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尧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于荷雅为自己塑造的安全堡垒。
她看着傅知尧将虞晚揽在怀里,手掌贴在虞晚后脑勺,即便是打上石膏的左手都虚虚护在虞晚脊背处,眼神如炬,戒备而愠怒地盯着她,好似她随时会做出伤害虞晚的行为。
于荷雅无力跌坐在地上,面孔低垂,身形佝偻颓丧,原本以为已经枯竭的眼泪此刻又缓缓流了出来。
她早该知道的,从她抛弃虞晚的那一刻她就该知道,她永远不会和虞晚成为任何意义上的母女。
她给予宋楚楚全部的关心和爱,将所有无法弥补给亲生女儿的爱放到宋楚楚身上,直到海度破产的最后一刻都在思考要如何为宋楚楚谋划出路,甚至在发生撞车事件后下跪恳求虞晚,恳求她原谅宋楚楚,撤销起诉。
为了她所谓圆满的结局原谅宋楚楚。
她不是想看到虞晚在车祸中死去,她只是还有些不甘心,她用心养育的孩子差点成为杀人犯,而她的亲生女儿是那个被嫉妒的受害者。
现在的结局,从不同角度作证她当初选择的错误,让她痛苦懊恼。
她分明享受了将近二十三年的荣华富贵,她该满足的,为什么在这一刻反倒开始后悔。
要是当初,她没有将那个小小的婴儿抛弃,要是当初,她能坚定地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挤在廉租房生活,一切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二十三年前的选择像是一个迟来的巴掌,重重扇在她脸上。
二十三年的富贵生活教会她最多的是忍气吞声。
不必傅知尧找来的安保人员将她驱赶,于荷雅擦干净脸上的泪,站起身,兀自往门外走,走到门框处回头看了一眼虞晚。
她仍旧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只有攥着傅知尧衣摆的指尖在泛白。
于荷雅嗓子颤了颤,最后说了一句:“……虞晚,以后也像这样,照顾好自己。”
她没资格说这话的,但于荷雅怕自己再也没机会说。
病房门合上,将安静还给傅知尧和虞晚。
察觉到虞晚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控制不住地发抖,傅知尧收回视线,手掌轻抚着虞晚的长发。
他知道虞晚现在情绪混乱需要时间思考,任何安慰或者宽解她不要将于荷雅和宋楚楚放在心里的话不过是雪上加霜。
起诉宋楚楚是他的决定,道路行驶监控、车辆内部速度监测系统都能证实宋楚楚当时有强烈的蓄意谋杀倾向,更别提撞车事故造成其他车辆的追尾和交通堵塞,宋楚楚被判决是迟早的事情,重点不在他们该不该起诉,重点在起诉后判刑的轻重。
于荷雅来找虞晚,无非是仗着虞晚道德底线高,说不定她一下跪一流泪,虞晚就会心软。
以傅知尧对虞晚的了解,虞晚恐怕不会同意于荷雅的请求,她现在悲愤起伏的情绪更多的是困惑。
困惑于缺失了二十三年的亲情在降临时显得如此荒诞戏剧,困惑于从不奢求的东西在出现后带来的不是馈赠而是索取。
太多复杂的情绪在虞晚脑子里冲荡,以至于让她晕眩。
傅知尧单只手将虞晚抱得更紧了些,片刻,低声道:“想哭就哭吧,用我衣服当纸巾也没关系。”
一句话给虞晚逗笑了,虞晚捶他后背,从他怀里抬起脑袋,眼眶还是红的,有些湿润却没有哭。
她扯了个笑:“你以为我是你。”
“我安慰你呢,不带人身攻击的。”傅知尧声音委屈,揽着她腰的手黏糊糊的像触手般缠着虞晚的腰,“明明是你先逗我的,我说喜欢你,你说要去给我找医生,顾左右而言他,我伤心。”
傅知尧不怕虞晚给他回应的时间慢,他就怕虞晚因为他老板的身份产生介怀,分明不喜欢他却迫于身份的威压不得不妥协。
他不要妥协,也不要将就,他想要的,无非是虞晚心甘情愿的一句我喜欢你。
在得到虞晚的吻之前,傅知尧是不太敢得寸进尺的,但在虞晚主动吻过他后,他便自觉将自己打上虞晚的标签。
他可以仗着虞晚喜欢他稍微得寸进尺,可以仗着虞晚喜欢他,将虞晚病房内其他花束统统放到客厅,可以仗着虞晚喜欢他,空闲时非要和她挤在一个病房看书、工作,再在走之前朝她要一个抱抱。
傅知尧恨不得时刻在虞晚周围彰显自己的存在感和重要性,碍于两人关系并未公开,傅知尧只能将两位唯一一张在傅许安运动会上被摄影师拍到的侧脸照设为主屏幕屏保,解锁手机屏幕跳进去,就能看到他和虞晚。
傅知尧语气带着点撒娇意味,尾音上扬,像个小钩子,将虞晚的目光牢牢固定。
她将脑袋重新靠在傅知尧胸膛,伸手环住傅知尧的腰身,第一次顺着心意放松而愉悦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了。
像当时那个吻,像现在这个拥抱。
傅知尧身材很好,环抱的时候给人十足的安全感,傅知尧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苦涩的气味过后是干燥温暖的木质香调,又带着点雨后青苔的气息,让人心不自觉沉静安宁。
“傅知尧……”
虞晚的依赖来得太过突然,傅知尧没反应过来,身体有片刻僵硬,随即装作自然地继续轻拍虞晚的背。
“你说。”
这是虞晚第二次喊他的名字,他没有被冒犯的感觉。
是谁说直呼其名也是表达爱意的方式之一,那么他已经接受到虞晚的喜爱信号了。
“起诉宋楚楚的事情不需要顾忌我的亲生母亲,不要撤诉,我想要宋楚楚付出代价。”
“我知道。”
沉默几秒,虞晚继续说:“我一直没对你说喜欢,是不确定我对你的喜欢是真是假。”
傅知尧是她的老板,是给她发工资和奖金的老板,看到工资条,虞晚会心跳加速,浑身发烫发热,这种感觉在见到傅知尧时格外明显,谁让傅知尧是那个给她批准奖金的人。
她看到傅知尧就和狗看到肉骨头一样,虽然傅知尧总在冷嘲热讽,偶尔还会发脾气,但他一直在背后鼓励她去做,这比只批评不指导的老板要好太多。
虞晚没谈过恋爱,分不清两者的区别。
“而且,我怕你对我的喜欢只是一时起意。”
傅知尧的手停顿了一瞬,“为什么这么说?”
“你赚钱的速度按分钟按秒来计算,我赚钱的速度按月计算,我们两个并不站在同一高度,你说你喜欢我,就和泰山顶山的人说他看到了山底地上的一只蚂蚁,差距太大了,就算在一起,结果恐怕也不会好。”
傅知尧心脏
有些不好受,他当时一直没往这个方向想,他一直在纠结是不是自己脾气太差劲导致虞晚不喜欢自己,直到周瞿洋和程亮用不同的话语点醒他,他才正视现实差距。
他从不觉得身份和财富的差距是问题,因为他本身就站在山巅,何须俯视。
但虞晚不一样,她靠自己走到现在,清楚知道社会上地位差距造成的困境,所以她不为加班烦恼,也不因为批评自怨自艾,她总在积极解决面临的困境。
没喜欢上虞晚前,傅知尧甚至评价过虞晚是个傻子,还庆幸虞晚遇到了自己这么个好上司,但凡换个没良心的人,虞晚恐怕早就被压榨得连渣渣都不剩了。
而现在看来,他或许和那些无良老板没什么分别,同样以自我为中心,以自我为导向,从不考虑他人想法。
他得庆幸虞晚是个好人,给他再一次改正的机会。
“现在呢,现在你是怎么想的?”
虞晚感觉自己发顶被傅知尧亲了一下,温热的气息一瞬贴近。
虞晚:“……”
这人怪肉麻的,每次抱她都要仗着身高差亲她的发顶,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她不会发现。
虞晚把自己走神的思维拉回来,“现在?现在还是觉得差距大。”
“净说一些我不乐意听的话。”
“没办法,谁让你现在不是我老板,是我男朋友。”
虞晚尾音含糊,试图把最后三个字带过,可傅知尧是谁?他是能在几十份汇报中精准把问题汇报揪出来的人,抓重点能力一流。
傅知尧戳虞晚的腰声音带笑:“我听到了,你给我名分了。”
虞晚:“……”
“意思是我可以公开,不需要偷偷摸摸的?”傅知尧见虞晚不回答,又戳了戳她的腰,“你是怎么想的?”
虞晚没什么好想的,她在想,还好她腰上没有痒痒肉。
虞晚从傅知尧怀里脱身,认真看着傅知尧:“我觉得我们是应该好好谈谈恋爱,从男女朋友开始,测试彼此是否合适,如果合适,就像是你说的,必须对彼此负责,如果不合适,那我们……唔。”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傅知尧按住虞晚叭叭说的嘴,“假设到前面合适的就行,我们不能在一开始就对恋爱做不合格假设,虞秘书,你恋爱态度不端正,我作为你的男朋友要批评你。”
虞晚气得戳傅知尧的腰,硬邦邦的,“不懂得谦让的男朋友,我作为你的女朋友也要批评你。”
“谈恋爱却不知道要每天至少要给我一个亲亲和一个拥抱的女朋友,我作为你的男朋友还要批评你。”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摸摸亲我发顶。”
“知道我亲你发顶却不回礼还装不知道,罪加一等,罚你待会儿亲我,亲吻时间五分钟,少一秒补一分钟。”
虞晚:“……”
她算是发现了,她压根说不过傅知尧这个厚脸皮,尤其是陷入恋爱中的傅知尧。
虞晚不打算和傅知尧逞口舌之力,她仰头,认真专注地看着傅知尧,冬日阳光透过玻璃窗投下斑驳温柔的光圈,笼着病房内相拥的两人。
虞晚耳廓飞上淡淡的绯色,瞳孔内花纹若隐若现,全心全意倒映出傅知尧的脸庞。
“虽然差距很大,但我会努力弥补,至于恋爱,我没有经验,不过我希望我们有许多个未来时刻,所以,请多多指教,傅知尧男朋友。”
傅知尧心口一颤,笑容骤然深了几分。
“请多多指教,虞晚女朋友。”
——正文完——
第95章
陆宗信执行死刑当天天气阴沉,狂风时而呼啸,透过落地窗玻璃缝隙吹进来,发出类似哭泣的尖锐哀嚎声。
陆随将落地窗关紧,窗外的风声霎时变得沉闷,电视机的声音则变得清晰。
“此前,陆宗信因涉嫌买凶杀人被上法庭,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依法进行取证调查,……经确认为实,同时,海市高级人民法院以贪污罪、受贿罪、非法高利贷以及不正当竞争等再次对陆宗信进行起诉,经法院复核确认为实,……涉案金额超70亿,应依法给予严惩,……维持一审对陆宗信判处死刑的刑事裁定,并于今日上午对陆宗信执行了死刑。其同伙,原海度集团董事长宋正雄在潜逃途中被遣返回国,一审死缓,二审预计年后开庭……”
新闻主持人声音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即便不看字幕也能听清。
陆随端着一杯温水坐回躺椅,平静地看着电视上放出的几张图片。
基本是在法院外拍摄的画面,陆宗信坐在轮椅上,头发稀疏发白,面容肿胀变形,与七年前那个自以为杀死傅知尧父母就能目空一切的陆宗信完全是两个模样。
随着主持人的介绍,画面定格在最后一次庭审结束。
傅知尧穿着黑色西装从法庭内走出来,面容生硬冷淡,表情肃穆,身强力壮的保镖护在他身侧为他开路,无声拒绝周围媒体刨根问底式的采访,直到傅知尧上了一辆车,那些媒体才不甘心地散去。
陆随猜测,那辆车上一定坐着虞晚,否则傅知尧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怎么会从车尾绕路坐去副驾驶。
虞晚会在这个时候来接傅知尧,自然不会是因为所谓的工作,能让虞晚心甘情愿的事情不多。
她大概已经和傅知尧在一起了。
奇怪的是,陆随并不觉得意外。
抛开傅知尧的脾气和他的个人喜恶来说,傅知尧还是有可取之处的,比如他的身价和资产,物质方面能得到充分满足,那张脸和身材也算看得过去,能迷惑许多少不经事的姑娘们。
承认傅知尧的可取之处和看不惯傅知尧这人不矛盾。
陆随大可以用大虞晚两岁的长者身份来委婉劝告虞晚离傅知尧远点,又或者提醒她在恋爱中需要注意的细节,但想想其实没必要。
虞晚是个有主意的人,谈恋爱,和谁谈恋爱,都是她自己的事情,她那么年轻,有足够的时间去体验,去经历。
陆随想了想,他还是抛不开讨厌傅知尧这个前提,傅知尧这人脾气大,性子傲,少有换位思考的时刻,而虞晚擅长忍耐,恋爱中必然是包容的一方,这样发展下去,恋爱绝对会失衡。
所以,佳苑小区那套房子就是他留给虞晚的底气。
能够拥有自己的家,一个不会被任何人赶出去的地方,不正是他和虞晚小时候最渴求实现的愿望吗。
虞晚可以在下班后将沉重的提包挂到玄关处的衣帽架上,换上一双舒服柔软的拖鞋,卸去一天工作的疲惫。
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很大,足够虞晚将在附近超市购买的蔬菜、肉类摆放上去,晚餐制作完,虞晚或许还会拍张照片留念。
吃饱喝足,洗干净碗筷,收拾好厨房,虞晚就能去洗漱了。
她可能会在浴室一边哼歌一边洗漱,嘴里唱的歌曲一定是走调的,虞晚向来五音不全,小时候在孤儿院,每逢募捐大合唱表演,钱院长总会戳着虞晚额头骂她。
以至于那些人来孤儿院时,钱院长直接将虞晚藏起来,不允许她露面。
陆随便也没去参加合唱表演,同虞晚一起躲在狭窄的柜子里,灰蒙的光线透过老旧变形的木质柜门缝钻进来,刚好落在两人眼睛上。
虞晚好奇地问他:“陆随哥哥,你怎么不去唱歌?”
陆随撒谎骗她:“我嗓子不舒服。”
虞晚立刻就信了,一脸担忧地看着他:“啊,那我们得赶紧去找钱妈妈,让她给你拿药,喝了药,很快就会好的,就是药太苦了,你要是喝,可千万要忍住不掉眼泪,我偷偷在我的百宝箱里藏了一颗糖,你要是喝完药,我就奖励给你。”
陆随笑出来,“虞晚,你真傻。”
虞晚皱着眉头,认真反驳:“我才不傻,人生病了就是要吃药的!”
陆随端起放在桌上的水杯
,一口气将手中形状不一的药丸全部吞下。
虞晚说得对,人生病了就是要吃药,所以他一直在准时吃药,从没忘记过。
躺在椅子上等待药效发作的过程中,陆随忽然不忍心就这么不告而别,最终提笔开始给虞晚写信。
虞晚:
展信佳。
写信时,第一句总是难以落笔,大概是我还没有想要写些什么,那就写点你或许忘记的事情。
离开孤儿院那天,我一直在担心你,担心你吃饭抢不过别人,担心你玩游戏被其他人推搡摔跤,担心你被钱院长打骂关小黑屋,于是等我学会写字后,我写了一封举报钱院长的信。
说来可能是缘分,那封信最后兜兜转转到了傅知尧妈妈手上,她当时负责主持慈善基金会会,不到半个月,就查清钱院长的罪名,换成了现在的林妈妈。
林妈妈责任心强,做事认真负责,你之后的生活有没有过得更快乐些呢?
我想应该是有的。
你和林妈妈聊天时,笑容总是朗然开怀,就连那群害羞的小朋友们见了你也格外话多,他们爱凑在你身边,好奇地看着你。
林妈妈私下同我说,你变化颇多,小时候性子安静不爱说话,现在反倒有些话痨的趋势。
可我觉得是没有变化的,你还和小时候一样,一样聪明机敏,竭尽所能乐观,不为小事困扰为难自己。
沉溺过去不是件好事,所以回忆就到此为止,不必为我的选择悲伤,我不从觉得死亡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因为是我主动选择了死亡。
别为我担心,祝我获得自由。
陆随合上笔盖,折好信纸,重新躺回座椅,被他抓在手心的,是一个棕色毛绒熊。
那是某次募捐结束,虞晚获得的礼物。
虞晚很喜欢它,吃饭、睡觉、走路,恨不得去哪里都带着它。
被钱院长用教棍抽小腿时,虞晚也抱着它,直到钱院长说要扔掉玩具熊,虞晚抱着玩具熊跑掉。
和他一起躲在柜子里,虞晚把玩具熊塞进他怀里,握着他的手安慰他:“没关系的陆随哥哥,我们很快就会长大,等我们长大,力气就可以变大,可以打败坏人,可以离开这里了,到时候,我一定要买一个大大的房子,我们一起住,每天吃很多好吃的,一定不会饿肚子,我们会幸福快乐每一天的。”
稚嫩的童声还回荡在他耳边,他相信了虞晚说的话,握着她的手,试图从手心相触的地方汲取温度。
但他们当时还太小,不懂得命运的沉重,不懂得命运的无常,不懂得无法抗拒的命运叫归数。
天真的,自以为是的许下未来。
啪嗒一声。
轻轻的一声。
是梦碎裂的声音。
陆随缓慢合上眼,视线如同晃动模糊的镜头,回到了他七岁被陆宗信领养走的那一天。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飞溅的雨滴将廊下水泥地打湿一大片,灰的愈发灰,黑的愈发黑,院子里那颗高大槐树在风雨中摇曳,树叶上下拍打,吵闹至极,两人经常坐的秋千不知何时断裂,一端被粗绳扯着,一端在泥地上拖拽,划出深浅不一的痕迹。
他看到小虞晚拿着毛绒小熊朝他走来,她眼睛红红的,声音低低地喊他,“陆随哥哥。”
他看到小陆随拼命忍住眼泪,故作高冷,“叫我干什么?”
小虞晚拉住他的手,眼泪和雨滴一样落下来,滚烫地砸在他手背:“……陆随哥哥,我会想你的,你一定要开心,等我长大了,我就去找你。”
骗子。
骗子。
骗子。
说好的来找他,却根本记不起他,说好的会想他,却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陆随眼皮越来越沉重,在世界彻底坠入黑暗前,他发现自己身体缩小,成了七岁的陆随。
小小的瘦弱的手臂,大大的结实的车门。
他没有一丝犹豫,猛地转头,朝着门口那个小小女孩儿跑去,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轻盈,像是被全世界的云托举,要将他送去她的身旁。
陆随用尽全力呼唤她的名字:“虞晚!我不离开!”
我不离开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