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转角,虞晚进了包厢。
包厢内,坐着郁瑾潼,她身着浅紫色缎面长裙,长发微卷如海藻,气质优雅端庄。
看到虞晚,朝她柔和一笑,举起手中的菜单:“快来,看看你想吃点什么?”
“好。”
今天进程比前两天快,郁瑾潼刚好有时间,带虞晚对公司进行更深入详细地了解,在参观其他合作公司时还带上了她,让她对制药行业上下游产业链有了粗略的认识。
虞晚简直要看不过来,一边做笔记一边努力消化郁瑾潼话语里的高级词汇,好在郁瑾潼十分体贴,知道她不太了解,还会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一遍。
虞晚心底对郁小姐的佩服又上了一个台阶。
郁瑾潼大学所学专业是金融法律,和医药搭不上边,之所以会接手信远,纯粹是因为家里其他人看不上,但偏偏是大家都看不上的公司,在她的带领下,成了海市数一数二的制药企业。
每逢家族聚餐,还有好些看不懂脸色的蠢货虚张声势地在她面前提起当初的让步,话里话外暗示她,如果不是他们的放弃,哪里会有现在的信远。
郁瑾潼不会浪费口舌和那些人争执,用事实打脸才是她的作风。
郁瑾潼没有因为虞晚在在制药方面知识的缺失就看低她,像一位导师般耐心十足地引导虞晚。
一个上午的相处下来,两人很快聊到一起,吃着饭,两人的聊天内容从工作说到了豪门八卦。
郁瑾潼本就出身富贵,从小接触上流社会,对那些富豪家族的龌龊事了如指掌。
说起东家三个亲儿子和私生子最近因为争家产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互相给对方的竞争对手送钱、送资源,想要把对方拉下水;说起西家男主人玩得花是因为不举,只能靠道具助兴,还被人举报涉黄,差点光着身子被抓进警局,登上民事新闻。
给虞晚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不得不说,八卦相当下饭,虞晚一连吃了两碗大米饭。
总算把因忙项目降低的食欲拉回来了些。
郁瑾潼怕八卦冲击太大吓到虞晚,安慰她:“不过这些八卦你就听听,那些人都是因为内心空虚才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不是所有有钱人都这样,就比如你们老板傅知尧,出了名的洁身自好,你不知道吧,海市多少人都在盯着他。”
下药都算低级手段,更有甚者直接往傅知尧床上放赤条条的女人和男人,被傅知尧的保镖架着,直接丢去了派出所,见傅知尧不为所动,就开始往她这边塞人。
郁瑾潼这个‘未婚妻’当的差点出工伤。
对傅知尧受欢迎这点,虞晚无比赞同,星玥三十周年庆典那晚,她坐在老板身边,一双眼小心谨慎地欣赏那些来找傅总搭讪的漂亮女人,随后不由得感慨自己长相的安全性。
但背地里讨论老板的八卦,虞晚胆子还没大到那种程度。
郁瑾潼看着虞晚,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虞晚,你谈过恋爱吗?”
“啊?没有。”
虞晚不明白话题为何突然这么跳跃,摇了摇脑袋。
郁瑾潼语气颇为遗憾,不死心地继续问:“这样啊……,那你们公司呢,有没有你喜欢的人?”
虞晚还是摇头。
说到这事,和赖言栩和孙柠有点关系,两人并不反感办公室恋爱,但两人一致表示:“和公司同事恋爱,就像是宫里的太监和宫女搞对食,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上班,还要看着对方那同样死气沉沉的脸吃饭,想想就倒胃口!”
比喻实在形象,外加虞晚没谈过恋爱,不太清楚那些还没爱几天就开始为爱死去活来是什么感觉,对恋爱的兴趣不大。
或许她以后会遇到心动或喜欢的人,但绝不是现在,她还没在海市站稳脚跟,哪里有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的。
郁瑾潼听虞晚说完理由,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朋友说的对,很有道理,不过你的理由我更喜欢。”
虞晚有些不好意思,被郁瑾潼打开话匣子,她胆子大了些,蠢蠢欲动片刻,询问郁瑾潼。
“瑾潼姐,您为什么会和老板解除婚约,按照您对未来另一半的期望,老板其实相当符合不是吗?”
郁瑾潼挑了下漂亮的眉,即便只涂了口红,依旧美得毫不费力:“他?他那人挑剔得很,眼光又高,不是最好的入不了他的眼,我可能不符合他的要求吧。”
虞晚震惊:“怎么会,如果谈恋爱是考试,只看个人能力,那瑾潼姐你方方面面都是满分。”
虞晚表情认真不作假,因为她打心眼儿里觉得郁瑾潼是个优秀的人。
有独立的事业,有处理问题的能力,思考逻辑缜密,待人接物有水准,长相漂亮,身材好,简直是六边形全能战士,怎么可能不好。
郁瑾潼撑着下巴,看着桌对面一脸笃定的虞晚,弯了弯嘴角。
“难怪傅知尧那个挑剔魔王会选择你,虞晚,你说我好,这话你自己也记住,你
也很好,如果不好,这个合作傅知尧不会交给你。我不是第一次谈生意就做到这个地步,我也用了许久的时间,最难的时候公司账户上只有三十万,连工资和电费都交不起,还是你们老板傅知尧借我了一笔钱才缓过来。虞晚,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作为傅知尧秘书,能学到的东西肯定不少,千万别放过这个机会,要是能让傅知尧吃吃爱情的苦,也未尝不可,到时候……我就等着到时候了。”
对郁瑾潼来说,爱情就是那么一回事,婚姻,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多浪漫多长远都不是她所追求的,想和傅知尧结婚,不过是看中他公司的发展前景以及稳健的现金流,傅知尧人品过关,她不必担心结婚后被设局套走财产或者股份,两家企业的合作关系可以更紧密,在此基础上,傅知尧那张脸和身材同样让她眼馋。
但眼馋归眼馋,傅知尧明确表示过拒绝,她不会不懂眼色凑上去,事不过三,惹恼傅知尧对她有什么好处。
她还指望着傅知尧给她撑撑场子,等郁老爷子死的那天,稳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们,让她真正掌握郁家。
不过,她倒是从傅知尧对虞晚的态度里看出了几分特别,先前还说项目交给虞晚不会多管的人,昨天居然破天荒给她打电话,询问情况。
凭她多年来对傅知尧的了解,傅知尧要是对虞晚没那个意思,那就让她的公司发展到傅氏那个量级!
郁瑾潼话说得模棱两可,虞晚听得迷迷糊糊。
让老板吃爱情的苦?她一个秘书怎么让老板吃爱情的苦。
不过如果是指原著,那的确,和原著女主的感情线不正是在她成为傅知尧秘书后由傅知尧亲手剪断的吗?
没等虞晚追问,郁瑾潼便笑着将话题一笔带过,聊起合作上的事。
实地考察过,后续工作还需要其他部门同事的配合,毕竟项目量级大,虞晚不可能仅凭一人搞定,但她是项目负责人,准备会议资料,同团队其他人员开会讨论也在她的工作范畴内。
拉锯战般开会讨论了两天,规范项目流程,梳理、标注需要注意的细节,药品资格证是否齐全规范,事前审批流程是否能按时履行合同中有无漏洞……确定完这些,虞晚周末也没闲着,和信远医药公司那边对接的团队继续开会,双方就合作事宜进一步探讨,总算是敲定好合同。
周一上班,虞晚精神萎靡地坐在工位上,喝口速溶咖啡清醒清醒,对着电脑一字一句敲自己的工作报告。
她不知道老板什么时候回公司,但工作完及时写工作报告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对内,工作报告能帮助她理清思绪,回顾工作过程,帮助她反思复盘,总结经验,能避免她下次犯错。
对外,工作报告就是她晋升的阶梯,是对领导对同事的个人近阶段工作成果展示,能明确她在工作中的成长和收获,对工作项目进行量化,方便上级抽查考核。
当然了,官方说法是这个,实际上,虞晚整理好的工作报告要给傅知尧看,写得不好,傅知尧会毫不留情打回来让她重写,她不敢不认真。
墙上时针缓缓指向十点半,虞晚写完工作报告,将其打印出来,收到蔡秘书消息。
蔡秘书:【虞晚!我和老板回公司了,还有五分钟到顶层!】
虞晚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蹭地一下从工位上站起来,拿着手机飞快敲字回复。
虞晚:【蔡秘书,你没有开玩笑吧?】
蔡秘书:【三分钟!】
虞晚连打印机那边的工作报告都顾不得拿,关好办公室门,直奔专用电梯长廊。
像是场景重现。
电梯长廊被西装革履的社会精英们填满,无人交头接耳,一脸严肃地等待傅知尧。
办公室今日只有她一人,如果不是蔡秘书冒险给她发消息提醒,她恐怕会错过迎接老板的机会。
来得有些晚,靠近长廊已经被被人填满,虞晚没有挤过去,站在队伍末端,斜对面是孙柠和赖言栩,两人见到她十分兴奋,腰间的手伸出来,小幅度摆动同她打招呼。
虞晚注意到,笑着挥动自己的手,做出同样的动作。
打过招呼,虞晚注意力凝聚在那扇铅灰色的金属电梯门上,显示屏上的数字缓缓跳动增加,虞晚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将近一个星期没见到老板,只和老板在手机上聊过几次,虞晚忽然有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
第52章
原先傅知尧每日在公司坐镇,按时上下班,虞晚还不觉得有什么,有问题整理好,敲门询问老板就能得到解答,比手机搜索软件还好用。
傅知尧出差这一个星期里,虞晚知道他在忙合作,很少发消息打扰他,许多疑问都是她自己摸索着理解,东奔西走询问、请教,努力培养独立处理合作项目的思维能力。
看到蔡秘书发来消息说傅知尧回公司,压在虞晚心头那块沉重的石头好似落地,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松,就好像,公司主心骨又回来了。
叮的一声,将虞晚思绪唤回。
电梯门打开。
傅知尧和蔡杨两人的身影显现。
傅知尧一身定制灰色西装,从容不迫迈着长腿从电梯内走出来,气场强悍,俊美无俦的脸一如初见惊艳,面部轮廓硬朗流畅,眼眸狭长漆黑,透着一股冷淡不羁的潇洒。
“傅总好!”
与初次看到傅知尧不同,这回虞晚淡定多了,跟着人群一齐微微低头:“傅总好。”
抬头,四目相对。
男人表情没什么变化,一贯的疏离倨傲,虞晚莫名有些憋屈。
老板出差不带她就算了,周一上班前才告知她,还将那么重要的合作项目甩给她,甩给她就算了,虞晚勤勤恳恳,每晚给他发工作进度报告,期望得到傅知尧的批评指正。
但没有!没有!一次都没有!
傅知尧只是非常平淡地回复了一个嗯字,让虞晚怀疑他是不是都没有认真看,整整一个星期她都在辗转反侧地煎熬,足足瘦了三斤。
傅知尧是不喜欢所谓迎接仪式的,好在那些高管也知道他的风格,迎接仪式并不花里胡哨,能让他在员工面前刷刷脸,保持大老板威严,因此每回欢迎仪式就是他装冷脸装得最多的时候。
这次出差回来,自然是继续装,走了没几步,傅知尧在人群末端看到虞晚的身影。
见虞晚呆呆愣愣地盯着他,一脸‘老板你终于回来了’的表情,莫名觉得好笑,没忍住轻轻抬了下左侧眉毛。
仅仅是一秒,整张脸线条恢复锋利平直,口吻肃然:“二十分钟后开会,准备好你们的汇报文件。”
“是。”
人群散去,虞晚跟在傅知尧身后,准备和蔡秘书一起回总裁办,被傅知尧叫住。
“虞秘书,把你的项目报告拿给我看看。”
虞晚:“……好的老板。”
进了办公室,和蔡秘书对视一眼。
蔡秘书立刻举手表明自己的清白:“可不是我不提前告诉你,航班延误,我和老板昨天是在机场安排的酒店休息,今天早上收拾好直接就来了公司,我原以为老板会取消今天的会议,就没说,直到车子抵达公司才有机会给你发消息。”
虞晚倒没有责怪蔡秘书的意思,她走去打印机那边,取出打印好的报告,朝蔡秘书摆了摆。
“出差辛苦了,我给你点了一杯你最喜欢的芒芒甘露,蔡秘书你记得去孙柠那边拿,我先去办公室找老板交差。”
蔡秘书感动地看着虞晚,“太好了,谢谢你虞晚,被工作摧残的我急需一杯奶茶!”
虞晚笑了笑,“不客气。”
虞晚一走,总裁办就剩下他,蔡秘书脱掉西装外套,大剌剌地活动着胳膊和身躯。
出差这事真不是一般人能
干的,落地当天就开会,熬了几个大夜才堪堪将合作处理好,要不是班加罗尔和海市时差隔不了多少,光是倒时差就够人熬。
宽敞安静的办公室内。
傅知尧端坐在办公桌前,翻看虞晚写好的工作报告,时不时拿着笔在上面圈点写批注。
虞晚有种学生时代被老师批改作业的紧迫感。
不到五分钟傅知尧就看完了,将报告递给她,“有问题的地方我圈出来了,你仔细看看,待会儿会议上你做个简短的工作汇报。”
就这么一会儿,看明白了吗?
刚写完没多久,她自己都没来得及检查。
虞晚将信将疑接过报告,翻开一看,果真有些地方因为粗心写错了,但老板是怎么看出来的。
除非……老板在国外也一直在关注这个项目。
但关注就关注吧,她前几天汇报的时候也没见傅知尧指出错误之处,难不成老板是特意考验她心态?
虞晚表情由憋闷转变为困惑,嘴唇线条往下拉,就差把‘为什么’三个字写在脸上。
傅知尧漆黑的眼底染上丝丝笑意,他合上手中钢笔。
“怎么,我纠正得不对?”
虞晚摇头,眼神有些复杂,欲言又止片刻,开口:“老板,这是我的问题,等会议结束我会认真修改有问题的地方,再和您详细汇报项目内容,但老板……”
虞晚稍稍停顿两秒,对上傅知尧的眼神,眼睫颤了颤,压平紧绷的声线,“老板,你下次出差能不能提前告诉我,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怕自己处理不好项目?”傅知尧问。
虞晚点头又摇头。
她其实没觉得接手项目有多么可怕,她潜意识里觉得老板会帮助她,所以不害怕,但傅知尧一直不给她回馈,让她心慌,开始质疑起自己的能力,是不是没那个金刚钻还要揽瓷器活。
情绪崩溃的时候仍旧坐在电脑前整理资料,冷静得像个疯子。
虞晚思考几秒,认真回答:“项目合同定下来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公司里的同事帮助我很多,只不过我是第一次领导团队,我的想法难免会影响其他人的判断,我害怕自己做不好,给公司带来损失,也怕做不好,老板你下次不会再让我负责项目。”
她只是处理一个项目就开始头疼,过程中的决策更是让她纠结反复,就像是一个手持资金,不知该何时购入股票何时抛售股票的人,既怕无法利益最大化,又怕因为一时犹豫赔得血本无归。
在这个过程中,虞晚愈发佩服老板的能力。
经营偌大的一个集团,每日查阅审批的项目文件没有几百个也有几十个,在这样短暂的时间里,要如何判断一个项目值不值得投资,值不值得扶持呢?
好比傅氏旗下的新能源汽车品牌安速。
汽油车盛行的年代,新能源车只是作为公共交通被人提及,彰显科技的进步之处,个人用户鲜少关注,更别提购买,网上鼓吹新能源车是个废物车的大有人在。
但傅知尧在进入傅氏前就大力支持父母加大这方面的资金投入,研发、生产新能源汽车,打造新能源汽车品牌。
那时的老板刚满十六岁没多久,还在读高一,老板父母在面对采访时颇为骄傲地提起傅知尧,问及傅知尧在哪里,能不能让他出来接受采访,就说孩子在海岛上冲浪,享受他的十六岁,很遗憾没有时间。
现在,安速新能源汽车销量排在所有新能源汽车之首,庞大的利润让无数同行眼红,还有大批最开始不愿意研发新能源汽车的老牌汽车品牌下场凑热闹,可惜进场时间太晚,品牌效应加成不够,销量惨不忍睹,最后因亏损严重,遗憾宣告退出新能源领域。
虞晚先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站在时代的风口上,是头猪都能飞起来。
现实中,很多人不知道风从哪里来,也不知道站在哪股风旁能飞起来,更别提个人眼光和时代局限,敢于冒险的人少之又少,能成功的都是少数,幸存者偏差让大家过分关注成功的人,忽略那些被时代洪流拍打在岸上的人。
傅知尧则不同,他意志坚定不动摇,有明确的目标导向,战略眼光具有前瞻性,短期决策和长期目标相结合制定集团发展蓝图,有孤掷一注的决心也坚持脚踏实前行。
这点从公司财务报表上就能看出来,如何合理避税这句话深深刻进财务部脑子里。
虽然对老板将项目问都不问就丢给自己颇有怨念,但虞晚必须承认,得知老板回公司,她的安心多于埋怨,甚至有种无论她这次把项目搞砸到何种程度老板都能力挽狂澜。
傅知尧靠坐在老板椅上,耐心听虞晚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屈抵在太阳穴附近,轻笑一声,好整以暇开口:“虞晚,你这话说得挺迟的,要是真对项目没兴趣,真对自己没信心,为什么不在上周我将项目交给你的时候提出来,我还能及时调整,让其他有经验的人接手项目。”
虞晚微微一怔。
是啊,如果她对自己不自信,认为自己做不好项目,她可以在一开始就婉拒老板,老板难不成会强行压她去做项目吗?
这个时候才说害怕,多少有点马后炮的意思,再惶恐不安她不也硬着头皮逼自己完成了。
如果说这是一份满分为一百的试卷,那她至少有六十分,及格了,从老板的态度看,或许她的分数比六十分的及格线还要高一些?
否则在发现她汇报文件里的错误,早该将文件扔到她面前,将她臭骂一顿,不是吗?
那她能不能再进步一点,从六十分到七十分,一点点将剩余的分数不上,争取教出一份满分答卷呢。
傅知尧没打断虞晚的思考,片刻,看了眼腕表,悠悠提醒:“虞秘书,距离会议开始还有六分钟。”
虞晚回神,眼眸明亮地向傅知尧道谢:“谢谢老板指正,那我先去检查会议室。”
离开前,虞晚转过脸:“对了老板,我已经订了楼下咖啡厅的冰拿铁,稍后我会帮你拿到会议室,如果你想喝热水,我也准备好了,您可以随意选。”
“好。”
门合上,傅知尧眼睑低垂,看着面前的文件,眼睫下笑意一闪而过。
第53章
这是虞晚第二次在会议上汇报工作。
可能是在项目中需要和各种类型的人打交道,虞晚脸皮修炼得更厚了些,比一次汇报时更从容自在。
本次项目也是团队合作,虞晚在汇报过程中简要带过自己做的事情,主要提到其他对合同签订帮助颇多的部门。
傅知尧坐在长桌首位上,虞晚说的时候,敛眸轻扫过那些部门领导。
能坐到总监这个职位,喜怒不形于色是最基本的,几位总监面上端正严肃,一副他们只是做了分内事情的泰然。
可惜傅知尧听得见心声。
综合众人心声传达出的想法,可以看出,尽管虞晚在拍马屁这块使用的话术十分低级,但虞晚那张脸极具说服力。
老实人说话,假的也像是真的。
更何况,虞晚是真心实意。
他收回视线,无意扫到全程垂着眼的关彦轩,从虞晚起身汇报开始他似乎就没怎么抬过头。
但关彦轩本就不是个话多的人,傅知尧很少捕捉到他的心声,这样的人,可以用渊思寂虑、内敛稳重来形容,也可以用城府深沉、心怀叵测来形容。
目前看来,关彦轩是前者,傅知尧有意培养他,再锻炼个两年,就让他去分公司任职。
关彦轩还不知道自己被傅知尧盯上了,听着虞晚的汇报,时不时在纸上写几个字。
傅知尧构思完对关彦轩的培养计划,看见关彦轩的写字的动作,顿时僵在原地。
他就说他不
会无端对那张生日卡片上的字迹感到熟悉,敢情虞晚生日那天,给她送花的人是关彦轩。
那个‘日’字中间的连笔,以及末端稍稍往外拉出的一瞥和关彦轩写字的习惯一模一样。
似有所感,关彦轩抬起头,两人视线在半空中相接。
对视超过五秒,气氛变得微妙膈应起来,关彦轩表情凝滞,最先转过脸,低头看到自己纸上写的虞晚几个字,面无表情用笔涂黑-
【隔着将近两米的距离也能看到我在写什么?烦。】
傅知尧:“……”
会议结束,虞晚坐在办公室整理会议记录。
总裁办公室内,法务部总监卢智坐在傅知尧办公桌前,简单向傅知尧陈述了一遍信远制药合作项目中虞秘书的表现,公事公办给出评价。
“虞秘书毕竟是第一次独立负责项目,虽然不够专业,但态度端正,踏实肯干,前期实地考察不敷衍,各类药物对应资格证的确认了解详细,汇总能力不错,在团队中主要处于倾听者的角色,脾气好,但不盲目信从,更注重实际证据而非空谈,这点比较可贵……”
说得差不多,卢总监心声飘出来-
【还有一点不知该不该说。】
傅知尧看他,“还有补充的吗?”
卢智先定了定神,“傅总您事先叮嘱过,让我们不必特意给虞秘书行方便,所以我们都是优先处理手上的案子,虞秘书来我们部门找了好几次,能看出来她的着急,但比我想象中沉得住气,没摆过一次黑脸,连续三天往我们办公室送咖啡喝下午茶点心,说能理解我们同事的忙碌,第三天送下午茶的时候……”
卢总监稍稍停顿两秒:“第三天送来下午茶的时候……站在我们办公室门外接了一通电话,电话那端是傅总您。”-
【并不是办公室员工刻意关注,虞秘书站的位置实在巧妙,明眼人都知道是在给傅总打电话,但虞秘书并没有在电话里提及员工半点的怠慢,反倒夸起他手下员工办事细心,分得清轻重缓急,说什么只要周六前能腾出时间就好。】
卢总监:“虞秘书没有催过我们,但员工们也知道项目的重要性,和虞秘书一起,对项目合同内容进行了探讨和校正。”
法务部员工们难道看不出虞秘书是故意站在办公室门口打的电话?
他们当然知道,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虞秘书一连来了三天,每次都笑吟吟的,半点不着急,还在电话里同傅总说他们的好话,表达对他们辛勤工作的肯定和赞赏,听得办公室里坐着的员工心慌慌。
和老板身边的秘书过不去没啥好处,意思意思为难两下得了。
合同审核方面要是不严谨,最后出了问题,法务部还不是要跟着遭殃。
都是社会人,讲究社会规矩。
傅知尧听着卢智先的话,屈指点了点桌面,狭长深邃的眼眸中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他打给虞晚的电话?
他出差这一周里,虞晚就只在手机上和他发过消息,虞晚没给他打电话,他自然也不会去给虞晚打。
狐假虎威这个成语,她倒是理解得淋漓尽致。
等卢智先离开,傅知尧拿出手机,给人事部何城发了条消息:【按照公司规章制度,虞秘书手里的项目能给她底薪加多少,你看着计算,下个月按提薪后的标准打到她工资账户上,顺便找她聊聊工作近况。】
何城:【好的傅总。】
收到傅知尧给虞晚加工资的消息,何城已经不会再吃惊了。
不说虞秘书手中正在做的项目,就单单说虞晚提出的短剧项目,听彩在完成收购后经历大规模整改,时隔两个月才重新上架,海内海外软件商店同步更新版本,短剧招商这块当时可都是虞秘书负责的,短剧上映当天,听彩短视频讨论度直接刷爆社交网络,讨论短剧剧情的,讨论短剧新鲜度的,分析听彩被傅氏收购后的改革规划以及这次能不能冲击A股IPO等等……听彩短视频下载量刷新历史,日用户活跃度甚至比收购前更高。
这一次,在另外两大短视频嗨视和艺腾还在为抢夺短视频用户打得你死我活时,听彩跳出固有思维圈,开辟了一条新的竞争道路,可谓是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要是这都不加工资,何城都替虞秘书觉得委屈-
信远制药这边的合作确定下来,泽域那边,廖佑林带着团队来了海市,预备停留十天左右,进行实地考察。
这次合作协议金额超十亿,还有相关部门的惠企政策供给支持,对这次合作,双方都相当谨慎。
虞晚工位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又开始了跑外勤的日子,跑完外勤就回来开会,和政府相关部门开会,和医院相关部门开会,和信远制药代表一起开会,每天晚上对着电脑屏幕一字一句敲工作总结,整理项目资料,忙得脚不沾地,要不是每日涂了厚厚的防晒,估计要晒脱一层皮。
九月十号,由傅氏和泽域联合举办的‘好医生互联网医疗共享共赢’项目新闻发布会如期举行,发布会在海市会展中心举行,场地宽敞明亮,现代化科技感十足。
当天,多家新闻媒体应邀到场,扛着专业摄影器材,戴着工作牌,坐在场地内交头接耳,等待发布会开始。
会展中心一时被热闹细碎的声音填满。
傅知尧在后台休息室里等待开场,虞晚则在会场内同卫羡一起核对发布会流程。
新闻发布会流程并不复杂,双方项目话事人上台讲话,针对合作项目中的线上医疗平台合作进行具体的阐述,表达对合作项目的期望,描绘未来合作蓝图,再解答台下新闻记者的提问。
这次发布会同样是一个交好信号,主要是为了宣传傅氏和泽域的合作,方便后续更好地吸纳投资,扩大项目规模。
这些事情虞晚不需要操心,她甚至也不需要时刻陪在老板身边,虞晚今日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卫总监,和她一起确保新闻发布会顺利进行。
组织像发布会这种超过200人参加的大型活动必须有安全应急预案,傅氏针对此种类型活动已经有了固定的应急指挥班底,虞晚有上次庆典的经验在,这次担任的角色相当于副指挥。
发布会前期,和卫羡一起确定会场内设施运作稳定程度,检查消防设施是否有缺陷,紧急疏散通道内是否有杂物堆放,入场闸机和扫描仪能否检查出入场者身上携带危险物品,当会场内发生意外状况,如何快速疏散人群到安全场地……
如此反复检查三遍以上才能稍微放心。
参与发布会的新闻媒体人数众多,万一出了点什么意外,随便哪一家写的新闻稿都够傅氏喝一壶,不利于企业信誉和形象的塑造。
忙忙碌碌将近一小时,九点半,发布会正式开始。
今日发布会邀请到了业内很有名的一位主持人,台风稳健,反应能力强,对相关知识了解也更胜其他人。
主持人开场白过后,发布会流程缓缓推进。
虞晚站在台下,充当起沟通桥梁的作用,空闲的时候认真倾听台上的发言,时不时注意坐在沙发那边的傅知尧。
发布会流程进行到最后,是记者们的自由提问时间,傅知尧和廖佑林站在台上,依次应对记者的提问。
为了拿下新闻头条,那些媒体记者的提问角度都相当犀利。
虞晚不由得想,如果站在台上的是她,她该如何回答,如何圆滑得体地回答,使用合适的措辞,让话语留有回旋余地,不被提问者牵着走,不被恶意引导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还要控制好思考的
时间。
这是一门叫做语言的艺术,更是对反应能力的极度考验。
虞晚在这方面的修炼显然还不够火候。
正看着台上镇静自若回答问题的傅知尧,卫羡匆匆跑来,拉住她的手,一脸激动:“虞晚,你是不是会手语!”
第54章
虞晚愣了两秒,点点头,“对,怎么了,卫羡姐你不要慌,慢慢说。”
卫羡也怕吓到虞晚,摆摆手,耐心解释。
“我没慌,我刚知道今天来采访的记者里有一位聋哑记者,叫胡诚,你应该有在新闻中看见过他,专门为残疾人群发声,他原本是带了写字板,打算举板提问,但我记得你会手语,能不能帮个忙,待会儿和医疗平台负责人叶总一起上台,我方才还和公关部石总监聊了聊,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切入口。”
企业人文情怀什么的,除了员工们发自内心的认同和维护,自然也需要一定的营销宣传,这个年代,酒香也怕巷子深。
卫羡说:“不是特意设计这个情节,刚好你会手语,也算是省去了胡诚记者写字的时间,让他在固定时间内了解到更多的信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你对医疗平台项目了解程度比我深,不必担心言之无物或者脑袋空空。”
卫羡说得很多,但虞晚听懂了。
意思是让她上台,配合叶总,用手语翻译胡诚提出的问题,必要时对叶总回答进行补充。
虞晚有些为难:“卫羡姐,我可以上台充当手语翻译,但你让我回答,我不一定回答的好。”
“你都说了是不一定,虞晚你该对自己多一点信心,信远的合作就是最好的证明,你绝对没问题,等傅总他们结束问答,和你一起上台的是‘好医生’平台负责人叶总,提问不会太过犀利,凭借你对项目的了解程度,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卫羡眼里快射出激光来,就差举着小红旗为她呐喊助威。
虞晚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一旁关彦轩开口,声音冷淡:“就算会手语,也不代表她会医疗方面的手语,出了问题就是新闻事故,这个责任她担不起,再去给胡诚找几块写字板,让他把想问的问题都写上去。”
卫羡乜他一眼:“你少瞧不起人,招你惹你了,又没和你说话,没参与医疗项目的总监请闭嘴。”
关彦轩:“……”
踌躇之际,卫羡再次开口。
“虞晚,你不必担心医疗术语的手语该如何表现,提问的胡诚也不是医学专业的,他问的问题肯定更实际,我看过胡诚的新闻稿,比起高大上的术语,他更关注民生,从普通群众的角度出发了解医疗平台合作项目,这也是我找你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你会手语,我还记得你在项目讨论会上提到的智能医疗解答,让群众不需要花费金钱就能了解到专业的急救知识,去医院就诊前能够简单对自身病情作出判断,可能大部分人觉得免费的一定不靠谱,但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及时去医院看病,有时候,大家需要的恰恰是这样的免费。”
不得不说,卫羡这番话戳到虞晚心窝上了,她不该当企划部总监,去市场宣传部可能更合适,长篇大论却有理有据,让虞晚不知从何反驳,就差一激动往台上冲。
虞晚还没想好该怎么说,傅知尧已经走下发布会舞台,卫羡那些激动的说话声飘进他耳朵。
看了眼凝神思考的虞晚,傅知尧整理着袖口,不紧不慢询问:“上台会腿抖吗?”
虞晚循声,抬眸朝傅知尧看去,对上他那双凌厉深邃的眼。
显然,傅知尧没打算重复第二遍。
虞晚有些意外老板会听到,她摇头:“不会。”
孤儿院每年有慈善机构组织的募捐晚会,虞晚她们都是要上台表演的,演出质量直接决定她们当年的衣食质量。
演出场地也简陋,就是孤儿院的大教室,台下乌泱泱坐着一群衣着简约不失高端的陌生人,虞晚她们则是穿着朴素日常的衣服表演一些舞台剧或者大合唱,合唱完派出代表进行演讲,热泪盈眶地感谢好心人资助,台下人抬手擦泪,台上孩子眼神纯质朴实,场面十分感人。
虽然现在看来不过是一些企业或者个人为了彰显善心,提高社会认可度的行为,但不可否认,的的确确给她们孤儿院的孩子带了一些好处。
虞晚童年时期获得的第一个玩具熊就是好心人捐赠的,毛茸茸的,手感很好,胸前系着一个红色波点蝴蝶结,后来蝴蝶结被扯掉弄丢,只剩下熊。
她给小熊取名小晚,睡觉的时候就当小熊是自己的孩子,抱在怀里不肯撒手,
但那只熊后来不知被她放到哪里去了,虞晚怎么都找不到。
现在的假淡定大概就是当初在孤儿院时学来的吧。
傅知尧一锤定音:“那就上台试试。”
虞晚:“……”
腿不抖就让上台,老板对上台的门槛定义也太低了吧,那当初选她当秘书的偶然性难不成是因为她会呼吸?
虞晚最终还是答应了卫羡。
上台前,卫羡拉住她,将她扎好的低马尾整理一番,耳侧碎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张干净白皙的脸,又把她胸口的工作牌放正。
虞晚化了妆,但并不明显,在卫羡看来,大概只涂了粉底液,口红颜色淡得和没涂一样,她旋开随身带的一管豆沙色口红,用指腹在膏体侧面蹭了蹭,往虞晚嘴唇上抹了点,原本浅樱色的唇颜色变得鲜艳,整个人瞬间明媚生动起来,看着精神多了。
“OK,非常完美,气场强大,妆容合适,服装得体。”卫羡说,“叶总你认识我就不多介绍了,至于其他的,我觉得没什么特别需要叮嘱的,遵从本心回答,其余的叶总自会补充。”
叶羽光在这时拿着话筒走过来,同虞晚打招呼:“虞秘书,你待会儿要比划手语不方便回答,我就只拿了一支话筒,有需要我再递给你。”
叶羽光已经习惯了这种提问环节,早在之前路演拉投资时他就跑过无数个城市,后来遇上傅知尧,总算是将医疗平台的架子搭了起来,一点点看着平台成长到如今的规模。
对虞秘书,他原本了解不多,但一起开过几次会,知道和泽域的合作是她发挥了重要作用,也知道虞秘书肚子里装着真东西,因此对她没有半分轻视。
虞晚点头:“好,麻烦叶总了。”
现在正是中场休息时间,台上巨幅荧幕正在播放此次合作项目的宣传片,还有四方交流的部分会议场景。
虞晚在一些照片的边边角角中找到了自己。
对比起傅知尧西装革履,兼顾气场强大和优雅矜贵,虞晚有些像刚捡完垃圾还没来得及分类卖钱的人。
好歹她现在衣服档次也上来了,怎么看着就是没有傅知尧有派头呢。
但想想傅知尧衣着的价格,虞晚又释然了,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像傅知尧那样,一件定制西服够她买一年四个季度的服装。
很快,林蕊主持上台,采访环节继续,她用幽默不失严谨的语言介绍医疗平台的创始人叶羽光,熟络地调侃了几句老朋友,带动现场的活跃气氛,叶光羽上台后,媒体记者开始提问。
这个时候还不是虞晚上台的时机。
等到叶光羽回答了几位记者的提问后,镜头终于扫到了胡诚记者,他站起身,预备举起手中的写字板。
林蕊笑着看向胡诚,说话的语速变慢,口型稍微夸张了一些:“胡记者,又见面了。”
胡诚是个留着黑色短发,戴银边眼镜的男人,看样貌年龄不会超过三十五,衣着打理得整洁干净,看着格外清爽。
他同样回以笑容,朝林蕊摆手,等待主持人的下一步交流。
林蕊:“因为听力和声带受限,在以往的现场提问环节,胡记者一直是将写好问题的字板举起进行提问,方便了我们台上回答的人,不记得问题还能看看字板,但也给胡记者想要深入了解增添了点阻碍。”
胡诚并不介意被人提起自己的残疾之处,仍旧微笑看林蕊说话,周围记者大多认识胡诚,不认识的和旁边记者聊几句便也知道了。
林蕊抬手示意幕布后的虞晚上台,“不过今天不一样,胡记者的字板可以稍微歇一歇了,这次医疗平台项目中还有一位贡献颇多的参与者
,也是达成与信远制药深度合作的核心人物,虞晚,虞主管。”
听到主管两个字,虞晚差点当场表演左脚绊右脚,她一个秘书,除了工资稍微高点,职级方面,也就是基层岗中的二级员工,主管这个名头直接让她飞升中层管理岗,虞晚怎么可能不惊讶。
但惊讶归惊讶,现在聚光灯对着她,不适合表演目瞪口呆。
虞晚走到林蕊和叶光羽身边,接过叶光羽递来的话筒,微微一笑,朝台下记者朋友们打了个招呼。
“大家好,我是虞晚。”
台下稀稀拉拉响起掌声,讨论声不绝于耳,一些人好奇她是谁,也有人认出她是傅知尧的秘书。
林蕊解开她方才卖的关子:“可能胡记者会好奇为什么我说虞主管上台你的字板可以罢工,你可以猜一猜?”
胡记者了然,他将字板放到脚下,看向虞晚:你会手语是吗?
虞晚点头。
她将话筒还给叶光羽,微笑用手语回应:只学了不到五年,请多指教。
胡记者笑起来,周围再次响起掌声,这次掌声稍微大了些。
傅知尧没有离开,站在舞台幕布后,身形隐匿在周遭的黑暗中,这个角度,只看得见虞晚被聚光灯照射的背影。
她今日难得穿着裙装,灰色的女士西服套装,A字包臀裙裙摆过膝,露出细瘦的小腿,脚下一双裸色高跟鞋,隐隐显出优美的肌肉线条。
第55章
因为两人在比划手语,会场内一时变得极为安静。
简单聊过,胡记者开始提问,提问对象并非虞晚,而是叶光羽,虞晚在一旁默默充当翻译。
虞晚的翻译十分流畅,几乎能做到和胡诚的手语速度同步,她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问题,但叶光羽觉得有问题。
方才林蕊的介绍中,虞晚的职称都变了,从秘书变成主管,林蕊会这样说难道是故意抬高虞晚,想要巴结她吗?当然不是,肯定是得到了某个人的授权,或者说,那个人就是傅总。
于是,在回答了胡诚的两个问题后,叶光羽将胡记者有关泽域和傅氏合作的提问引到虞晚身上。
论对泽域和傅氏合作项目的了解程度,他不及虞秘书。
胡诚这才将注意力落到虞晚身上,从他开始提问就像透明人一样站在旁边静静翻译的虞晚。
他不需要担心自己的手语被误翻,台上电子屏幕实时更新虞晚的翻译语句,比起他比划的词汇,丰富完善了更多。
叶光羽的谦让不由得让胡诚对虞晚的实力重新审视。
一个年轻得过分的主管,能接住他的提问吗?
胡诚看向虞晚,因为虞晚会手语,他不需要放慢速度让她有多余的时间慢慢翻译,提问更加流畅,也因为对她的质疑,提问格外尖锐。
胡诚:众所周知,泽域一向主攻高端医疗服务,服务对象多为富豪和官二代,即有权有势的人群,此次泽域和‘好医生’平台合作,归根结底是为了更好赚群众的钱,所谓互联网医疗,说是提供及时、便捷的线上诊疗,但线上诊疗就能保证百分百的准确吗?谁为这个准确负责?医生?平台?还是赚钱获利的你们?如果大家被有意引导,没病也去医院看,岂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和泽域的合作意义在哪里?
胡诚的问题密集且棘手,叶光羽视线从身后展现胡诚提问的屏幕上收回,微微蹙眉看向虞晚,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抛话题给虞晚的决定。
正思考着要如何替虞晚救场回答,就看到虞晚接过林蕊主持递来的话筒,目光落到胡诚身上。
虞晚平静开口,这回没有再用手语:“胡记者,如果有人告诉你,只需要十万块钱就能让你正常开口说话和倾听,你会付这十万块钱吗?如果有人告诉你,只需要十块钱就能检查你能不能正常开口说话和倾听,你会付这十块钱吗?如果有人告诉你,不需要钱就能让你正常开口说话和倾听,你会相信对方吗?”
胡诚不需要仔细观察虞晚的口型,荧幕上的字已经替他准确展现。
他神色有片刻诧异,因为虞晚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让他一瞬从提问者变成了被提问者,身份的对调有些突然,胡诚一时没反应过来。
理解完虞晚的意思,他道:这和我的提问有关系吗?
虞晚微笑,眼神澹和沉静:“当然有。”
“胡记者应该听过一句话‘小病拖,大病挨,重病才往医院抬’,这句话反映了我国当前群众对疾病的态度,绝大多数人都是讳疾忌医,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医院,身体出了点毛病,大多数人觉得抗一抗过几天就好,何必花钱,何必花冤枉钱。如果这时候出现人说能看病,不要钱,免费的,再推荐一大堆药物让病人去购买,大家会觉得是骗子,不会相信。但如果有专业的医疗平台,只需要付一个就诊费,就能足不出户对自身病情进行一个简单的判断和诊治,你会介意出那十块钱吗?如果十块钱的就诊结果不乐观,你跟从平台推荐去相对应的三甲医院检查,医生告诉你需要做一个手术,十万块钱就能恢复健康,你会吝啬这十万块钱吗?”
虞晚的回答循序渐进,整个人表情没有太大波澜,却并不让人觉得冷漠,这大概和虞晚的长相有关,她不属于五官深邃浓艳那一挂,更像是山涧的清泉,缓缓无声侵入,是一个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备心的长相。
虞晚继续说:“很多时候,我们看病,其实是为了求一个安心,大家害怕的不是疾病本身,而是没有希望,只能等死。泽域属于高端医疗没错,可如果有这样靠谱的高端医疗平台,能给我们治愈疾病的希望,你还会觉得‘好医生’平台仅仅是为了牟利而存在的吗?”
“我想,我们傅氏和泽域合作,看中的就是那份能给人带来希望的昂贵。”
台下一片静默。
胡诚愕然,须臾,无奈摇了摇头,第一个拍起手掌,脸上表情从最初的不以为意变成欣赏,其他新闻记者像是才反应过来,跟着鼓起掌,这回掌声比先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经久不息地回荡在会场内。
虞晚没有被现场态度转变的情绪裹挟,心绪平静,眉宇淡然,紧跟着回应了胡诚话题里有关医疗资源浪费问题,以及线上医疗平台管理问题。
这些她们在开会时就讨论过无数次,有一套应对的话术,而虞晚之所以能不矜不盈地说出来,归根结底是对项目线下医疗资源整合的自信。
互联网医疗具有一定前瞻性,线上医疗诊断服务不是重点,这背后医疗治理体系的优化升级,互联网、医疗、医药、相关部门的携手,战略性合作对医疗资源分配不均的改善才是重点。
虞晚的回答其实并不完美,因为某些落后地区的家庭就连拿出十元就诊费都困难,可难道因为这种困难,平台和有关部门便放弃不作为吗?
道路是人走出来的,河是摸着石头过的,这也是‘好医生’平台需要改进的地方,她不会一味掩饰。
解答完胡记者的问题,虞晚在掌声中微微弯腰鞠躬,将话筒交还给林蕊,转身下台,发布台的灯光穿过她柔软的发丝,温润的光落在她眼睫上,光影勾勒出她纤细挺直的脊背,整个人宛如在发光。
傅知尧看到虞晚脸上缓缓绽放的笑容,犹如青山远黛的脸庞朦
胧柔美,让傅知尧迟迟无法将视线转移。
这样的场景让他想起亲子运动会,虞晚将傅许安高高举起的场景,眼眸中渲染的春光,想起了在港城的那个雨夜,虞晚眼眸中沾染的虹光。
傅知尧喉咙一阵发紧,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扑通扑通,几乎震耳欲聋,他甚至有种呼吸不畅的痉挛和刺激感,令人颤栗的电流从脚底传到大脑,傅知尧放在身侧的手掌紧了又松,心脏跳动的速度仍旧没有恢复。
这样心跳无端加速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不止一次。
他不对劲。
看样子,要抽空去周瞿洋那边看看。
卫羡欢呼出声,一把将虞晚抱住:“虞晚,我就知道你可以!太棒了!那些话开会的时候我好像都听过,但你是怎么记住的!”
虞晚笑着接住卫羡的拥抱,“好记性不如烂笔头,我不是还整理了一遍会议记录吗?”
卫羡挽着虞晚胳膊,冲关彦轩显摆,洋洋得意:“某些人啊,有眼不识珠,眼睛没有用可以捐了。”
虞晚:“……”
还是卫羡姐厉害,她就不敢这么挑衅关总监。
关彦轩看着虞晚,又看了眼在虞晚下台前急匆匆转身离开的傅知尧,唇微微张开又合上,最终一句话也没说。
他知道他和虞晚没什么可能性,所以除了生日送的那束花什么都没做,但让他去告诉虞晚傅知尧的异常行为?
抱歉,他做不到。
新闻发布会成功结束,剩余的收尾工作有专人处理,加上庆功宴是在晚上举办,虞晚今天下午也不需要回公司坐班,收拾好东西预备回家休息,在家里处理工作。
刚收拾好,廖佑林助理敲门进来,发出邀请:“廖总说马上要回港城了,想请您还有傅总单独吃一顿饭。”
请她?这话不该是对老板说吗,她的同意与否什么时候排在老板前面了。
虞晚看向傅知尧,征求他的想法。
傅知尧还坐在沙发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看到虞晚和廖总助理投来的目光,微微一怔。
助理微笑重复了一遍。
傅知尧这才回神,他站起身,装作自然地整理了一下西装,看向虞晚:“那就去吧。”
他大概猜到了廖佑林请虞晚吃饭的原因。
傅知尧大踏步往门外走,留给虞晚一个恣意潇洒的背影。
虞晚拎上装满文件的公文包,将公文包交给蔡秘书,随后快步追上老板。
不知为何,从发布会结束,虞晚就感觉傅知尧有些不对劲,比起先前过分沉默了些。
倒不是说之前的傅知尧是个话痨,而是,她回答完胡记者的提问,作为老板,难道不该对她的表现进行一个简短的点评或者总结吗?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面对媒体记者,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对傅氏企业形象造成损害。
还是说她的表现已经达到了让他叹为观止的高度了?
怎么可能。
比起这个,她更愿意相信老板是中邪了。
不然怎么一对上她的目光就和被烫到一样转开视线,一句话也不说。
虞晚偏头小心翼翼打量傅知尧,傅知尧修长的指骨抵在下颚线处,视线落在车窗外,敛眉思忖,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虞晚的目光。
两人很快抵达廖佑林定好的餐厅,门一打开,虞晚就看到了廖如萱,她瞪大眼,惊喜道:“小萱,你来海市了?”
廖如萱踮了踮脚,小脸上是藏不住的雀跃,抬手说:你上回说我来海市,你就带我玩,还算数吗?
虞晚蹲下身,视线和廖如萱齐平,她笑着回答:一直都算数。
今天新闻发布会结束,医疗项目合作的事情暂告一段落,她有将近三天的假期可以好好休息,当然有时间。
虞晚看向廖如萱身后的男人,站起身问好:“廖总。”
“虞秘书。”
看到跟在虞晚身后进来的傅知尧,廖佑林抬手做了个请的动作,“傅总,既然人到齐了,我就让他们开始上菜。”
傅知尧颔首。
看到廖如萱,基本确定了他的猜测,对廖佑林的戒备心稍稍放低,坦率落座。
包厢宽敞,座位多,他和虞晚中间差不多隔着四个人的距离,只能看着她和廖如萱说悄悄话。
这顿饭吃的没有虞晚想象中那么难熬,因为不需要谈工作,双方情绪都比较放松。
加上泽域和傅氏双方合作关系的确定,廖佑林在这十几天的实地考察中刷新对傅氏发展量级的认知,高高在上的姿态得到极大程度的改善。
第56章
吃过饭,廖佑林将此次请虞晚吃饭的目的说明。
他脸上没有最初的轻浮,正经了许多,但话说出口,一如既往让人觉得讨厌。
廖佑林:“我们是明天上午十点半的飞机回港城,因此虞小姐可以随意支配今天下午的时间,但廖如萱身边必须有保镖的陪同,不能离开保镖视线范围内五米,出了问题,我很难和老爷子交待是其一,虞小姐能不能承担起责任是其二,我想虞小姐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怎么做。另外,廖如萱除了不能说话,心脏也不太好,剧烈运动或者刺激性项目完全是禁区,同时太过强烈的紫外线会让她浑身起疹子,喉咙水肿呼吸不畅,除了下雨天,她无法待在有阳光的地方,你们下午的活动最好是在室内,食物方面廖如萱忌口不多,阿姨会提醒,不过,外面小吃摊上的食物还是不要让她吃,出问题处理起来很麻烦的……”
这些事情廖佑林这个做大哥的没少被老头子逼着干,清楚得不得了,但他怕虞晚不清楚,虞晚不清楚,最后遭殃的还是他。
叮嘱完注意事项,廖佑林看了眼廖如萱,廖如萱顺从地捂住耳朵。
廖佑林这才继续说:“虞小姐不必觉得委屈,事后司机去接廖如萱时你可以获得一张两百万的支票,算是感谢。”
傅知尧不悦皱眉。
一张两百万的支票就想衡量虞晚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廖佑林还真是记性差,要脸两个字都不知道该怎么写。
但傅知尧没开口,就像是当初拒绝他送的珍珠首饰一样,他知道虞晚会处理好。
和傅知尧想的一样,虞晚内心没啥波澜,她摇头拒绝了支票:“答应小萱她来海市就陪她玩是我先前说好的,不需要任何金钱上的感谢,不过呢,既然廖总诚心诚意想出钱,那就将下午游玩的费用和邮费付了吧。”
廖佑林皱眉:“邮费?”
廖如萱看到虞晚朝她比划手语:告诉他,我们下午准备去哪里玩?
廖如萱将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抬头看廖佑林,对上男人漆黑冷漠的眼睛。
她其实不喜欢廖佑林这个大哥,她也知道廖佑林不喜欢她,但如果不是廖佑林在海市,爸爸是不会允许她来找虞晚玩的。
廖如萱说:我和虞晚姐姐下午要去陶艺店,我想捏个漂亮的杯子送给爸爸。
一旁保姆贴心为小小姐翻译。
廖佑林看了眼虞晚,大手落在廖如萱脑袋上,将廖如萱推到虞晚身边,“那就麻烦虞小姐照顾她了,你说的费用,直接找小曹。”
曹助理在廖佑林身后朝虞晚点头,两人早在之前就交换过联系方式。
有廖如萱在,虞晚不需要另外打车,她牵着廖如萱,同傅知尧告别,坐进黑色保姆车,消失在傅知尧视线范围内。
傅知尧转过身,对上廖佑林带着促狭笑意的脸。
廖佑林眉梢动了动:“傅总是从哪里挖掘到虞秘书这样的人才,可惜就是没什么背景,还远在海市,否则,我不介意和她谈一段真挚的恋爱。”
傅知尧眼底情绪骤然变得冰冷,语气难掩讥讽和警告:“虞晚是我秘书,有自己的工作和追求,不是你臆想的对象,廖总要是学不会怎么正确夸赞人,我可以出钱替廖总报语言班,廖总不必觉得委屈,两百万的支票我还是出得起。”
傅知尧一动不动盯着廖佑林,眼眸漆黑阴沉,充满压迫,比上次婉拒合作时说的话更直白不留情。
廖佑林不由微微挑眉,敛了心神,笑着扯开话题:“随便说说而已,傅总别当真,我只是很喜欢虞秘书今日发布会上的表现,出乎人意料的镇定呢。”
傅知尧没回答廖佑林的话,虞秘书的优秀还需要他盖棺定论?
让虞晚全程参与项目不是让她来打酱油的,如果虞晚上了台只会傻站着,他才会失望,不过有一点廖佑林没有说错,虞晚的表情的确出乎他意料。
虞晚带着廖如萱去了预约好的陶艺店,店内环境干净整洁,还有单独的包间,不必担心被其他人打扰。
两位穿着常服人高马大的保镖坐在包间角落,沉着一双眼四处梭巡,不苟言笑。
虞晚没觉得不自在,毕竟这是他们的工作,都是打工人,能理解。
但店长显然有些慌,他教会虞晚使用拉坯机和各种刮坯工具后就迅速从房间里溜了出去,一刻也不敢多待。
虞晚和廖如萱都是第一次做陶艺,外加店长说当天拉好的坯体最好风干两天再上色,于是两人打算共同捏一个杯子玩玩,上色涂鸦就用店里晾干的半成品。
两人捏着泥巴,腾不出手,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交流,拉坯机转速太快,坯体捏歪了,刮坯太用力导致坯体削去半边都能逗得两人哈哈大笑,廖如萱发不出声音,但她笑得眼睛弯弯的,一双眼明亮活泼。
角落里坐着的保镖尽职将两人笑哈哈的场面录下来发给远在港城的廖冠儒。
忙忙碌碌一个多小时,两人最终捏了个歪七扭八的杯子出来。
廖如萱有些沮丧,虞晚捏捏她的脸:没关系,我可以用它当笔筒,装我的签字笔,很实用的。
廖如萱这才笑起来。
两人去店长那边挑选可以直接上色的坯体,虞晚选了两个盘子,打算画好后一个送给廖如萱,一个送给傅许安。
傅许安不知从哪里得知她生日,生日当天给她快递了一件白T恤,背后画着三个人,正是那次亲子运动会的场景。
傅知尧和她同时侧过脸看她,傅许安则高举金灿灿的奖杯,画面最上方用五颜六色的彩笔写道:虞晚,生日快乐!!!
傅许安笔触童真不失绘画功底,简单的线条组合就能轻而易举表现出人物特质,十分抓人眼球,虞晚觉得傅许安很适合当艺术家。
选定好坯体,两人开始上色,这回交流就没那么多阻碍,两人陆陆续续聊了许多话题,虞晚不理解的手语,就让廖如萱打字交流。
说着说着,就提到了虞晚小时候的事情,虞晚告诉廖如萱自己是在孤儿院长大的。
廖如萱明白孤儿院的含义。
她的身体不好,每天都在家上学,周末的时候可以玩玩手机,看看电视,她在电视上看到爸爸参加慈善活动的视频,知道孤儿院是专门收留没有父母亲人养育的孩子。
廖如萱看着虞晚,她正低头认真用画笔上色,脸上没有丝毫悲伤。
她问虞晚:你想找到你的爸爸妈妈吗?我可以让我爸爸帮你。
虞晚稍愣,片刻,微微摇头,“不用。”
如果她是个对自己身世一无所知的孩子,她或许会期待父母,会思考他们是不是处于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将她抛弃,就像小时候,每日等待孤儿院大门打开,幻想下一秒出现的是她的亲生父母,微笑着要接她回家。
家这个词太广泛了,虞晚以前觉得有父母家人才算家,现在觉得她自己一个人也是一个家。
陶艺制作完成已经是晚上七点多,虞晚没去参加庆功宴,和廖如萱一起吃了顿晚餐,告别的时候廖如萱紧紧抱着虞晚不肯松开。
虞晚蹲下身看她,目光温柔:我们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你可以随时给我发消息,我不一定能及时回复,但我忙完工作就会回你,所以距离不是问题。
廖如萱着急了,手飞快动作:那你辞职,来港城和我住,我让爸爸给你发工资。
虞晚笑着摇头:不行,做不到的事情我不会答应,但等我休假,我就去港城找你玩,我还没坐过落日飞车呢。
上次出差遇上雨季,整日待在酒店,一次都没出门逛过,她也很遗憾。
廖如萱知道虞晚一向说话算话,抿着嘴唇,不情不愿答应了她。
委屈的小表情将虞晚逗笑,她捏捏她的脸,哄她:我再给你表演一个魔术,想看吗?
廖如萱点头。
虞晚重复了第一次在廖如萱面前表演魔术的动作,手指翻飞舞动,最后往廖如萱脑袋后一抓,张开掌心,一只毛茸茸可爱的的熊猫挂件在廖如萱眼前随着链条晃动身体,小熊猫怀里还抱着一根绿油油的竹子。
廖如萱惊喜地睁大眼。
是她喜欢的熊猫,她今天给杯子上色画的图案就是熊猫!
廖如萱开心收下礼物,被保镖抱上保姆车,车窗下降,廖如萱同虞晚挥手说拜拜,不忘强调:记得来找我玩!
“好。”
虞晚点头,目送保姆车远去,刷脸进了小区。
进门时,手机屏幕被无意点亮,虞晚看到了一条来自老板的未读消息,在她发消息请假不去庆功宴后半小时发来的。
老板:【到家了吗?】
虞晚关上门,赶忙回复:【刚到家,才看到老板您发的消息,谢谢老板关心。】
这次不到一分钟傅知尧就回了消息。
照旧一个嗯,看不出什么情绪。
虞晚盯着那个孤零零的‘嗯’字,抿了抿唇,笑着收起手机去洗澡。
洗完澡,一身疲惫跟着卸下,虽说下午的活动不需要消耗脑力和体力,但不知是不是生理期要来了的缘故,虞晚格外腰酸。
收拾利索回到卧室,虞晚戴着腰部按摩仪和防蓝光眼镜,对着电脑处理剩余的工作,忙碌到十一点半才解决完,仔细检查过一遍,确认没问题,设定明天十点半的定时邮件发送到傅知尧邮箱,这才合上电脑。
睡前,虞晚习惯性刷会购物软件,刚点进去,软件跳出推送弹窗:中秋节要到了,给爱的人提前准备一样惊喜!
虞晚记起,老板的生日似乎就在这个月月底,她退出软件查看日历,再次确定。
是上回和傅许安聊天时,傅许安提到的,虞晚顺手标记到日历上。
想到老板平日里的大方,以及工作上对她的提点,虞晚决定送老板一份生日礼物,就和转正请老板的下午茶甜点一样,不用多么昂贵,能表达她的感谢和心意就好。
确认距离老板生日还有半个月时间,虞晚放下手机,安心投入梦乡。
第57章
翌日十点半,开车前往医院的傅知尧收到一封邮件提醒。
等绿灯的时间,傅知尧点开看了眼发送人,果不其然是虞晚。
重要文件和会议纪要从不用他催,当天或者隔天上午就会送到他面前,实在忙不过来虞晚会提前和他沟通,告诉他预计完成时间,只要说了时间范围,虞晚必定会在那之前将文件发送给他,让人十分省心。
半小时后,车子抵达医院,停好车,傅知尧大步朝周瞿洋办公室走。
周瞿洋是个读书很厉害的人。
十六岁进入大学,没有选择家人期望的经商路线,坚定地读了自己喜欢的医学,本硕博连读,二十八岁就成了私立医院的主治医师,专攻心血管疾病,成为主治医师的今年,已经独立主刀过不下十场手术,毕竟年纪小,许多患者家属并不信任,平日里都是给经验丰富的主刀医生打下手,负责给伤口缝合,缝合技术娴熟老练,不少医生私下称呼他为一言不合就能回家继承家产的缝合大神,也有因为他长相和性格喊他玉面菩萨的。
不过这些称号周瞿洋并不知情,他一向不怎么和医院里的医生聊工作之外的事情,工作之余最喜欢做的事情大概就是研究文献,时不时发表一篇核心期刊,再被知名高校邀请去开讲座,工作安排比傅知尧还要密集。
两人见面频率并不高,
周瞿洋偶尔来市里开会,路过他公司会问问他,傅知尧有时间就会赴约,坐一起聊聊近况,分享分享生活。
走到周瞿洋办公室,里面已经有人了。
一位穿着打扮讲究的年轻女人站在周瞿洋对面,积极推销手中的保温桶,眼眸柔情似水。
“周医生,这是我今天早起专门熬的鸡汤,特意选的农家散养走地鸡,文火炖了五个多小时,绝对入味好喝,里面还加了滋补的党参和黄芪,像周医生你经常熬夜加班,喝这个汤最合适了,身体要是缺少营养会没精神的。”
周瞿洋摇头,拒绝女人时神色依旧温和:“文小姐,真的不用,现在是上班时间,我正在工作,而且医院有规定不能收病人家属的好处。”
文小姐着急解释,脸蛋躁红一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对周瞿洋有意思:“这怎么算好处,这是……这是我对周医生的感谢,如果不是你,我的妈妈可能还要经受病痛折磨,周医生你收下吧,不然我就只能倒掉!”
周瞿洋并不会被她短短几句话威胁,看到门口一脸看好戏的傅知尧,礼貌提醒文小姐。
“文小姐,你去看看文女士吧,想必她很高兴喝到你亲手煲的鸡汤,我这边还有病人要看诊,就不送你了。”
文小姐扭头,注意到站在办公室门口高大俊朗的男人,男人五官立体深邃,狭长的眼眸中情绪疏离,比起周医生的俊朗温柔,这位男人看起来格外冷戾不好惹。
文小姐也怕被其他人看出自己的纠缠,讪讪收回保温桶,依依不舍道别:“既然周医生有病人我就不打扰了,我先去看我妈妈。”
“嗯,慢走。”
办公室门合上,傅知尧走进来,坐到周瞿洋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直言不讳:“她撒谎,那鸡汤不是她煲的,是她家阿姨煲的。”
“我知道。”周瞿洋给傅知尧倒了杯茶水,温声提醒:“小心烫。”
傅知尧困惑:“知道不是你还拒绝得那么温柔?”
周瞿洋坐下来,解释:“你可能没看到,文小姐手指上有烫伤的痕迹,说明她尝试过,但可能是不好喝,觉得拿不出手,所以才让家里阿姨帮忙煲的吧。”
傅知尧一顿。
这就是听到心声的弊端,他不再浪费力气去观察他人的言行举止,仅仅只凭心声就判定一个人的好坏。
傅知尧眉梢微动,掩去那几分错愕,直奔主题:“不说了,你心里有数就行,有问题找我,今天早点检查,中午一起吃饭?”
“好。”
傅知尧昨天预约的检查,周瞿洋今日上午查过房,将剩余的时间空出来。
他从电脑中调出傅知尧的病历,查看过往体检结果。
周瞿洋拿出专业态度,对傅知尧进行例行的询问:“你上次做全身体检是半年前,检查结果显示没有任何问题,心脏也非常健康,你最近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劲的,心脏不适时疼痛是如何表现的?”
傅知尧皱眉仔细回想,“说疼痛太过了,没什么疼痛感,只是偶尔心跳速度加快,和心悸有些像,另外最近注意力也有所下降,我开始觉得可能是因为工作疲惫,但去班加罗尔出差那几天高强度工作又一切正常,完全没觉得不对劲,回国后心悸和注意力不集中的情况再次变多,相当明显,偶尔还会有点烦躁和不爽。”
周瞿洋认真在病历上敲字记录,继续问:“没有诱因吗?比如心跳加速之前做了点什么,或者被什么画面刺激到。”
“没什么画面,平白无故就这样,再说了,我要是搞得懂我来医院干什么,做个CT检查一下,总能排除点原因吧。”
“嗯,那人呢?”
“人……你是说虞晚?”
虞晚两个字说出口,熟悉的心悸感迅速缠上傅知尧的心脏,彷佛提到这个名字心脏就开始加速,他眼皮颤了颤,指尖不自觉蜷缩。
说完,他罕见地沉默下来。
周瞿洋原本还在正常地输入症状描述,等听到傅知尧这句话,打字的手指缓缓停下来,目光看向傅知尧,冷静平淡地开口:“你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心脏了出毛病,也不是心悸或者注意力下降,只是因为有喜欢的人。
傅知尧脑子里冒出虞晚的身影,鼻腔里轻嗤一声,不以为意:“你是说虞晚?怎么可能。”
周瞿洋:“我可没说是谁。”
傅知尧:“……”
对上好友沉笃的眸光,傅知尧下意识挺直脊背,手握拳落在办公桌上,他清了清嗓子,开始条分缕析:“我不可能喜欢虞晚,她喜欢我还差不多。”
周瞿洋放下鼠标,一脸愿闻其详:“你说。”
傅知尧:“虞晚是个财迷,她喜欢赚钱,发奖金当天她会开心地请办公室同事喝下午茶,我也有份,她的手机用了四年多都没换,经常卡,后来给她换了个新手机,她隔天就给手机贴膜,套上手机壳保护,生怕把手机摔坏,珍惜得不得了。当然这并不是说她见钱眼开、唯利是图,重点不在这里,重点是我恰恰就是那个有钱人,我也是那个决定虞晚工资和奖金多少的人,按照虞晚现在每个月的花销数额,我的资产足够她花十辈子都不止。”
周瞿洋点头-
【确实,知尧确实是个有钱人。】
傅知尧像是找回自信锚点,继续说:“虞晚喜欢长得好看的人,看见长得好看的人就会偷偷摸摸打量对方,一副移不开眼的模样,而我,你知道的,我大学时走路上就有星探给我递名片,想让我当明星,说什么凭借我的样貌一定能火爆全球,成为SuperStar,被我严肃拒绝了,因为我对当明星没任何兴趣。”
周瞿洋再次点头-
【知尧长得确实好看。】
傅知尧话语更从容:“虞晚三月份入职公司,三月中旬进了总裁办,我就是她的顶头上司,排除加班,一周至少五天会见面,她几乎总能看到我这张脸,人是很少会对美丽的东西视觉疲劳,喜欢上我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周瞿洋:“……”-
【不喜欢虞晚,但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对她的观察细致入微,奇怪的不喜欢。】
听到好友这句心声,傅知尧满腹打好草稿的借口忽然停止输出,他表情微滞,面上镇静淡定,全身神经却在滚烫沸腾,大脑内紧绷的弦彷佛在一根根断开,重现了他这段时间的异常反应。
他记得每一个场景里虞晚的神态和表情变化,看到虞晚呆呆的表情他会控制不住嘴角上扬,得知虞晚有交好的男性忍不住地猜测是谁,知道关彦轩喜欢虞晚时心头莫名烦躁,看到虞晚从舞台上走下来心跳无端加速,担心虞晚会被廖佑林算计同她一齐赴宴,又掐着她回家的时间点给她发消息询问是否安全到家。
这些,哪一件属于他这个当老板的该做的事情?
不,应该说自从港城回来后他就变得不对劲,那时他将自己的别扭解读为发病难堪的一面被虞晚看到的正常反应,可虞晚生日那次该如何解释,他找借口让虞晚送文件,在提前订好的酒店内和她一起吃饭,特意绕路带她看那场盛大的烟花表演,在烟花结束后说出了他起初认定不会重复第二次的话,亲手打破自己给自己设定的规矩。
他……真的喜欢虞晚?
单身二十八年的傅知尧头一次思考起这个问题。
没有恋爱经验,也从不看言情类电视剧或者小说的傅知尧在拒绝和否认周瞿洋的猜测后沉思三天。
周二虞晚休假结束上班,傅知尧特意提前一小时去公司,不紧不慢走在虞晚身后,看她抬手,语声带笑和大厅前台小赵打招呼,步伐轻快地在闸机前刷卡,马尾在身后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前台小赵眼神灵光,看到傅知尧,正要热情开口喊傅总,被傅知尧抬手打断,小赵噤声,捂着嘴巴连连点头,看着傅知尧刷卡跟在虞秘书身后往电梯区那边走。
小赵眼睛骨碌转了一圈也
搞不懂傅总要干嘛,难不成一大早跟在虞秘书身后就是为了突击检查她工作有没有到位?
可现在还没到员工正式上班时间啊,傅总果真恐怖如斯。
第58章
电梯区地板光滑整洁,最里面的电梯是傅知尧的专属电梯,上班时间还没到,此时电梯区空无一人。
虞晚选了距她最近的那部电梯,站在电梯前安静等待,时不时抬手调整一下肩上包带的位置。
普通的黑色单肩包,包里装着她的电脑、笔记本、便签,还有眼贴、消毒纸巾、漱口水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有需要的时候里面甚至能掏出一卷胶带,简直像个小型百宝箱。
她的脸上没了上周加班的疲惫,看样子,这三天假期她应该休息得很好。
和泽域合作的新闻发布会结束,虞晚回答胡记者的场面不出意外上了热搜,大方得体的表现为傅氏博了一波好感,医疗平台的合作项目也备受业内关注和看重,好些投资机构找上门想要分一杯羹。
公关部这几天都在处理这件事,除了防止舆论朝负面方向发展,也是为了保护虞晚的个人隐私不被泄露。
但网上的风风雨雨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虞晚。
不过这很正常,据傅知尧观察,虞晚很少上网娱乐,对手机或其他娱乐设施并不上瘾,唯一玩的解压小游戏就是数独,经常在午休时玩,一局玩到一半就会打哈欠,这时她便会放下手机,将座椅放低些,靠在上面睡觉,折叠的小毯子铺开,盖好,偏头睡得安静恬然。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虞晚,傅知尧一怔,心头不由自主开始慌乱。
但慌乱中反倒生出另一种欲盖弥彰的坦然,他冷静下来,理清思绪,他关注虞晚其实很正常。
虞晚是他的秘书,还是女性,他的关注源于他对她的未知——
他听不见她的心声,因而习惯性地观察她的表情,她的动作和神态变化,这些可以帮助他更好地了解她,从而判断她适不适合当自己秘书。
只有深入了解,才能下定论,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而他已经验证了,虞晚非常适合当他的秘书。
想到这里,盘亘在傅知尧心间的困惑仿若拨云见日,他对虞晚的格外关注不过是因为她是自己秘书,不是他喜欢她,也不是她喜欢他。
抛开这些,两人就是非常正常的上下级关系。
没错。
傅知尧想通一切,激动之处还打了个响指。
声音吸引了前面的虞晚,她转过脸,看见傅知尧,诧异喊出声:“老板?!”
傅知尧脚步蓦地乱了起来,颇为狼狈地四处找寻掩体想要躲避,可周围除了垃圾箱就只有电梯中央的一株天堂鸟绿植,高度甚至不到他肩膀,完全遮不住他。
傅知尧眼眸中惊慌一闪而过,虞晚已经走到他面前,他抬手握拳放在嘴边,视线有些飘忽,强装镇定开口。
“虞秘书。”
“早上好老板,你今天来公司这么早是有事情要处理吗,还是我周六的工作汇报有问题?”
虞晚开口就是工作,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异常,傅知尧松口气之余莫名有些憋闷,他迅速恢复冷淡表情,抬了抬下巴示意虞晚跟上他脚步,刷了专用电梯指纹。
虞晚不是第一次借老板的光使用总裁专用电梯。
总裁专用电梯和普通员工电梯没什么太大差别,非要说的话,那就是老板的专用电梯更宽敞,电梯壁上挂着一只香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看起来十分有格调,听起来更厉害。
电梯缓缓上行,两侧金属厢壁光可鉴人,让他不需要转头就能清楚看见虞晚的表情。
她今天化了妆,妆容并不艳丽,简单的粉底和口红,似乎还去理发店修剪了头发,发尾烫成带有自然弧度的卷发,扎成低马尾,温顺地耷在她轻薄纤细的背上,胸前工牌戴得整齐,上面的照片是她入职时拍的,穿着白色衬衫,发丝全捋到耳后,露出白皙的一张脸,一双大眼睛漆黑明亮,看起来就很好骗。
和如今的她相差有些大,现在的虞晚眼睛里偶尔会流露出一些狡黠灵动的神情,不再死板呆气,拧眉思考时专注认真,整个人气质干净澄澈。
傅知尧可以肯定虞晚不属于一眼惊艳的类型,这点他在初见虞晚时就清楚,但现在,他的目光落在虞晚身上,迟迟无法移开,像是有人谁在虞晚身上安装了吸铁石,牢牢将他注意力把控住。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三十九层,将傅知尧注意力唤回。
在傅知尧走进办公室前,虞晚叫住他,“老板,今天早餐你想吃什么,法棍低温牛肉三明治可以吗?”
傅知尧没有回头。
“可以。”
办公室门无声合上,虞晚松口气。
方才在电梯里,虞晚能感受到老板目光在她身上的停留和观察,心头跟打鼓似的,差点连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而她又不敢光明正大和老板对视,询问老板看自己干什么。
难不成是换新发型被老板看出来了?
虞晚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卷发,这卷发说来话长,上个月傅知尧让她去考驾照,虞晚报名后一直没时间去学,这几天休假,虞晚连着去了三天,在驾校认识了一位热情洋溢的姐姐。
这位姐姐家里开理发店的,口才相当好,在驾校也没少开拓客户资源,听说她从没摆弄过自己头发,练车那几天没少劝她烫个头,烫发后的改变说得头头是道,驾校里男男女女几乎都去她理发店做过发型,虞晚实在抵抗不住对方的热情,花三百给发尾烫了个梨花卷,姐姐还免费送她了一次柔顺护理。
别说,发型一换,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虞晚早起刷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忍不住臭美地欣赏。
虞晚抬头挺胸,打开办公室大门,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一墙之隔,傅知尧默默收回有些冒犯的偷窥视线,单向可视不是为了在这个时候给他行方便的。
就在傅知尧给自己做完心理辅导,合理化异常行为的次日,傅知尧看到虞晚从楼下前台小赵那边接过一大束鲜艳娇嫩的玫瑰花,深红色花瓣映衬着虞晚的脸庞,显得肌肤格外白皙剔透。
大厅内不少人注意到她怀里的花,皆是一脸艳羡,虞晚则困惑地抱着玫瑰花往电梯方向走。
傅知尧跟在她身后,三两步追上她,同她一起进了空荡的电梯。
电梯门合上,虞晚看到站在她旁边的傅知尧。
“老板?”
傅知尧视线从虞晚手上的精致卡片上扫过,上面只有一句话:祝虞小姐天天开心森先生留
看字迹和署名,不是关彦轩,看花束风格,不是生日那天送白玫瑰和桔梗的男人,那又会是谁?
傅知尧拧眉,对上虞晚的视线,她犹豫片刻,忍不住出声提醒:“老板,你是不是走错电梯了?”
傅知尧不紧不慢收回视线,“节约用电不行?看不出来虞秘书还是个喜欢独霸电梯的人,个人空间感这么强?”
虞晚:“……”
行,那可太行了。
把总裁专用电梯拆了岂不是更省电。
虞晚按了三十九,电梯上行,封闭空间内,玫瑰花的幽香覆盖至傅知尧鼻尖,他眼角余光再次扫向虞晚,怀里的花束快比她人更宽,粗略估计六十多朵,朵朵芬芳馥郁,裹在黑色的包装纸里,尽管俗气,但胜在数量多,视觉冲击力大,不怪那些商家将红玫瑰和爱情挂钩。
不过,傅知尧仍是嗤之以鼻,看起来吸引人而已,追人手段太低级,也不过如此。
虞晚抱着玫瑰,一脸坦然淡定地等待,傅知尧瞄了虞晚好几眼,见虞晚没说话的意思,正要开口,电梯忽然停下,一位抱着厚厚一大摞文件的员工走了进来。
看见傅知尧和虞晚,连忙点头问好:“傅总好,虞秘书好!”
虞晚见她抱着文件不方便按电
梯,主动问她:“你去几层?”
“二十七层,谢谢虞秘书。”
“不客气。”
那位员工连连道谢,视线落在虞晚怀里的玫瑰花上,微微瞪大眼,但比起这个,更让她震惊的是,为什么员工电梯里会刷新大魔王啊!谁能救救她,她要不能呼吸了!
电梯上行过程中时不时有员工脚步匆匆进来。
别说是问虞晚,傅知尧和虞晚一个在电梯左侧一个在电梯右侧,要不是那些员工碍于他总裁的身份保持了点距离,傅知尧恐怕要体验他人生中除了大学时代再次和其他人挤一个电梯的经历。
更让傅知尧上火的是,接下来几天,虞晚每天上午准时收到一大捧不重样的鲜花。
原本傅知尧想以花束太多影响工作的理由叫虞晚进来谈话,问问情况。
但在这之前,虞晚动作迅速地将花拆开,打着行政部福利的口号,往每个部门办公室送了一份,鲜嫩的花枝搁置在透明的玻璃瓶里,冰冷的办公室也变得有生气,让傅知尧连个借口都找不出来
直接叫虞晚进来问是谁送的?
可他是个老板,当着员工面打听员工有没有追求者算什么回事?
这种没边界感的行为是老板会做的吗?
不会,所以他不做。
只是每天刷八卦小群的次数多了些罢了。
虞晚对傅知尧辗转反复的情绪一无所知,周末放假,虞晚约了陆随一起去孤儿院。
周六上午虞晚去了一趟陶艺店,将上色烧制好的四个陶艺作品取回家。
其中两个是寄给廖如萱的。
一个是她画的小熊吃饼干图案的盘子,一个是廖如萱自己画的小熊猫杯子,虞晚用厚实的泡沫包裹好,确保不会在运输途中摔碎,将快递费用账单发给曹助理,又给廖如萱发了一条消息提醒。
另一个小猫玩毛线团图案的盘子,虞晚是要送给傅许安的,同样仔细打包寄出去。
至于她和廖如萱一起捏的杯子,虞晚全涂上米白色,画了些简单彩色的斑点当装饰,在杯子底部写上YW两个字母,杯子实在有些歪,杯把手因为烤制裂开了一些,用来喝水是不太可能了,说不定哪天杯把手断裂就会摔碎,虞晚准备把杯子带到公司,放工位上当笔筒。
傅许安平日里玩手机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只有周末写完作业才可以稍微放肆些,外加虞晚工作日要上班,她和傅许安都是周末聊天,再联网打语音玩益智类的小游戏。
这还要多亏老板送她的新手机,换作之前,虞晚的手机早就要罢工。
趁着傅许安周末能玩手机,虞晚发消息告诉她快递已经寄出,顺便询问她傅知尧的喜好,想参考参考给傅知尧选个合适的生日礼物。
第59章
在询问傅许安之前,虞晚其实上网搜索过合适送男性的,高端而不过分昂贵的礼物。
结果光是送礼背后含义就看得她眼花缭乱:
送人领带,是想每天为对方系领带;送人腰带,是想把人栓在裤腰带上;送人剃须刀是想和他生活在一起;送手表是希望对方分分秒秒都想起自己……
虞晚一个头两个大,按照她和老板这上下级关系,基本就没什么可以送老板的了。
随便选一件送吧,虞晚又穷。
比如老板手腕上戴的表,可以做到每周不重样戴一年,赖言栩告诉她,老板的一只腕表可以在海市换套房,最贵的那只可以换江景大平层。
因此,虞晚纠结了一个多星期也不知道要送什么。
将快递发给傅许安,傅许安一连发了好几个可爱表情包表达开心,虞晚将目的说出来。
虞晚:【安安,那个……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你哥哥他喜欢什么?】
安安:【虞晚姐姐问这个干什么?】
虞晚:【你哥哥生日不是在这个月底吗,我想送他一份生日礼物,不过你暂时不要告诉其他人可以吗?】
安安:【好吧好吧,虞晚姐姐,我保密。】
安安:【我哥哥他喜欢工作!】
虞晚:“……”
虞晚:【有没有具体点的,就比如你喜欢吃糖果,喜欢亮晶晶的贴纸和发夹这种。】
安安趴在地毯上,看着手机上虞晚发来的消息,挠了挠脑袋,小腿翘起来在身后摆来摆去,一脸纠结。
她问一旁戴着眼镜处理平板上工作事务的马吟芳:“奶奶,我哥喜欢什么东西?”
马吟芳放下平板,“你问的还是别人问的?”
傅许安说了要替虞晚姐姐保密,便指了指自己,“我想知道的,哥哥生日不是要到了吗?我在思考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
马吟芳笑着看傅许安,一脸看透一切的表情:“哦?可是你之前送哥哥的不都是你亲手设计的生日贺卡吗,去年倒是送他了一个上色的石膏娃娃,被哥哥说太丑后气得发誓说明年绝对不会给他送礼物,怎么,这么快就忘记自己去年说的话了?”
傅许安鼓鼓嘴巴,一脸纠结,最后干脆耍起赖皮:“哎呀,奶奶,人都是会变的,我现在是八岁的傅许安,不是七岁的傅许安,我都读小学二年级了!”
马吟芳不再打趣她,“好好好,你哥哥喜欢什么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直接问他不是更好。”
安安撅着嘴,给虞晚回消息。
安安:【虞晚姐姐,我帮不了你,我不知道哥哥喜欢什么,他喜欢钱?不然怎么一直工作赚钱呢,他喜欢看书看报,早晨吃饭的时候他都会看报纸,他还喜欢锻炼,哥哥每天都锻炼,我小时候有年身体不好,他就天天叫我起床跑步,太讨厌了,冬天跑步好冷好冷的,哦,他还喜欢写字,经常对着一张纸写来写去,写完就丢到一边。】
安安:【虞晚姐姐,要不我直接帮你问我哥吧,我保证不告诉他是你想送他礼物,我就说我想送。】
虞晚无奈,老板那么聪明,直接问怎么可能瞒得住。
不过,看着傅许安发来的消息,虞晚倒是知道了送老板什么生日礼物比较合适。
她谢过傅许安,收起手机,公交车上电子播报音响起。
心爱孤儿院到了。
虞晚下车,和陆随在孤儿院门口碰上,两人聊着天一起走进去。
孤儿院还是老样子,红房顶的平层小房子,墙角边是林妈妈种的驱蚊植物,晒得焉哒哒。夏天天气热,孩子们都想待在空调房,尽管林妈妈限定了开空调的时间,但难免有小孩子因为温度变化身体不舒服,让林妈妈不得不取消每天下午吃冰棍,改成喝晾凉的解暑绿豆汤。
虞晚听说这件事,网购了超大的充气泳池,放在院里那棵大槐树下,装上刚没过小腿中部的水,在阳光下晒上一个上午,温度甚至有些烫手,午后太阳西斜,大槐树下就是天然的乘凉处,小朋友们可以随意在泳池里玩耍。
此刻,虞晚和陆随站在屋檐下看小朋友在泳池里玩耍。
年纪稍微小点的孩子被年纪大的孩子拉着,勉强在泳池里站稳,对面一勺水泼过来,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隙,在大孩子的指挥下随便用短袖下摆擦了擦,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胡乱泼。
各种自带的舀水工具,漱口杯、小水枪、洗脸盘和水勺轮番上阵,将泳池硬生生玩成了小战场。
水珠在阳光下洒落,像一颗颗剔透耀眼的水晶,欢笑声响彻整片前院,让看的人也忍不住唇角上扬。
林妈妈欣慰地笑起来,“还是虞晚你有办法,孩子们许久没这么
开心了。”
这段时间虞晚工作忙,没来孤儿院,好些孩子问她,问虞晚姐姐什么时候来,等虞晚真的来了,这群孩子又一个比一个害羞,谁也不敢上前和虞晚搭话。
虞晚回林妈妈:“我也是在网上看到的,孩子们喜欢就好。”
心爱孤儿院孩子不多,因为规模小,最初是个人资助诞生的收容所,后来才慢慢扩大,孩子一共二十八名,年纪从两岁到十七岁不等,院里常驻人手算上院长副院长以及做饭的田阿姨,也就三人。
虞晚仔细看了看,面露困惑:“林妈妈,怎么没看到林衡。”
那个眼睛黑亮,总是抱着一个小狗玩具,躲在柱子后面偷偷摸摸看她的小男孩。
“你说林衡啊,”林妈妈想起来什么,“你等等。”
她交代一旁的副院长看着孩子,带虞晚和陆随去了自己办公室,“我忘了告诉你,林衡前段时间已经被他亲生母亲接走了,亲子鉴定做了,手续流程齐全,一个没落,我们心爱也不能压着孩子不放,不过我们知道林衡母亲的信息和地址,会定期去做个回访。”
“那林衡……”
林妈妈笑:“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林衡,不,现在不应该叫林衡了,他现在和母亲姓,叫孟衡,孟小姐和前夫离婚后才知道她当年生下的孩子没有夭折,是前夫一家看孩子有生理缺陷,残忍抛弃的,孟小姐知道后联系了警局,提交DNA信息,这才找到孟衡,所以啊,你别担心,我看得出来,孟小姐对孟衡很上心,而孟衡,那孩子是在孟小姐来孤儿院十几次后主动拉上对方的手和她离开的,小孩子不懂为什么,但可比我们这些大人更知道谁是那个真正爱他的人。”
虞晚收起担心的表情,由衷地感叹:“真好。”
林妈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有些生锈的饼干盒,递给虞晚:“这是那孩子在后院挖到的,他交给了我,我打开看了,里面有你小时候的两寸证件照,还有一个本子,应该是你的日记本,不过我没看内容,你上回给我过消息没多久这个盒子就被孟衡找到,他也跟着妈妈回家了,我想这大概就是一种缘分吧。”
饼干盒也就巴掌大,虽然被林妈妈洗过,但外壳已经被锈腐蚀到不像样子,隐约能看到拓印的品牌信息,内里东西寥寥。
日记本只比普通便签本大一些,纸张质量不太好,因为潮气入侵,边缘泛黄起皱,那张小小的证件照也跟着褪色。
她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五六岁的模样,穿着深绿色的棉袄扎着枯黄的高马尾,脸蛋瘦得可怜,眼眶通红地看着镜头。
铁盒里除了日记本和证件照,还有一些她收集的糖纸,同样失去颜色,变成如废纸般的垃圾,几根彩色橡胶发圈死死和铁盒底部黏在一起,稍微扯一下,就裂成几段,最下面是一个红色白波点的蝴蝶结。
原来那只小熊上丢失的蝴蝶结在这里。
林妈妈看虞晚看得出神,将手中相册交给陆随,“我把空调打开,你们在我办公室里看,我去看看孩子,晚上留下来一起吃饭,那群孩子很喜欢你们。”
陆随:“好。”
两人坐在实木沙发椅上。
虞晚翻开土黄色日记本封面,内页第一面映入几个大字:yu晚和陆sui随
前面幼稚、歪歪扭扭的字一看就是她写的,后面的拼音sui上划了一横,那个整齐板正的‘随’应该就是陆随写的。
虞晚脸蛋一下躁红,她猛地合上日记本,扭头看向陆随,“你什么都没看到是吧?”
陆随眉目清润,笑着移开眼眸,唇角半弯:“嗯,我什么都没看到。”
虞晚:“……”
她将日记本放进铁盒盖好,拿着相册翻看。
陆随眸光重新落回虞晚身上,“你想知道小时候的事情?”
虞晚没隐瞒,“嗯,好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想回忆一下童年往事。”
虞晚翻到了一张募捐会上的合照。
舞台上的合唱团里没有她,也没有陆随,但另一页,时隔一年的募捐会上,她穿着黄色短袖和黑色短裤,戴着小黄鸭头套在舞台上表演话剧,陆随则是戴着皇冠扮演王子。
她又翻回那页合唱团合照,确认里面没有她,也没有陆随。
她指着合照问陆随,“陆随哥,这里面怎么没有我?”
陆随看了眼合照上方的时间,给出回答:“你五音不全,那位钱院长不让你上台。”
“……那我也可以做口型啊,总比不上台缺人好。”
陆随深深看虞晚一眼,认真解释:“的确可以只张嘴巴不发声,但问题就在这里,上了台,你唱得比谁都大声。”
那时钱院长总爱说虞晚嗓子眼儿里长着个喇叭,没少让虞晚捂着嘴去墙角罚站。
虞晚窘迫不已:“……那这里面为什么没有你?”
陆随愣怔半秒,眼底流露出对往昔的回忆之色,他笑了笑,“你不记得了吗?当时我和你一起躲在柜子里。”
因为虞晚被当时的院长钱妈妈禁止上台,陆随逃了领唱的机会,在表演前从窗户钻进钱院长办公室,拿到钥匙,打开关着虞晚的禁闭室,和她一起躲在柜子里。
小礼堂里童声悠扬,柜子里虞晚唱着五音不全的歌。
虞晚安静翻看着相册,一本相册看完,陆随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虞晚,你想找回你的亲生母亲吗?”
虞晚偏头看向他,心里觉得奇怪。
为什么是亲生母亲,一般人不该是问想不想找到亲生父母吗,而且,陆随怎么会和廖如萱问出一样的问题。
廖如萱就算了,她妈妈去世早,会问她这种问题情有可原,但陆随和她一样是被抛弃的,应该更能懂被抛弃的滋味,除非……
“陆随哥,你现在的家人对你不好吗?”虞晚问。
陆随一时有些恍神,他眼睫轻轻颤了颤,空调凉风侵袭笼罩,指尖失温到有些发白,虞晚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被太阳晒得绵软蓬松的云朵,彷佛只要他说不好,她就会拉住他的手,像小时候一样,将他从柜子里拉出来,乐此不疲地推着他坐秋千,一遍又一遍地问他高不高。
陆随控制着表情,调动起唇部肌肉,露出一个对着镜子调整过无数次的完美微笑表情。
他轻轻弹了下虞晚的额头,语气故作夸张:“想什么呢?要是对我不好,我会有属于自己的车吗,告诉你吧,那辆雷克萨斯要二十多万,贵吧!”
虞晚没有笑,静静看着他,眼眸澄澈,有种看透一切的平静和悲悯,对上这样的视线,陆随感到一股狼狈到想要逃离的心痛。
然而最终,虞晚什么都没说,她合上相册,“陆随哥,人都是很贪心的,想要钱,也想要爱。”
“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已经有钱就很知足这种话,我们要贪心点,就像是过生日许愿,这也要,那也要,全部都要!”
第60章
傅知尧生日那天是周三,工作日的生日和平日没什么区别,傅知尧照常准点来公司处理工作,但孙柠那边和老板有关的快递多了一大堆,基本都是合作过的公司或客户寄来的礼盒。
虞晚负责将快递拆开,分类礼盒并标记好日期和物品信息,同时将送礼的客户名单登记,方便下次回礼。
这些事情虞晚做起来驾轻就熟,做完,忙忙碌碌和蔡秘书将礼盒搬进储藏室。
蔡秘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虞晚,储藏室被你收拾过吗?怎么和我之前进去的时候不一样。”
虞晚点头:“也不算收拾吧,每次进去的时候就会顺手将一些东西整理整理,加上我早上来公司比较早,有多余的时间就会收拾收拾。”
蔡秘书朝她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太厉害了,你这精力,我掐指一算,要不了一年就能和林特助……,哦不,就能和林总一样功成名就。”
蔡秘书说着,还伸手神叨叨地做着掐手指的动作,虞晚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冷不丁对上门外逆光站着的傅知尧,米棕色双排扣竖条纹西装,金色领带夹别着同色系的领带,宽肩长腿,资本家气息十足地朝两人扫了一眼,“聊什么呢,说来我听听。”
虞晚笑容僵在脸上,她从傅知尧的话里听出了‘工作时间嘻嘻哈哈,扣工资’的警告,条件反射直起脊背,干脆利落道歉:“对不起老板,我们已经收拾好了,马上去工作。”
说着,锁好储藏室的门,和蔡秘书一起回到办公室,留下傅知尧站在原地拧眉沉思。
都知道那些礼盒是合作商送来给他祝贺生日的,难道不知道和他说一声生日快乐?
还是说生怕要花钱给他送礼物?
呵,前两天发工资不是拿奖金
了吗,此外,他特意走私人账户给她发了一笔奖金,怎么还是这么扣。
虞晚脚步匆匆回到办公室,手机上,孙柠发来消息,简单两个字。
孙柠:【晚,花。】
虞晚头疼,这位森先生已经连续给她送了将近两周的花,这周更是不得了,除了花束,还有外包装印着奢侈品logo的快递箱,里面装着的,要么是项链耳环这类首饰,要么就是口红、眼影等美妆用品,不是单一色号,而是系列全部色号,快递箱都巨大无比一个。
翻看她和孙柠的聊天记录,除了日常聊天和购物链接分享,就是和森先生送的东西有关。
孙柠的语言逐渐从激动变为麻木。
孙柠:【虞晚!又有你的花,今天是白色芍药!】
孙柠:【虞晚,你的花!今天是苹果杰克!】
孙柠:【虞晚!花!粉洋桔梗!】
……
到最后就是简单两个字。
晚,花。
虞晚起身去孙柠那边,主要不是为了处理花,主要是为了处理快递送来的东西,虞晚认真查看快递信息,今日送来的是昂贵的LV手提包,赖言栩对奢侈品了解颇多,这款包不配货也要二十一万,这问题就大了。
午休时间,茶水间内只有捧着奶茶的三人。
虞晚低头吸了一口Q弹的珍珠,嚼吧嚼吧,在孙柠和赖言栩如炬的目光中,咀嚼的动作放慢,咕叽一口吞下去。
旋即端正态度,一脸认真。
虞晚:“听着呢,你们说。”
孙柠和赖言栩收回眼神,孙柠最先开口:“算上上周的四束花,这已经是你收到的第七束花,工作日每天定时定点送到公司,每次花束不重样,如果你不认识这位森先生,他送花的意义在哪里呢?”
赖言栩摸着下巴,思索起来:“从我们已知的信息可以得知,目前一共有三位给鱼丸送花的男性。”
“第一位,就是生日当天只留下一张卡片祝福的男人,从字体可以看出,对方大概率是个严肃古板的人,不署名,说明是我们公司内部的人,一旦署名,就将在公司内部掀起滔天波浪,给你们双方造成困扰,又或者是单纯的胆小,所以不敢留名,Pass!”
“第二位,这个鱼丸你提过,是你童年的玩伴,知道你生日,所以给你送花,合理,但有猫腻,纳入重点观察范围。”
“第三位,也就是这位森先生,霸总气息十足的男性,鲜红的玫瑰花,俗气,白色芍药,清冷,苹果杰克,甜美,黄色月季,热烈,每天花束不重样,但一看就没用心,估计只出钱让花店看着搭配,有钱是有钱,但咱不能只看中有钱,Pass!”
而且这位森先生现在还不满足于送花,奢侈品礼物一样接一样,却不执着于露面刷脸,诈骗嫌疑极大。
虞晚:“……”
孙柠点头:“所以,虞晚你前两天说给花店打电话,问出是谁了吗?”
她可以查看公司内部考勤记录,帮虞晚找过一次,公司里名字和‘森’有关的寥寥无几,就算有,也和虞晚扯不上什么关系,完全没有头绪。
虞晚摇头。
“我给花店打电话,对方说平台是匿名下单,无法提供客户信息,我给那些奢侈品店铺工作人员打电话话,询问能不能直接退回,对方说除非质量问题,离柜不能退货。”
因此,虞晚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这位送花的森先生是谁,除了性别为男这个信息,她一无所知。
不过她不打算为这个送花的神秘人困扰。
他送她就收,花束放着会腐烂,她便拆开麻烦孙柠分给各个办公室,当作装饰品,而那些奢侈品礼物,虞晚拆都不拆,找箱子装好,和店员打电话的录音她同样保留上传云端。
这样,就算事后那位森先生找上门要求赔偿她也不至于处于被动地位。
孙柠听了愤愤,不解气地呸了声:“靠,该死的奢侈品,价格贵,质量差,服务差,售后都这么霸道。”
虞晚正要开口劝孙柠消消气,就看到孙柠面上表情一转,谨慎地朝四周打量一圈,确认没人,压低声音,八卦兮兮地问她:“鱼丸,你说,那束写着生日快乐的花,有没有可能是大老板送你的!就是傅总!傅总喜欢你!”
孙柠虽然尽力压低声音,但仍旧难掩激动,虞晚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后差点呛到自己。
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怎么可能!
孙柠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高。
贺卡上虽然只有生日快乐四个字,但写得大气磅礴,和傅总的字迹很像,也十分符合傅总气场。
另外,虞晚是傅总秘书,两人在工作和生活中交集颇多,这种情况下,喜欢上虞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拿她自己举例。
她作为前台,就坐在行政区入口那块的工位,对虞晚每天上班的状况不说了如指掌,起码也有个大概印象,能将上班这件事干得激情满满,每日提前一小时抵达公司,见谁都笑盈盈打招呼,是孙柠这个被职场抽打过两年的社畜相当羡慕的一点。
因此借着签收快递的名义,主动和虞晚聊天,和她成为朋友。
相处后,发现虞晚简单得过分,不搞职场勾心斗角那一套,不在背后嚼人舌根,八卦话题点到为止,不随意评判人,工作专心负责,对她的好都记在心上,不会以一种理所当然地心态享受。
可以说,她和毛新灵从不熟悉到熟悉,能友好和谐相处,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虞晚好。
彼此都不希望对方的朋友难做。
而傅总,一个二十八岁,过了今天就二十九岁,从没谈过恋爱的黄金单身汉,总裁办先前甚至从不招女秘书,就是怕被传绯闻,对公司影响不好,可忽然的,虞晚进了总裁办,比同批实习生提前转正,进公司半年多,职称没变,但职级上提了两个档,初级主管这个头衔是虞晚一点点给自己争取来的,是实打实做出的成绩而非傅总开后门,公司里没任何人可以非议和质疑。
这足以传达傅总对虞晚的看重:喜欢一个人,就给她提前转正,喜欢一个人,就给她涨工资,喜欢一个人,就给她资源和项目,让她试炼和成长!
虽说傅总素有大魔王之称,脾气爆了点,嘴巴毒了点,为人冷漠高傲了点,但人帅腿长还多金,最重要的是傅总洁身自好,新闻里压根儿搜不到他的花边新闻,堪称豪门世家里的清流。
公司里多少人押宝傅总喜欢的类型,可惜硬是探查不到一丁点信息,还有因为傅总不近女色被传是个gay的绯闻。
虞晚听得头痛,连连摆手否认:“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身价上百亿的霸总喜欢她这个小秘书?简直是天方夜谭。
赖言栩看着虞晚,像是忽然找到什么逻辑漏洞,直白反问:“那虞晚你呢,你喜欢傅总吗?”
赖言栩问这个可不是瞎问,傅总出差的那一个星期,虞晚要死不活拎着包包来上班的样子全被她和孙柠看在眼底。
孙柠还点评道:“终于有了我当年上班的风采。”
上班嘛,哪个人能
不发疯。
原本赖言栩以为是虞晚那段时间工作压力大,毕竟一个人负责合作项目,她和孙柠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傅总回公司后,虞晚就和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人状态回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也不为过,即便每日跑外勤,仍旧热情洋溢。
对比之明显,很难让人不多想。
虞晚心口一颤,大脑一时空白得没有任何思绪,在赖言栩和孙柠期待的眼神中眨了眨眼,干巴巴地开口,打断两人遐想。
“拜托,老板有未婚妻,我也不能喜欢他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