是给听竹哥哥带了礼物,怎么一回来还不说话了?”
说完又和三叔么吐槽:“在府城时天天和我说想听竹哥哥……”
“听竹不也是,整日问我阿眠什么时候回来……”
阿眠把他挑好的礼物拿出来给听竹:“听竹哥哥,这是我的,这是阿昌的,你喜欢吗?”
听竹接过来看了看,害羞地点点头:“你准备的,我都喜欢。”
两个小孩相视一笑,半年的时光荏苒,两人又热络起来。
屋里三人又说到陆鹤明没有参加乡试的事,陆母解释了一番,他们二人也没多问,话题又转到府城生意上。
“……给你们各准备了一些米酒,有味道的,等下你们带回去尝尝。”
“那等下去我家吃饭,你们这冷锅冷灶的,今个就别开火了。”李三婶抱着孩子哄,扭着身子往外扭,一刻也呆不住。
“路过镇上时啥都买了,等会儿随便做些,我们都洗漱一番,在路上三四日,都没好好歇歇。”陆母晕车,这会子脸色也不好。
李三婶抱着孩子往外走:“那下午我让大郎送点米面来,哎,你这孩子……那我们先走了,你这脸色白的,歇着去吧。”
陆母撑起油纸伞,把她送到门口,又戳了戳孩子的脸:“不用操心,抱着他回家吧。”
三叔么也没多留,看听竹和阿眠玩的正好也没喊他:“那我也先回去了,缺什么直接去家里拿就行。”
陆母点头:“跟你客气什么,缺什么直接去你家拿。”
这边林言已经把两个床铺铺好了,镖局的人在镇上住,过几天再和他们一起回府城去。
中午随便吃了点,烧了两锅水,几人挨着洗了洗,洗完澡,就听着雨声睡了过去。
林言这两日乏的很,下着雨也凉快不少,窗户没关,时不时吹进来一阵风,林言在陆鹤明怀里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不过片刻便睡了过去。
这雨一连下了两天,林言他们没怎么出门,陆母倒是闲不住,这家逛逛那家串串的,每天都带着不少东西回来。
“言哥儿,这是宋婶子给的瓜,快来尝尝。”
林言和陆鹤明本来在书房,听她喊了一声,才先后出来:“什么瓜?”
“就田瓜,最后一茬了,刚刚在那边说话,给了我一个。”陆母一边说着,一边切开,一人分了一小块。
小木子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这两天焉了不少:“等雨停了,咱们上山找木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蘑菇,到时候咱们带到府城去。”
陆鹤明假期不长,在家也没荒废,按照在府学的时辰每日读书写文章,这雨下了两天,终于有了要停下来的迹象,陆母这两天在家轻松,就想着去山上一趟。
小木子听她这样说,眼神立马亮了起来。
他家那边也有山,平日里有时间他也会去山上走两趟,只是后来进了陆家,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第二天雨就停了,晚上睡觉窗户留了一条缝,一股凉风钻进来,林言又往陆鹤明怀里蹭了蹭。
陆鹤明也清醒过来,眯着眼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昨日想亲热一番,刚洗漱完回来,林言就睡了过去。
林言被他舔醒,皱着眉往后退,陆鹤明不满他的动作,一把把人抓了回来:“亲一亲……好久没有了……”
林言无法,仔细想想确实很久了,只能任由他。
从鼻尖到唇角,一路向下,流连至肩颈,林言被他引起欲望,溢出轻哼。
陆鹤明听他声音,闷笑了一下,撑着身子亲他耳尖,轻声提醒:“别出声,窗户没关紧……”
林言瞪他一眼,陆鹤明视而不见,接着往下,里衣穿的松松垮垮,不用怎么折腾,就散了开。
不敢真的来,缠着林言折腾了好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声响,林言手下一紧,这才算是结束。
陆鹤明把脸埋在他肩膀处:“好舒服……”
林言面色红润,手中粘腻腻的:“赶紧起来洗洗!”
院子里忙碌的是小木子,他想着去山上的事,醒来发现雨停了,就立马起床,这会儿在厨房看到陆鹤明还惊奇了一下:“公子也起了?”
“嗯,烧点水。”
“我来吧公子。”小木子连忙接过柴火,坐在了锅灶前。
陆鹤明原地站了会儿,这才转身出去,小木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在陆家的时间不短了,但几乎天天跟着陆母,和陆鹤明打交道的时候不多,他还经常冷着一张脸,小木子对他是又敬又怕。
“怎么回来了?”林言仰躺在床上,听见动静扭头看他。
“小木子在忙活。”
陆鹤明衣服穿好了,就没再上床闹他,拿了一本书坐在床边看。
“你说马上天凉了,店里该上新点什么呢?”
回来之前,林言去过一次铺子里,赵掌事就和他说了这事。
天气凉下来,喝冰饮的人也越来越少了,问他是不是在想新法子。
林言还真把这是忘了,只和赵掌事说要回乡一趟,回来再说,因此这几日林言一直在想这件事。
他想法不少,但是能做的却不多,再加上有些他只喝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令人发愁。
炊烟袅袅,各家各户都苏醒起来,有的人先去地里晃悠一圈,看看庄稼,有的人背着背篓匆匆往镇上去,迎面对上,打个招呼又错身离去,各忙各的。
林言大早上洗漱了一番,穿上长衫,亭亭玉立,仙姿佚貌。半年过去,又长开了些,头发高高束起,愈发精神,让人移不开眼。
“你发什么呆呢?”林言走到陆鹤明跟前打了个响指,陆鹤明猛然回神,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对视上了。
“看我看入迷了?”
陆鹤明咳咳两声,眼神转到手里的书上,林言好笑地捏他的脸:“怎么不回答我?”
陆鹤明顺着他的手劲看他,眸色深沉,林言手指送了一下,刚想往后退,就被他拦腰抱在了腿上。
他在府学还学了骑射,平日里隔两天就在院子里打拳,一身肌肉保持地非常不错。
两只手臂也是有劲的很,林言挣脱不开,只能拿出杀手锏来。
“夫君……”林言温顺地亲了他一下:“我们先去吃饭吧,等下还要去山上呢。”
陆鹤明不语,只一味地盯着他。
“夫君……鹤郎……我饿了!”林言一双眼睛亮闪闪的,晕着水光格外地勾人。
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两下,这才把人放下来:“去吃饭吧。”
阿眠和小木子都期待着上山,一人一张饼子,吃的一个比一个快,看到他们两个人出来,阿眠连忙催促:“大哥,哥么你们好慢!!快来吃饭去山上呢!”
林言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低声嗯了一下,净了手才坐下吃饭。
陆鹤明坐在他身边,两人胳膊挨着胳膊,似有若无地蹭了一下,林言端着碗瞪他——
作者有话说:来了
第84章
陆母看着他俩的动作, 无语了一下:“你们两个穿这身上山?”
林言也是没想到这茬,回来的时候带的衣服都不合适上山:“以前的衣服都没带。”
本来想着就回来几天,衣服就带了三身,以前在家里林言也没什么旧衣服。
“等会给你找一身旧的换上, 不然弄得都是泥。”
林言捧着碗点头:“行。”
阿眠和小木子急着上山, 吃完饭就在门口等着, 陆母把旧衣服拿给林言,呵斥两人一句:“你俩老实会儿,衣服上甩的都是泥点子!”
两人对视一眼, 踮着脚往院子里走, 三叔么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人低眉顺眼的。
“这是咋了?挨骂了?”
阿眠有点害羞, 没敢抬头, 陆母笑着解释一句:“他俩刚刚在门口泥窝里跳来跳去的,我说了两句。”
“嗐, 小孩不就这样, 收拾好了没?”
村子里的人靠山吃饭, 平日里也经常上山寻摸些东西,毕竟野菜什么都不要钱, 采的都是自己的。
这一下雨, 各种蘑菇都该冒头了, 天一亮就有不少人往山上走了。
老的小的,都去凑热闹。
“三叔么, 我换好了阿娘。”林言先打了个招呼, 有摊开手给陆母看。
“可以可以,穿着正合适。”陆母左右看了看,林言刚来时,她的衣服还得改改才能穿, 现在穿着就打一点。
“走吧,你们两个过来,一人拿个篮子。”
三叔么笑着往外走:“这衣服不错,你们在门口等会儿,我回去喊竹哥儿。”
听竹早就在家等着了,三叔么喊了一声就跟了上来。
他们一群人,大大小小加起来有七个,走在路上吸引人的很。
“陆嫂子啥时候回来的?这是一家都回来了?”
都是一个村的,陆母站着与他们寒暄:“是,前两天回来的,这不是下雨,就没有出门。”
“……回来看看。”
“诶……没有没有,还是家里好,府城什么都贵……”
“对,带着他们上山去,找点蘑菇木耳……”
“这是远方亲戚,跟着我们回来玩一玩……”
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还没到山脚下,陆母就说的口干舌燥了,趁着这会儿没人,拿起水囊猛灌了两口。
三叔么觉得好笑,没忍住打趣:“秀才娘可不好当,去了府城更是得被人八卦。”
陆母嗔他一眼:“就你八卦的很!”
“我这不是八卦,我这叫好奇,我又没去过府城,自然想起什么都要问问!”三叔么有理的很,上前挽着陆母:“你是我亲大嫂,你们一家在外面,人生地不熟的,那我不得好好关心一番?”
陆母说不过他,这人和林言一样,没理占三分,有理更是叭叭叭地一步不退。
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他们人多,山上有泥,往里走也不安全,就跟着大部队在山外围捡一些东西。
“阿娘!这里有!”
他们来的不早,蘑菇已经被人捡的差不多了,还有些地皮菜没人要,这东西难清洗,但是用来包饺子还不错,陆母就让他们瞅着点。
几个小的捡地皮菜,林言认识野菜,看见就采,各种各样的加起来也有了半篮子。
陆母和三叔么也是有什么采什么,反正都能吃。
“对了大嫂,这两日匆忙还没来得及和你说,阿文说了人家你知道不?”
阿文是陆二叔家的姑娘,去年中秋在家里学绣帕子,就说是要说媒了。
“已经定下来了?”陆二婶昨日也来家里了,送了些鸡蛋蔬菜来,倒是没说这个事。
这一年过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还没呢,这不是鹤明考上了秀才,不少人想着扯关系,二嫂也不是仗势的人,想给阿文找个老实……”三叔么说着还看陆母,陆母察觉到,无奈笑着。
“这话说的,他们怎么都算的上亲兄妹,若是他们爷奶还在,现在还吃一锅饭呢,有大郎在,合该找个好人家的。”
老二家还有个儿子,比陆鹤明小两岁,早在前年就成了亲,只是一直没怀上。
三叔么笑着接话:“有大嫂这句话我也放心了,到时候就仗着大郎的势,给我们竹哥招婿。”
“竹哥儿还小着呢,想这么远干嘛?接着说阿文,老二有看中的了?”
三叔么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有一家,桃花村的,家里独子,跟着他爹做泥瓦的,也算有个手艺在身上。二嫂挺满意的。”
陆母听着也点头:“挺不错的,怎么没相看?”
三叔么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母一眼,陆母有点懵,很快又反应过来:“那人觉得家里有大郎,他们配不上?”
三叔么但笑不语。
陆母哪里还不明白:“……”
这还刚好卡着这个时间他们回来,怎么看都像是在下马威,陆母沉默了一会儿,倒是没想到还会有这么个状况在,:“等下午,我去老二家问问。”
“问什么?”林言在院子里洗手,摘得野菜也都清洗的差不多了。
陆母深深叹气:“唉,我也不知道问什么。”
“但总不好这么晾着吧?”陆母纠结地看向林言。
林言也没啥好想法,毕竟二婶也没开口,总不能平白无故地去说,二婶你大胆地给阿文相看,反正陆鹤明能撑着。
……
这也太自恋了些。
林言转了转脑子:“阿娘,要不你就和二婶说,过两日我们就要回府城去。听说阿文要相看,但是咱们府城远,来回一趟不容易,到时候阿文定亲咱们就不回来了,等什么时候成亲,咱们再回来直接备上两份礼。”
陆母想了想觉得可行,一家人说明白话,互相懂的就行,备上两份礼也不显得疏远。
陆母整理一番思绪,吃完午饭就去了老二家里,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回来是带着笑意的。
他们三兄弟虽然分了家,但心总归是在一块的,有什么话说开来,心里也就没了隔阂。
林言看陆母笑意盈盈的,也放下心来,转身和陆鹤明商量明日去镇上看陆霜的事。
“咱们明日走着去?”
路上的泥还没干,马车走着也不方便,若是轮子陷进去了,比走路还麻烦。
况且他们也没多少东西,他怀着孩子不能喝米酒,林言就在府城买了两匹布,一匹花样时兴,给陆霜自己。另一匹布,柔软些,能给小孩子做衣服穿。
“可以。我们早点去,在镇上买些东西去。”
林言凑上去亲了一下:“你想的越来越全面了!”
“都是林老板教的好。”
他们这一走,可能要到过年才能回来了,陆霜生孩子,林言极有可能不回来,这些礼物早早送出去,也免得林言惦念。
陆霜算是林言最好的朋友,虽然一开始还有些接受不了他的选择,但是半年下来,林言也想通了不少。
无论什么选择,开心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第二日,林言起了一个大早,从村里走过去要半个多时辰,路又不好走,得早早出门。
初秋的天气,早上已经有了凉意,再加上他们住在山下,穿着长衫都能感觉空气冰冰凉凉的。
“先过来洗漱,给你们煮了鸡蛋,等会儿一人吃一个。”
陆母闲不下来,早早起来扫了院子里被风吹掉的枯叶,没有铺砖石的地方还是泥,有些叶子被雨砸进泥里,只能等地晒干了再清扫。
林言二人起的早,磨磨蹭蹭出门的时候太阳还是出来了。
“今天日头好,你们回来的时候估计有驴车,实在累的慌,就花两文钱。”陆母站在门口安排,还觉得两人是小孩子。
“放心吧阿娘,我们知晓的,你回屋里去吧。”
陆鹤明背着背篓,里面装了两匹布,此外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两人牵着手往镇子里走,昨日晒了一天,路还算好走,中途休息了一会儿,到镇上林言又去买了两只乌鸡,能给陆霜补补身子。
路过糕点铺子,又买了些糖果点心,手上拎的满满当当才往豆腐铺子走。
他们到的时候正忙,两人打了一声招呼,就直接进了院子。
陆霜躺在竹椅上发呆,听见声音抬头看了一眼,看到是林言,眼神立马亮了:“言哥儿?!”
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林言看着他的大肚子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他:“你小心一点!”
陆霜摆摆手不在意,抓着林言的手一脸兴奋:“你才回来?怎么也没来信说一声?”
林言看他面色红润,不像他走的时候那般憔悴,才放下心来:“前两日回来的,刚到家就下了雨,天晴了才来镇上看你……”
陆鹤明站在一边插不上话,就把东西给了林言:“……这些放这里,你们说话,我出去逛逛。”
两人许久没见,扯起来也有话说,豆腐铺子忙,陆霜身子重也不能下厨,林言掐着点告别:“你好好养着,生他的时候我可能回不来,过年再给他备见面礼。”
陆霜也知道回来一趟不容易,但心里还是舍不得:“听说小孩子第一个看见谁就和谁长得像,我都想好了让他第一个看你,结果你回不来。”
林言本来底子就好,又加上养的好,容貌更是上了一层楼。
“他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该是辛辛苦苦生他的爹么,别想这么多,过年就回来了,再说我们还能写信。”
陆霜点点头,牵着他的手不放:“就是舍不得你,府城离的太远了……”
林言又安慰了他一番,陆霜才放开了手。
陆鹤明在院子外面等,站在铺子边说话,见他出来,笑着迎过去。
二人又和陆霜夫君告了别,正巧来人买豆腐,才又省了一番拉扯。
他们马上又要回府城,就没在镇上买东西,给阿眠带了份糕点,就往回走了——
作者有话说:来啦[哈哈大笑]
第85章
他们算着日子, 还能在村里待上两三天,林言和陆鹤明又去镇上宋家酒铺看了看,宋磊今年也没有参加乡试,刚好见上一面。
“言哥儿!快进来!”杨轲他们都在家里, 看他俩过来连忙起身迎了出来。
林言把带的酒给他:“宋叔, 叔么, 这是我们在府城卖的,拿回来给你尝尝,比不上你家的, 可不要嫌弃。”
陆鹤明和宋磊他们多有书信往来, 宋钊和杨轲也对他们府城生活略有了解。
“早就听磊儿说起了, 一直惦记着, 这回终于能尝一尝了。”杨轲把酒接过来递给宋钊,又上前牵住林言的手, 细细问着:“在府城可还好?这才半年不到, 就成熟不少, 特别是鹤明,又稳重了。”
宋磊崇拜陆鹤明, 经常在家里讲陆鹤明如何如何, 但在杨轲心里, 还把他当小孩子看。
和宋磊一样。
他们当时来镇上租房子,虽然看着有模有样, 但脸上的稚嫩还是骗不了人的。
如今才半年未见, 又是变了一番模样了。
林言笑着答:“府城挺好的,我们运气好,遇到的大多是好人。”
无论是安洵还是隔壁邻居和祝婶,还有季二爷, 都帮了他们极大的忙,这些林言都记在心里。
“那还是得你们有成算,看你俩的样子,想来府城生活也是极不错的……”杨轲一脸欣慰,这两个孩子也算是他看着成长起来的。
“陆鹤明——”宋磊原本在屋里温习,听着院里声音有点耳熟,这才出来看看,没想到真是陆鹤明他们二人。
宋磊激动地上前:“你来信不是说还要两个月吗?怎么这就回来了?”
他们回来算是临时决定,写信什么的也慢,几乎都是他们回来才得知的。
宋磊叽叽喳喳问个不停,杨轲听着没意思:“你俩去书房说去,我和言哥儿说说话,老宋你去买点菜,今日一起吃一顿。”
林言刚想说不用,杨轲就瞪了他一眼,只好讪笑一下,假装无事发生。
陆鹤明跟着宋磊去了书房,宋磊有许多问题要问,陆鹤明一边跟着走,一边回答他。
“鹤明性子好,被磊儿这样缠着还这么有耐心。”
林言也看着两人的背影也没谦虚,笑着回答:“他对亲近之人都是这样。”
直到两人进了屋,杨轲又拉着他的手问起府城的事,话头一旦扯开,杂七杂八的事都能说上两句。
中午吃饭开了一坛子林言带来的酒,放了一些荷花磨的粉,一打开就有一股荷花味扑鼻而来。
另一坛是李子的,想着喝不完就没有打开,留着他们慢慢喝。
杨轲喝了一口便不停的点头,他喝过林言做的米酒,和这口味完全不一样,酒味淡淡的,几乎没有,荷花的味道反而更浓郁,总的下来喝着更像是饮子,没忍住又倒了一杯:“你怎么这么多的想法?真好喝。”
“就是做着玩,瞎研究,碰巧府城人喜欢。”
杨轲不舍得喝完,剩下半杯慢慢品味着,直到一顿饭吃完才把最后一口喝完。
林言他们还要去一趟镖局,他们回来雇的二人已经跟着去府城的船走了,需得重新找两个人。
杨轲一听也没再留他们,只说回来再聚,免不得又唠叨两句,林言仔细听着,等他说完才和陆鹤明并肩往街上去。
杨轲和宋钊一脸欣慰:“他们二人,将来必定有所成就。”
不过是以前帮过一个小忙,便一直记在心里,回来还特意来家里一趟,他们二人在门口感慨了几句。
只有宋磊,依依不舍的。
杨轲看他一眼,没好气地白他一句:“羡慕人家就也成亲去,等你考上都二十好几了,看到时候谁还要你!”
宋磊不知道怎么又说起这事,这些日子杨轲着急上火的很,总是在催他相看。
“我不着急!爹么!”宋磊不热衷情情爱爱,一心只想读书,想考去盛京,可他天资不丰,哪里有这么容易。
杨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样,转身进了铺子,宋钊也瞪了他一眼才走。
“唉……”
着什么急啊?
这边林言和镖局确定好时间,又见了一面镖师,看两人身型魁梧,有些本事,也放下心来。
他们回来一路十分顺畅,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早早部署好才行。
两人回家时,陆母刚串门回来,马上就又要走了,她这两天争分夺秒地串门,恨不得天天和别人聊天,不然又要等很久才能再回来一次。
“镖师也找好了?”
林言正吃着糖葫芦,闻言点了点头:“找好了,后日早上咱们把车驾到镇上,再从镇上一起走。”
“说好了就行,明日收拾收拾东西,后日一大早就出发。”
第二日一家人哪里都没去,先把上山摘得野菜收好,现在只剩下一些留着晒干的菜,其他新鲜东西当日就吃完了。
他们走的消息被陆母说了出去,所以一整日下来陆家就没断过人。
有送米面的,有送帕子荷包的,还有的送了自家的蔬菜,还有人送了两只活鸡过来……
陆母看着车厢里比他们回来时还多的东西,心里不禁感慨,当时他们阿爹刚走那会子,什么人都要来踩一脚。
最后还是陆老太太出面骂了一顿才算消停下来。
虽说现在大多数是看在陆鹤明这个秀才的身上,但陆母还是有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们东西本来不多,杂七杂八地收起来,两个马车塞的满满当当。
李三婶和三叔么也送了点晒好的干菜,这比其他的好拿。
一直到天摸黑,才算里里外外收拾好,床铺什么的他们今晚还要睡,就明天早上起来再收拾。
“行了,都赶紧去睡,明日坐马车就睡不好了。”陆母把他们各自赶回屋里,自己也去睡下了,她晕车,自然知道坐马车的痛苦。
这边林言进屋先把外衫脱了:“要不咱们下次过来坐船?也不知道阿娘晕不晕船。”
每次坐车,陆母都得缓好久,林言看着也心疼。
陆鹤明把两人的外衫放在一起,明日起的早,天气凉,外衫还得穿。
“过年的时候咱们坐船试一试,若是不晕,以后都坐船回来。”
说起来坐船比马车还快上许多。
陆鹤明把蜡烛吹灭,上床将人搂在怀里,林言有些不舒服地动了动,陆鹤明立马控制住他:“外乱动,就睡不上了。”
两人紧紧贴着,林言自然感受到了那处,鼓鼓囊囊的,好大一团。
“今日好累,回府城可不可以?”
陆鹤明本来也没想闹他,毕竟明日还要赶路,只是送到嘴的鸭子,没有不要的道理。
“回府城就行?”
林言抬头,在他下巴处亲了一下:“先给你押金!”
陆鹤明失笑出声,怎么这么可爱?还主动送上门来了。
林言不明所以地看他,怎么就突然笑起来:“……笑什么?”
陆鹤明没回答,轻轻吻住他,就算不可以,也得先讨点甜头。
一吻便不可收拾,碰上林言,他就有些难以自控,直到林言喘出声,陆鹤明才往后撤开。
看他嘴唇红润,心里莫名满足,揉了揉他的头发:“不闹你了,睡吧。”
林言本想瞪他一眼,但实在太累,迷迷糊糊地就睡过去了。
陆鹤明亲了亲他的额头,把人往怀里扣,嘴角带着笑意睡去。
第二日天还没亮全,陆家就热闹起来了,陆母把剩的几个鸡蛋全都煮上了,林言和陆鹤明把床铺收起来放进箱子里,留下一床铺到马车上,陆母躺着也舒服些。
阿眠人站着,其实还没醒过来,陆母也没强硬叫醒他,把人送到马车上,让小木子看着。
他们又忙活起来,几个人把东西收拾好,东边已经亮了起来。
三叔么知道他们走的早,有一辆马车还在他家,也早早开了门。
“你们这走的也太早了?”
陆母把东西放好:“早出发一会儿,晚上住大镇子上,安全一些。”
两人互相告了别,陆母上了阿眠那辆马车,隔着车窗和三叔么挥手:“快回去再睡会儿吧,我们走了。”
镖局的人在镇上,陆鹤明和小木子一人驾着一辆马车往镇上走。
这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有起的早的已经在田间地头晃悠了。
林言把窗帘放下,打了一个哈欠,头靠在一边也眯了一会儿。
一家人在镇上买了点早食,和镖局的人相聚后,让他们一人驾着一辆马车,陆鹤明也钻进了车厢里。
林言困的没胃口,吃了两口油果子就靠在陆鹤明身上睡了过去。
他们在路上不敢耽搁,怕陆母难受,马车赶的快,两日半便到了府城。
林言把剩下的银子给他们二人接了,剩下的路就是小木子还有陆鹤明两个人驾回院子里。
陆母早早去睡了,林言三人先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归置好,收拾干净才让陆鹤明去还马车。
“你身上带的可有银钱?”林言在厨房。
他们租的时间久,自然要多给的。
陆鹤明嗯了一声,林言就没再管他,纵然天气凉了,但搬来搬去的也热了一身汗。
想着陆鹤明回来也热,林言索性烧了一锅水:“等会儿大家都泡一泡,去去疲乏。”
只是林言水还没烧好,大门就被敲响了。
“谁啊……来了。”
是许久未见的闫叔:“闫叔?可是有事?”
闫叔没想到他们已经回来了:“你们回来了?”
林言一脸坦然:“家里亲戚不多,和亲友说说话,看看家里就回来了。”
闫叔:“那太好了,是老夫人日日挂念着你们,算着你们该回来了,就让我来敲门试试。”
原来是这样。
第86章
“我家公子昨日也回来了, 林夫郎若是无事,明日可以带着阿眠公子去家里玩。”
林言表情变了一瞬,虽说阿眠和阿昌玩的不错,也偶尔去过隔壁, 但次数却寥寥无几, 怎么还特意提了一句?
“正好从家里带了点山间野菜, 明日给老夫人尝一尝。”
闫叔又客气了两句,林言目送他进了门才若有所思地回去。
陆母从厨房出来:“怎么了?”
林言摇摇头:“没事,闫叔看我们回来了, 说明日让我带着阿眠去玩。”
“你和阿眠?”
两人想不明白, 陆母摆摆手, 这些日子来她也知道隔壁不是简单人物, 他们家除了陆鹤明是个秀才,也没什么能被看上的:“那你把咱们带来的东西分一些出来, 礼轻情意重, 总不能空手去。”
“我也是这样想的。”
陆母转身进了厨房, 留下一句:“水热了,你先洗一洗。”
陆鹤明回来的时候, 林言刚好擦着头发出来, 这一路奔波的, 从头到脚洗一下十分清爽。
厢房里还有水声,应该是阿眠在洗, 陆母和小木子不知道去了那里, 陆鹤明笑着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帕子:“我来弄。”
林言没有拒绝,直接坐在了院子里:“你不先去洗一下?”
他头发养的不错,又多又黑, 陆鹤明拿着帕子从头顶慢慢往下擦水:“想帮你擦干,再慢慢晾一下。”
“那你等下洗完,我也帮你擦。”
“好。”
陆母从屋外回来,就看到他俩一坐一站,天边染红的晚霞落在他们身后,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林言听到动静,睁开眼就看陆母在门口站着:“阿娘去哪了?”
“去买了一块豆腐,刚好剩最后一块,等下炒了配粥吃。”
林言看她衣服还没换,想来是还没来得及洗澡:“怎么没说一声,让夫君带回来,你还去跑一趟?”
那边阿眠从厢房出来,杨婶走了之后,他就自己住厢房了,林言把豆腐接过来,对陆母和陆鹤明说:“你俩去洗吧,我去做饭。”
晚上做饭简单,粥是陆母走之前就用小火煨着的,林言拔了两颗葱,简单做了小葱炒豆腐,一家人简简单单吃了一顿,就各自休息去了。
林言懒懒散散地躺在床上发呆,脑子放空,眼神转了转才放到书桌前温习的陆鹤明身上。
这几日忙碌,看书的时间不多,刚一闲下来,就拿着书看。
林言没有打扰他,薄薄的被子盖住肚子,翻身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自己在陆鹤明怀里窝着,外面的天才蒙蒙亮,还没到陆鹤明醒来的时候。
时候还早,林言眯着眼睛又睡了过去,陆鹤明察觉到他的动静,下意识在他后辈拍了拍,两人相拥睡到天亮。
滴答滴答的雨声吵醒林言,松开怀里抱着的被子,不用摸就知道旁边没了人。
醒了一会儿神,林言穿衣服起床,刚打开门,一阵凉风夹杂着秋雨迎面袭来。
林言瑟缩了一下才把门打开走到屋檐下,院子里没人,厨房里冒着烟,想着应该是在做早食,林言一手挡着头顶一边往厨房跑。
厨房里陆母正拿着勺子在锅里搅动,小木子在烧火。
林言看了一眼:“夫君呢?”
陆母看他跑那么急,本想呵斥他一句,被他这么一问,一句话不上不下的,没好气的回他:“去买馒头了,这么大的雨,不带个斗笠就跑。”
林言讨好一笑:“这不就两步路,再说下的也不大,我去洗漱!”
忘记回乡之前的面已经全部烙饼子了,这一回来只有米,吃了两顿粥,陆母索性让陆鹤明去巷子口买几个馒头回来吃。
中午要去铺子里打扫一番,早上又炒了一盘蘑菇,还煮了三个鸭蛋,三叔么腌好给他们的,在家吃过一次,非常好吃。
“东西收拾好了,再晚一会儿你和阿眠再去,我们三个去铺子里收拾收拾,明天开业。”
外面下着雨,他们索性围着锅灶吃了一顿。
林言听陆母安排点点头,喝一口鸡蛋汤浑身舒适了不少:“还真是一场秋雨一场寒。”
陆鹤明皱着眉头看外面的雨,乡试还未结束,这一场雨下来,不知道要有多少学子病在考场上。
乡试与院试不同,一共三场,一场三日,乡试总共九日六夜,不仅是对学子学识的考核,更是对其身体与心态的考验。
林言顺着他的眼神往外看,忽然想到乡试正在进行,心里默默庆幸幸好陆鹤明今年没有下场。
谁也没把话题往上扯,陆母又想起中秋临近:“今年中秋不忙,我去街上买些东西,咱们自己在家做月饼吃。”
林言以前也做过月饼,味道还行,卖相却一般:“阿娘你多买几种料,回来咱们一起做。”
陆母吃过他做的糯米糕,绿豆糕,还有前些日子做的荷花酥,月饼倒是还没吃过:“你要什么料,今日一起买回来。”
林言说了几种,陆母一一记下,阿眠嘀嘀咕咕:“我想吃五仁月饼。”
以前镇上的月饼数五仁的最贵,每次只买上一块,一家人分分两口就没了。
林言揉了揉他的头:“给你做五仁的。”
早饭吃完,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陆母和小木子各穿一身蓑衣,还不忘安排他们二人:“你俩玩一会儿记得回来吃中午饭!”
林言摆摆手表示知道,他们二人才往外走。
屋里陆鹤明在刷锅,林言把东西一一点出来,给阿眠拎着两个轻的。
“我们去了!”林言招呼一声。
陆鹤明从厨房出来:“带上伞,小心些。”
林言无奈看他一眼:“就两步路,雨也不大,你在家温习功课吧。”
一手撑伞,一手拎东西,两人并肩往外走。
雨飘的不大,地面上却湿漉漉的,风从巷子里穿过,两人小心翼翼地站在院子门口。
还没来得及敲门,一串古琴声先传了出来。
林言不会欣赏,但也觉得十分悦耳,等一曲终了,才下手敲门。
“哥么,刚刚是什么声音?琵琶吗?”
阿眠一脸懵懂地看他,他以前听过类似的,还是在半盏茶酒的戏班子,有一次演了琵琶曲。
当时他就很好奇,怎么几根线就能这么好听?
“这应该不是琵琶,等会儿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闫叔一直留意着,听见敲门声也没让他俩多等:“刚刚老夫人还问怎么还没来,快进来。”
“闫叔。”林言问候一声,阿眠也跟着喊了一声闫叔。
“欸,小阿眠好久不见,来,东西我拿着。”
闫叔一脸慈爱地看着他,乖乖巧巧的,招人喜欢。
阿眠摇摇头:“阿叔不重,我自己可以拎。”
伞被放在门口,林言空出一只手拍他肩膀:“给闫叔吧,一些野味,让闫叔拿厨房去,咱们去找阿昌。”
这样说着,阿眠才把东西给闫叔,林言也把手里的递出去。
“言哥儿!怎么在门口说上了,快进来,等你们好一会儿了。”
杨家与他们院子不同,厢房与正房倒座之间围了一圈廊子,夏日遮阳,雨天挡雨,便利不少。
“盛哥儿!你何时回来的?”林言笑着打招呼,季回一直在襄阳,两人也尝尝约着见面,盛哥儿自那日游湖后,只见过两次就回了盛京。
两人并肩走着,阿眠和阿昌两人又嘀嘀咕咕起来。
“前日回来的,本想去你家找你,但闫叔说你们回乡去了,没想到咱们就差一天。”
院子不大,说着就到了正房房檐下,老夫人在轮椅上坐着,面前放着一架古琴。
林言客气问候一声:“老夫人午好。”
这边阿眠眼神亮亮地看着古琴,但也随着林言问候了一下。
老夫人笑着好好两声:“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阿眠不来玩,总感觉少些什么。”
“就怕他扰了老夫人。”
“乖巧得很,哪里会扰我?”老夫人看阿眠一脸向往:“怎么?喜欢这古琴?”
阿眠点点头。
老夫人笑了两声:“这样吧,你每旬给我送一壶酒,我教你古琴如何?”
阿眠看向林言,林言皱了一下眉,看向老夫人:“阿眠没见过,一时好奇,哪里敢劳烦老夫人。”
季二爷是老夫人徒弟,一手音律冠绝盛京,想必她琴艺定然高超,她是昌邑王妃,如今虽做了邻居,也不是阿眠能攀的上的。
“这么紧张干什么,就是教他玩玩,怎么?你是一壶酒都不想送给我喝?”
林言:“……”
若是阿眠能拜老夫人为师,别说是一旬一坛酒,一天一坛他也供得起。
“你俩一来一回的,也不问问人家阿眠愿不愿意呢?”
盛哥儿说着蹲下婶子,和阿眠面对面:“阿眠可愿意学古琴?”
阿眠下意识看向林言,盛哥儿双手捧着他的脸:“别看你哥么,你自己的想法。”
阿眠抿嘴,然后狠狠点了点头,小脸十分认真:“我想学。”
林言摸了摸他的头:“那还不磕头喊师父?”
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说着阿眠就要跪下磕头,老夫人哎呦一声抓住他:“指点指点而已,不拜师。”
林言也没坚持,见状又让阿眠赶紧谢谢老夫人。
“谢谢老夫人!”阿眠说完有些胆怯地看她:“您……真的想要教我吗?”
老夫人伸手牵他:“这还能有假的,别忘记我的酒就成,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盛哥儿在一旁幸灾乐祸:“小阿眠。你可要好好学,弹错老夫人可是要打手心的。”
阿眠愣愣地看看他,又看看老夫人。
“我不怕。”
林言看他坚定的样子,心里也美滋滋的,他一直想让阿眠完整地学些什么,即使以后用不到,但好歹多了门路,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缺银两。
学堂是去不成的,这下阴差阳错全了一件心事。
“好好学!”
阿昌站在林言身后,面色稚嫩却故作深沉,看老太太答应,嘴角也勾起了笑容——
作者有话说:俺回来了……不知道有没有发现俺换了封面[撒花]
最近开始回收前两卷的坑,顺带发展一下支线[哈哈大笑][哈哈大笑]
第87章
阿眠跟着学琴的事, 林言回去就和陆鹤明说了。
陆鹤明一副没想到的表情。
“你这什么表情,我们阿眠很厉害的好不好?”
林言刚来的时候,阿眠就已经开始启蒙了,只是那时候没有学习的环境, 陆鹤明也只是在闲暇时候教他认字。
后来陆鹤明去了书院, 家里有了银钱, 林言更是支持阿眠认字读书,虽然有时候是一些话本子,但总比没有的好。
这到了府城之后, 阿眠自己就开始拿着陆鹤明的书看, 有时候看不懂的还会问一问他。
说起来比不上富家子弟, 但阿眠看过的书也算不少, 气质也愈发的温润如玉,除了偶尔的俏皮, 颇有陆鹤明一般沉稳的感觉。
陆鹤明思索片刻:“那要不要准备拜师礼?”
林言依靠在书桌上:“不用, 老夫人说不算拜师。”
可能只是喜欢阿眠, 说不准一两个月就没这个意思了,他们也不必把人架起来, 能学一点算一点。
陆母听林言说了之后, 也是这个想法。
“那就先让阿眠学着, 反正家里的事也用不到他,学点皮毛也好。”
林言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随便学点就已经是旁人求不得的殊荣了。
“大不了以后多送点酒就是。”
“人家才不在乎咱们这两口酒呢。月饼的料都买回来了, 你看还缺什么,明日去街上再买回来。”
……
自那日说好之后,老夫人倒像是上了瘾一般,日日让阿眠去隔壁学琴。
中秋节当日才放了一天假, 陆母把每种口味的月饼都包了一份:“阿眠,把月饼和酒送到隔壁去,中秋节问候一番。”
林言这会儿在院子里琢磨新品,下了两场雨,天气愈发凉爽起来,半盏茶酒的饮品也该换一换了。
“能拎下吗?”给老夫人准备了两坛子新品,本来有六种口味,只是老爷子不让多喝,就选了两种送去。
阿眠一手拎月饼,一手拎酒:“可以的哥么。”
“行,那你就自己去吧。”
阿眠学的认真,人也聪明,不过两三日就已经有些眉头了。
每日学琴回来,还在家里桌子上练指法,认真的很。
陆鹤明给夫子送月饼回来,路上刚好遇到安洵,他一人过节,索性让他一起来了。
刚一进门,就闻着味往厨房里钻:“婶子做的什么月饼,怎么这么香?”
陆母现在看他没一点惊讶:“都是言哥儿做的,有豆沙的,五仁的,绿豆的也有,总共好几样,你想吃哪个?”
自己做的月饼,放馅料也舍得,各个都诱人的很。
“我先来一口豆沙的!”
陆母给他切了一小块,又问陆鹤明:“喊你杨婶了吗?”
杨婶一人在府城,无亲无故的,中秋节阖家团圆的日子,喊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杨婶说她和铺子里的伙计还有赵掌事一起过中秋,三四个人也热闹,就不来我们家了。”
他这样一说,陆母才想起那赵掌事也是一个人,脑子里闪过一缕思绪,还没想明白,就被林言一声给打断了。
“不来便不来,中秋在铺子里会给他们包节礼,阿娘不必担心。”比在家里还自在些。
陆母点点头:“有人做伴就好。”
说完看向又拿了一块月饼的安洵:“今日包饺子,别吃那么多,等下就没胃口了。”
安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知道了婶子!”
林言帮忙调馅,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话题扯来扯去又回到阿眠学琴的事上,安洵刚刚知道,一脸惊讶。
“你说谁教阿眠学琴?”
林言看他一眼,突然想到按理说他们不应该知道杨家身份的,只是多方消息加起来,几人身份早已明了。
“我们邻居老太太,一手好琴艺,身子不好。整日在家,闲着无事,说要指点阿眠一番。”
安洵沉默片刻,看看陆鹤明又看看林言,最后视线回到阿眠身上,发现阿眠正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那阿眠可要好好学,等过两年学好了还能去半盏茶酒赚些零花钱。”
这位老太太可不随便收徒。
他此话一出,林言和陆鹤明对视一眼,才反驳他:“我们阿眠既然学了就要学最好,说不定还能成为咱们襄阳府城第一琴师呢。”
阿眠被他说的十分不好意思,安洵看他一眼,这对自家弟弟也太有信心了些吧。
“我书馆里还有一把琴,放着落灰,明日让人给阿眠送来。”
他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陆母刚想拒绝,就被林言抢了先:“那就先替阿眠谢谢安馆主了。”
陆母瞪他一眼,林言冲他眨眨眼。
林言一直关注着半盏茶酒这两个月的账,算下来安洵口袋里落了不少银子,看这势头,往后也不会少了,一张古琴而已,他既然开了口,即使贵重应该也不会价值连城。
安洵陪着赏了一会儿月,借口醉了就起身离去了,隔日早早就让人送了一张琴过来。
阿眠收到左摸摸右看看,面上绷着脸,其实开心的不行,只是他刚刚学习指法,还弹不出好听的曲子。
陆鹤明过了中秋就回府学上课去了,陆母和林言忙着铺子里的事,看阿眠爱不释手的样子不禁感慨:“阿眠和夫君越来越像了,读书多了就会自然变得沉稳?”
陆母也看向阿眠:“他们兄弟从小就像,你是没见过大郎小时候,调皮捣蛋的样子比阿眠还甚,可能年纪到了就变得沉稳……”
说着意识到什么,瞥了林言一眼:“那倒也不一定……”
林言:“……”
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也很稳重的!!
林言被陆母的眼神刺激到,翻来覆去地睡不着,陆鹤明把人禁锢在怀里,声音沙哑:“睡不着?”
若是平常,林言定然早早察觉到他语气的危险,只是今日想着事,丝毫没有意识到。
“我平日里不稳重吗?”林言不死心地问。
陆鹤明软香在怀,眸子里翻滚着欲望,大手抚摸着后背,但还是耐着心问:“谁说你了?”
林言哼了一声,翻过身不想搭理他,不正面回答的意思就是觉得他不稳重!!
陆鹤明凑在他耳边轻吻:“我们林老板自然稳重。”
林言嘴角上翘,还没来得及开心就被堵住了嘴。
“好久没有过了……阿言……”
林言被他勾起欲望,身体密密麻麻地痒起来,但又无从确定哪里痒,只得在陆鹤明身下蹭来蹭去。
直到陆鹤明上上下下地抚摸着,才发觉是肌肤对他的渴望。
但这不过对于他来说不过是皮毛,内里的空虚让林言不可自控地哼哼唧唧,而陆鹤明只在他脖颈间流连,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
林言实在受不住,推开他胸前的人:“快一点……”
陆鹤明被他双手托着,看他一脸急不可耐的样子,没忍住哼笑一声,但也没再折磨他,低声应了一声好……
门外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雨滴落在屋檐处,等汇聚成珠才往下坠,沉闷地落在地上,听不见声响。
直至雨越下越大,不过瞬间便连成串地落下,滴滴答答的往下落,一直到半夜才堪堪停歇。
天一亮,久违的太阳缓缓升起,除了地面上留下的浅浅水印,倒是没人知道昨日下了一场大雨。
“终于是晴天了。”林言推开门深深呼吸了一下,凉凉的空气吸入身体,人也清醒了不少。
陆鹤明早早去了府学,陆母正准备和小木子出门,听见他出来,又转身回来安排了他两句:“你今日不是要去店里?阿眠去了隔壁,中午估计也不回来,你若是回来就自己做着吃。”
林言点点头,这才什么时辰,家里忙的忙,忙的忙,还真就他一个懒人了。
“知道了阿娘,你忙去吧。”
今日半盏茶酒来的是说书人,讲的正是林言写的话本。
林言坐在柜台后,看着人一波又一波的来,疑惑地把赵掌事喊来了:“这说书人什么来头?”
能引得这么多人来。
赵掌事知道他前些日子回乡去了,就给他解释了一番:“这说书人倒是没什么来头,就是他说的话本很火,听说有不少人去锦书馆买,买不到就只能听说书人讲。”
林言确实只授权给了锦书馆,也就是他的书只有锦书馆能卖。
但是这本书一开始并没有什么火的趋势,怎么他回了一趟家里,突然就火起来了?
赵掌事看他不解:“这本书不是写官家小姐为爱私奔吗?前两日孙家小姐就私奔了,也是和一个书生……也是寻回来时有了身孕,甚至一样的是那书生不是好人,孙家小姐也如书中一般觉醒了……”
种种巧合之下,这话本也火了起来,整个襄阳府一书难求。
林言:“……”
这孙家小姐……来给他送银子呢?
赵掌事也一时无言,他以前抄书,缺钱时候什么都抄,这话本他也见过不少,双木先生的几本他这几日也都看了,确实很不错,但火爆到这个程度,不得不说着孙家小姐居功至伟。
大家都在说这双木先生能预知未来呢,连带着前几本话本也不少人来买,甚至还有人来问有没有说书先生讲前几本话本的。
“那还挺好的,客人多就让伙计多注意些,别让别人抓到了把柄。”
赵掌事心里有数:“林老板放心便是,早早安排过了。”
“行,那你去忙吧,我再看看账本。”
今天本想着来教茶娘新品的,如今她们不得闲,只能先搁置下。
大家的火热林言看在眼里,心里还寻摸这孙家小姐的事,丝毫没有注意到柜台前何时站了一个人。
第88章
“回哥儿?你怎么有空来?”
林言把手上的账本放下, 一脸欣喜地看向来人。
季回这些日子忙着相看,有一段时间没有出门了。
“刚去小店里找你,婶子说你来这边了,正好想听一听双木先生的话本, 就来找你了。”
林言现在可不想听这个, 八卦的眼神看着季回:“我研究了新品, 咱们找个包间说。”
季回无奈摇头笑,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他算是知道林言最爱听八卦了, 每次一说到世家奇闻, 他就有兴趣的很。
台子上说书人正在准备, 底下已经挨着挨坐了不少人, 两个人绕过去走到二进院,瞬时清净了下来。
“你这环境真不错, 上次我阿爹就在这边谈生意, 回去把你都夸上天了, 还说让我和你学呢。”
林言傲娇地哼了一声,他可是林老板, 自然是要办好的。
刚关上门, 林言就一脸兴奋地问他:“相看如何?”
季回叹了一口气, 有些丧气:“一般吧,身世模样都不错……”
林言坐他对面, 想起季回刚回来那次, 似乎是对安洵有意的。
“你又无需联姻,你若是不喜欢,季二叔和叔么应该也不会强硬逼你。”
季回听到这又叹了一口气。
看好友如此,林言也没了八卦的心思。
“我阿爹他们是不逼我, 主要是我大伯和大伯母,连我大哥都做不得自己的主,更何况是我一个哥儿,能潇洒这几个月,已经不易了。”
季家门头高,季二叔手里又握着冰窖,来来回回的牵扯,谁也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利益。
季回一口喝下,也没心思细品:“本来也没这么急,要不是上个月家里进了贼……”
“你家里进贼了?”
那么大的季府,还能被人偷了?林言略微惊讶,他平日也很少关注这些,竟然还有这事。
“谁知道,大房那边说进了贼人,我阿爹他们院子没有动静,也不知道丢了什么,一惊一乍的,还安排了巡逻的护院。”
林言突然想到从季家回来那日,在路上捡到的那个男人。
这两件事莫非有什么关系?林言脑子转了转,即使有什么关系,也和他扯不上。
“怎么丢了东西还要你去相看,再急不还有你大哥在前面顶着?”
季回冷笑一声:“说不定你夫君马上就要帮我大哥迎亲去了呢。”
“已经相看好了?怎么这么突然?”林言问。
“我也是刚刚听说的。不过相看倒是很早了,季夫人寿宴那次便是让季景之相看的由头。”陆鹤明半躺在床上,看他一脸震惊的样子,觉得十分好玩。
伸手将人拉过来:“怎么突然问起来了?”
林言软着骨头窝在他怀里:“今日回哥儿和我说的。你说安洵去哪了?他俩真不能成吗?”
当时他还挺想把他们二人凑在一起的,可是安洵总是找不到人,有时候碰见也只是说两句话就走了。
“安洵到底怎么回事?我感觉他也有这个心思,只是不敢面对。”林言总结了一番,和陆鹤明面对面才发觉这人一直看着他:“你……唔……”
陆鹤明猛地亲上来,他早早躺下,可不是听他说这些别人的事的。
“说话呢,你干嘛?”
陆鹤明被他推开,立马一脸委屈:“白天见不到你,晚上你还老是说他们。”
林言笑出声,陆鹤明看着稳重,但有时候一些小情绪,实在是招人的很。
林言凑上去亲他,安抚了一会儿才算哄好:“我道歉,晚上咱们就应该卿卿我我,什么季回安洵的,都不如夫君重要!”
陆鹤明哼了一声,但嘴角上扬,林言看在眼里,看来是哄好了。
两个人抱在一起,这才刚过中秋,天气降温两天这又热了一些,不一会儿就热了一身汗出来。
“太热了,松开些!”
“不热。”
“……”
日子慢悠悠过着,八月过完,一场又一场的秋雨落下来,一天比一天冷,早上穿长衫都有些冷了。
林言从被子里探出头,空气都凉飕飕的,眯着眼往旁边伸手,今日难得陆鹤明没起床。
把手放在熟悉的位置,顺势摸了两把,才迷迷糊糊想起来今天是府学月假的日子。
这样一想,手愈发嚣张起来。
陆鹤明被他不老实的手闹醒,一把握住放在心口,声音沙哑:“别乱摸。”
大早上的,不让他起床又该生气。
这一折腾,林言也没了睡意,往他怀里蹭了蹭,闭着眼睛问。
“阿眠今日要去隔壁吗?”
陆鹤明嗯了一声。
阿眠现在上课规律,一开始是每日都去,但老夫人精力到底有限,后来就让他每三日去一次隔壁,先让盛哥儿教他,有精力的时候老夫人再指点两句。
阿眠聪慧,如今还不到两个月,已经能弹出整首曲子了。
“那我起来把酒酿装起来,让他一并带过去。”
天气凉了,每日煮一碗酒酿,再放些红枣之类的,滋补温养身体。
林言翻身起床,陆鹤明也没继续躺下去,自家夫郎不在怀里,躺着也没什么意思。
陆母也早早起了床,看他俩出来,又拿了两个鸡蛋:“你们吃煮的还是蒸的?”
林言看炉子里煮着酒酿:“我吃煮的。”
“我也一样。”
陆母:“行,去洗漱吧,马上就好。”
院子里阿眠见他们都起床了,跑到屋里把古琴搬了出来,摆好姿势就开始练,他以前每日早上都是陆鹤明起床他也起床练,不会扰了大家休息。
今日是月休的日子,陆母让他也休息两天,但看大家都起床了,他还是忍不住。
一曲终了,林言也没听出来什么,只觉流畅,陆鹤明略懂音律,也不过是皮毛。
两人各自夸赞一番,阿眠一副傲娇的样子。
“阿眠身后若是有尾巴,此时一定翘到天上去了。”
陆母在厨房门口站着,阿眠弹的她也听不懂,只和林言一样觉得悦耳。
“行了,快收起来吃饭。”
陆母烧了一锅酒酿鸡蛋,鸡蛋没有打散,每人碗里都卧着一个荷包蛋。
一家人吃着一身暖,阿眠吃完拎着东西去隔壁,林言和陆鹤明一起往街上走。
两人并肩去买布,又到了该做新衣服的天。
他们出门不多,准备的衣服也就那么一两套。
和季家杨家比着,陆家穿的过于简朴了些,但是他们眼界宽,见他们穿着粗布衣服也不会说什么。
就像林言看他们穿的细致,也不会羡慕他们,该穿什么就穿什么。
布店人不多,秋天得穿一些颜色深的,林言要了两匹卖的好的,有要了两匹好点的棉布。
他们买的多,直接让店里人给送到陆家去了。
陆鹤明得去府学,还是得准备着好一点的衣服,万一有个宴会什么的,即使别人不介意,他们也该穿好一点。
林言心细,什么都能想到,陆鹤明勾着唇角跟着他。
“阿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见他晃悠一圈也没给自己填补一两件,陆鹤明一脸心疼他的样子。
林言才不是故意节省,真是没看到喜欢的,不过看陆鹤明念着他,他心里也高兴。
“我什么都不缺,若是遇到喜欢的,我自然会拿下。”
他才不是什么燃烧自己为别人奉献的人。
陆鹤明紧了紧握着的手:“那就好。”
陆家现在可是他当家。
两人买完布,又绕道广德街去买草纸,陆鹤明这些日子消耗有些快,家里不剩多少,都得备上。
“也不知道安洵这些日子又干啥去了,都多长时间没见人了。”
陆鹤明想着府学里的传闻,和林言分享了一番:“听说他是京城人士,估计回京城去了。”
林言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陆鹤明老老实实回他:“都是在府学里听人说的。”
府学不小,像陆鹤明一样指着科举翻身的人有,也有不少来府学蹭身份的人。
他们不在乎府学的束脩,不过进来学个一两年,往后出门能有个由头:他们以前在府学里上过。
偏偏就有人爱这些虚名。
“听说和季回相看的人就在府学里,姓宋,你可听说过?”
“和季景之一起遇到过。”
季景之和季回没什么兄弟感情,只一日去食堂吃饭时,季景之随手和陆鹤明点了一下。
想着林言喜欢听这些,陆鹤明还特意看了一眼记在心里,如今果然被问到了。
“长的一般,学识也不如季景之。”
陆鹤明如此评价。
林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陆鹤明这样说他心里也有把握了。
“季景之呢?他相看的姑娘如何?”林言随口问了一句。没等陆鹤明说什么,反而自己调侃了两句:“这季家也太着急了些,大的小的一起办事。”
陆鹤明认同地点点头,也没把这这些事放在心上。
一直到几日后的夜里,季景之一身狼狈地敲门,身后还背着一个人。
开门的是陆鹤明,林言听到声响也穿了衣服出来:“怎么了?”
端着一节蜡烛,才看清季景之背上的人,是一个哥儿。
“林夫郎,我实在是没有地方去,只能来打搅你和陆兄。”
林言把蜡烛固定好,上前帮他清理:“你这说的什么话,别瞎客气了,赶紧去打一盆水来。”
陆母披着衣服进来,被一身血迹的哥儿吓了一跳,随即也冷静下来。
阿眠一脸懵懂地站在不远处,呆呆地往里面看。
“阿娘,你带着阿昌去正房睡,别让他进来。”
“小木子,你去找大夫,小心点,别吵到别人。”
林言一句一句吩咐着。
陆鹤明端着水进来,小木子快速往外面跑去。
第89章
郎中来的慢, 林言看他一身血迹,就让陆鹤明和季景之出去,他把衣裳解了先看看伤口。
季景之一步一回头:“他伤在胳膊,头也被撞了下, 腿上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林言闻言扫了一眼, 确实身上血迹都在右边, 右胳膊上的衣服也破了,看上去像是刀口,其他倒是没什么伤口:“我知道了, 你也出去处理一下, 我先给他擦一擦脏污的地方。”
不知道这人经历了什么, 头发是湿的, 衣服除了血迹还混着泥土,林言先把脏衣服给他脱了下来, 胳膊不好动, 林言直接用剪刀剪开, 检查了一下只有右胳膊有伤,腿上没有。
先用湿帕子把身体上上下下擦了个干净, 他头上也有伤, 一个小指长的伤口往外洇血, 像是磕到了台阶或者桌角上,林言不敢动, 只把伤口周围擦了擦。
床上的人白着一张脸, 毫无血色,林言脑子一抽,又弯腰看了一下他胳膊上的伤口。
太眼熟了,和那日路边晕倒的那人伤口几乎一样。
沉默片刻, 林言端着水盆往外走,季景之刚刚已经换了一身陆鹤明的衣服,看他出来一脸焦急:“如何了?”
陆鹤明接过他手里的盆子,看他身上也沾了血,语气难免有些冲:“阿言又不是郎中,哪里知道怎么样了?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伤成这样?”
旁边陆母拽了他一下,陆鹤明才叹气去倒水。
林言看他一副难以解释的样子,也没多追问,大半夜能送到他们这来,也是他信任陆鹤明:“他腿上没伤,右胳膊和头上的伤看着挺严重的,我只清理了一下,等郎中来了再说,我先找一套衣服给他穿。”
林言废了大劲给他穿上,不敢大动作,怕伤了他,活生生给自己热了一身的汗。
甩了甩胳膊往外走:“穿好了,我先去换一身衣服。”
他刚穿好,小木子就带着郎中回来了:“快快快。”
郎中一路累的直喘气:“哎呀别急!把我累死了看你们怎么办。”
这小子一路拽着他跑,要不是他练过,非得累死半路。
郎中本来离的不远,只是这时候都已经歇下了,被小木子喊醒再加上晚上视线不好,就耽搁了这么会儿。
他此话一出,季景之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急切地看着他。
郎中看了看伤口,又把了脉:“这伤看着严重,敷上药好好养着就是。昏迷不醒是因为失血过多,多吃些补血的东西。”
“头上这块略微严重,后半夜怕是要起热,你们多观察着些,我开两副方子,起热了就给他灌下去,没起热就算了。”
郎中诊断后,先给他包扎了一下,下手丝毫不留情面,这哥儿晕过去了都疼得皱眉。
林言在一旁像是自己受伤了一般,看着就疼的不行,陆鹤明握住他的手,捏了捏。
季景之动也不动地站在床边,直到郎中包扎好,他才往后退了退。
“行了,等会儿把药喂下去,然后夜里盯着点,明日应该就能醒来。”
陆鹤明上前结了诊金,季景之在旁边问一些注意事项,郎中一脸不耐烦,本来半夜起来就烦,只留下一句:“好好看着他就行,明日有问题再去医馆找我。”
季景之心有戚戚,不敢再问。
林言让小木子把郎中送回去,顺着把药拿回来。
剩下几个人都在厢房围着,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林言有心想问,但看季景之的状态也不好,就也没问出口。
陆母看不下去:“大郎和季公子去休息吧,今夜我和阿言守着,你们两个在这也不方便,明日还得去府学呢。”
林言给陆鹤明一个眼神,陆鹤明了然地点点头:“走吧,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季景之也知道自己得给个交代:“那麻烦婶子和林夫郎了。”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也没多长时候能睡,林言和陆母交替守了一夜,这哥儿应当身体不错,一直到天亮都没起热。
只是半夜呓语了几句,林言侧着身子想听,但实在是含糊不清,几句话一个字也没听懂。
陆鹤明和季景之就睡隔壁厢房,天才有点亮就起床了,林言一身疲惫,陆鹤明看着心疼:“时辰还早,你回房睡会儿吧。这边让季景之看着。”
林言点点头,他几乎一夜没睡,这边应该没什么事了。
陆母睡得时间长一些,出去之前还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还如昨日才放下心来出去。
“没什么事,也没起热,我去熬些白粥,醒了能吃上一些。”
季景之又是一番道谢,陆母摆了摆手:“进去看看吧。”
一个汉子深夜背着一个受伤的哥儿,陆母不得不多想了一些,但是也只在自己心里琢磨。
陆鹤明也几乎一夜没睡,昨日问了问缘由,药拿回来后,又熬药,一边又担心着林言,只在天亮时眯了一会儿。
“你陪着阿言睡会儿,让小木子烧火就行。”
陆鹤明也没客气,回屋里抱着林言睡了过去。
林言一觉睡到了中午,陆鹤明和季景之去了府学,阿眠去了隔壁,院子里空空荡荡没一个人。
“阿娘?”
陆母从厢房出来:“我在这呢,锅里还有粥温着,你去喝一点。”
“醒了吗?”
“中间醒了一会儿,喝了点清汤又睡过去了。”
林言点点头,洗漱了一番,才慢吞吞地往厨房走,炉子还温着,林言睡了一上午也没什么胃口,喝了一碗汤就放下了。
洗了碗林言又去了厢房,陆母坐在窗边做针线,那哥儿还睡着,脸色倒是比昨日好了一点。
左右看了看,发觉这哥儿长得还挺好看,嘴角绷直,眼下有一颗痣,想来醒过来也是个清冷美人。不过片刻便觉得无趣,才一屁股坐在陆母旁边。
陆母看他,嘴角微微上扬,笑他还是小孩心性。
窗户的太阳慢慢移走,陆母收了尾,林言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水……”
林言猛地起身,走到他身边,桌子上的水已经凉了,他又兑了些热的,温温的刚好能入口。
一连喝了两杯,他才摇了摇头。
“多谢……”
林言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站在床边一副探究的样子。
他本来想问陆鹤明的,结果一觉睡到那时候,人早就走了。
哥儿早上只见了陆母,没见过林言,看他不善的表情,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没搞明白状况。
明明早上还是一位婶子,这时候怎么……
陆母把人扯开:“醒了?可是饿了,炉子上还有粥,我去给你盛一些。”
哥儿看到陆母才放下心来。
林言看陆母走出去,这才问了一句:“那是我婆母,不知怎么称呼公子?”
哥儿面无表情:“多谢夫郎相救,夫郎唤奴云织就好。”
林言打量了一番,这哥儿怕不是个杀手吧,这么冷酷。
“我叫林言,季景之与我夫君是同窗,昨日是他送你过来的。”
云织听到季景之的名字,脸色才算变了变,不过眨眼之间,便恢复如常了:“多谢夫郎出手相救,救命之恩云织自当铭记在心,来日尽力相报。”
这话林言听着受用,点了点头,虽然知道这怕是个客套话,但是人情可以套在季景之身上。
云织喝了一碗汤,脸色又好了些。
“昨日郎中说,不起热就没什么大问题,往后只需要好好修养。你再躺一会儿,药马上熬好了。”
云织老老实实点头,应了一声好。
林言把碗送回厨房,刚好阿眠学琴回来:“手里拎的什么?”
阿眠递给他:“是盛哥哥给的药材,他知道我们家有人受伤了。”
是他上课时不认真,被盛哥儿发现了,他一脸严肃,阿眠才老老实实说了首尾,知道不是家里人,他才松了一口气,让人准备了一些药材带回来。
“谢他了吗?”
“谢了。”
“那就好,去放琴吧。”林言顺手揉了揉他的头,阿眠任他揉了两下就躲开了。
哥么上瘾,只能揉两下。
林言看他的背影,哼了一声:“小气鬼!”
云织在陆家修养,季景之得每日回季家,只能每日抽空跟着陆鹤明回家。
但是云织几乎不见他,季景之只能落寞地站在厢房门口,啰啰嗦嗦地嘱咐他。
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云织不出声,林言倒是听的津津有味。
林言和陆鹤明并肩站在窗户门口,一边看一边八卦。
“这句话不行,前日不是安排过了?”
陆鹤明:“……”
林言:“这也说过了,你们男人真是,翻来覆去就这些话,这才几日,就没别的话说了?”
陆鹤明:“……”
那边季景之:“……我给了林夫郎银子,你有什么想吃的就和他说,不必客气。”
林言:“……”
屋里的云织一句话不说,季景之落寞转身,刚好和林言的目光对上。
林言哼了一声,扭头进了屋里,这季景之就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
这么些时日,云织受伤的缘由他已经知道了。
说起来也不复杂。
这云织是季老夫人身边的人,刚从盛京回来,但他和季景之从小一起长大,季景之小时候落过水,是云织把他救起来的。
也因此,云织在老夫人前露了脸,季景之每每去老夫人院子里,都让云织陪着他。
时间久了,季景之便倾心与他,但是身世悬殊,他也没能力没作为,婚事只能凭季夫人做主。
季夫人自然看不上云织,且不说没有家世,他季家大公子怎么着也不能娶一个哥儿入门,但可以成亲之后招他为妾。
云织自然不愿——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明天我就开始调作息……
第90章
云织的伤不重, 再加上他身体好,养了一个月几乎算是痊愈了,不过右胳膊的刀口深,还不能太用力, 他一般也都是和林言坐在院子里。
这时候已经进入十月了, 立冬之后的天越来越冷, 只有中午的太阳暖和一些。
“夫郎又在写话本?”云织右胳膊还需养着,便用左手给他倒了一杯茶。
这些时日,云织呆在陆家, 对他们也或多或少有点了解。
陆母闲不下来, 整日和小木子一起去铺子里忙, 但有时候也会歇两天, 给家里人做好吃的。
陆鹤明就是每日去府学,早出晚归, 经常见不到人。
陆鹤眠每三日去学一天琴, 今日不在。
林言倒是陆家最清闲的人, 每日和他呆在家里,熬药做饭, 其他的时间就是两人各做各的。
他喜欢陆家。
林言见他问候, 随意点点头, 示意他坐下:“不用忙,等你伤好了再做这些。”
“已经差不多好了。”云织欲言又止, 这些日子他早就想明白了, 季家他回不去,不如留在这里。
“怎么了?”林言写完这一段,放下手里的笔,问他。
云织把手里握着的东西给他:“这是我的身契, 夫郎可愿留我在身边做事?”
林言沉默地看他,云织有些着急:“我从小就跟着老夫人,也在盛京季家待过,陆公子学识匪浅,将来定能步步高升,夫郎若是留我在身边,我一定忠于夫郎,忠于陆家,绝无二心。”
说完还要跪下,林言连忙拦住他:“你先别急着跪我。”
“我家里情况这段时间你也看到了,人不多,况且已经有了小木子,留下你也没多大用处。”
林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的话不好听,但也是实话。
云织勾着手指,一时无言。
“我知道你想找个去处,你识字懂礼,又在季家干过。于我家而言,确实是个助力,但是你与季家之事,我也怕会牵扯到陆家。”
林言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说实话一开始他也想过把云织留下,但是季景之经常来他家找云织,纠纠缠缠的,林言也慢慢打消了这个念头。
季家太乱,和季回交好已是幸运,牵扯过多难免纠缠不清。
“若是夫郎担心我与季家纠葛,可否等我解决季家之事再做定夺?”
云织知道外面天高海阔,如今身契在他自己手里,做什么都比在陆家好。
可是……算他贪恋吧,贪恋家,也贪恋温暖。
林言叹一口气:“你留在家里,也不过是和小木子一样,去铺子里帮忙……你甘心吗?”
如果他没有猜错,云织一身功夫估计也不差,手上的茧子做不得假。
“若是夫郎收留我,云织做什么都任凭夫郎安排。”
林言疑惑看他,纳了闷了,怎么相处一个月,还赖着不走了?
“啧,你这人,放着好日子不过,还非要为奴为婢!?”
陆鹤明回来的时候,林言正坐在书桌前一筹莫展,他是真的想不通。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陆鹤明捏了捏他的脸,林言看着他,往他怀里钻。
太阳一落就冷,但是他怀里十分暖和。
陆鹤明一边轻轻拍着他的背,一边听他说。
林言说完抬头看他:“你说为什么?”
陆鹤明摸着他的头:“你想的没错,没有人想要为奴为婢,一辈子伺候别人,可是阿言,他若是不留在我们家,或者说没有其他人罩着,你觉得季景之会让他一个人离开吗?季家人看季景之忙前忙后,会放置不管吗?”
林言没出声,陆鹤明叹了一口气:“季景之是季家大公子,他有错也不会动真格,若想让他改,只能去动云织。”
林言哪里还不明白,季景之也不是个简单人物。
怕是把人往陆家送的时候,便已经权衡利弊了。
看中的,也不是他和陆鹤明的同窗情谊,而是他们身后的昌邑王。
“你以后别和季景之玩了,心眼子真多。”
陆鹤明好久没见他如此的一面,不敢惹他,只能顺着应和:“都听我夫郎的!”
两人又抱了一会儿,林言才恋恋不舍地从他怀里出来:“走吧,去吃饭!”
心情好,整个人的光彩都不一样。陆鹤明看他满血复活的样子,嘴角也随着上扬,他还是喜欢看他开心的样子。
皱皱巴巴的样子也很可爱,可他还是不愿看到他不开心。
晚上的饭简单,考虑到还有伤患,做的也清淡。
林言吃着吃着才想起陆鹤明今日分班考,只顾着自己,忘记问他了。
“夫君今日考试如何?可有信心进去甲班?”
今年的乡试落下帷幕,襄阳府城成绩一般,第一名解元是武昌府的,前十名襄阳府城也只占了一个,名次还比较靠后,是第八名。
陆温未上榜,他一开始的计划也是能得名次最好,没有寄予太高的期望。
他根基本就不厚,乡试与院试的难度全然不同,陆鹤明与他说过,是他过于心急,才想着试一试。
如今这个结果,他也接受,这一年也攒了一些积蓄,计划年后来府城学两年,若是再不中,那他也不强求。
“应该是能进甲班的,不必担心。”陆鹤明语气轻松,仿佛像是在讨论今天的菜咸不咸。
林言确实没担忧过陆鹤明的学业,不过偶尔问候上一两句,闻言也随意地点了点头。
那边陆母也放下心来,大郎心里有章程。
一开始她还着急陆鹤明没参加今年的乡试,想着若是能一举得中,也省了在府城的花销,但后来得知今年乡试成绩不好,反倒是庆幸了一下,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再者,他们家也不缺银子了。
“对了,阿娘,明日铺子里也上新品,让小木子去店里拉。”
半盏茶酒也算是干起来了,在襄阳府城也是有名有姓的茶馆,生意还算不错,整日下来,没断过客人。
“晓得,今日见你杨婶,她和我说了的。”
“明日能不能忙过来?要不上午我去帮忙?”
云织坐在一边一直没说话,想插嘴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看他们停下来,才小心翼翼地说:“夫郎,要不明日我去铺子里帮忙。”
陆母一脸疑惑地看他,怎么突然叫夫郎了?
林言还没来得及和陆母说这事,陆母只当他是不好意思在家里住了。
“云哥儿你伤还得养一养,等你好了再去铺子里玩,不急于这一时。”陆母贴心地给他添了半碗汤。
云织不知所措地看向林言。
林言叹了一口气:“阿娘,云哥儿想留在家里,你觉得如何?”
陆母看向他,眼睛眨了眨,这是什么意思?要一直留在他们家?这怎么能行?
不过林言只顾着低头喝汤,半分也没接收到她的意思。
陆母只好客气:“想留便留下,家里又不缺你这口吃的,等你伤好了再走也不迟。”
林言抬头:“娘,云织想的是和小木子一样。”
说着眼神还往小木子身上瞥了瞥,示意了一下。
小木子一脸茫然。
陆母明白过来,说实话她还挺喜欢云织的,虽然不爱说话,但手下动作丝毫不马虎,当时刚一能下床,便在家里做这做那的。
“好是好,可是……会不会委屈了些?”
林言没接话,云织语气十分坚定:“老夫人,我不委屈。”
陆母看林言没什么反应,只能僵硬地点点头:“好……好……”
第二日,云织一大早就起床了,准备好就跟着陆母去了铺子里,小木子没一起,直接去了店里。
今日阿眠不用去隔壁,看大家都起床了便开始在屋里练琴。
陆鹤明去府学,比陆母他们走得还早,林言一直是家里最后一个吃饭的。
陆鹤明帮他准备好,整整齐齐地放在炉子上,下面还有零星的火苗温着。
林言看着心里一暖,这也太贴心了些。
热热乎乎吃了一顿,林言计划着去买一只鸡,等晚上炖了,好好犒劳一下忙碌的大家。
“阿眠,我出去买菜,你一个人在家里,有人敲门你别开。”
林言嘱咐了一句,拎着陆母的菜篮子就往街上走了。
只是刚一出门,就碰到了熟人。
“言哥儿这是要去买菜?”
是祝荣。
“是,闲来无事去街上逛逛。”毕竟是邻居。林言客气的回了一句,说完就要走:“时辰不早了,我先去看看,估计没什么新鲜菜了……”
祝荣眼神十分不友好,上上下下地打量他,最后又落在他肚子上。
“咱们上次去的平安,求子十分灵验,我们已经问了郎中,这胎一定是儿子。”
“那恭喜了。”
林言面色不虞,祝荣却好似没看见,自顾自地说着:“我这胎怀的艰辛儿子闹腾,我也老是吐,我夫君每日都陪着我,无微不至的。”
“还有就是,生孩子需要男人,自己疼着哭着的样子要让男人看见……”
林言:“……”
祝荣像是许久没个人沟通过,逮到人就喋喋不休的。
此时巷子里没人,一整挑巷子都是他的声音,说起来还没完没了的。
林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越听越觉得像和好友炫耀的恋爱脑朋友。
让人平白一股无名火——
作者有话说:又没准时……
明天一天都在路上,是的,俺要去上班了……
明天尽量在车上写点,大家早早睡,如果更新的话,估计也很晚[爆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