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两人的氛围再次陷入僵局。
这事情的发展绝非兰希的本意,他虽然觉得傅衡渊是一个傻逼,但也没有想弄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毕竟他还要维持五年的婚姻关系来完成任务。
但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走一步看一步吧。兰希想。
只是没想到,接下来走的这段时间,实在是舒心又顺畅。
傅衡渊每日发脾气,可能是因为从下面无法疏解,郁气上涌,整日在别墅里烧杀抢掠,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但并没有一直来招惹兰希,或许是知道自己骂不过也说不过,证据还没显现出来,于是憋着一股劲儿,往歪处使。
所以兰希过的还算清净,甚至时不时有热闹看。
首当其冲的是白桑落。
电话铃声又响起,傅衡渊低头看了眼亮着的手机屏幕,白桑落三个字在屏幕上跳动得十分刺眼,傅衡渊挂了三次,第四次接起来的时候直接吼了一句滚。
白桑落联系不到傅衡渊,也没有贸然前来,反而一个问号发给了兰希。
兰希:【?】
【给我发问号是几个意思?很熟吗我和你】
【要不是他吼了这一声,我几乎都要以为你已经一时冲动给他灭口(笑脸)】
兰希瞪大双眼,他什么时候在白桑落眼中变成了这个形象,是踹傅衡渊的那一脚,是扇傅衡渊的那一巴掌,是他永远刻薄的口出狂言,还是提及傅衡渊没有任何关于爱意情绪波动。
好吧,这么说来,是有点稍显莽夫了。
【我遵纪守法】兰希道。
【那怎么最近没人能联系到他?他的几个兄弟也是说一直在吃闭门羹,是出什么事了?】
【他病了】兰希也没将话说那么绝,这种事情不好由他开口。
【?】
【隐疾,和情绪有关。大概你联系他,他就会想起你们当时激情澎湃的美好岁月,对比如今的惨淡憋闷,更显得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吧】虽然他几乎已经与傅衡渊结仇,傅衡渊的报复如同断头台上高悬的铡刀,但打字的时候嘴角已经开始不自觉勾起,根本忍不住一点。
那边对方正在输入中好一会儿。
【什么病?原因呢?】白桑落仅仅三个字也能看出他的困惑。
【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不过我奉劝你别提。至于原因,报应不爽吧大概】兰希挑眉。
【行吧】
这两个字说完白桑落那头就没有了消息,他其实也算个敢爱敢恨精明利落的人,目的性强,自讨没趣的事不会干。
但有人就没这么有眼力见儿。
比如许朗。
他直接来拜访,撞上了正在气头上的傅衡渊,傅衡渊情绪不好,许朗无缘无故被骂得委屈,但只以为只是平常的状态差。
兰希是准备出门的,给外婆的房子已经租好,租了三年整。他精心挑选重换了房间里的软硬件,外婆住进去一周,已经和楼下的大爷大妈打成一片。
没事的时候他就跑去瞧瞧,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玩手机游戏,玩一局,抬头看看比医院里神采飞扬些许的外婆,外婆摇着扇子在与同龄人谈天说地。偶尔也会对视,外婆目光柔和地看过来,头上的树叶好像在唱歌。
在唱外婆小时候给他唱过的摇篮曲,他在摇篮曲里面摇摇晃晃,悠扬的语调让人昏昏欲睡,眼皮好沉,他如同小时候一般面带笑意沉沉睡去。
其实穿越过来还是有些好处的。
所以他是想去陪外婆来着。
他在走之前与外婆打了声招呼,外婆的语音里带着笑意,“来啊小希,我给你做好吃的。”
怀揣着对好吃的的憧憬,兰希准备动身,没成想对上了一肚子气的许朗。
许朗清俊斯文,目光里虽然有烦躁,因为对面是傅衡渊,还是很好地压制了下去。只是面对兰希的时候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衡渊哥情绪不好,需要人陪伴,兰希你这是要出门呀,去哪里呀?”
兰希嗤笑一声,“和你有个屁关系,再说你又知道了?嘿,那边那位,你需要我陪伴你?!”
还陪伴,按他俩目前的关系不打起来就不错了。
许朗被直直怼了一句,本就有些委屈的他自觉失了面子,脸色有一瞬间狰狞,“我也是为了衡渊哥着想,你语气怎么这么冲?”
“你为他着想那你陪着吧,我走了。”兰希也不欲与他多纠缠,他已穿戴整齐就待推开门。
“你去哪儿?”许朗身后传来傅衡渊阴沉的一声。
“你不知道的话可以让侦探跟踪我。”兰希无所谓道。
私家侦探都已经介入,他不信傅衡渊不调查,他所有的行程都与外婆有关,陪伴,租房,体检,生活圈干净到一层不染,任凭谁也挑不出错。但正当他推开门准备走,傅衡渊却迅速站了起来。
“站住!”
兰希挺不爽,“有事儿?”
“你给我回来,今天不许出去。”傅衡渊恶狠狠道。
有病吧。
“你的亲亲好竹马不是来陪伴你了吗?”兰希真是摸不着头脑,“你跟他倾诉你最近的苦楚啊,说不定万一情到浓时你自我疏解着给自己治愈,皆大欢喜。”
一提到这个,傅衡渊的脸色又变得铁青。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肆无忌惮的提他新鲜出炉的隐疾,医生会斟酌词句照顾他的情绪,侦探的用词不带喜怒,只有兰希,乐此不疲地往他的伤口处狠狠捅刀。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这可事关他男人的尊严!
许朗关心的询问则成为了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治愈?”许朗迷茫中带着关心,“衡渊哥你身体不舒服吗?去过医院了吗?心情不好是因为这个吗?实在不行我叫我哥许陌来,他的医术很好。”
兰希的笑差点没憋住。
这不胡闹嘛,傅衡渊怎么可能允许上层贵族圈子得知他这桩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丑闻的事,除非他想终日活在别人嘲笑的茶余谈资里。
傅衡渊眯了眯眼睛,在竭力压抑自己的火气,“与你无关,你走吧。”
许朗没动,他实在是很关心,“你真的没事吗?是什么类型的病症啊,我家从医的人很多,各种疑难杂症都有涉猎……”
“滚!”傅衡渊打断他的嘘寒问暖,直接下了逐客令。
许朗被这一声吼懵,神情十分受伤。
而兰希。他站在门口,倚靠着门框,安静地看着这场闹剧,面无表情。
许朗一步三回头地离开,见傅衡渊没再表态,兰希耸耸肩,也想跟着偷偷溜出去。他要好吃的。
“站住!”
……
“有事儿说事儿。”兰希简直要烦死。
傅衡渊这半个月心情完全没有好过,一丝笑意也没有过,脸色铁青交织着灰白,更显得阴森恐怖。他甚至无视了傅父怒斥他不负责任旷工半月,不管不顾任何世俗事物,一门心思钻研他的下半身。
兰希初步判断这段时间他应该长了不少结节。
“兰希。”傅衡渊一步步走过来,声音沉沉闷在空气中,整个人如同笼罩着黑不见底的阴云。
“兰希。”
“兰希,这么长时间,凭什么,我都这样了,你凭什么除了在推脱嫌疑和自己快活之外无动于衷,作为我的爱人,我的伴侣,所有人都承认的傅夫人,你可有曾关心过我一丝一毫吗?”
还得需要这样吗?兰希反应了一下。
好像是得需要的。他最近的吃饱睡足和轻松愉悦确实有些过于猖狂,引起面前这个人不满也似乎情有可原。
“所以我在怀疑,之前的你对我的一往情深是假装,是为了进我傅家门表演的拙劣的戏码,如今是觉得自己的身份坐实,于是脱下伪装了吗?”
兰希没说话。
一方面他感叹着傅衡渊终于察觉自己对他没有丝毫爱情可言,一方面在思考为什么要在今日与他说这话。
“可我左想右想,都觉得实在讲不通。”傅衡渊嗤了一声,“但幸好,侦探给了我另一种合乎情理的解释。”
兰希本能后仰。
一串类似于穿越求生魂魄附生一体双魂等形容词在脑中飞速闪过。
“什么解释?”兰希问得很谨慎。
“一会儿侦探来给你解释,你只需要乖乖呆在这里。”傅衡渊拂袖走开,重新坐回沙发。
好吃的如果是热乎的话,可能要凉。兰希叹了一口气。
只是没想到,过了十几分钟,来的不仅仅是上回见过的私家侦探,还有五六个彪形大汉,以及三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医生的白大褂上明晃晃几个大字。
【A市精神病院】
彪形大汉将别墅的入口堵住,沉重的身躯组成了密不透风的牢笼,白大褂拉开折叠病床,准备镇定药剂。最前方的私家侦探绽开标准又自信的笑容。
“经过调查,我们有理由怀疑您患有精神分裂或多重人格病症,麻烦您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日康复。”
兰希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转向傅衡渊,他一字一句。
“你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
傅衡渊的头转向一边,垂下眼睑看不清表情。
倒是私家侦探接过话茬,“傅总,医生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原本的主人格重新掌握身体主动权,至于这位行事诡谲的副人格,则会被重新整合到主人格中,成为一体。”
放屁,兰希突然想起侦探曾经问过的北方口音,怪不得傅衡渊问起他是不是兰希,所以是觉得一个行事乖张的怪物副人格控制着这句身体的主导权。
要是正常的,合理的,治疗精神疾病的医院也就算了,但看这架势,不像。
何况霸总文学里的精神病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收留一切与主角作对的反派人士,一旦进去,即使没病也会被安上有病的罪名,日日电击,限制自由,注射一些副作用巨大的药,直到疯疯癫癫,孤独终老。
他绝对不能进去。
“傅衡渊,你别逼我。”兰希赤红双眼。
第62章 血缘
“我逼你什么了?我当然希望你可以治好你的精神病,乖乖回来当我的傅夫人。”
“你放屁呢,你们认为的那个主人格在的时候也没见你对他有多好。”兰希赤红着眼恶狠狠瞪着他,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转头就跑。
他身形矫捷,像条滑不溜手的泥鳅,跳过沙发来到走廊,飞快在一楼挑了一间有门的客卧钻了进去。彪形大汉们反应过来一拥而上,“这屋有钥匙吗?快去拿!”兰希听见屋外有人这么讲。
兰希快走几步推开客卧窗户,窗外有铁质围栏,没办法逃离。
该找谁帮忙?首先想到的是萧永慕,但很快排除这一选择,他不能与萧家扯上关系,这在变相坐实他有后台帮手,有害傅衡渊的能力。而且,与萧永慕的关系要做最后的底牌,比如已经被困住后他可以救自己出来,不能在前期轻易使用。
其他两位也不行,没有达到能和傅衡渊抗衡的能力水平。手机通讯录里的名字在他脑中一一闪过,再然后,他拨出了号码,幸好,很快被接通。
他拨通的这个号码,备注为傅爷爷。
接电话的并不是傅老爷子,而是老宅管家。兰希用极快的语速讲明傅衡渊要将他送到精神病院的紧急状况,管家的声音明显焦急起来,表示会立马通知傅老爷子。
将通话挂断,兰希听到越来越重的凌乱脚步声,和自己越发清晰的心跳。他深吸一口气,开始编辑公共社交平台。
钥匙在门锁中转动,传来轻轻的咔哒一声。
门开了。
人群鱼贯而入将兰希团团围住,自发为身后的傅衡渊让出一条路。兰希手握着已经编辑好内容与定位的手机,举起朝他晃了晃。
“你们别过来,傅衡渊,只要有人碰到我,你下半身不举的事就会被我披露给公众,你也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吧。”
“你威胁我?”傅衡渊脸色很难看。
“是你在威胁我。”兰希道。
空气仿佛凝固,周围的人群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是否该上前。傅衡渊被气笑了,“你以为你能和我耗得起吗?”
“怎么不能呢?”兰希歪头。
“你知道有让人瞬间失去意识的麻醉枪吗?”傅衡渊磨了磨牙,“我马上派人去找。”
“那你知道我已经和你爷爷告状了吗?”兰希睁大他如炬的眼睛,邪恶一笑。
傅衡渊瞳孔骤缩。
傅衡渊是傅家现任家主的独生子,板上钉钉的继承人。作为傅老爷子唯一的孙子,作为给予众望问的后辈,作为隔代亲非常普遍的世家大族,傅衡渊却总有一种感觉,自己并不受爷爷喜欢。
从小便不在膝下长伴,偶尔回老宅的时候爷爷永远坐在高位,不曾像最普通的爷孙一样陪他逗乐,没有听取他的任何意见为他缔结婚约,不亲近,也不重视。
不过爷爷对家里的其他人都是面上和蔼,实则冷淡的模样,所以傅衡渊也没有深想过这一点。
“告状?你以为你的告状有作用吗?爷爷他根本不会管这些事。”傅衡渊皱了皱眉。
这斩钉截铁的判断说的兰希心里一咯噔。
其实傅衡渊说的有些道理,若傅老爷子真想管,在原剧情的兰希因为情根深种,在傅衡渊身上吃尽求而不得的苦时,就应该出手阻拦,兰希也就不会万念俱灰后自杀而亡。
只是没想到,正当他还在思考时,屋外有了动静,听脚步声,大批人闯了进来。
拐杖在瓷砖地面上重重敲击,一下又一下,大开的屋门外,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进来。
兰希也有些惊讶,充其量觉得他会派人来解决问题,没想到傅老爷子竟亲自前来。
傅衡渊惨白如死灰的面色开始浮现出紧张的神情,他快走几步来到客厅,弯腰扶着傅老爷子坐下,低着脑袋,有些不安的模样。
形势瞬间逆转,屋里刚包围着兰希的人贴着墙,尽力缩减自己的存在感。兰希手握着汗津津的手机,紧盯着门外爷孙的动向,慢慢挪出了门。
大概是盯得过于专注,这一老一少的面孔也难得出现在同一个画面,兰希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两人长得居然一点也不像。
骨骼,肌肉走向,五官的大小和形状,发际线的位置,耳朵,身形,一项一项仔细对比,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傅老爷子看起来是气得狠了,开始怒斥傅衡渊做事胡闹没有章法,怎么能够给自己的伴侣定性疾病,这事情传出去可相当恶劣。狠狠骂了一通,又叹口气,表示他与兰希的爷爷是生死之交,理应照顾他的后辈,傅衡渊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寒心。
傅衡渊头越来越低,被训得跟个孙子一样。
被说的狠了,瞪一眼一边若有所思的兰希,又极快地目视前方。
而现在的兰希,根本没有留意他们在讲什么,他的思维千头万绪。
爷孙,隔了一代,或许是两位女方的基因比较强大,稀释了傅老爷子的外形特征在傅衡渊身上的表现浓度。
但,之前他与萧永慕他们曾探讨过一个问题。
傅老爷子极力力排众议促成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姻亲,难道单纯只是为了给渣攻贱受一个先婚后爱的平台吗?
仅仅只是因为他与兰希爷爷的交情深厚,傅老爷子便干脆放弃联姻这一巩固实力的捷径,让一个如此“上不得台面”的儿媳进门?
傅老爷子写的那个毛笔字“忍”,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背后另有隐情的话,爷孙两人截然不同的外貌特征,可能并不是巧合。
可以深挖。
训话好像到了尾声。回过神来的兰希看到傅爷爷挥手叫他过去,他便收敛了神情挪了过去,听了半天傅爷爷的循循教诲,教导夫妻间要互相包容,和谐相处。
兰希嗯嗯啊啊听着,突然灵光一现。
他仗着自己长得俊秀可爱,越听越委屈难当,情难自禁的俯身抱了抱傅老爷子,泪眼朦胧地表达了自己爷爷去世后难得有人撑腰的感动之情。与此同时,短短的一瞬,动作极快地从背后拽了根头发下来。
傅衡渊与自己朝夕相处,傅家主时常露面公共场合,只有这位傅老爷子久居深宅,难以接近。
兰希牢牢将那根花白的头发握在手心,送别傅老爷子一行后,瞥了眼明显不服气但不敢违逆爷爷的傅衡渊,没说一句话,迅速离开。
外婆做的好吃的还在等他。
这回没有人再阻拦。
“萧永慕,”兰希边往别墅外冲边在意识海快速道,“八卦听不听?”
“听啊!”萧永慕闻风而动。
“有个先决条件,想拜托里秘密做几次亲子鉴定。”兰希道。
“啊?谁的?”萧永慕一头雾水。
——
不愧是霸总,萧永慕的办事效率堪称极速,他手握四张亲子鉴定单据,像竞赛节目主持人一样拉长声音引观众悬念吊起胃口。
“第一项——傅家主是傅衡渊的生物学父亲!”
兰希叹口气,“好吧,我其实看他俩长得也挺像,傅衡渊像妈也像爸,一家三口凶神恶煞。”
“第二项——傅爷爷与傅衡渊无血缘关系!”
兰希瞪大双眼,“爷爷孙子隔了一代是不是有可能不准?”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测了第三项——傅爷爷与傅家主无血缘关系!”萧永慕激动的声音都开始哑。
啊这,原来傅家的血脉延续从上一代就已经断裂。
虽然已经有了预感,但直接念出来还是震撼人心,兰希搓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定了定神,下一项才是他最期待的。
“接下来是我们激动人心的最后一项——兰希与傅爷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好吧。
兰希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真假少爷龙傲天卧薪尝胆崛起的梦想破灭,他本来还以为傅老爷子让自己进门是因为和自己有见不得人的亲缘关系呢。
“好吧,那没事了,散了散了。”他悲伤道。
第63章 坏人(x)
“怎么就散了,这多劲爆啊!傅衡渊他爸不是傅衡渊他爷的亲儿子啊,这事情要是被曝光出来,傅家不得乱成一锅粥?!”萧永慕神情激动,音调癫狂,完全是吃到大瓜之后的兴致盎然。
兰希倒不这么认为。
“有什么用啊,又不是傅衡渊不是亲生,而是傅衡渊他爸不是亲生,人家掌权多少年有权有势的。我不仅不能曝光,我还不能让人察觉我知道这事儿,容易被灭口。”
兰希叹口气,依然沉浸在自己不是天龙人三代的悲伤中无法自拔。
“你不能曝我能曝啊!啊哈哈!”萧永慕得意洋洋,“多么大一个把柄就握在我堂堂萧家家主身上了!等着,哪天你心气儿不顺或者他们来和萧家作对,我就买百十来个热搜曝光他们!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兰希:“……”
多么掷地有声霸气侧漏的霸总宣言啊,可惜经由萧永慕的嘴巴一讲,再配上他得意忘形的笑声,像反派在与主角的终极之战被打倒前的妄想。
兰希无语。
兰希不语。
兰希实在没憋住。
“我真好奇,我太好奇了,你到底是怎么顶着这具霸总身体,用你这小性格和大反派扮演你侬我侬的,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还能怎么处啊,就正常处,”萧永慕撇嘴,“咱们大哥别说二哥好吧,你柔弱小受受的外形一张嘴一股死直男味儿就冒出来了,非常独具风味,怪不得人家傅总对你起歹念。”
“别恶心我啊。”兰希嘶了一声,些许嫌弃。
话题就到这里,兰希赶着去外婆家。而萧永慕,怀抱一个自认非常厉害的世家秘辛,兴高采烈地一屁股坐在正在上网课的夜葬雪旁边,屁股挪挪挪近,半靠在人身上。
“有好事啊?”夜葬雪头也没回。
“你怎么看出来的?!”萧永慕屁股挪挪挪走,大惊失色道。
“很明显。”夜葬雪说。
太明显了,遇到高兴的事情嘴角扬得高高的,声音都夹起了几个度。看电影看得难过的时候撇着嘴,眼泪在眼眶里要落不落。实在悲伤的时候根本忍不住,稍微一点关心便能引来嚎啕大哭。
哭的时候夜葬雪坐在左边,狗坐在右边。两种生物对视一眼,皆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无奈。
但幸好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会儿就将自己哄好,抱着零食揉着狗头嘿嘿笑,嘴里念叨着宝宝宝宝。
夜葬雪路过,给他嘴里塞了个荔枝,并建议他给狗赐个名字。
狗一脸期待地抬头。
“你有名字吧,你之前不是家养?我给你改名是不是显得很不尊重你。”萧永慕低头看狗,有些迟疑。
狗摇摇头,神情中期待不减。
“那我给你取啊,我想想,凯撒吧。我宝宝生下来就是要当皇帝的!”萧永慕大手一挥。
狗点点头,高贵地转了一个圈。
“你这名字非常大众,去养德牧的论坛丢一块骨头能喊来百八十只叫凯撒的狗。”夜葬雪评价道。
“哼,我萧家的皇帝能和别人家的皇帝能一样吗?我打算给它买个草场,再养一群羊,夏天它撒欢地牧羊,冬天我美味又热乎地烤全羊。”萧永慕傲娇扭头。
说干就干,马上在网上搜索哪里买,抬头,夜葬雪坐在地面的目光很温柔地看过来,萧永慕突然想起什么。
给狗花费一大笔,按照杠杆原理还是勾股定理,也得给人花费一大笔。夜葬雪拿了他的副卡,但一根毛也不从他身上拔,非常没有包养的氛围感。
“我也给你买套房吧。”萧永慕别别扭扭羞怯提出。
“不能全都烤全羊,羊肉我喜欢红焖的,羊肉串也常吃。”夜葬雪说。
“确实,羊肉串也好吃。”萧永慕的思绪被引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从沙发上跳起,打了个响指,“晚上有事儿没,羊肉串去吃不?”
“去哪里吃?”夜葬雪从善如流起身。
“搜搜攻略。”萧永慕打开了自己的小红书,“你有什么推荐吗?大学城附近应该有些好吃的美食摊吧。”
夜葬雪稍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似乎在奇怪他的想法怎么不是一个电话包下方圆几十公里最有名的羊肉餐馆老师傅,而是抡着自己尊贵的双腿亲自去大学城觅食。但这样的事情实在见怪不怪,也就诧异了一眼的时间,拿起了狗绳,“行,跟我走,顺便把凯撒溜了。”
两小时后,两人一狗吃的肚子溜圆,萧永慕指着吃完的签子,“凯撒,这就是你未来劳动创造的价值,怎么样,是不是觉得未来可期。”
狗打了个饱嗝。
两个人的生活就是如此莫名其妙,说干就干。兰希好奇他俩该怎么相处,其实就是这样相处。
抛开夜葬雪可能是个变态大boss的前提,他实在是个很好的恋爱对象,情绪稳定,温柔体贴,包容有礼,从来不泼人冷水。也不死板,抛个乐子出来两人一起嘿嘿笑。
抛开那唯一的缺点,剩下的全是优点。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他既然选择了熊掌,就已经做好了承受熊掌变异后给他一毛爪子的后果,为了抵抗毛爪子落下的焦躁感,他开始冥想。
阳光和煦,瑜伽垫上。
一人一狗,端坐正中,正在冥想,有模有样。
夜葬雪走过来,夜葬雪走过去。
夜葬雪喊,“凯撒,饭好了,来吃吧”。
凯撒猛的睁开眼睛。
萧永慕眼皮没动,鼻子左嗅嗅右嗅嗅,没嗅到任何味道,气冲冲不满地睁开眼睛,“我的呢?”
“以为你入定的下一步是辟谷。”夜葬雪眼睛笑出弯弯的月牙,又补充道,“外送已经在楼下。”
萧永慕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重新打开了意识海里关于兰希和傅衡渊的小说,忘性大就是这点好,几天不见,书能当新书看。
看着看着,发出感叹,将小说剧情歪曲成现在这样,不得不承认兰希真是一员猛将。
饭吃着吃着,夜葬雪突然道,“说起来,也不知道傅总那边如何了,经历了那样的事情,心里或许都有了阴影。”
“乱七八糟,傅衡渊每天大小雷霆轮着发,誓要找出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萧永慕笑嘻嘻。
“噢?”夜葬雪挑挑眉,“暴怒状态下的人是很有执行力的。你之前与他结仇了吗?他会根据动机推断出是你吗?”
“不会吧,”萧永慕下意识道,“我八杆子与他打不着关系。”
“所以真的是在为民除害啊。”夜葬雪点点头,对这个解释一派信任。
好吧,傻子才相信。
当时编的那个理由确实比较离谱,相处这么久,谁看不出来他萧永慕是个单纯善良风流倜傥的纯情霸总,突然的害人实在像另有隐情。
“没办法,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萧永慕戏瘾大发,放下筷子,端起架子,做了个拨动佛珠的手势,cos京圈佛子。
夜葬雪勾着唇角看他表演,“七情六欲生生掐断人家一欲,救了谁的命?你完全是为非作歹。”
“这话说的,好像你多么遵纪守法一样。”萧永慕可承受不住这种挑衅,脱口而出道。
他的脱口而出已经不止这一回。
或许是心里面已经确认面前的这个人是披着羊皮的狼,萧永慕又是个有话直说的个性,话语里总带些明晃晃暗示的色彩,一开始还会稍稍伪装下,后来直接直言不讳。
求生欲让他收敛过,但恋爱脑让他收敛得不多。
对比,夜葬雪一开始还稍显惊讶,但后续也愈发没有特别大的神情,只是淡淡一笑,随意揭过。
猎物浑不在意,反倒是猎手越发看起眼色来。
萧永慕越发不由暗想,自己每天口无遮拦,就差把我知道你是个坏人放在明面上,夜葬雪怎么一点反应都不给。
“你都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说吗?”他还是沉不住气。
“还好,不是非常好奇,我相信你的判断都有自己的理由。”夜葬雪完全不接他的招。
这就让人很郁闷,吃完饭的萧永慕憋着一股劲坐在沙发上,坐的端正笔挺,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他。他有着浓墨重彩的五官,表情也显得清晰,稍稍翻译一下,很容易能看出来他满脸写着有话想说,但我要等你先开口,反正我不会先说,你不开口你就完了一排大字。
“我晚上有课。”夜葬雪几乎是压着笑意在讲这句话。
“逃了。”萧永慕大手一挥。
“可我不怎么逃必修课的。”夜葬雪过来摸摸他的脑袋,是安抚意味的动作。
“同样的课,你上周的今天晚上也没去学校啊,说明它是个选修。”萧永慕逻辑清晰地反驳道。
那天晚上就是季源在封从周插件的指引下去到那条高利贷暗巷,然后两人碰面的那天。
“……”
“……”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顺着他的意来,恐怕就要生气到难哄态了。“所以你怎么知道啊?”夜葬雪逗小朋友一样的语气。
“我查出来的。”萧永慕眼睛一亮。
“为什么要查我啊?”夜葬雪摊手,声音带着朦朦胧胧的笑意。
就在此刻!勇者出击!
但真到了坦白的关口,萧永慕莫名其妙有些心虚,但又觉得自己的心虚实在过于娇妻,于是提高声音来让自己理直气壮,“怎么,我不能查啊,”
“所以查出什么了呢?”
夜葬雪问,他是笑着的,像平常一样的温和笑容。看起来完全不担心自己的真面目泄露,或者说,他完全不担心自己暴露真面目后,萧永慕会产生什么嫌恶,恐惧之类的神情。
他完全乐在其中。
第64章 坦白
“哼,当然是查出你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萧永慕深吸一口气,死死闭上眼睛,嘴里噼里啪啦地蹦词。
“比如呢?”夜葬雪还在笑。
这这这,萧永慕悄咪咪睁开一只眼睛,瞅着对面一片祥和的人,这怎么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面前人不应该是被戳穿的慌张,被抛弃的恐慌,被揭露的心虚吗?一脸期待是怎么回事?
萧永慕两只眼睛全部睁开,因为他感觉自己被人耍了。
“比如……就,查出来你和很多凶神恶煞的人混在一块,你好像还是他们的头头,能指挥他们去干那种违法犯罪的事情。”萧永慕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是在哼哼唧唧,只剩气声了。
“嗯,所以呢?”夜葬雪温柔道,他挑挑眉,“查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做?”
“啊……啊?”这对吗?是谁在逼问谁?
“你打算报警抓我?还是和我分手?”夜葬雪突然正色。
……
萧永慕顿时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试探道,“只能有这两个选项?”
夜葬雪的嘴角抽了一下,看起来在极力忍住上扬的弧度,他的肩膀开始微微颤动,笑意顺着喉间直冲鼻腔,化作几声凌乱的呼吸声。
他仿佛是真情实感的觉得对面的人可爱,所以才完全无法压抑汹涌的笑意,于是不自觉弯下腰来,在萧永慕奇怪的注视中笑出声。
“你有病吧,说话啊。”这七个字完全出于萧永慕的情不自禁。
“所以除了这两个选项,你还有别的做法?”终于停下,夜葬雪的声音还带着没散干净的笑意。
“……这倒也没有。”萧永慕想了想。
他只是想说,便说了。至于后果是什么,没有太预设。就像他只是想喜欢,便喜欢了,至于下场是什么,也没有太在意。
但想说的话完全憋不住,他活这一遭,有如此牛逼的身份,难道是为了在谈恋爱时委曲求全吗?
当然不!
“没有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应该坦诚。”萧永慕很认真。
夜葬雪注视他良久,温和地摩挲着他的头发,又摸了摸他因为激动而稍显水润的眼周,“可以坦诚。”
“如果你愿意听的话,我当然会说。”夜葬雪拉着他坐下来,斟酌了一下,慢慢开口道。
“其实你说的有点偏差。我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就都不在了,是母亲的表妹,也就是表姨收留了我。但她本来就有两个儿子,两个表哥非常不欢迎我,有时候被恶作剧锁在门外,邻居爷爷会让我去他们家吃饭。”
“后来才知道,邻居爷爷是当地一个很有势力的煤矿厂老板的父亲。后来邻居爷爷去世,我被煤矿厂老板收为养子。养父后来发展各种产业,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涉猎一点,你说和我混在一起的人就是他的手下。”
“所以我不是什么头头,充其量算是……那些人老大的儿子吧。”
原来是这样,这就是原剧情里没有补全的夜葬雪身世。原剧情里出现的夜葬雪已经是变态完成态,是厉家私生子疯狂报复主角厉泽御,谁会费心关注这些陈年旧事。
不过,身世一出,前面发生的很多事需要一个解释。
“那你应该不缺钱啊,为什么要去面试男模?”萧永慕曾一度以为自己真的在救风尘,季源真是慧眼独具,杀猪盘原来真没叫错。
“随便说的,那天刚结束一场私下交易,就被打算绑你的那些人堵在了巷子里,为了不让你起疑心才那么说的。”夜葬雪安抚道。
“而且你还和我拿了40万?!”
“二姨腰部长了个肿瘤,大表哥找到我说,给她把手术和后续疗养的钱付清,就当报了他家对我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我给了他,就是那40万。”夜葬雪持续安抚道。
“哦。”
“那……”
“那……”萧永慕欲言又止。
“怎么了,这么难以启齿?”夜葬雪问。
“那以你的经济实力应该是可以自己出来租房的啊,为什么选择和朋友合租?一个人住不是更方便吗?还省得被别人发现你有学生之外的身份。”
萧永慕其实不想问的,他自己知道原因。只是现在的气氛太好,又实在很像一个吐露心声的良好时机,错过今晚,可能再没有开口的勇气。
“其实也是帮我朋友,他受校内论坛的影响比较大,和室友相处的也不是很融洽,我想让他换个更舒适的环境。”
“哦。”萧永慕点点头。
“改天介绍你们认识。”夜葬雪笑笑。
“好啊,他叫什么名字?”萧永慕很期待地抬起头。
“他叫——”
——
“季源。”
季。源。
突如其来的奇怪耳鸣穿透了萧永慕的耳膜,如同闪光弹般刺耳又短促一声,将他的世界炸成一片空白。仿佛机器重新按动重启键一般,萧永慕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强制性让自己点头表示同意。
晚上睡觉时他梦里都是这两个字,这两个字代表一个人,这个人长着一张脸,这张脸在他的梦里跑来跑去跑来跑去。
一会儿是顾彦,一会儿是季源。
他一般叫季源哥哥,没什么其他的意思。因为季源一直是他们宿舍集体活动的金主爸爸,但叫爸爸又实在是过于给他脸,退而求其次改成叫哥哥。
哥哥长哥哥短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进他梦里。
很新奇。
第二天萧永慕起床后就开始后悔,果然晚上就是使人郁闷,郁闷就会催发矫情,矫情上头做出一堆傻逼事,留给第二天的自己收拾烂摊子。
他不要被夜葬雪领着去认识季源啊,多尴尬啊呜呜呜……上大学时谈了个恶心渣男下头后被那三位调侃了整整半个月啊……救命啊他的脸面……
萧永慕捶胸顿足手舞足蹈对着空气发了好大一会儿气,宽肩窄腰,气血十足,给空气锤得猎猎作响。
扭过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大敞开的状态,凯撒蹲在门边,无语地看进来。
狗后面就是正在准备早餐的夜葬雪。
“这么有兴致,空腹有氧呢?”夜葬雪憋着笑抛来一句。
你大爷啊。
“你还有脸问啊!你骗我那么多!”萧永慕感觉自己好委屈。
“我昨晚不是都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了吗?”夜葬雪大眼睛显得挺无辜。
“但你接近我根本没有安好心,要不是我问,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也不告诉我?”萧永慕开始怒气冲冲翻旧账。
“没有讲述的契机,而且你以后总会知道的。”夜葬雪好像叹了一口气。
原来夜葬雪心里他们之间有以后啊。萧永慕啧了一声,感觉自己的情绪被这一句话哄的舒缓了不少,甩甩刘海,傲娇吃早饭去。
吃完饭,夜葬雪就离开。
夜葬雪平时有自己的事要干,萧永慕并不会过多干涉。只是,突然,夜葬雪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意识海里冒出一个声音。
“此时此刻,夜葬雪和顾彦在校外餐厅吃饭。”封从周道。
“啊?定位到的吗?”萧永慕下意识道。
“看到的,我也正在这家吃饭,隔了一个包厢是他们。而且这里并不算非常隔音。”封从周道。
“等我!”萧永慕一个激灵跳起,气势汹汹往更衣间冲,“地址地址,我正好对他俩的相处模式非常好奇呢!我要去捉奸!”
“……路上注意安全。”封从周道。
半小时后,萧永慕鬼鬼祟祟进入控制的包厢,凑近并不承重的墙壁,仔细听着隔壁包厢里夜葬雪和顾彦的动静。
是不算太隔音,但那俩人也并不是大嗓门,隐隐约约能听清几个词,无法组成有完整句意的句子。
偷听无果,换了一个方向。包厢门有一小片玻璃,他进包厢路过的时候,看到封从周和一位男生在里面,据他初步判断,是戚呈。
戚呈大约是这四个人中声音最大的那一个。
于是隐隐约约察觉,他俩似乎也在讨论顾彦。
陌生的声音应当是戚呈,很不屑又阴阳的语气,“原来是朋友啊,咱们学校还能有和他做好朋友的人,居然没被逆流扒出来,据我观察,这种偷偷摸摸藏在地下也要维持的感情一定有问题。”
“你要学学人家的成功经验吗?”封从周好像是这么说。
戚呈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笑起来,接下来的那句萧永慕就听不太清了。他揉揉脑袋,既然听不清,那便去夜葬雪的包厢门趴着看几眼。
于是萧永慕悄咪咪弯腰,来到走廊隔着一道门探头往里瞧。里面两人的方向都不是正对门口,隔着一道餐桌和一桌子的饭菜,动作不算亲密,但神情都比较放松。
这是萧永慕第二次见顾彦。
很认真地观察了一会儿。
也就这样,说是捉奸,但他总不能冲进去怒骂夜葬雪是不是背着他在和什么人约会,没必要。
萧永慕突然起了一个念头,进去卫生间,面对镜子,镜子里的自己五官浓重,背头露出好看的眉眼。但顾彦常梳着乖乖的顺毛,与他的气质和发型完全不同。
于是,一顿捣鼓后,萧永慕将头发梳成了顾彦模样。
每根毛的走向都给他复制出来。
但实在很违和,眉眼被遮住,实现重心下移在凌厉的下半张脸,再配上面无表情,堪称冷面阎王。
萧永慕自己都要认不出自己。
快算了,他欣赏了好一会儿,决定放弃往夜葬雪理想型外貌靠近的打算,并得出最终结论,融不进的圈子不要硬融。
但没想到。
刚走出门准备回家,吱呀一声,他与推门而出的夜葬雪正正好好,对上视线。
眼见着夜葬雪瞳孔骤缩。
大反派也有如此不冷静的神情啊。萧永慕也吃了一惊,但见夜葬雪如此震惊,所有的情绪都转变成对自己Tony技术的赞叹。
第65章 平常
“你怎么在这里?”夜葬雪问。
“我朋友在附近,看到你,于是来和我说。”萧永慕的话点到为止,留白了朋友的告知到底是平静的“我看到你家那位正在和人吃饭”还是“天呐!你家那位出轨啦,正偷偷摸摸和别人约会呢!”
夜葬雪也没问这个问题,他的注意力在萧永慕的脑袋上——“你这个发型?”
萧永慕转了一圈,将自己的优秀的Tony技术打造的完美发型360度呈现出来,“怎么样,一时兴起照着你对面那位的发型做的,适合我吗?”
夜葬雪又端详了两秒,实话实说,“适合气质,不适合性格。”
“我也觉得。”萧永慕大力捋了一把,将自己的头发全部抓到后面,瞬间视野明亮神清气爽,果然人还是要做勇敢自己。“介意我进去坐坐,认识一下你的朋友吗?”
“好。”夜葬雪做了个请的手势,贴心为他打开了包厢门。
见突然进来一位陌生人,还是长相如此锋利气场如此强大的陌生人,顾彦微微张开嘴吧作吃惊状,见夜葬雪跟着进来,礼貌站起身挥挥手打招呼。
顾彦的视线看向夜葬雪,“这位是……”
夜葬雪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他可能在犹豫,犹豫着该怎么介绍这位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萧永慕没让他做决断,他自己介绍自己。
“你好,顾彦,我是他男朋友。”
希望那一瞬间的犹豫里,夜葬雪是在男朋友和金主之间选择,而不是朋友和熟人之间。
不过,萧永慕自己有嘴,名分不用等着别人赋予,可以自己大声讲出来。
顾彦愣了一下,露出一副他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茫然表情,“啊,恭喜,不是,我是说……”
他猛然开始意识到,现在的状况是,他与夜葬雪在一个密闭包厢单独吃饭相处,然后他的男朋友气势汹汹闯入,会不会是认为他俩有见不得人的关系。这样一想,他的脚趾都要扣出三室一厅来。
“第一次听说吗?”萧永慕非常贴心地接住了他的无措,“确实是我俩谈的时间比较短,夜葬雪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想想,也就……三个多月?”
这个时限一出,不仅仅是顾彦,在场的三个人都愣了一下。
居然已经这么久了。
开始的太顺理成章,过程又实在平淡快乐,对面人的一切都在意料之内,时光就这么快速流走,留不下太多痕迹。
三人坐定,萧永慕和夜葬雪坐在一侧,顾彦坐在另一侧。或许是觉得不知为何气氛有些诡异,刚萧永慕准确无误叫出他的名字,于是顾彦就这事主动挑起话头,“你是A大学生吗?或者夜葬雪是不是在你面前提过我们俩是朋友,他也真是,谈了个这么帅气的男朋友也不早点介绍……”
他扪心自问没有任何事需要做贼心虚,但这话怎么越说越奇怪,顾彦默默闭了嘴。
当然会奇怪,萧永慕倒是也理解他,顾彦作为主角光明磊落,但夜葬雪怀揣着什么心思无人得知,只要有一方心怀鬼胎,这事儿就说不清楚。
“是的,提过。”萧永慕道。
夜葬雪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一个简短的陈述句让话题尬在了这里,顾彦低头呼噜着吃得已经差不多的菜,眼珠转动着,明显在想找个什么借口逃离。
神情和想法这么表里如一天真直率,进这个包厢第一次,萧永慕有想笑的感觉。原来轻易能读懂别人的脸色是如此舒爽的事,都怪他周围老是围着些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精,导致被读懂脸色的那个人一直是他自己。
“哦,那个,我找了份暑期实习,晚上要加班,一会儿就要回公司去准备材料。”顾彦看起来终于想到了借口。
“加班?这个点儿?说明这公司企业文化较狼,建议你拔腿快跑。”萧永慕道。
夜葬雪动静很大地看了他第二眼。
然后他皱了皱眉,“实习吗?没听你说过,去的哪个公司?”
顾彦嚼嚼嚼,鼓鼓的腮帮子一动一动很可爱,“萧氏。”
什么?
萧永慕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眼见着夜葬雪的身体都紧绷了一瞬,“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周。”顾彦说。
“噢对,本来我也是想和你提这个事,我把之前咱们俩做过的项目书拿给主管看,他很惊喜,我就向他推荐了你,正好我们的暑期实习还有名额,于是让我来问你是否有意向去面试。”
“你一起来啊,是个好机会呢!这种实习可以给咱们的简历镀金不少,当然要是毕业后能留在萧氏是最好的。”顾彦畅想道。
“……”夜葬雪咳了一声,抿了抿唇,抬眼看向萧永慕。
顺着顾彦期待的目光,萧永慕也一样提高声音,“那很好,这样的大公司实习机会可遇不可求,对于你未来找工作很有帮助的,去吧。”
“是呀是呀,而且你工作能力又强,性格又那么好,面试肯定没问题。”顾彦挺激动,“而且这份工作的薪资比其他的暑期实习要高很多,咱们助学贷款的压力也会小一些。”
“你借了助学贷款?”萧永慕第一次听说这个事情,他看向夜葬雪。
“是啊,A大的开销我们这种普通家庭负担得很吃力,助学贷款也会关联助学金和励志奖金,以及其他为贫困生保留的助学项目,很划算。我俩就是大一开学交流贷款的时候认识的。”顾彦说。
“这样。”萧永慕点点头。
会面就到这里,以夜葬雪在顾彦的热情相邀里答应参加实习面试为结束语。三人结伴出门,夜葬雪走在两人中间,出门,打车需要过条马路。
三人等红绿灯。
变绿,迈步。一辆横冲直撞的汽车突然从路口冲出,夜葬雪眼疾手快,一手一个拉住了若有所思的萧永慕,和即使反应过来也只会僵在原地不敢动弹的顾彦。
萧永慕被拉得后退,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顾彦被拉得后退,踉跄了两步摔到了夜葬雪身上。
虽然顾彦非常迅速地从靠着夜葬雪的姿态弹起,直立站定。
他倒吸一口凉气,可能是因为实在有惊无险。他很着急似的开始打车,嘴里嘟囔着,怎么还没有一辆空车路过。
萧永慕盯着夜葬雪拉顾彦手臂的手,盯了好一会儿,放开后也一直在盯着他手臂的那个位置,没有移开视线,直到顾彦拦车离开。
夜葬雪在他面前挥挥手,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你在想什么?”夜葬雪说出这话的神情有点怪。
萧永慕下意识开始分析是哪里怪。
他知道了。因为夜葬雪在问这五个字之前,幅度很小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节奏。徐徐吐出的气流并不同于以往的自主呼吸,而是刻意的,缓慢的,在顺着鼻腔向外挤。
非常轻微的变化,不仔细了解,或者不了解面前这个人的话,很难察觉。
“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萧永慕突然道。
“什么?”
“其实顾彦是个很不错的人。”萧永慕加上了主语。
“你怎么知道的他名字?”
“我过来的路上查的,很合理吧,事先了解下你的朋友,以便更合适的去判断和相处。”萧永慕一直在盯着顾彦离开的方向,尽管顾彦乘坐的出租车已经消失在路口拐弯处。
“我以为你会说些别的。”
“比如,我该说些什么呢?”萧永慕反问道。
夜葬雪微眯了眯眼睛。
可以说的太多了,按萧永慕的性格,他应当咋呼着扯住夜葬雪的衣领,嚣张逼问他比如你和顾彦刚才在聊什么?比如为什么交往三个月也没有提起过他?比如大一的时候为什么要借助学贷款?比如是不是真的要去面试?比如刚才危急时刻拉到身旁的为什么不是对象是朋友?
这样夜葬雪就可以顺理成章讲出成型的借口。
比如他会说自己是个右撇子,右手救人的轨迹比左手更加流畅合理。
于是萧永慕拍着脑袋,觉得十分有道理,所以这事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过去。
萧永慕太好哄了,随便说个理由都可以。但此时此刻他却什么都不问。
“我饿了。”萧永慕突然道,猝不及防。
“嗯?”夜葬雪下意识道。
“都怪你呀,你俩倒是吃的饱饱的,怎么我进来的时候没有想着给我叫一份?!既然你吃饱那就看着我吃吧!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萧永慕开始对着路边的店家探头探脑。
“不想吃米饭啊,日料,粉,火锅还是其他的什么?哎?小龙虾!”
“这个怎么样?你来过吗?”他指着小龙虾红通通的牌子。
“没有。”夜葬雪摇摇头。
“那就这家吧,哼,我要点10斤虾全留给你扒。快跟上来啊,呆在原地干什么?”萧永慕走了两步,身后没人,于是很奇怪地回头。
夜葬雪看着他,又是那种表情,上一次是夜葬雪对着他不同寻常的身手赞叹他牛逼。他看着萧永慕的眼神,仿佛在森然墓园里看到一座亚克力透明墓碑。
他好像才发现,那块透明墓碑原来有一面磨砂材质,并不显得难看或浑浊,只是朦朦胧胧看不清底色。
“我脸上有东西?”萧永慕摸了摸脸,又揉了揉头发,“还是说我的头发被我搞得乱七八糟?”
夜葬雪还是看着他。
干什么?他做了什么很奇怪的事吗?萧永慕被他看得有点瘆得慌,不由开始反思自己的言行。
未果,因为他不是一直在用这样的态度在和夜葬雪相处吗。
他知道这人有事瞒着,他知道这人满口谎言,他知道这人温润的皮囊里灵魂是一个疯子。他也知道这人不喜欢他,或者没有那么喜欢他。
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只是最平常的一天。
第66章 解释
夜葬雪坐在对面为他剥虾。
神态认真专注,手指白皙修长,动作干净利落,轻轻一捻,甲壳碎裂,圆润完整红油鲜亮的虾肉颤巍巍脱离,拿竹签仔细挑开虾线,放进小碟中,手边的虾壳堆成小小的山丘。
他剥好一碟,起身放到萧永慕手边,又将萧永慕吃完的碟子拿回自己身前,继续剥。
萧永慕吃得比他剥的快,吃完一碟,抬头。
这家味道不错,客人蛮多。邻桌刚来一对小情侣,男方在剥女方也在剥,男生剥得快又多,多三分之一,剥完开吃时眼疾手快换了两人的碟子,满满当当的那碟变魔法般换到了女生眼前,女生愣了下,笑了。
笑的很幸福。
她用带着手套的手指,捻起自己小碟里最大最饱满的那个,送到男生嘴边,“张嘴,啊——”
萧永慕的视线移回来。
夜葬雪剥得比那个男生还要快,又快又好,码得整整齐齐,苍蝇小馆摆出米其林的盘。他全程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或者不愿意的情绪,专注,认真,温柔,深情。
平心而论,夜葬雪对他并没有不好。
在夜葬雪的认知里,萧永慕在这段关系中的所知所感,应当是愉快又肆意的。萧永慕有钱,有闲,有狗,有对他如此百依百顺的情人,宠着他,惯着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还有什么不满足。
回去的路上,萧永慕精气神十足地和他讲邻桌那对小情侣如何恩爱,如何幸福,如何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如何含情脉脉的看着对方,言语中不乏羡慕。
夜葬雪听完了他的长篇大论,默了默,还是开口。
“那个男生的手机屏幕亮起,微信有消息,对面头像是个长头发的女生。他瞥了一眼,很不动声色地把手机藏到了桌下,两分钟后,他就找借口去了趟卫生间,带着手机。我也跟着去了趟,听见他叫那头的女生叫宝宝,是对女朋友的口吻。”
“啊?”萧永慕目瞪口呆。
艰难的消化了这段话中包含的信息,萧永慕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愚弄,怒从心头起,当即决定立刻返回那家店,誓要将将一桌的虾壳拍在那渣男的脸上。
被夜葬雪拦下。
夜葬雪回去进门和店家说了几句,结账时以进群领优惠券的名义添加了两人的微信。拿到女生的微信后,萧永慕当即打了一串小作文,以邻座姐妹的名义告知了今晚的事。
打字的时候义愤填膺,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却开始迟疑。多管这样的闲事不一定会给当事人带来好处,毕竟女生一无所知的模样看起来真的很幸福。
但知道的太多,就会痛苦。
知道的太多,就会痛苦。
见他迟迟未动,夜葬雪伸出手指帮他点击了发送键。
萧永慕愣愣抬起头。
“怎么刚还怒火中烧着要替女生打抱不平,现在倒犹豫起来了?”夜葬雪问。
“也不是犹豫,我这消息一定会发,”萧永慕收起手机,抽了抽鼻子,“只是突然觉得很遗憾。”
回去的路上他的话一反常态不多。夜葬雪看了他好几眼,左一眼右一眼,萧永慕也没管他,一门心思盯着和女生的聊天框。
结果,三小时后,那女生真的一个语音打了过来。萧永慕盯着跳动的屏幕,按下了接听键。
女生好像在哭。
“这么快确认了吗?说不定是一场误会,两个人相处很容易发生误会的,不一定是出轨背叛。”萧永慕没什么安慰别人的经验,干巴巴道。
“我趁他睡着偷他的手机来看,他知道我相信他甚至没删聊天记录,他有除了我之外的女朋友,还不止一个!还有,他竟然嫖娼!还是花着我的钱!”女生哭得声音都在抖,“呜呜呜呜男姐妹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不知道要被人模狗样的垃圾骗多久!我对你有印象,你是不是我们左边剥虾给男朋友剥得很认真的那个?”
“……对。”虽然萧永慕发誓他今晚手就没沾过虾壳。
“呜呜呜你们很帅,我其实也想问你怎么自己也没吃一口?哎算了不好意思,我有点语无伦次,我怎么办啊呜呜呜……”女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像在抽泣。
夜葬雪接过了话头。
“你是A大的学生吧,这样,如果你觉得生气,我这头有他和那个女生通话的录音,你可以直接曝光他。或者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能会在逆流上开一个戏耍出轨男友的匿名帖子,实时更新他做的脏事烂事,就当文学创作。买点水军造势,把帖子推到热门,他做过的事编得有趣点,没做过的事编得恶心点,让全校学生都参与进这场声势浩大的讨伐来。等哪天一曝光,他直接社会性死亡。”
“不用有心理负担,逆流的功能不就是这个吗?”夜葬雪用温温柔柔的话语说了逻辑清晰的这一长串。
听得女生哭声都戛然而止,“我……那……我想想,我试试,感觉好像可行……哎嘿,渣男,真恶心,等着下地狱吧他!”
“他家境很富有吗?”夜葬雪接着问。
“也就那样吧。”女生的声音已经彻底平静,带着一股子决绝。
“那就好,等待他的或许也不一定只有线上的恶意了。”夜葬雪道。
挂了电话,夜葬雪把手机还给了萧永慕,萧永慕竖了个大拇指给他,“啧,高手。”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实践起来也不是很容易。不过也算是一个报复思路,给无聊的校园生活添点乐子。”夜葬雪笑出两个小小的酒窝,卧蚕微微聚拢,眼神却不同与往日的澄澈,加了些别的什么进来。
他终于露出一点本来面目,以主动吐露的形式。
“听起来经验丰富的样子,是你之前这么做过吗?”萧永慕问。
夜葬雪睫毛微微颤动,他摇摇头,“没有。”
“哦。”萧永慕撇嘴。
“真没有,”见他不信,夜葬雪再次强调,“思路是这个思路,但这个做法对我憎恨的人而言,也太……”
“轻了?”萧永慕下意识接道。
夜葬雪没否认也没赞同,很慢很慢地半抬起眼皮,重重盯了萧永慕一眼。
这一眼让萧永慕背后突然发凉,他微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嘴里气鼓鼓嘟囔着,怎么这样啊在人家面前就能一直伪装三年,在我面前怎么突然瞪人啊真双标蒜鸟蒜鸟顾彦也惨惨的大家都不容易。
声音很小很含糊,他没觉得夜葬雪能听懂。
但突然。
“顾彦约我出来,是和我说,他可能喜欢上一个人,但方方面面都不太合适,所以很苦恼。”夜葬雪起了个很突兀的话题。
“男的女的?”萧永慕没理解他的用意,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开口问。
“……”
“好吧,厉泽御还是岳晋?”
萧永慕既然能查到顾彦的名字,当然也能查到论坛里关于顾彦的风流韵事,在这里装一无所知非常愚蠢且绿茶。
“厉泽御。”夜葬雪说。
“啊,那确实会有点辛苦。”萧永慕适时表现担忧。
“我们交往三个月,我和顾彦的交流也不算太多,而且他肯定会担心我是否在这段关系里出卖尊严,有可能是我习惯了保持单身形象,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他。”
“啊?”
“助学贷款是因为三年前养父差点破产,不太好意思一直用他的钱。”
“顾彦去你公司实习的事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是否去面试取决于你想不想让我去。路口我没想那么多,有可能是他的站位离我更远,也有可能是左右手的动作轨迹确实存在差别,也还有可能是因为他身高没你高体重比较轻,或者是我们认识好几年,他经常这样莽莽撞撞,我习惯了,下意识。”夜葬雪继续道。
萧永慕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抿抿唇,“我没问。”
“嗯,我知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夜葬雪笑笑。
但——
“但我不想听。”萧永慕低下头。
“为什么不想听?”夜葬雪的笑容滞了滞。
因为还要费心去分辨真假,太累了。他强求这段感情的目的不是为了听假话也不是为了听真话。
假一些,还能保护自己。真一些,他就得费心去思考,思考他爸害了他妈,他俩还是死敌仇家。
“所以你想听什么?”他的声音压的低低的,在深夜里显得很温暖的模样。
萧永慕倒是确实有想听的回答,无关感情,只是好奇心作祟。
“为什么会想到立刻录音?更何况他怎么手机一亮你就注意到了,还跟在他后面。所以你的注意力根本不是完全放在小龙虾上。”
“因为你一直在看他们。”夜葬雪回。
第67章 团战
所以你的注意力根本不是完全放在小龙虾上。
因为你一直在看他们,而我在注意你。
夜葬雪的言外之意好像是这个。
所以还是有一点点真心的吧,萧永慕想。最起码他说这话的神情很真挚,神态很认真,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萧永慕抿了抿唇,突然开口。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我想知道答案。”
“你说。”
“为什么你和顾彦会是朋友?”
一个很奇特的问法,不加任何前因后果,直愣愣的一句。为什么你和他会是朋友,为什么你要和他做朋友,你为什么……
喜欢他?
夜葬雪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是在怀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问法,还是在斟酌如何开口,还是其实他也并不明确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一直以来生存环境比较恶劣,所以会想要靠近纯粹的好人吧。”他最后给出的答案是这个。
很俗套的回答,符合一切狗血文中大反派对男主一见倾心的常见缘由。很多故事里所有人最终都会被真诚善良的主角打动,达成欢欢喜喜的美好结局。
萧永慕点头,“知道了。”
中译中,大约是白月光。
白月光嘛,当谁没有一样。他的那个白月光叫啥来着?苏念是吧,集齐了棒打鸳鸯破镜重圆替身文学等多种传奇要素,这不更加刺激。
第二天,夜葬雪走之前,询问了萧永慕关于顾彦所说的到公司来实习的事。萧永慕从来没有干涉过他的正常社交活动,这次也没有打算干涉。
他没想阻止,因为公司里全是他的人,顾彦和夜葬雪发展到了哪一步都可以尽收眼底。
但其实项睿每每反馈来的消息,都表明两人的关系处在一个朋友和同事相关的区间,没有看出其他暧昧因素。
“那就好。”萧永慕虽然有时做事也贱的嗖,但确实没有戴绿帽子的爱好。
“那他们工作的怎么样?”
“两个人的能力都很强,夜葬雪开始被主管外派接触大型重点项目,虽然只是边缘岗位。但按他的资质,不出意外,实习生的转正名额应该有他。”项睿评价得很模糊。
是因为他也发现,说的再具体些,涉及到专业领域,萧永慕其实听不懂。
萧永慕自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怎么去过公司,每隔几天项睿会带着一沓文件来找他汇报与签字,他刚开始的时候也会仔细钻研,但因为完全没涉及过金融与经商相关的知识,单纯的项目企划与可行性分析也像看天书,更别说战略分析和财务报告。
到最后,决策完全依靠审美。
觉得可以,就批准。觉得不行,就否定。幸好这文学世界对比于现实世界发展偏科,有些项目按生活经验也能推断出可行,有些项目都没存在于过现实世界,所以一眼扑。
靠这些,倒也能维持公司运转,更何况原文中的萧永慕也并不励精图治,职业经理人是他最坚固的后盾。
批准了更加精细的大数据画像分析模型,否定了未来一定会受直播冲击的传统文字广告。萧永慕看一沓沓文件看得眼晕,做完决策时像刑满释放般脱离苦海。
他揉了揉疼痛的眉心,看着平板上一小段监控视频里夜葬雪伏案的背影,忽然道,“刚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什么故事?”项睿问。
“一个野心勃勃又不择手段的恶毒底层草根男,借助爱情将某位单纯有余狠辣不足的非事业型总裁逼到绝路的故事。”
“啊?”
原剧情季源的故事。
“但应该不会吧,虽然故事走向开始趋于相似,但毕竟不是主动为之,”萧永慕叹了口气,“所以有利可图到底是在图什么,我现在也没想通。”
项睿闭了嘴,他隐约感觉自己听懂了这没头没尾的话,但作为一个专业的打工人,他不会妄图去随意评价老板的感情生活。
萧永慕像是陷入进去自己的世界,项睿见他没有其他要事,正准备离开。
萧永慕却突兀开口,“我不是好人吗?”
项睿离开的脚步停住,他想了想,决定回答地滴水不漏,“这要看您如何定义好与坏。”
“如果不去定义,最普世的价值观里,我不算好人吗?”
“现在的您确实也算。”项睿框了一个前提条件。
“这是恭维吗?”
“如果是恭维的话,我就直接斩钉截铁说您确实是,而不是加前提条件。我信奉人性本恶论,外界给予的约束越少,人类越接近于牲畜。对比其他有权有势的顶级阶层,您的态度和生活状态堪称好到不可思议。”
“那我很荣幸了。”萧永慕笑笑。
“如果服务其他人,上述这番话我不会讲出口,也就是您。”项睿道。
“这话听着我很开心,但我一会儿就不是了。”萧永慕叹了口气。
“啊?”
其实他构思一件事很久了,一直没有找到全面展开筹划的动力,毕竟这事不仅仅关于他,提出也需要勇气。
送走项睿,摸着狗头,萧永慕终于下了决心。
“三位有在线的吗?有个事情想聊。”他沉入意识海。
“这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疏远客气过?”兰希第一个响应他。
“三位是什么位,是受什么打击了突然cos这么人模狗样的定位?”季源紧跟其后。
“在线,怎么了?”封从周道。
萧永慕没理他们的插诨打科,“其实我一直有一个想法,因为单凭我自己的资质,是撑不起这么大的集团的,我有自知之明,我一直也不适合当这个霸总,越干越糟心。”
“所以?”季源问。
“你想创业吗?封哥。”萧永慕直接精准提问。?
“说来听听?”封从周声音沉静。
“咱们四个人合伙搞点事儿呗,趁着萧氏目前正处在底蕴雄厚蒸蒸日上的壮年,我还能做最强力的后盾,咱们四个干票大的。”
“怎么,你要揭竿而起,推翻这封建的氏族阶层?”兰希噗哧一声笑出来。
“就……建个什么集团企业的,我万一出点什么事咱还能有条退路。努努力,空降它个A市第五大家族,结果大家一看,第五大家族只有四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还都是从其他四个家族里面扒拉出来的,多有意思啊。”
“诶,这个听起来不错。”兰希被描述的这波澜壮阔的场景带着燃了起来。
“空降哪有那么容易?新秀在上流社会眼里就是纯暴发户,刚出头就会被一致对外摁下去。”季源道。
“那就不摁啊,反正我不摁,你也让陆观宁别摁,兰希让傅衡渊别摁,厉泽御摁就摁了,哼笑话我怕他!”萧永慕倒是条理非常清晰。
“其实也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他们有后台。季源被说服。
“别想了,反正我可以借你们钱,赚了的话你们之后再还给我,赔了的话就当我投资失败我认。但是我暂时拿不出特别多,太多的话会引起家族里的其他人注意的,那就先一人五亿入股,四个人二十亿,多了我怕会引起别人怀疑。”
“……这还叫不多,哥们你凡尔赛吧。”兰希倒吸一口凉气。
“别忘了咱们的目标是第五大家族,这钱真不够看。所以现在就看封哥愿不愿意了,封哥你不愿意也没事,我单想着都麻烦。反正我就提一下这个构想,你做参考就行。我知道一般你的决定也不会因为我们几个的意愿影响。”
“我想想。”封从周最后说。
第68章 情人(f)
“也不是不行。”
“什么?”
“也可以。”
“你说什么……”
四周寂静无声,书架形成的密闭隔间和厚厚的窗帘隔绝了除他俩外的一整个世界。封从周抱着怀里的人,感受着蓬勃的脉搏跳动,滚烫的血液升腾,于是他说——
“地下情人吗?也可以。”
戚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他没动。两人挨得太紧,一丝一毫的移动都会被察觉,但他一动不动。
良久之后,他低低道,带着庞大的怀疑和不确定,“是不是梦?”
“我不是被戚延派来绑架我的傻逼一棍子敲死了吧,是还在昏迷还是走马灯,我一会儿醒来的时候会不会还在那个废弃的厂房里,身边没有你。”
封从周听完第一句就想笑,再听,只觉得一股毫无由来的酸楚从心底涌上来。他们所在的小隔间里毯子被多次使用过,这地方只有戚呈会进来,所以大约在很多个夜里,在他与顾彦躺在各自的床上休息时,戚呈一个人,抱着毯子,孤零零在这里团成一团。
就像他醒来看到戚呈坐在冷冰冰的地板上一样。
如果不是他今天在这里睡着,戚呈不会坐在地板上,而是会坐在他所在的卡座上,盖着毯子,想着订婚宴被抛下的屈辱,带着一身还没处理完全的伤口,怀里抱着封从周的手机。枯坐到天亮。
戚呈应该是这么打算的。
只是没想到一进来看到了沉睡的手机的主人。
想到这里,封从周叹了口气,继续吻下去。不像之前那样浅尝辄止,呼吸纠缠,唇齿厮磨,他的舌尖轻轻撬开戚呈闭着的唇,在戚呈的舌尖咬了一口。
戚呈整个人抖了一下。
“有痛觉,所以不是梦吧。”封从周说。
“不是,”戚呈的声音里满满的不可置信终于褪去,“所以你真的答应了。”
“嗯。”
戚呈靠在他的肩上,整个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像一条饿到濒死的蛇紧紧箍住它不可多得的猎物,他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封从周说。
“但我明白为什么,因为你喜欢我。”戚呈的声音里夹杂着开心,和一丝诡计得逞的小得意,“而且我知道不是梦,我当然分得清梦境与现实,我刚才就是说来让你心疼我。”
“?”
戚呈一把捞来他的手机,打开手电筒,他的小腿上在被绑架途中被划破的伤口,在手电筒光的照映下洇出鲜红又亮晶晶的伤痕,“其实一直都有痛觉的。”
封从周狠狠皱起眉头。
他把身上的人抱下去,站起身来开了一旁墙上的灯。戚呈裹裹身上的毯子,装乖一般用上线目抬眼看他。
封从周转身去拿走廊的急救箱,那里有些治疗跌打损伤的应急药物。第一次见面时清洗眼睛里鲜血的生理盐水就是从那里拿的。
回来时戚呈维持着他走时的动作一动没动,封从周把毯子从他身上扒下来,开始为他上药。
棉签小心地擦过伤口边缘,带走伤口上沾染的红黑色的还没成型的血痂。消毒水触及伤口的刹那,空气中似乎都弥漫开辛辣的味道,应该有些疼。
但戚呈并没有喊疼,他甚至都不怎么在意他自己的伤口,黑漆漆的瞳孔盯着封从周的侧脸,一直盯着。
封从周挤出一节药膏在指腹,温了温,轻轻打圈涂抹,肌肤的接触仿佛比消毒液的刺痛更能牵动戚呈的情绪,他终于朝两人的肌肤接触处瞥了一眼。
大片的伤口结束,剩下大大小小淤青。封从周将人翻来覆去地看了遍,确认没什么大碍后,伸出两节手指,啪地轻轻拍了下戚呈手臂内侧的青紫色圆形痕迹,不轻不重。
戚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拍懵了,他唰得一下把手臂抽离开。
“可以抹药,说明需要隆重出席的场合过去了是吧,不耽误你的形象。”封从周语气凉凉的。
戚呈愣了一下,努力压住自己唇角上扬的弧度。
“你翻旧账?呵,早知道现在这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跑什么?还义正言辞说什么以后我都不会再来,出尔反尔了吧。”
“是你叫我过来的。”封从周瞥他一眼,开始收拾药箱。
“不过那时候是真的打算找你出来点颜色看看的,”戚呈又抽抽鼻子,一脸理所当然,“知道了我那么大的秘密,得想个办法让人牢牢闭嘴才安心啊。”
“所以为什么之后不呢?”封从周问。
“不知道啊,你可以不知道,那我也可以不知道。”戚呈也开始耍赖。
两人排排坐。
将厚重的窗帘拉开,晨光微启,天马上要亮了。
第一次见面时,十二点舞会钟声敲响,戚呈在他手背上咬出灰姑娘掉落的水晶鞋。刚刚的见面,戚呈吻醒了沉睡的王子,也一齐吻醒了窗外的天光。
“你一夜没睡。”封从周道。
“嗯,应该是睡不成了,今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戚呈活动下僵硬的肩颈,超绝不经意将头靠在了封从周肩上,“我眯一会儿,你别动。”
“睡吧。”封从周摸摸他的发顶。
戚呈这一觉只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封从周趁着这时候翻了翻逆流的帖子,好几个爆。原来戚呈和厉泽御都没有露面,而不是他以为的戚呈孤零零一个人在台上解释,笑着应付着满厅宾客。
风言风语已经传开。
大家对戚呈厉泽御两个人送戚延去医院的说法十二万分怀疑。不仅仅是戚家兄弟两人读书时肉眼可见的关系差劲,而且到底是多么紧急切恶劣的疾病才会让两个主人公错过自己的订婚宴。
更别说,匿名楼里有人自称在医院碰到拉来抢救的戚延,他受的是外伤。
于是众说纷纭。
有人猜是不是两家利益没谈拢,流程才这么奇怪。有人猜是不是主人公两位吵架,赌气没有露面。在所有的评论里,封从周一眼锁定了同一个人的两条回复,很信誓旦旦的语气。
【都别瞎猜了,我来说实话吧。人家厉泽御根本就不想和戚呈订婚,他喜欢的另有其人。都是戚呈一厢情愿上赶着当舔狗,为了嫁进豪门也是发了狠忘了情】(匿名)
【戚呈费尽心机这么早订婚,不就是怕人家厉泽御变卦反悔嘛,但没想到啊,精心筹备了这么久,厉泽御甚至理都不理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匿名)
封从周瞥了一眼身旁睡梦中的人。
“逆流的帖子有没有渠道删除?”他去意识海里戳了戳季源。
“我问问。”季源很快回复。
几分钟后。
“有,岳晋这种级别的就能删,你要删帖?哪条?”季源上线。
封从周给他发过去几条。
于是等戚呈醒来时,逆流上最接近真相的帖子和发言已经被删除得差不多,只剩下一些天马行空的揣测和猜想。一直高高在上的人在舆论里不能成为弱者,会被墙倒众人推。
“醒了?”封从周用手背探了下他的额头,确认他没有因为在这种环境下熟睡而生病发烧。
“嗯,早安。”戚呈完全没有起床气,他从睁眼的那一秒开始就已经接近意识清醒完成态,不知道是哪里养成的习惯。
他用毛绒绒的发顶在封从周的脖颈处蹭了蹭,“虽然我非常非常不想离开,但我必须走,今天是个绝佳好机会,可以去得理不饶人。”
“……去吧。”封从周道。
厉泽御家。
厉家家主厉见山坐在主位,脸色铁青,下颌线绷得很紧,雕花扶手上的手掌处粗粝而宽阔,关节微微泛白,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在竭力压制着内心似火山喷发般的暴怒。
许艳如和戚呈坐在下方的沙发上,戚呈神色有些哀伤,许艳如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手背,“你二哥也真是被老戚家里那位惯坏了,这是一点都没有把我们两家联姻的大事放在眼里啊。”
听到这话,主位的那位神色更加阴沉,“还说戚延,看看你教的好儿子,他哪来的胆子逃婚的,啊?现在都不知去向?是死在外面了吗?!”
“叔叔……”戚呈被吓了一跳,整个人瑟缩下意识着往许艳如的方向靠了靠。
“你快少说两句,看把孩子吓的,”许艳如白了厉见山一眼,安抚地顺顺戚呈后背,“你手下的人一晚上都还没找到那小子?这是跑哪去了?”
话音刚落,门外开始隐约有了人声。
所有人噤若寒蝉,皮鞋声由远及近。大门被推开,厉泽御终于出现。他的脚步声明显在迈门槛的时候顿了顿,再接着,坚定地踏入。
他的衣着整齐,头发有型,看着完全不是因为意外情况错过订婚宴的模样。大门外,送他回来的车里颜京三人悄悄从打开的车窗看过来,对上许艳如的眼神,讨好地笑着打了招呼。
“怎么四个人都在一起啊……只有我不知道吗?”戚呈小小声道,一脸失落,将声音维持在两位长辈可以听到的音量。
“逆子!”厉见山劈头一个茶杯迎着他的脑袋呼啸而来,没打中,狠狠掷在了墙上。陶瓷茶杯的碎渣动力开来,一小片划伤了厉泽御的手背,擦出细细的血痕。
戚呈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你还有脸大摇大摆回来!为什么要逃婚宴?啊?”厉见山暴怒。
厉泽御在最中心站定,环顾了一圈,对上戚呈视线的时候明显游离了下,大约是心虚,但心虚并不会影响他的判断,“我一开始就不赞成这段婚约,是你们非要一厢情愿促成。”
神态如此坚定,仿佛受了爱情的鼓励和滋养,于是生出要与全世界为敌的的叛逆心来。
这话落地,戚呈后退一步,整个人几乎摇摇欲坠。
第69章 绿茶
“但……泽御……你之前怎么没有说啊……我还以为你和我一样是很开心我们两个在一起的……”戚呈的神情看起来受伤极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沉,带着恰到好处的不可置信和委屈。
他不是在质问,只是在喃喃自语,成功把自己摆到了受害者与弱势一方。
厉泽御又看了他一眼,显得心虚更甚。
戚呈低下头,幽深的视线隐在呼扇的长睫毛后,那股熟悉的,反胃的感觉又开始上涌。
面上依然委屈,心里却道懦夫。不就是因为在吃不准顾彦的态度之前不想因违抗父母意愿,而赔了夫人又折兵吗?这点魄力都没有,真是招笑。
许艳如站起虚虚扶了戚呈一把,九分火气被戚呈的话带着加重到十二分,对上厉泽御的时候一脸恨铁不成钢。
“这是能任由你赞成或不赞成决定的事情吗?邀请函派发到各大家族,场地定下,人员到齐,你作为主人公却不负责任地逃婚,你自己没有想过后果吗?”她厉声道。
厉泽御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厉见山见他这副不知悔改的态度,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抄起手边的手杖,从主位上迈下就要往厉泽御的身上抽,嘴里喊着我没有你这个不知轻重的儿子,家法!行家法!看我不打断你这个混小子的腿!
戚呈余光一下子瞥见了许艳如瞬间不对的脸色,眸中精光一闪,悄悄给许艳如使眼色示意她快拦住,自己也一刻没停,冲了出去死死拽住了差点挥上厉泽御的那根手杖。
“叔叔叔叔,您先消消气,泽御平时是一个很孝顺很识大体的人,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咱们冷静些好好说,好吗?”
戚呈拦住了手杖,许艳如也拉住了厉见山,只有梗着脖子一脸不服的厉泽御一动不动,仿佛自己一低头,掉下来的是自己傲人的尊严。
“实话实说,爸,我有喜……”
话没说完,戚呈的手微微卸力,手杖惯性甩出啪得一声打在了厉泽御胳膊上,不算太重,但也成功截停了他的话。
“叔叔,这样,婚宴已经圆满举办,也并没有什么大的后果。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我先劝劝泽御,我听听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再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好不好?”
许艳如虽然生气,但到底是疼爱儿子的,见状也附和着,“你们性格是一个比一个倔,这样闹起来问题也解决不成,老厉,先让两个年轻人好好聊聊,看能聊出个什么结果。”
厉见山涨红着脸,没动,也没反对。
毕竟,唯一的独生子继承人,再怎么样也不会下重手。
戚呈拉着厉泽御就往外走。
有一股微微抗拒的阻力,但不多。戚呈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将厉泽御拽至门外,来到花园无人处。
戚呈松开他,顺手抚了抚他被抓皱的衣角,这样亲昵又带着讨好的动作戚呈做过多回,但这样的场合,厉泽御也不由怔了怔。
“泽御,如果不是我拦着你,你要胡说些什么?”戚呈叹了口气。
厉泽御的态度不像面对父亲那样理直气壮,但他应该是下了坚定捍卫爱情的决定,“小呈,没有提前知会你是我的问题,但,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可能和你结婚。”
“……是谁?”戚呈的表情很难过,但为了大局,他在坚强地在竭力压制这份难过,更显得楚楚可怜。
“这个你不用知道。”厉泽御大约是怕他知道后对人不利。
“顾彦吗?”
厉泽御瞳孔骤缩。
“泽御,”戚呈几乎是在苦笑,“你把我想得也太不了解你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几乎是相互陪伴着成为现在的样子。你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模样,我闭着眼都能感受出来。”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吧。在我那么开心的准备订婚宴,你却总是恍惚走神时,我好几天晚上辗转难眠,想着你是不是不开心啊,是不是不想和我订婚啊,我和阿姨做的这一切是不是难为你。”
“没有。”厉泽御下意识否认。
“然后我努力观察,你会在对着顾彦的聊天框露出期待的神色,旁人说起他时你的眸光太亮,亮得好刺眼。于是我终于察觉,我的未婚夫喜欢上了别人。”
“别说了。”
“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再明白这一切后还将错就错。你知道的,我无法承担婚宴取消遭受别人揣测耻笑,我……我本来也是很期待的,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期待了……是我在强人所难,是我在自欺欺人。”戚呈面部无大的表情波动,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砸下,眼眶被大颗眼泪刮红,红得像要即将渗出血来。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厉泽御神色躲闪。
“但我不能一错再错。顾彦是个好人,性格很好长得也不错,我希望你能幸福。但你俩之间的阻隔太多了,你刚刚要是在那样的场合提到他,才真的对他是灭顶之灾。”戚呈抽了抽鼻子。
厉泽御神色一暗。
“叔叔阿姨不会同意的,他们最讲究的是门当户对。你这边强硬,他们便会朝顾彦下手。顾彦无权无势,怎么能承受得了这样的威胁。你要保护他,就不能把矛盾引到他身上。”
“你说得对。”厉泽御完全被他说服。
戚呈也跟着松一口气,“一会儿进去,你就说我俩有些误会,已经解释清楚。和叔叔阿姨好好聊,不要意气用事,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也承受不了太大的打击,好吗?”
厉泽御点头。
“好,我在外面等你,见势不对我再进去,我现在这个样子,倒像是你欺负我。”戚呈抹了抹自己满脸的泪水。
厉泽御抿了抿唇,“谢谢你,这种时候还愿意替我着想,是我对不起你。”
戚呈摇摇头,“我……”一个字说了半截只剩下气音,他的眼睛眨了好几下,努力把即将溢出的眼泪逼回去,“我能问一下,你昨晚去了哪里吗?”
“海边。”厉泽御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海边,好的。”
“去吧。”他推了厉泽御一把,另一只手捂住眼睛,深深叹了口气。
厉泽御一步三回头,戚呈已经蹲下,将头牢牢埋进膝盖里,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应该是在哭。他难得的生出愧疚,但实在想不出安慰的方法,任何安慰都像在火上浇油。
以后做些补偿吧,他想。
只是没想到,厉泽御离开后。戚呈抬头站起身来,干脆利落的将泪水抹掉,恢复成无甚表情。
事情已成定局,撒泼打滚的才是蠢货。
更何况。
“我都不能见光,凭什么你可以?和你的顾彦一起做阴沟里人人喊打的老鼠吧。”戚呈唇角扯起一丝僵硬的弧度,短促地笑了声。
事情就这么轻飘飘地拂过,连皮肉之苦也没吃。戚呈离开的时候瞥了一眼车上等得焦急如焚的三人,没停留。
回到学校图书馆阅览室,封从周已经离开,毯子叠得整整齐齐,辅台上的盒子已经被拆开,水杯,台灯,纸巾摆放在触手可及的位置。
虽然都是自己准备的,但戚呈还是一个个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遍。
端详着,笑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嘴角。
确定关系,睹物思人,分开一刻也开始想念。既然没有困意,戚呈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来到封从周的宿舍。
门没关。
推开门,里面却只有一人。
顾彦。
戚呈朝里看去,心头一震,因为属于封从周的那边几乎已经空空荡荡,只剩下薄薄一层床单和零星的洗漱用品,本就简洁的个人用品不知什么时候被清空了。
顾彦见他突然进来,后退两步,脸上是小鹿遇到天敌时的惊恐。
“封从周人呢?”戚呈抬起下巴,倨傲道。
“我不知道,”顾彦声音不知为何有些颤,“我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刚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回我。”
“你在哪儿?”戚呈打开封从周的聊天框。
“校外,毕业后和朋友合租,正在整理东西。”封从周秒回。
戚呈便放下心来,他抬眼,面前是惴惴不安,仿佛要将心虚两个大字写在脸上的颤抖顾彦,戚呈微眯眯眼睛,福至心灵。
“早上从海边回来的?”
“啊?”顾彦仿佛当头被人打了一棒,“你怎么知道?厉泽御说的吗?我不是故意的,不不,我是说……”
他的眼神都暗淡下来,低着头,无辜的发旋在头顶随着发梢颤动。
“怎么,不是故意在我的订婚宴拉着我的未婚夫私奔?”戚呈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面前这小鹿的囧态。
顾彦的脑袋低的更低了,“我没有……”
“行了,”正常逻辑里戚呈这样的角色这样的性格,应该羞辱嘲讽咄咄逼人,但目前的他已经完全失去对这两个人感情的探究欲,“木已成舟,说这些有什么用,你破坏了别人的感情,要认真铭记此时此刻的不安才好。不过嘛,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
“嗯?”顾彦很迷茫,“谢我什么?”
封从周给他发了定位,找到这件小公寓的时候,公寓门已经提前留好,戚呈推门入,映入眼帘的是正在低头收拾衣物的身影。
戚呈很开心地扑上去,双手死死的缠住了人的脖子,将自己挂在了这人身上。
“得理不饶人回来了?”封从周稳稳接住他。
“尽在掌握,”戚呈神情很是得意,“他们这婚逃的好啊,利用得好很容易占据道德制高点,多多益善啊。”
“逃婚怎么多多益善?”
“这不结婚的时候还有一回嘛。”
砰一声,身边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戚呈有些不悦地扭头,对面大开的卧室门前,一位长相平平的男生张大嘴巴,极度震惊地看向这边,手里的水瓶因为震惊手抖没拿稳,在地上弹弹跳跳。
有些眼熟,是——图书馆里的某位二分之一。
“戚——戚——戚……”二分之一一个字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戚什么?”戚呈笑了一声,“认得我啊,那记得保密呦,大嘴巴说出去的话,我保证你会死得很难看的。”
话音刚落,被人托着下巴把脸摆正。
封从周声音里带着无奈,“别恐吓人家。”
第70章 掌控
“哼。”戚呈傲娇一扭头,发出不屑的气声,但却是没再出声。
“我介绍一下,”封从周把身上的人扒下来,“这位是路起元,同专业的同学,以后也会是我的合租室友。”
“这是戚呈。”
戚呈本来还屏气凝神等着他的下一句,结果,到此为止,戛然而止。
“嗯?这就没了?”他鼓起一边腮帮子,很不开心的样子。
封从周对他也是没招,说要保密的是他,真听话不介绍关系他又不高兴,“我的男朋友。”
戚呈露出一个饱满又满意的微笑。
路起元咕咚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一片空白的死脑子运作起来,自认超级高情商的他疯狂看眼色,从一众称呼里挑选了最离谱的一个,“嘿嘿,那就,嫂子。”
这个称呼就有点荒唐了,封从周想用眼神示意路起元快闭上他那说话不过脑子的嘴,不过余光看见戚呈接受十分良好,脸色变也没变,甚至还上扬了两个度,也就当作罢。
戚呈开始在这件小公寓里转悠。
平心而论,这件公寓环境还算不错。楼下有地铁口,交通便利。坐北朝南,通风很好。家具简洁干净没有损坏,白墙白柜灰沙发,唯一的缺点是有些单调。路起元能在一众毕业租房的大学生里厮杀抢夺这样的屋子应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但戚呈看着看着,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这是什么鬼地方啊?怎么这么逼仄,”戚呈在屋里转了一圈,戳戳沙发,点点柜子,挑挑捡捡,指指点点,“你们就住这里啊,贫民窟啊。”
路起元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天知道这是他对比了几十家中介精挑细选出来的优良房屋品种,被这样毫不留情地贬低,贫穷的他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还行吧,”封从周跟着戚呈的视线环顾,“对于刚毕业的学生,租住在市中心这样的房子里已经很奢侈了。”
“你居然能把这种环境和奢侈两个字划上等号。”戚呈啧啧啧,“也是,你的住宿环境一直以来都很非人,习惯了是吧。”
封从周低头笑笑,当作默认。孤儿院十几个小孩挤在一条炕上,对面是水泥砌成的长水池,起床早些,一排水龙头里流的全是红色的锈水。这样一比,这里算得上豪宅。
“那可不行,我得把你这个习惯掰过来。”戚呈很嫌弃的打开冰箱门,又嫌弃地关上,“你住的这地方我看着好不舒服,换一个。”
“我不寄人篱下。”
“谁说让你寄人篱下?”
“怎么,你要给我买房?”封从周挑眉。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戚呈理所当然道,“不用买,我市中心有两套空的,你选一套我直接送给你。”
“行,明天去过户吧。”封从周点头同意。
这一来一往,信息量巨大,一旁的路起元听着,下巴都要震惊到掉下来。
不成想封从周话锋一转,“不过,你的房子家里人应该都知道吧,直接过户的话若有心是可以被调查出来的,不方便。”
“也是。”戚呈也想到了这一层,“我给你新买一套吧。”
“以后再说吧,你现在的状态也不太适合大额资金流出。”封从周娓娓道来。
戚呈没反驳,但神情很别扭,具体描述下,大约是到了商场准备酣战一番时发现自己的信用卡金额到了上限,于是蓬勃的购买欲和现状的窘迫在脑海中左右互搏。
最后他咬咬牙,“不行,你俩给我等着,我今天怎么着也得让这间房子符合我审美。”
再接着他斗志昂扬地转身出门。
“……”
路起元手动将自己掉落的下巴合上,揉了揉僵硬的嘴巴,犹犹豫豫道,“其实,房东不会同意进行全屋改造的吧,我的押金容易收不回来,兄弟,要不你劝劝他呢。”
“他的想法应该是添置些东西,如果真要破坏这公寓的原来结构的话我会拦的。”封从周让他放宽心。
“哦。”路起元默默点头。
他几度欲言又止,还想再说些什么,踌躇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不得已释然一笑,自己给自己找出了理由,拍着胸脯自言自语。
“哈哈,你都有能进萧氏那样的牛逼人脉,和戚少有不正当关系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哈哈,也正常,哈哈。”
才怪啊!
“那什么,封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厉少和戚少的订婚宴昨晚刚刚圆满结束吧……”他终于小心翼翼抛出了最敏感的话题。
“对。”封从周道。
对个什么对呀,哥们儿你浓眉大眼的你当小三啊。还当的是那种层级的小三,万一东窗事发你九条小命就不够人家报复的。但这话没说出口,因为出去没几分钟的戚呈又推开门,路起元紧急闭嘴。
戚呈带进来一个平板,一抬手伸到封从周眼皮下,“我就选了这些,你俩看行不行。”
封从周瞟了一眼,平板屏幕是眼花缭乱的家具购买平台页,他接过来,直接递给了路起元。
路起元后仰,战战兢兢扫了一眼屏保屏幕,也不知道有没有看清楚,连连点头。
“可以。”封从周递回给戚呈。
“你还没看呢,”戚呈嗔了一眼,“那就这样,第一批家具已经在路上,运输和安装我一共给了他们两个小时。”
“雷厉风行,这就是豪门速度吗……”路起元震惊喃喃。
果然,两个小时后,整间屋子已经焕然一新,黑色真皮沙发,胡桃木家具,墨绿羊绒地毯,复古灯具在地面头下闪烁的光斑,硬装软装一应俱全还漂亮的无以复加。拍个照片能去当售房中介的豪华样板间。路起元一开始还非常忐忑,到后来已经完全变成了即将入驻漂亮房子的激动和震撼。
“5000块的押金算个屁呀,真是跟着兄弟你沾光了。”他咧开嘴,傻笑着摸摸这里摸摸那里。
“你喜欢就好。”封从周拍拍他的肩膀。
他卧室的床是双人床,不算特别大,但换了床垫又换上柔软亲肤昂贵面料的床上用品,俨然非常舒适。此时此刻,戚呈躺在上面,抱着刚换的抱枕,闭着眼睛,胸膛起起伏伏,呼吸轻轻浅浅。
他睡着了。
封从周蹑手蹑脚走出,很轻地关上了门。竖起一根手指头示意路起元放低声音,拉着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新奇的他来到距离他房间最远的阳台。两人靠着围栏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对面的写字楼落地窗里白领精英忙忙碌碌仿佛永不停歇。
路起元的手微微颤抖,他重重揉着太阳穴,努力消化着这兵荒马乱的一天,不过他的适应能力确实良好,看起来已经接受现状,或者说是认命。认命后,自认作为封从周的好兄弟,打起精神,开始积极昂扬地为他出谋划策。
“哎封哥,我看小说里,他们这种上流社会的少爷最讨厌情人缠着要车要房要奢侈品,他们更喜欢那种坚韧不拔不为金钱动摇的小白花。所以你怎么能那么干脆利落要过户人家的房子呢,显得你非常虚荣,不好,不好。”路起元的语气逐渐苦口婆心,心操出去八百里。
封从周被他一本正经的态度逗笑,“你看着很有研究的样子。”
“那是,本人也是想着实在不行去傍个富婆的,无奈硬件设施跟不上啊,”路起元将头发做作的别到耳后,“我这不也是怕你吃亏,我跟你说哥们儿没吃过猪肉,但是见过猪跑,咱贫贱不能移的人设得立住。”
“我会考虑。”封从周没辩解。
路起元说的也确实存在,主CP就是这个路子。但戚呈,他需要的是欲望和把柄,是主动掌控,是有懈可击,是就算你是个刚下的蛋也得裂条缝来让他探进去不然他没安全感。
见他封从周好似听进去,路起元开心了,开心完又乐极生悲,叹口气,鬼鬼祟祟,朝卧室门那边看了一眼,压低声音。
“唉你咋想的呀,真要出卖青春换钱财啦。而且戚少这个人吧,他……他的事迹我也略有所耳闻,当然现在接触下来对你还是很好的,那些说他傲慢脾气不好的传言不排除是添油加醋后抹黑他。总之,你是这个,艺高人胆大。”
路起元目光炯炯,竖起了一个敬佩的大拇哥。
封从周没再说话。他倚靠在围栏上,夕阳将整个天空染成漂亮的橘红色,很炫目的景色,只可惜再过不久,遮天蔽日的黑便会吞噬掉这片橘红,如果空气好些,还有星星点点的星光,如果空气不好,星光也没有了。
戚呈这一觉睡了有十几个小时。
醒来的时候自己顶着满头乱蓬蓬的头发,眼神里满是疑惑,“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上次这么久的睡眠应该还是在摇篮里,我是甲醛中毒了吗?”
“新家具在客厅,卧室门一直关着,应当没有甲醛。”封从周也在床上,占了一个角,半躺着,正在看书。
“那说明我潜意识喜欢这里,”戚呈一个翻身将自己滚进封从周怀里,哼哼唧唧,“我没醒,我再睡一会儿。”
话是这么说,闭了2分钟眼还是起了床,他并不悠闲。学期已经基本结束,但暑期会离开学校的人并不多,一部分在实习,一部分在科研,一部分参加夏令营。
一部分在打理家业,比如戚呈。
一部分是无业游民,比如封从周。
学校的饭菜丰富又便宜,图书馆空调常年适温,学生卡转成校友卡权限不变,是非常适合人生存的优良生态系统。
甚至时不时还有热闹看。
逆流上有人神神秘秘发帖讲后山有事,关于戚少。多问,含含糊糊说不出所以然。再问,帖子已经被删除。
封从周估摸了一下距离,不远,且关于戚呈,想了想,还是朝那个方向出发。
后山体育场保健室一个不起眼的房子外,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圈人。封从周挑了个不错的视野,在前方脑袋和脑袋的缝隙中,看到了人群深处——
戚呈一脚将对面的人踹到了墙上,腿笔直修长,动作干净利落,人群一阵惊呼,但没人敢窃窃私语议论,生怕惹火上身。
那人如同油锅里扑腾的螃蟹,张牙舞爪着撞到墙上又重重落地,身体与墙壁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某些骨头可能断掉了。
一滩深色的液体从那人的裤子最中间洇出来,那人涕泪横流,顾不上身上的疼痛,连连摆手求饶。
戚呈慢条斯理上前,一脚踩在了那人的脸上,拖长声音开口,“在逆流上发帖造谣的时候不是挺嚣张的吗?现在怎么吓得屁滚尿流啊,我当谁呢?有胆子编排我和厉泽御的事,我还以为是多么厉害的大人物呢。”
“怎么这么恨我啊,不就是……两年前把你家和董家搞退婚了嘛,谁让你跟着我二哥嘴巴不干不净的背后说我什么来着,噢,讨债鬼,我最讨厌这个称呼。”
“旧怨嘛,但毕竟我都放过你了,你应该感恩戴德啊,怎么还小心眼紧抓着不放呢?这么斤斤计较。”
话说的如此轻巧,踩在人家脸上的脸却没放下,重重碾过脸颊和鼻梁,五官都被踩得扭曲,鼻孔里流出深红色的汩汩血流。
脚下的人全身上下都在疼,被围观践踏羞辱的屈辱几乎要让他抓狂,却还要收敛着自己的表情,挤出一抹讨好的笑,生怕触怒到面前这个魔头。
“还是平时的我太好说话了?才给你这样的错觉,想着终于有机会来报复我,嗯?”
“我没有,不是我……”脚下的人苍白无力的辩解。
“是你,”戚呈笑了笑,“我相信你,这人肯定是你。所以你从哪里来的假消息,是觉得我和泽御决裂,我没有靠山了,才这么胆大妄为的吗?”
那人死命摇着头,只听到——
“哎呀,泽御,他竟然在网上造谣,说你是故意逃婚的,还说你其实喜欢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贫民学生,这种谣言可不好听啊,传的沸沸扬扬可怎么好?。”
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厉泽御已经站在了戚呈的身后。颜京彭昌鲍戾三人也到了场,五人组齐聚,神色或漠然或冰冷,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森然和傲慢仿佛几座高耸入云不可僭越的山峰,仅仅只是站在那里也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最前方的厉泽御眼神冷的像冰。
“你?”
厉泽御单纯一个字,地上的人已经完全面如死灰。他失掉了所有的力气,像一条死狗一般躺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完了。
戚呈用他的衣服擦了擦鞋底,轻飘飘给他下了判词,“泽御,让他付出些代价吧,以后才能学乖啊。”
厉泽御低声嘱咐了一旁的颜京几句,颜京眼神轻蔑地盯着地上的人,点点头。彭昌朝着围观人群挥手,“看什么看?都滚吧,今天的事情都给我闭上嘴,别让我在逆流看到你们对这件事的胡乱猜想。”
戚呈扯了张纸巾擦手,无所谓抬头。
与站在人群后淡淡看向这边的封从周四目相对。
周围的人群像潮水般褪去,逐渐模糊成灰色杂乱的虚影,大大小小脚步声和偶尔传来的话语逐渐遥远,像隔了一层朦朦胧胧的薄雾。
有人从他们之间穿行,视线被遮挡,再重新聚焦,只有一瞬。
一瞬后,戚呈垂下眼,视线移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封从周跟随人群走出几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
是戚呈。
“今晚我去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