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人结伴同行的场景,大约等同奥特曼和皮卡丘在魔法小樱的世界里西天取经。
“是怎么做到的?”戚呈受到了极大震撼,这四人无论是生存背景还是性格气质完全迥异。明面上各居一隅,背地里却一齐完成了一个庞大集团的创立,神奇到有些荒谬。
“等尘埃落定,一起告诉你。”封从周揉揉他的头发,放软了语气。
戚呈很懂分寸,不再追问,但依旧直接表达了自己的小小不满,“尘埃落定是什么时候,不会是你我都老去后,白发苍苍的你坐在高高的轮椅上对我讲那过去的故事吧?”
封从周笑着算了算时间,“快了,可能最迟也就……两年后。”
以兰希维持五年的婚姻为时限点,也就两年。而以季源的HE结局来看——
“你任务达成有具体的时限要求吗?”封从周在意识海问季源。
季源冷哼,“问了系统,至今没回。这种不尽职的工作态度,当初批量导入传输出现问题大约也是司空见惯的纰漏。”
“哥哥,你最近讲话班味儿好重。”海风沙滩遮阳伞下的萧永慕悠悠感慨。
“啧,没办法,新一代间谍牛马,上得情报处,下得磨盘前。”
办公室的空调嗡嗡作响,扰得在场本就神经紧绷的人越发烦躁不安,直到财务经理再也忍受不了,抢过空调按下开关,声音终于消失,但空气里的憋闷如同室外烈日炎炎下翻涌的热浪,挥散不去。
季源进入陆总办公室已近半个小时。
明明只差最后的签字一环,糊弄几句,哄得陆观宁签上大名。此项目百分之七十的额外利润收进囊中,分到每个人头上,贡献最少的那位也能拿个几十万。封存档案,绝口不提,风声过去,尘埃落定。
而签字,明明三分钟时间已足够。
这已经半个小时。
时间越长,于是等待的人越发躁动不安。炎炎夏日,空调的冷气还未散去,剧烈跳动的心脏和升腾的血液将每个人烘出一身汗,事情败露的预感使得每个人都越发恐慌。
而此时,季源斜斜倚靠在陆观宁的书桌前,面不改色,漫不经心。陆观宁面前不仅仅放着项目文件最终签字栏,还有他们几位的简历信息、岗位职责,串通好中饱私囊的全程录音,以及项目全流程和真实内账钱款流向。
所有证据,严谨缜密,环环相扣。
“我还放了我的信息进去,这张证件照是不是照得很帅?”抱臂等待陆观宁查看“犯罪证据”的季源抽出一只手,点了点陆观宁手边的简历。
陆观宁本看得颇为触目惊心,听罢,没好气地将这张简历抽了出来,塞进碎纸机,“不怕我连你的信息一齐移交给审计部?”
“怎么会啊?”季源弯起眼睛笑得狡黠,“我的照片那么显眼,哥哥你应当一眼就能认出来。再说,就算移交又怎么样呢,哥哥你会替我狡辩啊,季源是安插进去的卧底,他是清白无辜的,你要想带走他就连我一起带走好了!之类的。”
他的话里掺了几分半真不假的恐慌,神色却完全是稳操胜券的模样。陆观宁有些气闷,或许是觉得自己确实处于下风,不甘示弱反驳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可不会帮你,你自生自灭吧。”
“哦?哥哥这么无情?”
季源俯身下来。
抬手,抚过耳垂,摸到脸侧,用拇指和中指掐了掐陆观宁的脸,稍用了些力气捏了两圈,控制在微微有些痛感但不会留下痕迹的力道。
陆观宁从他手摸上来的那刻就抖了一下,眉头蹙着,神色紧绷,但没有伸手打落或是躲开。之前也曾后退过,没有用,被掐着衣领揪回来,力道使得更大,也不再拘于脸颊,而是一寸一寸向下摸到喉结,揉捏把玩摩挲打转,再向下——
“有点酸,你别……”陆观宁话说得含糊不清。
季源坐在高处,手撑着椅背,居高临下的模样,端详了一会儿他的神色,低头吻下来。
唇齿相触,唇瓣习惯性张开适合探入的大小,舌头微微探出到惯常的程度,脖颈仰到最适合承受的角度,指腹在身体停留位置处的肌肤已提前开始触电般的涩麻酸痒,一开一合一呼一吸都是磨合得十分默契的模样。
半个小时,四十分钟,五十分钟,时间就是这样过去的。
直到最后,唇瓣红肿,衣领半开,脸颊微红,气息不稳。陆观宁有些匆忙地整理好自己,生气地瞪了季源一眼。
“太开心了,没忍住。”季源的解释不带任何歉意。
“开心什么?”
“开心我的卧底生涯迎来了最后的大清算,”季源笑得很畅快,“鱼已经落入陷阱,只待你收网哦。”
“累死我了,这破班爱谁上谁上吧。”他一身轻松道。
陆观宁定了定神,稳了稳气息,清了清嗓子,整了整衣服,推门而出。
会议室的面孔齐刷刷转过来,各位的表情堪称精彩纷呈,庆幸,慌乱,强装镇定。季源跟在他身后,戏谑的目光将每个人的表情扫视了一圈,是在清点落入陷阱的猎物。
完美,一个不少。
“陆总,您……”还是财务总监最先反应过来,陪着笑小心翼翼开口,“季总终于和您汇报结束了,我们这个项目您通过了吗?或者是您有哪些改进意见,我们……”
“不用了。”陆观宁冷声道,“和审计部的人谈改进意见去吧。”
审计部和调查署的人已经在楼下,脚步声由远及近,制服在走廊黑压压一大片快速移动着冲来。财务经理的额头渗出冷汗,法务部副主管的脸色已经白的像纸,而其他人,瘫软在椅子上的,整个人抖如糠筛的,颤着唇绞尽脑汁断断续续编辩解词的,比比皆是。
季源有些百无聊赖地抱臂靠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楼下是蚂蚁般渺小的人,在玩具模型般的房屋和街道上穿梭。
他好像听到了他的名字。
“嗯?”漫不经心回过头来。
几名制服男控制着脸色狰狞的法务部副主管,用杀人的神色盯着他的方向们,面色涨红,青筋暴起,嘴里不干不净,在怒骂季源背叛了他们,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等等。
在下一秒,陆观宁已经一脚踹了上去,正中腹部,那人如同被滚烫的热水浇过的虾,顷刻间蜷成一团。
“没有背叛吧,”季源提高声音,“我从头至尾都是陆总的人啊,你们和我合作的时候看重的不就是这点吗?”
不就是认为他是个野心勃勃,包藏祸心,且床上床下都深得陆观宁心的坏种吗,现在怎么又一副悔恨当初没识得他真面目的模样,与虎谋皮就是要承担这样那样的风险啊。
“下次可要记好,不要再这么疏忽大意了。”季源好心给出最后的忠告。
“带走。”陆观宁厉声道。
推开门,整层楼的空气都已经凝固,所有人僵硬着神情,看着曾靠着与季源交好越发耀武扬威的人被一个个押下楼。
最后才是所有人敢怒不敢言的“害群之马”季源,整整袖扣,理理领带,在陆观宁身后后撤半步的距离,冲所有人微笑点头示意。
死一般的寂静。
待陆观宁和季源离开后,空气如同炸开锅一般,顷刻爆发。
有人惊讶他居然是卧底的角色,暗中收集了所有的违规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有人认为是季源中途良心发现反了水,毕竟一时蝇头小利比不上陆观宁的大包养。甚至还有人认为是陆观宁极力将他保下,毕竟他得到了太多偏爱和纵容,包庇也是合情合理。
一时之间,沸沸扬扬。
这事闹得很大,两人去总部汇报陆观谨。
事是季源干的,汇报的却是陆观宁。有些细节陆观宁也知道的不是很清楚,卡壳的地方季源猫在他身后说小话提醒他,看得陆观谨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够了,我明白事情缘由了。”陆观谨终是没忍住打断。
“真明白了?”陆观宁问的都没信心。
“……”陆观谨揉揉眉心,“这事情我大体知道一些,季源曾给过我的人暗示。”
“嗯?”陆观宁回头。
“大哥监视我,不暗示的话,说不定某天我睡着后就无法再看到明天的太阳,多么冤枉。”季源道。
“也是。”陆观宁赞同回头。
以陆观谨对他俩性格的了解,再加上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后看清了他俩的相处模式,陆观谨无奈发现自己这个弟弟被吃得死死的。但此事最终呈现的结果确实是季源为陆观宁的周边铲除祸端,既然有这个心,相处模式他也不好多加干涉。
“剩下的事我会妥善处理,这次涉及的人数有十几位,分公司空缺的岗位你看着填补,若没有合适人选,我从总部给你调配。”陆观谨道。
“好的哥。”
此事就算翻篇。
一身轻松的季源无意间算了算日子,发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家主,有个事情想探听。”
“你说官方推出的科技项目吗?”陆观谨瞬间会意,一方面是确实如同季源三个月前所说,此项目如期而至,且按类型规模对口程度都与陆氏非常契合,一方面能让季源如此郑重的事不多,这事算一个。
“是的,”季源叹了口气,“我听说陆氏已经在积极筹备中。”
“是的,对于陆氏发展而言是一大跨越和阶段性的全新启程。”陆观谨实事求是。
“我之前劝过大哥不要去投标。”
“我记得,你说它不适合陆氏承接。但据我了解并不尽然,相反,它能给陆氏带来不错的利益和市场占有率,我当然会将集团发展放在第一位。”
陆观谨并没有刻意板起脸,但投来的目光仿佛有着实质的重量,让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低了几分。
“那么,陆氏是一定要争取了?”季源没有丝毫意外神色地点点头。
“你当时说你会尽全力阻拦,当然,我不认为你的全力能对结果产生影响。不过,不论你出于什么目的,我希望你不要过多干涉集团决定。”陆观谨道。
一来一回,气氛越发紧张起来,陆观宁在一旁拉了拉季源的衣袖,他实在不清楚为什么季源会提起这个本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项目,但陆观谨的神情明显已阴沉下来,有些不悦。
季源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说出的话却分毫不让。
“如果我非要阻拦呢?”季源问。
第102章 吵架
“你用什么理由阻拦呢?”陆观谨问。
季源沉默。
该怎么讲。
说我能预知未来,你将会死在承接项目后,说我找了大师算命,玄学表示这项目克你。都太过荒谬。何况这项目并不是陷阱,它确实为陆氏带来了丰厚的利益,于情于理都没有放弃的理由。
“或者你能有什么筹码阻拦?不会仅凭你含糊其词的一张嘴吧。”见他不答,陆观谨又问。
这回季源开了口,“有倒是有,但我并不希望使用,是两败俱伤的事。”
若肆友不得已参与争夺,一方面在开拓市场的关键上升期分心树敌太不明智,另一方面这项目并不匹配肆友目前的经营范围,若真承接,便是花大力气捧了个烫手山芋回来,费力不讨好。
他还是希望可以凭一己之力阻拦这件事的发生,加班加点收网也是想要快速展现自己的能力,让自己的提议被陆观谨重视,但可惜,如同螳臂当车。
“那我倒是十分期待,你的筹码。”陆观谨微微一笑,几分不以为然很好地隐藏在笑容后,陆观宁看不出来,但季源可以。
失败了。
回程的车里,季源一反常态有些沉默。
陆观宁自己在脑中分析来分析去分析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为何季源对这件与他毫不相关的事如此关注,索性问出口。
“你为什么希望陆氏不承接这个项目?”
“嗯……”季源沉思片刻,“因为如果承接,按陆氏的实力可攻克其中的技术瓶颈,降低成本,冲击到境外一家龙头企业,龙头企业被做空后倾家荡产的股东会对陆氏不利。”
“啊?”
陆观宁有些艰难的将这段话的逻辑理清,但太荒唐了,虽然逻辑看似顺畅合理,但怎么可能如此巧合地环环相扣,“不利,什么不利?”
“杀人灭口之类的。”季源垂下眼皮。
“陆氏的安保很正规。”
“那恐怖袭击呢?”
“……但……我这辈子都没有身边人经历过恐怖袭击。”陆观宁下意识反驳。
季源抿了抿唇,黑漆漆的瞳孔紧紧盯着他。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七拐十八弯的预设来阻拦我哥的决策?这别说我哥了,我好像都没有被说服。”
“但现在的重点不是你有没有被说服。”季源微眯了眯眼。
“啊?”
“是哥哥,你要帮我,你会帮我的对吧?”季源盯着他,一寸寸靠近,越来越近,呼吸交缠,周身的空间被剥夺,压迫感太强,拒绝的话也变得说不出口。
“啊?”陆观宁退无可退,神情迟疑,“我怎么帮你?”
“我劝说没有用,但你是他亲弟弟,或许他能顾及些你的想法呢?”
早上,陆观宁深深呼吸,拨通了他哥的电话,循循善诱,娓娓道来,将季源给他讲的后果原封不动甚至又填了些油加了些醋掰扯给了陆观谨。
陆观谨听了半小时,表示接下来有个会要开,无情挂断。
中午,陆观宁打开微信,传了一份思维导图过去,分析了项目的创新技术,技术难题对控制成本的影响,境外龙头企业信息,境外做空机构挑选猎物的偏好。几十条路径都指向同一个结果,弊大于利。
陆观谨接收了文件,发了个收到后,杳无音信。
晚上,陆观宁视死如归地敲响了他哥的家门,清了清嗓子,努力做足心理准备,“哥,你如果再一意孤行,我,我可能真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陆观谨面无表情,“玩得开心吗?”
陆观宁:“……”
大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没留丝毫情面。
“我真尽力了。”陆观宁摊手,看向藏在大门盲区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季源。
季源啧了一声,从暗处现身,颇有些疲惫地斜在了陆观宁身上,最近一段时间的连轴转让他疲惫到想要摆烂,陆观宁身边的他也十分放松,于是没过脑子讲了些心里话出来,“正常方式行不通的话,或许就要采用些极端方法了?”
“怎么极端?”
“就……”比如偷取关于招投标材料的商业机密,删掉留存和备份的技术数据,贿赂项目的关键负责人,这种。但实在是有些触碰法律的界限,季源也非常犹豫。
还没等他犹豫出结果。
“这个不行。”陆观宁将他从身上扒下来,站直身体,脸色不悦,斩钉截铁掐断了他疯狂的思路,“我不同意,你不能这么做,我以这样的方式劝我哥改变主意已经是我陪你一起捣乱的最大限度,你提的这些也太过分了。”
季源盯着他看了半响。
将他因不自在慢慢偏向一边的脸掰住下巴掰回来。
“你也知道你做的这些,充其量也就称作一句捣乱吧。”他沉下声音。
声音低沉,面无表情。季源平日里总是眉眼弯弯,一双澄澈而漂亮的桃花源眨呀眨,插科打诨,笑意盈盈。可当那笑容突然消失,黑沉沉的瞳孔盯过来,如同黑洞吞噬,触到深不见底的内里。
“那你还要我怎么样啊?”可陆观宁也实在努力了,“我要为了你一个荒唐的念头去和我哥你死我活吗?何况你说的那些根本没有事实依据支撑,你连我都说服不了,我又怎么去说服我哥放弃这块马上到嘴的肥肉呢?”
季源没说话。
他沉默了很久。
“如果我做了上面我说的那些,你要怎么样?”
哪有凶手会提前预警犯罪事实的,陆观宁很想当这是一句玩笑话,但季源的神情太过凝重,他心里咯噔一声,决定使用最重的后果来使季源打消这个念头,“那你我一刀两断,陆氏的商业间谍没有一个还能活着的。”
啊,这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两人分道扬镳。陆观宁怒气冲冲上车吩咐司机快走,将季源一个人扔在了距离陆观谨家不远的别墅区,季源一个人在黑暗的路灯下站了一会儿,蹲了下来,没什么形象地坐在了马路边。
“我太冲动了。”季源反思。
“怎么了?”一向志得意满的大少爷如此失落,萧永慕忙不迭上线,摆出了促膝长谈的吃瓜架势。
季源便简单讲了讲。
“你不是吧,你做坏事还要提前通知陆观宁,那人家怎么可能同意。”萧永慕啧啧啧。
“不提前通知的话,东窗事发,我就完全重蹈了原剧情的季源覆辙。”季源没好气。
“也是。”萧永慕是颗墙头草。
“不过确实怪我。我太自负,觉得陆观宁会像之前一样不问理由就站在我这边,据理力争,全力以赴。我高估了自己。”
“你这,”萧永慕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你选父母,他选大哥,人之常情。至于你自负,我狭隘地分析下原因。大概是因为你一直不融入这个世界,骨子里觉得大家都是纸片人,而轻飘飘的纸片人肯定没你的分量重。”
“有吗?”季源问。
“一部分吧,你看你上学那会儿一个超级大E人,天南海北的全是朋友。来了这个世界,谁也不主动接触,和打乙女游戏一样始终围着一个人攻略,这不就是外来者的心态吗?”
“或许。”季源道。
“所以那怎么办?你自己阻拦不了,是不是只能肆友出面了呀?”萧永慕撇撇嘴。
“就是说啊。”
给陆观宁发了好几段消息,发的自己眼冒绿光,那头才高冷地回了一个嗯,也没提过来接他。半小时后,封从周降下车窗,看着蹲在马路边颇有些萧瑟的季源。
“这么惨?”封从周道。
“自作自受。”大少爷站起身拍拍屁股,将自己扔进车里,“酒店,谢谢。”
车辆正准备启动时,一辆开得有些踌躇的宾利与他们擦肩而过,封从周从后视镜端详片刻,“来接你的。”
“算了,走吧。明天招投标会,我回去怕出不来。”季源道。
“肆友进场?”
“嗯,希望可以成功拦截吧。”
拦没拦截犹未可知,第二天下午的招标会,下巴倒是掉了一地。
自从封从周上次露面,消息灵通的上位圈已有大半人认识他的脸,即使不认识也知道名字。他的出现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毕竟默认同行业内竞争,虽然陆氏珠玉在前但说不定可以捡漏。猛的出现其他行业的庞然大物,皆是愣在原地。
“来干嘛的?”
“不会也是投标的吧。”
窃窃私语以封从周为圆心十米为半径潮水般汹涌散开。封从周找了个空位置坐下,背脊挺直,气质沉稳,四周的喧嚣都被他周身的气场隔开一段距离,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水,无法深究其下的汹涌暗流。身后,几位西装革履精英模样的男人女人电脑平板材料装备齐全,完全来势汹汹。
“真是啊?”
“跟他们家有什么关系?”
“快看快看,陆家主来了。”
“对陆氏本来有点不忿的但现在竟有一丝安心是怎么回事?”
“因为终于确认自己没走错场地。”
陆观谨环顾一圈,在满场不值得入眼的乌合之众中,精准锁定了封从周的方向。神情微微一滞,抬腿迈步走来。
“封总。”陆观谨停在封从周身前,伸手。
“陆总。”封从周礼貌起身,握住。
“久仰大名。”
“不敢当。”
“不知道封总出现在这里,和在场的大家是同一个目的吗?”会议即将开始,省去不必要的试探,陆观谨直言不讳。
“是也不是。”封从周道。
玩海龟汤呢。陆观宁腹诽,计划之外的肆友使得他莫名有些不安,还有昨晚不翼而飞的季源,虽然季源在微信上解释他不该说那些话,但陆观宁想听的却始终没有主动交代。
比如他怎么离开的别墅区,和他在哪里过的夜。
视线不自觉偏移,或许是缘分使然,那个隐在暗处的身影,陆观宁一眼便发现了。
季源?
你怎么在这里?
在陆观宁问出这句话之前,季源的视线扫过他的脸,微微顿了顿,朝他们的方向迈步而来,一步,两步,停在了陆观宁的身边。
“好巧,我来捣乱的。”季源看懂了他隐而未发的疑问,解释道。
“你……”陆观宁无语,“离我远点,你我还在冷战呢。”
季源好像是笑了一下。
人在身边终于安下一点心来的陆观宁定了定神,准备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对峙的陆观谨和封从周上,回头,对上了所有人的视线。
不知为何,在场人都朝他的方向看过来。
不,看的不是他,是他身旁的季源。
陆观谨的视线从封从周波澜不惊的脸上移走,来到了季源的身上。
“季源,我一直在想你的筹码是什么。”陆观谨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重新打量着季源,“昨晚,我的住处外,将你接走的布加迪停在会议厅的地下车库。”
“还在监视吗?”季源笑笑。
“当然。”陆观谨道。
“那就……”
本站在陆观宁身旁,陆观谨身后的季源在众目睽睽之下朝前方迈了一步,又一步,脚步一转,换了个方向,站到封从周身前。
从陆观谨的团队来到封从周的团队。
陆观宁愣愣看着季源从身侧去往对面。
季源却没回看他。他的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微扬,非常娴熟又标准的寒暄手势,既不非常热络也不显得疏离,剪裁考究的西装衬得他整个人松弛,从容,漫不经心,游刃有余。
“你好,肆友集团副总裁,季源。”
第103章 知情
全场寂静,落针可闻。
季源,在座的各位或多或少都认识或打过交道,陆观宁身边异军突起的得力副手,长袖善舞,深受重视,前几天陆氏内部的受贿案据说就是由此人一手揭穿。
但。
反应过来的会场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季源和封从周,两个毫不搭边的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站在一处。对于季源的自我介绍封从周没有任何多余神情,冷静站在季源的身后,任由肆友在招标会上的掌控和决策权流畅转移到季源手中。
一左一右,一前一后,对上陆家兄弟,楚河汉界,势均力敌。
陆观谨已经预设他的筹码会有些份量,但充其量想到他与肆友有利益交换之类,而不是季源摇身一变,成为肆友副总裁,扶摇直上成为与他平起平坐的阶层。
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他,也不由惊愕低喃,“副总裁?季源。”
季源的声音很稳,“我并没有参与陆氏任何关于此项目招投标工作,没有数据信息泄漏的可能性。这点大哥你也知道,我们各凭本事。”
陆观谨的视线将他从头到尾扫了一圈,神色颇为凝重,仿佛重新认识了一遍面前的这个人,“你倒是思虑周全。”
“我劝过您,您没听,我没办法。”季源实话实说。
但陆观谨看起来是不信的,“怎么,意思是如果我听了你的劝说,放弃投标,肆友也会随之放弃?”
“对。”季源说,“争夺这个项目对肆友弊大于利,您商场浮沉这么多年应当能看出。”
“这么针对,我与你有仇?”
季源摇头,却没解释。
会议即将开始,主持人已经在台上请各位入座。陆观谨一行扭头找了个离他们稍远的座位,季源在坐到封从周身旁时,目光落点在陆观宁。陆观宁呆呆跟在他哥的身后,一板一眼地坐下。
有些微不可查的同手同脚。
表里如一。
陆观宁的大脑一震晕眩。
主持人开场的声音,窃窃私语声,凌乱脚步声,纸张翻动声,甚至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和呼吸的声音,所有大大小小的声音骤然全部抽离,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突如其来的耳鸣声侵入他的大脑。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肆友。
空降般出现在A市,底细不明,实力雄厚。如同迅速蔓延的藤蔓或蜿蜒流动的暗河,无声无息间侵袭着A市已多年未变的上流社会世家格局。涉及同个领域的本土企业惶然四顾,危机感如黑云压城。
而季源,说他是肆友集团副总裁。
他在酒吧调酒台上巧笑嫣然,他给他的母亲发二百万断绝关系的信息,他的十万月薪每月月光,他为了捉出公司蛀虫加班到深夜。
都是在演戏吗?
陆观宁喜形于色的神情太过茫然,季源偏头回看了一眼又一眼,封从周注意到他的小动作,“那位是陆观宁?”
“对,”季源皱了皱眉,“后悔龙王归来了,我或许不应该装这一波大的。”
“但你昨天的情绪还没有疏解开吧。”
空无一人的夜,生平第一次被人扔在陌生的街道上,被扬长而去的汽车尾气喷了一脸。加班加点当牛做马,提出的建议并不被放在心上,得到的态度也并非平视。对比原世界从来都被人捧着哄着,大少爷心里也不爽。
是不是只有露出锋芒才能获得平起平坐的话语权?他这样想。
于是一时上头。
“我得和你讲明,”封从周默了默,“肆友的匹配度比不上陆氏,真要争夺,必须得付出碾压陆氏的资金技术资产以及放宽各项合同条款。我这边已经尽力,但肆友根基不稳,没有办法保证必赢。”
“我知道,谢谢封哥。”季源表示自己明白。
“真要赢了,你这边该怎么收场?”封从周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明显心情不宁,起身匆匆离去的陆观宁。
“不知道。”季源起身,跟了上去。
陆观宁去了洗手间。
季源跟进去的时候,他正捧起一捧凉水拍在自己脸上,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过来。甩甩头,抹一把脸,睁开眼,与镜子里的季源四目相对。
两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先开口。
不擦干,水沁入眼周,陆观宁的眼睛慢慢慢慢变红。季源一步步走过来,手抚上他冰凉的眼皮,轻轻揉了揉,另一只手牵住他的手,微微使了力,“和我来。”
季源找了个无人的走廊。
面前是落地窗外冰冷的钢铁丛林。
一路牵过来,停下时,陆观宁却将手从他的手心抽走了。温热消失,掌心触到冰凉的空气,季源低头瞥了一眼空落落的手心,终是先开口:“我不是商业间谍。”
陆观宁没说话。
“我没有利用陆氏的职位做出任何不利于陆氏的事情,这一年来你我形影不离,在公司的一言一行你都一清二楚,你不清楚的我也会及时告知,何况大哥也一直派人监视,如果我心思不纯也没法今天安安稳稳站在这里。”
陆观宁没说话。
“关于肆友,我承认我确实有隐瞒。不过,你我相遇的时候肆友甚至都称不上胚胎,那时的我确实只是普普通通的学生,只是后来他们商量着创业,封从周作为朋友给我留了职位,于是我挂了个名。”
陆观宁还是没说话。
“至于为什么要争夺这个项目,理由我已经告诉过你,且我完全相信这个预告的真实性,所以必须不顾一切阻拦,并没有其他什么……”
季源面对着落地窗,将自己的苦衷一五一十讲了那么多,身边人却始终不发一言,他越讲声音越低,到最后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
陆观宁在哭。
悄无声息,泪水却大颗大颗落下,甚至都来不及停留在脸颊,重重砸在地面,啪嗒啪嗒,洇开一个小小的水洼,光滑的瓷砖地面倒映着一滩落雨。
“哎你……”季源有点慌,想上手为他擦泪,食指触了一手泪水,想用手掌去接,发现更加汹涌,他开始手忙脚乱。
“我为什么没有知情权?”陆观宁躲开他的手,含糊着开口。
季源僵在原地。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所以我为什么不能知道?”他看起来很难过。
“我……”季源张了张唇,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去辩驳。
因为肆友等于室友等于系统等于完成任务,等于回家。等于我们的结局注定分离。等于你爱上我的时候你的痛苦也就随之开始。
“对不起。”季源只能说。
“而且你,”陆观宁好像已经站不稳了,他慢慢慢慢蹲下身,将脸埋进膝盖里,“我们相处这么久,我完全完全没有看出一点相关的端倪,是处心积虑故意瞒着我的吗?你和封从周,你与肆友,是发完信息后马上删除吗?点击删除键的时候你是不是在想一定不能让陆观宁看到,你看着我是不是像看一个傻子?”
“我没有……”季源真没有,但怎么无可辩驳,他用力将陆观宁湿乎乎的脸挖出来,“我们用的是内部的无痕软件,记录会自动删除,我没说也只是因为不想节外生枝……”
“还有,你还说你没有利用你的职位谋求私利,你劝我大哥放弃投标肆友就可以抢过去了啊,这不算吗?你怎么还拉着我当帮凶啊?”陆观宁整个人都被季源大力按进怀里,又哭得太汹涌没什么力气躲,只能很不情愿地被裹着。
“肆友争这个项目没有用,你不确定的话可以问大哥。或者我给你逐条分析肆友的发展战略,肆友在创立时就没有想过要抢占陆氏的市场份额。”季源耐心解释。
“我不信,你现在信誉很差,我怎么相信你,你个骗子。”陆观宁闷声道,但语气很坚决。
“……”
这怎么办。
人还在怀里,但话说不通。
在季源还想据理力争的时候,意识海,始终悄无声息的系统却突然有了动静。
作为批量导入四人组中唯一一个坚定完成任务的宿主,系统对那三位已是放弃状态,但仍时不时上线看看季源的进度,【宿主,我看到了你向我提出的问题】
前段时间,季源问了他任务完成是否有时限要求。
【你的任务是与陆观宁达成HE结局,不存在时限,但小说剧情讲究起承转合,意思是如果能出现承诺一定会相伴一生的高潮大事件,便可以算结局】
【这么笼统?】听得本就心烦意乱的季源越发无语。
【不过这事先不论,宿主你干了什么?你的任务完成可能性一直都是绿灯,刚怎么在红灯绿灯之间高频转换,剧烈波动,一跳一跳,我都要被这个红绿红绿闪烁的灯闪瞎了】
季源顿了顿。
【是有可能完不成任务了吗?】
【不能这么绝对,但确实已经风险预警。按照目前进度,我刚进行剧情发展推演,不知为何,一小时后,任务完成可能性由99%飞速下滑至0%】
第104章 生死
季源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下滑至0?】
【是的,意味着如果不加干预,一小时后你的任务将彻底失败】系统毫不留情。
【一小时后是准确节点吗?】
【是的,这也是我匆忙上线找你的原因】系统斩钉截铁。
一小时后会发生什么?应当是项目归属尘埃落定。然后,陆观宁与季源HE的可能性骤降至0%。
零,没有一丝一毫的回旋余地。
剧情发展来到了季源未曾预料到的严重程度。
怎么会是零呢?
所以,就……他已经完全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明白,难道不应该理性上解释清楚,感性上甜言蜜语,便可以翻篇吗?
实在不行,就努力去挽回啊,辞去肆友职务,死皮赖脸追在陆观宁身边。勾引陆观宁这件事他就没有失败过,所以为什么再没有HE的可能性?怎么可能一点HE可能都没有?
是因为他会死吗?
项目被拦截,商业间谍论坐实。陆观宁应当不会动手,那动手的便是陆观谨,而这次提前预知到的陆观宁不会再阻拦。原来如果确定了是真的商业间谍后,是真的会一刀两断,陆氏的商业间谍是真的没有一个还能活着的。
季源的思绪从一团乱麻中抽丝剥茧,逐渐拼凑出了一个让他有些不寒而栗的真相。
流泪留得十分汹涌的人还在他的怀里哭,原来这份哭不是怨怼,不是撒娇,不是委屈。是一小时后我会毫不留情地甩掉你,你我之间生死别离的难过。
平心而论,截止目前,他没有做过任何对陆观宁不利的事。除了隐瞒无法相守一生的结局外,他自认完全以情侣爱人的态度对待陆观宁。
但陆观宁也是一样吗?
如果我是陆观宁,生来权贵的我包养了一位长相性格气质皆对我胃口的底层情人。我喜欢他,很多时候都愿意惯着顺着,他的性格比较强势,而我的性格迟钝温吞,被掌控被影响被安排也无所谓,与那些混蛋朋友的相处也一直是更包容的一方。
哥哥,你又不上床,花大价钱包养那么多人做什么呢?解闷吗?
而且那些人都是弱势一方。所以是每天娇声哄着,哥哥老公的叫着,你也就当养个小猫小狗一样,有需要了撸撸猫摸摸狗头逗个乐,没需要了扔根骨头,看它喜滋滋抱到一边啃得口水四溅。
但如果真正触到了你的底线,比如咬了人,咬得深一些重一些齿牙插进皮肉见了血,猫狗就会被抛弃,甚至被……
是吗?好合理啊。
季源心下一片发寒。
上述的一切都是他自己引申,也许是,也许不是,毕竟陆观宁是个很不错的人,对他也很好。上流社会世家少爷根深蒂固的傲慢他自己也存在,总不能如此宽于律己严于律人。
但到底是与不是,已经没有办法去验证了。
“你别哭了。”季源将怀里的人放开,手指擦过陆观宁有些湿润的眼尾。
“我……”陆观宁的眼睛飞快眨了几下,“你都骗了,我还不准我难过吗?”
“我不是商业间谍,我没有用陆氏的信息为自己谋私利。”季源强调。
陆观宁避开了他的视线,“我不信,你在我这里已经没有信誉了。”
原来是真的不信。
好荒谬。
他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谁。
季源坐回到封从周身边时,封从周在听项目介绍的空隙偏头看了他一眼,本想问是否与陆观宁达成一致,但话没出口,察觉季源状态不对,“谈崩了?”
“不救了。”季源说。
“嗯?”
“我错了,生死有命,我不应该强行介入他人因果的。”季源说。
“……”
“技术方案已经给评审团了吧,投标金额改改吧,改成绝对没有可能中标的数字,肆友主动放弃项目,并暗示示好信号。”
“好吧。”
“麻烦封哥为我操心了,为了竞标肆友也搁置了不少其他项目吧,截止在这里也算是及时止损。”
“互相帮忙是应当的,你也帮过我很多。”
“总之还是谢谢封哥,我出去走走。”季源起身。
招投标会将会在四十分钟后结束,将自己的决定告知封从周后,系统的任务完成可能性指示灯迅速变绿。季源站在刚刚的走廊落地窗前,想掏根烟出来。但口袋里空空如也,原主没有抽烟的习惯,他不会允许自己沾染任何用钱去堆砌的多余爱好。
阳光有些刺眼。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觉得阳光刺眼过了。
他站在那里站了很久,阳光在脸上折出的阴影慢慢移动,地上的影子也随之偏移,偏移了明显的角度。
有人停在他身侧。
陆观宁。
“结束了?”季源开口,声音有些哑。会议厅门大开,路人三三两两陆续走出,陆观谨一行人与封从周一行人在门外分站两边,大约在讲些场面上的客套话。
陆观宁的声音有些哑,转头看向他的神情很认真,仿佛要透过皮囊真正看进他灵魂深处似的,“为什么肆友中途退出?”
为什么?
“因为没想到你如此介意。”
因为如果肆友赢,便不会经历陆氏技术创新成本下降境外企业被做空等一系列剧情,他就真再也解释不清。
“仅仅为了我?”陆观宁的神色有些复杂。
“你那么难过,我太慌了。”季源面对着落地窗叹了口气,“毕竟哥哥在我心中的地位,比其他任何东西都要重要很多。”
“那之前为什么要骗我?”陆观宁完全不解。
季源一寸寸转过头来,定定盯着陆观宁瞧,往日永远自信上扬的眉峰低低塌下。
“哥哥,你我阶级差距太大。一开始的我并没有想给自己留后路,但相处的越久,越更恐慌,恐慌我们之间是不是不存在白头到老的可能性。所以一面努力在追随你的脚步向上爬,一面在与封总接触时可耻地留了条退路。”
他讲得如此真诚,仿佛终于将游刃有余的高位面具撕开露出底层人脆弱无助的内里。陆观宁听着,心跟着他的话一揪一揪地发闷。
“侥幸爬到与你差不多的位置,我还以为能在掉马甲时扬眉吐气呢。但其实也没有,哥哥,看到你那么难过,我才发现其实一切都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我终于幡然醒悟,是之前太不真诚。所以从今往后,我说的每一句必定出自真心。”
陆观宁定定看了他许久。
很重地叹口气,然后道:“所以放弃是你的想法。中途退出的话,损失的人力物力打算和封总怎么交代?”
“辞职吧,”季源笑得释然,“都辞掉吧。肆友我都没去上过班,挂个虚名而已,我请求封总过段时间出公告宣布我离职。陆氏我的辞呈刚也通过OA提交审批,可能一会儿就到你的审批岗了。”
陆观宁没想到他的动作如此迅速,神情有些诧异,“什么都不要了?”
“其实我本来也什么都没有,除了哥哥你啊,”季源的声音压的很低,“你还会给我留在你身边表现的机会的,对吧?”
绿灯。
陆观宁让季源跟着自己回了别墅。
第二天,天光大亮。
陆观宁下楼吃早餐时季源从卧室里睡眼惺忪地探了个脑袋出来,几根呆毛炸在头顶很凌乱的模样,“这么早起?哥哥,我昨天有点失眠,去睡回笼觉了。”
陆观宁看他,有些无奈,“谁说要好好表现的?”
“啊……朝朝暮暮又何必强调一朝一夕。”季源抹了把脸,还是拐进卫生间。
陆观宁吃完早饭,人也迟迟没来餐厅,倒是客厅一角席地而坐一条人,凑近一看,正在摆弄那颗他做的微型生态球,他曾经亲手做了一整天,送给陆观宁。
“充当草坪的青苔有一小片已经发黑,好像是腐烂掉了,我换新的。”季源小心翼翼地摘来最外层的玻璃外罩,很珍惜地抚摸着里面的一草一木。
“哥哥你去上班吧。”他很随意地挥挥手,挥到半空中顺势伸了个懒腰,神情中的轻松和释然都要溢出来,“唉,这种哥哥你负责赚钱养家,我负责貌美如花的生活真是久违了呢。”
“怎么感觉你畅想已久?”陆观宁觉得他完全喜笑颜开。
“那确实,能躺平谁想上班去做牛马?”季源话说的理所当然,“哥哥早去早回,噢,突然想起来我在表现期,那就,来接个早安吻吧。”
话音未落,人已经跳起。
“哎你,”陆观宁有些震惊于他的突然,“你是不是对表现期有误解?”
“有吗?”季源停住,做了个飞吻,“我这不是在表现吗?拼命早起,勤奋修补,暧昧接吻。”
“……”陆观宁无言以对。
下班回来的时候季源还坐在他那个微型景观前,陆观宁发现他又新买了一堆零碎小物件,替换了原来的小房子,改成了占据森林三分之一的大房子,大房子里摆满了精致的小家具,整个场景变得丰富了太多。
“好看吗?”季源扭头。
恍惚间,仿佛时光倒流。
陆观宁怔愣了一瞬。
“送你的礼物plus版,之前那个做的时候完全随我心意,这回这个我上网看了两小时的教程,技术已经炉火纯青,表现有没有非常良好?”
陆观宁很认真地看了看,“还是好看的。”
“那就好。”季源很开心的样子。
陆观宁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哥发来信息,你在肆友那边的职务不用辞,后续说不定会有合作。就我而言,我之前是不是劝过你要有些存款,没有存款,有个工作也是好的。”
季源抬眼,有些不可置信。
然后是感动。
他慢慢挪到陆观宁身前,轻轻拥住他,将下巴搁在陆观宁的颈窝处。
“哥哥,我爱你。”声音里流露出十二万分深情。
第105章 回头
“我知道。”这是季源第一次如此笃定又认真地讲明自己的感情,陆观宁有些不自然地回了一句。
“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季源声音有些低落。
“为什么这么说?”
“你如果知道的话,我就不会在表现期每时每刻都要这么战战兢兢了啊。”季源说。
哪里来的战战兢兢,这词和季源到底有什么关系?陆观宁腹诽。嘴上说着表现期,行为举止和他之前强势又无所畏惧的状态没有任何区别。
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处于弱势的陆观宁将人推开一些,“我哥明天想见你。”
“约见肆友副总裁是需要预约的。”季源抬了抬下巴,很有些气势的样子。
“你有安排?”陆观宁愣了愣。
“没有,但我看他们霸道总裁都是这样做的,我有样学样。”季源笑意盈盈,“不过你的男朋友不需要预约哦,所以大哥是以什么身份叫我去的呢?”
“这个我没问。”陆观宁实话实说。
“我猜也是。”季源意味不明地笑笑。
于是第二天,季源来到陆氏总部。
工作日,陆观谨的会议还没结束,季源便坐在总裁办公室等了等。陆观谨推门进来映入眼帘的便是季源翘着二郎腿不拘一格的姿势,他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手机,百无聊赖。
“还以为你会庄重些或规矩些。”陆观谨皱了皱眉。
“这不是陆家主不在嘛,我宾至如归,”季源无所谓地将交叠在一起的腿撤下来,整了下衣服,看了眼时间,“您可是迟到了十七分钟。”
“忙。”陆观谨坐到主位。
“也是,想必陆氏要进入一段时间的繁忙工作周期,那派遣那么多人监视,还要抽出时间来听我的日常动向,也实在是太麻烦陆家主了。”
陆观谨本还在不经意间翻着刚刚会议上了几个议题,闻言一顿,抬头,“你……”
“我怎么?”季源问。
“我给你机会来解释。”陆观谨眼神微暗。
“解释什么?”季源一脸疑惑。
“为什么阻止陆氏竞标,又为什么中途放弃,以什么渠道成为了肆友的副总裁。”
哦,这些。
“我以为我给陆观宁解释清楚便好。至于您这边,兄弟间的推心置腹不比我巧言令色的一张嘴来的更真挚?”季源抬眼,神情似笑非笑。
陆观谨彻底将手中的议案放下,定定盯着面前的人,“你在说什么?”
“我猜您这里没有监控,您也应当没有录音,所以您没有听清的话是没有办法回放的,非常遗憾。”季源淡淡道。
陆观谨周身的气质瞬间冰冷,“我给你机会解释前天在招投标会议上发生的一切,难为小宁昨天拼命给你说好话,他说你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非常悔恨,并将会以最诚恳的态度来改正。”
“对,他说的没错。”季源点头。
“所以你就是这个改正态度?”陆观谨冷声。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是这个态度吗?这时与那时有什么分别吗?一样的情人关系,一样的没有职务。哦,唯一不一样的是我已经成为肆友的副总裁。陆总。”
一冰冷一戏谑,一威严一无畏,两双锐利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势均力敌,分毫不让。
“季源。”陆观谨咬紧牙关,两个字带着汹涌杀意。
“是季总。”季源慢条斯理,“肆友争夺此项目是利是弊您作为行业翘楚应该比我更清楚,陆观宁现阶段认知不够才会认为我竞标是商业间谍行径,但我不认为陆家主也这样想。不过您也没有纠正他的错误观念,怎么,觉得他的身边人超出您的掌控范围,心存芥蒂了?”
陆观谨没说话。
“您不纠正,我来纠正,事实也会帮我纠正,”季源笑笑,“您问我的三个问题,我说了您也不信,只会相信自己调查出来的所谓真相。所以,叫我来只是单纯给个下马威,爽吗?陆总。”
陆观谨眼睑微微抽动了几下。
“您对我的了解还不够多,”季源慢腾腾起身,“如果够多,大概就会知道,我最讨厌被别人摆布。”
“哦,忘了说,您没录音,但我录了。肆友娱乐的技术人员已经开始云上剪辑了,他们比较专业,大约能在……二十秒后,将添油加醋过的版本发给陆观宁和封从周。”
“至于我和封从周以及肆友的联系如何,您应该还没有头绪吧。没关系,您永远不会有头绪的。”
季源施施然大步离开。
如果肆友获胜拿到项目。商业间谍论坐实,陆观宁心中的芥蒂无法抹去,他便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消除这层芥蒂。所以会辞去副总裁职务并远离肆友当做改邪归正的承诺。失去权力回归“软柿子”后陆观谨对他下手也就再没有顾及。
但现在,不同。
陆观宁就罢了。陆观谨,心思重,走一步想十步,不会轻举妄动,想着想着,大概人也就没了。
抬手给陆观宁拨了个电话过去,那边接的很快,“出来了吗?怎么样,我哥有没有难为你?”
你看,其实你也知道。
“吵起来了。”季源说。
“啊……”陆观宁倒吸一口凉气。
“我好像吵赢了,”季源声音里带着无奈,“对不起啊哥哥,我本来想好好说话的,但……大哥实在是有些过分。”
“他怎么……”
“算了,”季源打断了他的问询,“别问了,把这件事忘掉吧,我找个机会再和大哥好好解释。”
“好吧。”陆观宁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晚上有个聚会,你跟我去吧。”
“好。”
他以为还是那种熟人间的聚会,但不是,几十人,包了个度假区熙熙攘攘,陌生面孔占一大半,觥筹交错间似乎听到了什么导演,签约,角色等词汇。
娱乐圈。
但季源现在没什么心情娱乐。
和陆观宁稍稍绕了几圈,接受了几轮寒暄交杯,季源便被陆观宁领去角落的位置。刚坐下不到一会儿陆观宁便被叫走,季源抿了口高脚杯中的葡萄酒,邻座的人来与他搭讪,递来两张名片,写着——声音设计顾问,和录音工程师。
季源看了几眼,塞进西装口袋。
那俩人似乎知道他是谁,话里话外明里暗里表示仰慕肆友娱乐已久,若有机会可以开展合作。季源很热情地应酬了一番,不一会儿便自来熟地称兄道弟。
直到送走这两人,季源环顾了一圈,在楼下保龄球处看到了陆观宁。陆观宁被一群人簇拥在最中心,笑容很舒适的模样。
季源便重新挑了个更角落的位置坐下,端起他的葡萄酒。
有人靠近。
他选择的角落灯光很暗,若不是目的明确,这种聚会上应该不会存在社恐瞄准黑漆漆的角落,那就是专门冲着他来。
“董少。”人走到面前,季源懒得起身,随意挥了挥手中的酒当做打招呼。
“季总。”董牧召来服务生,也拿了一杯相似的,坐在离他不远不近的位置。
“你是聚会组织者?”季源问。
“陆观宁说的?”
“直觉。”季源抿了口酒,“你最近可能比较关注这领域。怎么,专程来找我,有何贵干?”
“听说你骗了他。”董牧说。
“听说得很迅速。”季源发出一个意味不明的语气词。
“他有和我倾诉一些,比如你隐瞒你的真实身份,比如你阻止陆氏竞标,比如你为了他放弃了肆友触手可及的受益,等。”
“合理。”
陆观宁身边,靠谱人并没有那么多,董牧算一个。
“他很喜欢你,你是第一个骗了他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留在他身边的人。”董牧感叹。
这话就——很耐人寻味了。
“管家吗?”季源低低笑了一声。
“什么?”
“总裁的住家管家,负责在跟在总裁身后捋捋稀疏的胡子,讲些‘这是少爷第一次带人回家’,‘好久没有看到少爷这样笑过了’之类的话。”
董牧无语了片刻,“你挺幽默的。”
“过奖。”
远处欢声笑语,刀叉挥舞,酒杯碰撞,人影在黄色调里模糊成氤氲的跳动色块。而角落里的两人摇晃着酒杯,在灯光无暇顾及的昏暗角落一左一右,安静坐着,很长时间没再开口。
还是董牧,零帧起手,没头没尾,莫名其妙,“你是肆友的人,你们肆友的经营理念和企业文化是什么样的?”
肆友到底有没有这个东西,都很难讲。
“以人为本,虽远必诛。”于是季源胡说八道。
“……”董牧无语。
“分管肆友娱乐的决策者是个好人。”季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董牧的酒杯一滞。
“好。”他说。
“刚才的那两个人在专业领域都很厉害,无论开展对接公司还是对接个人的合作,都值得你深交。”他又说。
“好。”季源说。
西装口袋里两张名片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忽略上面的字迹,就是两张简单的卡纸。董牧离开,季源喝了两杯葡萄酒,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右手边有扇小门,应当是安全通道之类的,皮鞋声在旋转楼梯上踏出清脆的声响,推开沉重的大门,门外有几声蝉鸣。
晚风习习,季源沿着陌生的小路慢慢走,匀速前行,没有停留,也没有回头。
第106章 好戏(l)
“嘿呦,你们一个两个最近这感情生活真是有声有色有滋有味的哈!”听罢了最近三人的分分合合,兰希吃瓜吃到撑,情不自禁感叹出声。
“你饿了就去吃。”萧永慕无语。
“你怎么知道外婆刚给我包了韭菜鸡蛋虾仁饺,哇这个皮薄馅大,哇这个一口爆汁,哇这个满口留香,你个旅游小留子吃不到吧哈哈哈。”兰希笑得十分猖狂。
萧永慕怔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看你心情不错,你最近一直陪在外婆身边?”季源问。
“是啊,”兰希道,“这不傅衡渊被他爸送去修复精元去了,家里没了那坨大的,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快乐。”兰希笑嘻嘻道。
“啧,挺好。”季源语气里几分羡慕。
“给个地址,我给你们寄点,同城一会儿就到了。”兰希大手一挥,慷慨解囊。
“……hello,请问下,那我呢?远在千里之外的我呢?”萧永慕弱弱举手。
“我给你拍个照,你望饺充饥吧。”兰希毫不留情。
萧永慕嘤嘤嘤下线了。
兰希也顺势退出意识海,戴着围裙悠哉悠哉去洗碗。洗的锃锃亮,又把灶台擦了一遍,光洁如新。出来时客厅一片静谧,外婆歪在阳台的摇椅上,面容平静,老花镜褪到鼻尖,气息轻浅又绵长,眉毛偶尔蹙起,也不知梦到了什么。
整个人被笼在暖融融的光里,细小的尘埃在金色的光束里飞舞,繁盛的绿植在花架上摆的整整齐齐。白色的铁艺花架是他和外婆一起做的。
他负责动手组装,外婆负责情绪价值。
本来打算去家具市场买,进去一问,三百块。一老一小默默对视,眼神示意,下定决心,扭头就走。
然后就想着买原材料自己做。
兰希做了一下午,抬头的时候天黑了腰酸了腿僵了人麻了,哎呦哎呦斯哈斯哈。外婆闻声跑来,捏着他的肩颈给他揉。
兰希很骄傲地将一下午的杰作翻来覆去给外婆进行了全面展示及深刻讲解。虽然没有三百块的那个精致,但非常牢靠,沉重的花盆摆了好几盆,这么久了依然屹立不倒。
日子一天天就这样过去。
世外桃源一般。
送外婆去新发掘的养生理疗店,理疗需要等三个小时,兰希便随意四处走走,心血来潮走得远了些,路过一家装潢非常高级典雅的咖啡店,兰希无意识朝里望了眼,和一位熟人对上双双震惊的视线。
五分钟后,兰希坐进这家空无一人的高端咖啡店中。兰希翻了翻菜单栏,一溜英文,还都不是四六级常用词汇,看不懂。
白桑落穿得浮夸地要去走红毯一般款款走来,端上一小块精致的蛋糕,音调微扬,语气带着一股刻意做作的轻蔑,“欢迎光临,我是这家咖啡店的主理人。”
“主理人?”兰希问。
“这个,388。”白桑落指尖轻点小蛋糕托盘。
“三你个头。”兰希说。
“还有799的咖啡正在制作,请您耐心等待。”白桑落笑容没变。
“不是,我还没点餐呢。”兰希据理力争。
“说的好像你能看懂一样,”白桑落翻了个大白眼,“还不是得我推荐,那我肯定推荐最贵的,你吃饱喝足我今日KPI完成就能下班了。”
“你觉得这能吃饱?”兰希盯着那颗蛋糕一脸菜色。
“你没吃饱的话,我一会儿出去给你稍个手抓饼。”白桑落说。
兰希抠抠眉心,挺好奇,“你最近是不是和傅衡渊没联系了,怎么沦落到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当服务员?”
“我是主理人,店长。”白桑落咬紧后槽牙。
“个体工商户。”兰希很贴心改了措辞。
“你懂个屁,”白桑落看起来对他的这五个字很不满意,也不再装什么优雅,一把拉开他对面的凳子坐了上来,“这种身份又适合撒网又适合捞钱,傅衡渊掰了我得给自己再挑个好的。”
“怎么掰的?”
“他……不行了吧,你有没有感受到?”白桑落若有所思,“最后那天找我的时候急吼吼扑上来,我还以为他这么眼冒绿光是要搞个大的呢,结果中途给我甩一边脸色铁青地走了,那时我以为他生气了还是怎么着,真服了我还硬着呢。”
兰希不知道还有这一茬,“是不是不知道。但我没感受过哈,你别血口喷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桑落笑得前俯后仰,“你挺有意思的,要不是咱俩的这层关系,我高低得找你交个朋友。”
此时此刻,799的咖啡上桌。
“交不起。”兰希抿了一口,脸色绿的和傅衡渊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桑落又笑,“果然离了傅衡渊,看你都顺眼不少。哎,下一次不能找这种傻逼了,我还以为充足的金钱能够抵御我的厌蠢,没想到这种辛苦钱挣着真挺费劲。”
“你打算一直这样?”兰希不太能接受他的想法和道德观念,并觉得面前这人挺吓人。
“不然呢?”白桑落摊手,“这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过老傅真是我搞的第一个有家室的人,不过这也不怪我,我俩搞得好好的,你和他突然就结婚了,给我吓一跳。我心说这不完了,你们家族联姻这么迅速保不齐是个多金枝玉叶嚣张跋扈的大少爷呢,抽我一巴掌我都没身份抽回去。”
“结果呢?”对于这些剧情里没有的情节,兰希追问道。
“然后就见了你,哇,好软的柿子,”白桑落撇撇嘴,“我那时也是鬼迷心窍,扒着傅衡渊不放干嘛呢,A市比他帅比他舍得花钱的人多了去了。我当时其实瞄准陆观宁不错的,但许朗和我有仇,他哥是陆观宁朋友,我就没敢下手。”
“……牛逼。”兰希边听边抿了口咖啡,又一口将小蛋糕吃完。
“然后就没了,你快喝吧,宰人挺丧良心的于是提供点陪聊服务,”白桑落耸肩,“你早喝完我早下班,或者你别喝了呢,挺难喝的,放我早点去隔壁酒吧猎艳。”
“猎艳……”兰希又抿了口,他不爱浪费食物。幸好这咖啡虽然难喝,但量少。
“是啊,我自己可养不起自己,青春年华不浪费就没了,当然要剥削一波大的。我全身上下加起来都有小百万了,维护也得一大笔呢,得由享受了它的人付费吧。”白桑落优雅转身,礼貌送客。
也不怪傅衡渊喜欢他,行为举止如此恶劣,道德底线如此底下,但很神奇的,兰希对他的恶感也只能算还行。付完钱临走的时候,兰希终于想起来他踏进这家咖啡店的目的。
他俩之间也算差一点你中有我的关系。
说起这个兰希就来气。
原主的肾差点移栽到白桑落身上。
去死吧傅衡渊。
操他大爷的。
剧情里发现的时候已经快中期了,废了老大尽才维持在不扩散的程度。而早期肾癌如果能被及时发现,进行规范治疗,是完全可以控制的,甚至可以治愈。
“你多注意点你的肾吧,去医院查一查。”兰希道。
“噢?”端着空杯子的白桑落有些惊讶地回头,“你在说什么?你觉得我的肾出现问题了?”
“是的,我是不是说过我会算命,看你面相能得出你肾命中注定有血光之灾。”兰希扯了个很荒唐的理由,他也没那么好心,想着如果白桑落不相信他拔腿就走。
“行,”白桑落低头看了眼表,“明天吧,我明天去体检,现在预约,那晚上得吃的清淡点吧,不能喝酒我还去什么酒吧,回家睡觉去了。”
“……你相信得好快。”
“我最惜命,真查出点啥问题给你免单啊,慢走。”白桑落摆手。
兰希原路返回去理疗室接外婆,外婆的身体依旧如故,指标一切正常,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就怕……
如果可以,把救人的功德给外婆吧,兰希想,他一个没有任何宗教信仰的人把各路神仙都拜了拜,想了想,又拜了拜自己天上的外婆。
“给你介绍个人,外婆,你看你能不能帮上她,”兰希默念,“希望百年后咱仨可以上天一起斗地主,加上原主兰希咱四可以一起打麻将。”
遇到白桑落只是他平凡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真正的大插曲还在后面。
某日他回家,发现傅衡渊在家里等他。
还有一堆人,一些黑西装,一些白大褂。
看着他那张死人脸兰希的嘴角瞬间下落,好心情没了个彻底。
傅衡渊也发现了他的情绪变化,气不打一处来,“你什么态度?怎么,看见我回来影响你的自在生活了是吗?”
兰希没理他,挑个离他最近的白大褂,“他治好了?”
白大褂礼貌微笑,“已经有初步成效,功能虽然不强劲但已完备,经过疗养,半年后便可以完全治愈。”
“噢,意思是他现阶段有点软且快。”兰希听懂了白大褂的言外之意。
“兰希!”傅衡渊涨红双脸。
“唉知道了知道了别叫我大名,这个熟悉的操蛋感觉真让人不爽。”兰希瞪他一眼。
“你知道吗?”傅衡渊咬紧牙关,死死盯着他的神情,“经过调查,我变成这副模样,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外力因素,是人为。”
“人为就人为呗,那不是还有百分之二十吗?”兰希也不怵他,总之他俩之间再没有一点情欲,全是要你好看的憎恨。
更何况,傅衡渊治病归来。
那么,他筹谋的一番好戏,就要开场了。
第107章 报复
让傅家很烦恼的是,齐南星仍然在网上作妖,持续不断,延绵不绝。
他最近受肆友娱乐力捧,发完专辑上综艺,闲暇时间还搞直播。嘴甜性格好开得起玩笑,业务能力也是扛打,再加上有劲爆的原生家庭八卦可供茶余饭后闲聊,国民度不断提升,已经晋升为一线艺人。
曝光度攀升,采访时记者为了劲爆头条给他挖坑,不经意提起他的富豪家庭。齐南星乐呵呵来者不拒,讲几句自己的悲惨遭遇,再啧啧几声,感慨豪门世界真是个个如狼似虎,尤其是傅衡渊,真不是个东西。
听得傅氏公关部牙疼。
也不严重,主要是恶心人。
还没法管。
毕竟傅家主的态度微妙,似乎对他那个初恋很有几分感情,而齐南星再怎么样也是有血缘关系的傅家人,不是他们打工人能自行决定的事,于是勉强放任。
傅衡渊强势归来,本就心气儿不顺,齐南星的膈应行为首当其冲。
想要雪藏,封杀,威胁肆友娱乐的信息如同石沉大海。
想要抹黑,造谣,很快被肆友科技部全平台删除。
还能怎么办,傅衡渊狠了狠心。
威胁,暗杀。
隔壁房间的兰希听得呲牙咧嘴。
但丝毫不慌。傅衡渊需要每日调养,工作地点从公司搬到了书房,兰希偷偷摸摸进去安装了隐蔽又清晰的监听器,实时掌控了他的全部动向。
所以在傅衡渊做出丧尽天良的事之前,齐南星在自己的账号下发出了给傅氏的律师函,要求停止傅氏对他的恶意造谣和抹黑,并讲明非婚生子女也享有继承权,傅氏应当给予他应有的权力,否则一纸诉状将他们告上法庭。
律师函一出,舆论再次爆炸,沸沸扬扬。
看着事情朝自己预想的方向顺利发展,兰希满意看了一圈网上的评论,一边又实在忿忿不平,“他们就能用法律保护自己,我就不行?真双标啊这个狗屎世界。”
“你是虐文男主受,要是虐文男主都能报警,监狱里将全都是渣攻。”萧永慕悠悠冒出。
“……”兰希被噎住。
“世界运行需要规则,所以屏蔽了具体的人。”封从周道,“傅衡渊看了之后什么反应?”
“他快气死了。”兰希幸灾乐祸道。
凭空冒出的私生子本就让人火大,竟然还妄想夺走他的位置,瓜分傅氏的继承权。傅衡渊将整个书房砸得稀烂,肆意发泄了一番怒火。
稍稍平静了一些,睁着赤红的双眼将那封律师函又一字一句过了一遍。他从小受的精英教育,自然能看出来其中的表述符合现行法律规范。
比如非婚生子女也享有继承权。
意思是——
傅家主一死,齐南星也能分遗产。
除非先立下遗嘱,将齐南星的继承权排除在外。
傅衡渊闷头就往老宅赶。
兰希见状,悄悄咪咪也从后座蹦上车,傅衡渊瞥了他一眼,没管,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
一进老宅,爷爷,父亲,母亲,小叔,齐聚一堂。
傅衡渊能想到的事他们当然也能想到。由此延伸出两个重要问题。第一个,若不提前设遗嘱,齐南星是真能瓜分到傅家产权。若他野心勃勃又心狠手辣用些不留痕迹的手段将傅家主在立遗嘱前搞死,事态将无法控制。
由此延伸到第二个问题,立遗嘱。
傅家主作为掌权者,并不想在巅峰壮年时期立遗嘱,一方面傅氏的发展还在继续,遗嘱早立无法包含所有的房产股权。早立也十分不吉利,像是咒自己早死。一方面傅家有将第二顺位继承人,比如兄弟,放进遗嘱的传统。这传统本意是希望兄弟和睦,彼此有个照应,但经过异变,已成为一代代傅家掌权用此来拿捏自己的继承人使其忠心耿耿的棋子。
立的早,给傅小叔太多,自己有性命之忧,毕竟他死了遗嘱立即生效,傅小叔不可能允许自己被拿捏威胁着遗产一点点减少。
立的早,给傅小叔太少,挑拨兄弟间感情,生出些异心,更对傅氏的发展不利。
总之,傅家主不想立。
但傅衡渊肯定想立。
再不立齐南星就能分他权钱了。
他和母亲那么憎恨到牙痒的齐南星,可以分他权钱了!
矛盾由此而生,也是齐聚一堂的缘由。
各位堂表兄弟也陆陆续续到了不少,傅氏枝繁叶茂,又因为各种习俗传统,人际交往密切,权力勾稽关联。大家各怀心思,各有站队,遗嘱是事关所有人利益的大事,每个人都希望自己分得的羹更多些。
你一言,我一语,话里有话,勾心斗角。
兰希是跟着来了解剧情进度的。看热闹只是顺带,总之没人将他放在眼里,这种场合他只是个边缘人物。但听了几嘴头就开始疼,他个性耿直,不喜欢这种弯弯绕绕,烦躁地左顾右盼,瞥见傅老爷子的书房半掩着,身着中式开襟的人影一闪而过。
人声鼎沸间,傅老爷子的下棋书法品茶简直是救赎。
兰希偷感很重地钻进了傅老爷子的书房。
傅老爷子正在闭目养神,见他进来,缓缓掀开铺满褶皱的眼皮。
“爷爷怎么不去外面看看?外面挺热闹,商量的都是有关傅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兰希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藤编椅,一屁股坐下。他心情不错,话也说得轻佻。
“都是些身外之物。”傅老爷子操着高深莫测的腔调慢悠悠又闭上眼。
这把给你装的,兰希嗤笑了一声,这会儿又不是那个把兰希拉进深渊只为情敌的孙子体验他当年爱而不得的那个他了。
“我和我爷爷不像,很多人倒是说过我像我奶奶。”兰希突然道。
傅老爷子睁开眼。
“傅爷爷认识我奶奶吗?”兰希挑眉。
“你想问什么?”傅老爷子沉声道。
“我是爷爷的孙子,也是奶奶的孙子。傅爷爷在缔结我和傅衡渊的婚约时,有没有想过天上的奶奶得知你的险恶用心,对你心生怨念呢?”
傅老爷子枯木般的手指还搭在扶手上,下一瞬,手猛地颤动,指甲在木头上刮出短促刺耳的声响。
浑浊的瞳孔急速收缩,露出大片骇人的眼白,他僵在那里,如同一尊古老的石像,被惊雷劈下,外表虽然完好如初,但内里已然完全崩裂。
“你……”他吐出一口浊气,“你知道了。”
“啊,知道。”兰希说。
“知道……知道……”傅老爷子紧紧握着扶手,关节用力到发白,五官开始狰狞,狰狞的神情带动他深深的皱纹揪扯出诡异的弧度,“知道又能怎么样,又能怎么样,人死就是死了,她已经死了!你以为我不想让她活着吗?我就是要让她恨我!我就是要让他恨我!”
还挺有劲儿的。
“这么恨啊,弱者挥刀向弱者,你挥得也是挺舒坦,”兰希完全没有被他吓到,“都恨到这种程度难为你每次还对着我和蔼可亲的,忍得很难受吧。”
傅老爷子瞪大双眼,本想反驳些什么,兰希的嘴比他快得多,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往出说。
“不过你也忍习惯了,可以理解。但我要是你,在知道自己被绿的下一秒,我就把这个事儿捅给所有人,粉饰太平是懦夫的行径,我的宗旨是让我不快活那你们也别跟着好过,大家一起去死吧。”兰希道。
……
傅老爷子僵在原地。
话题拐到这里,他却不像谈论兰希爷爷奶奶那般愤怒澎湃,而是有些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后仰靠着椅背缓缓闭上双眼,“你不懂。”
做眼保健操呢,这一睁一闭的,给老头累坏了。
“我是不懂,刚是谁说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的?好端端一个人拧巴成这样。”兰希鄙夷道。
“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心血,怎么可以毁在我手里。”
“你不说人死就是死了吗?怎么你多年后还要去给祖祖辈辈复命?管球他那么多。”
傅老爷子睁开双眼,但视线已经不看他,胸膛一起一伏,看起来被他气得不轻。
没关系,马上还有更让你失态的。
突然,外头的声音陡然消失。
不知是谁点开了嗡鸣的手机,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皮笑肉不笑的中年男人不耐烦地划开屏幕,点开消息的手突然僵在原地。
他的瞳孔猛然收缩,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了几下,却没发出任何声音。邻座的人调笑着问你这是看到什么了怎么一副这个表情,点开手机的瞬间,同样滞在原地。
低头看消息的动作如同瘟疫一般,为在座的人按下噤声键。一批人的脸迅速失血变得苍白,一批人神经质地按着刷新键,凑近放大去看手机屏幕。
不知是谁吼了一声卧槽,像是死寂的湖面投下巨石,瞬间激起千层浪。
因为匿名账号爆出一个大瓜。
没有文字,只有几张孤零零的图片,竟引起了轩然大波,瘫痪了两个平台的服务器,实时帖子刷新得快出残影。
图片,是几张亲子鉴定书。
第108章 揭发
【卧槽卧槽卧槽!新鲜热乎的豪门大瓜也是被我赶上了!】
【我的天我没看错吧,无亲缘关系,是我想的那个傅江吗?这确定是现任傅家家主的名字吗?还是说同名同姓?】
【肯定是啊,这不还附赠了一份傅江和傅衡渊的亲子鉴定书,什么同名同姓能凑到这么齐全的人名】
【这么说来,傅家主不是傅老爷子的亲生儿子?!】
【是不是P的,来个专家鉴定一下有没有P图痕迹?或者DNA检测能不能做手脚,这家检测机构正规吗?】
【能发到社交媒体的东西必然是真的啊,谁这么胆大妄为来造谣傅家的血脉,不想活了吗?何况还是这种白纸黑字想澄清就能澄清的事。】
【说真的,最近傅氏的瓜可是异常的多啊!在热搜榜上隔三差五就出现了,】
【看玄学大师算南星的命格没,他这人是有点邪门的,惹了他的人都不好过,你看傅氏,最近就没消停过。】
【但南星不是还要傅家的继承权嘛,你看这事儿闹得,他虽然是傅江的儿子,但傅江都不是傅老的儿子,他这个继承权是不是就没了?】
【唉?你们还记不记得傅氏发过一个声明,说是傅家只会承认受法律保护的婚生子女身份,不再认可任何非婚生血缘关系。那傅江算不算?他也没血缘啊?不能因为他是家主就出尔反尔吧。】
【你问到了点子上。】
【有好戏看喽】
客厅悬挂着巨大的水晶吊灯,刺眼的光芒让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无所遁形,主位的傅家主还沉浸在如何平衡傅小叔和傅衡渊的遗嘱份额中头脑风暴,回过神来,却发现,不知是谁高声吼了句卧槽,在一片交头接耳与窃窃私语中,在座的众人神态各异。
恐慌,兴奋,怀疑,还有贪婪。
“怎么了?”傅家主敏锐意识到事情不妙,老宅的管家高举一个平板跌跌撞撞地冲上前,“老爷……老爷……”管家哑着嗓子,颤抖着手将平板递到傅家主眼前。
傅家主有些不耐烦地伸手接过来,视线扫过屏幕,突然,神情凝滞,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
平板上是网上匿名账号爆出的亲子鉴定书。
一字一句,清楚明晰。
傅家主并不是傅家血脉。
傅江掌权了二十多年的傅家,与他并不存在任何血缘关系。
“不可能!”第一个念头是否认,傅家主暴怒站起,一抬手将平板大力摔在地上,屏幕瞬间漆黑,绽出几道裂纹,“怎么可能!这是伪造!”
“谁?”他冷声道,“谁干的!谁要害我!一涉及到遗产,你们的狐狸尾巴就藏不住了是吧!”
死寂。
“哥,”傅小叔猛的站起,座椅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将自己的视线从手中的屏幕里拔起,对上傅江因暴怒而阴冷的双眼。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强行压制住,而扭曲成非常奇怪的神情。
因为岁数小,从小被教导大哥是家族的顶梁柱,会继承整个家族,所以一直生活在大哥的阴影下。但如果,如果亲子鉴定是真的,不就说明——
他才是傅家唯一的正统继承人。
二十年前的错误,来到了拨乱反正的时刻。
“哥,是不是伪造的?咱们测一次,用真凭实据说话,也好给在场的叔伯兄弟们一个交代啊。”他努力将自己的音调压制得理智,不让自己的狂喜表现得太过明显,但幸灾乐祸和带着强烈野心的眼神出卖了他。
“你在说什么,怎么可能不是伪造!”
一道声音急促反驳,他是最坚定依附傅家主掌权的那派,一根绳上的蚂蚱,全部荣辱都与傅江深深绑定。话说的斩钉截铁,但眼珠子一直在慌乱颤动,泄露了他的底气不足。
“那就测一测呗,我看也别用傅家的医生团队来测,难保有人会不会从中作梗。这样,给我们每个人一个样本,我们自己私下来测。”一位贵妇人模样的中年女士发出一声短促冷笑,后仰靠着椅背,双臂环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作为中立当然是希望水越浑越好。
派系盘枝错节,有敌对,有站队。在场每个人利益息息相关,若根基崩塌,一方哭,一方笑,刀光剑影,各有心思。
若是家族内部审查出如此大的“纰漏”,或许还可可以用更和平的方式解决。但若是天下人都知道傅家主并非正统,舆论伴随着异心,粉饰太平就完全不可能了。
傅衡渊到现在都是懵的。
他不太明白,起因明明只是齐南星发了封律师函,而他急着回来敲定父亲的遗嘱归属。但剧情怎么急转直下,发展成这副无法收场的模样。
他看着眼前这群瞬间变脸的亲人,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恐惧、狂喜和冷漠。
几张亲子鉴定,就将这个传统大家族维系了多年的表面和睦刺啦一声撕扯开来,露出早已腐烂的内里。
或许是第六感感受到正在被注视,他猛的扭头,对上了走廊尽头爷爷书房门口兰希的视线。
爷爷与他站在一处,皆是看向这边。
第一反应是要起身去迎,为混乱的局面主持公道。
但爷爷的脸上并没有被造谣的愤怒或是看在场小辈为了利益勾心斗角的恨铁不成钢。而是一种,奇怪的……混合着恐惧,畅快,喜悦,无奈的……扭曲神情。
因为这个表情,他的动作生生止住。
然后他看到兰希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他听不清。
“你的身外之物们正在准备相互殴打。”兰希在说。
他刚逐字逐句给傅老爷子念了各路媒体的新闻标题。
#傅家家主假血脉#
#豪门连续剧照进现实#
#掌舵多年,家主竟无血缘#
#半个世纪的欺骗?深扒傅氏家族秘辛#
#傅家掌门人身份造假,百亿遗产争夺战即将打响#
甚至还挑了些相对不太劲爆的,怕给老爷子气出个好歹。
但出乎他意料,傅老爷子只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面前的他,嘴唇哆嗦,胸膛起伏着发出破旧拉风箱般的喘息声。但念着念着,神色却逐渐平静下来,直到起身迈出房门,用一种微妙中带着狂热的复杂神色看向厅里的众人。
“这个场景是不是已经在心里幻想过很多年了?爽吗?”兰希跟在他身后,揭穿他复杂的情绪。
傅老爷子没说话。
两人静静看着,看着气急败坏的傅家主,针锋相对的众人,呆若木鸡的傅衡渊,风雨欲来的傅家。
“是你干的?”傅老爷子突然问道。
“怎么这么想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呢?”兰希慢悠悠反驳,“傅家乱成一锅粥,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傅家人。”
傅老爷子沉默。
“但傅衡渊一家三口也不是傅家人,这就很值得开心了。阴险狡诈的爹,自私傲慢的妈,虎视眈眈的亲朋和破碎的他。”兰希突然道。
傅老爷子重重盯了他一眼,“所以是你。”
兰希笑了笑,“不知道啊,是谁呢?这真难猜。”
“没想过自己会走不出去傅家大门?”
兰希耸肩,“我做事并不考虑这些使我瞻前顾后的东西。何况凭什么,凭我是傅家外人?在场的外人可多了去了,轮也轮不到我吧。”
更何况,他已经挑衅过那么多回,若动手早动手了,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就说明傅老爷子会让他继续蹦跶。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一切的?”傅老爷子闭了闭眼,重重叹一口气。
“我可没承认。”兰希没想逞这种口舌之快,反正他死活不承认。
不过——
有人会替他承认。
“兰希,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傅衡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他的声音适时出现,带着满满的恼怒与愤恨。
不,这是什么渣攻一遇到点什么事就把锅往贱受身上甩的debuff啊。原剧情也是这样,一出点问题,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都是贱受的错,先惩罚了再说。
兰希本来想反驳一句,你是不是大脑不健全,听话怎么听一半,我什么时候承认是我干的。
但没有。
挺没意思。
估算了下若是在傅衡渊暴起把他掐死时,他应该先迈哪只脚后迈哪只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傅老爷子当人质为自己换取一线生机后。
“对,是我。”
盯着气急败坏的傅衡渊,他扯了扯嘴角,轻飘飘点了点头。
第109章 离婚
承认便承认了,是我,所以呢?
兰希看傅衡渊的神情便是这个,他既不愤怒,也不恐惧,视线中的情绪分量很轻,仿佛他完全没有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过。
“你!”傅衡渊做好了他跳起反驳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等来这么轻飘飘一句,“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造谣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造谣?
“你觉得我在造谣吗?不是哦,亲子鉴定是真的,我伪造不了这种对错分明的事实。”兰希耸肩。
“不可能!”下意识便反驳,但身旁爷爷并无任何阻拦之意,于是话说的心虚了几分,“不可能……”
“且是不仅仅是这个,近一年半时间里,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好的事,也都是我干的。”兰希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很淡,但足够嘲讽,显示出一种他随手一击,对面便丢盔卸甲的磅礴气势来。
爽!
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爽。
反派在给予主角最后一击时,为什么要逼逼叨那么多,兰希算是深刻体会。
傅衡渊瞳孔地震,“你说什么?”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装什么?你哪有那个能力!”傅衡渊近一年过得很不顺,下身萎靡,情人断交,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要和他抢家产的私生子弟弟他父亲还和傅家没有血缘关系。恨得太深太重,恨到深入骨髓,失眠的深夜里这些事翻来覆去盘旋飞舞在脑中,所以兰希提到的瞬间几乎是如数家珍。
所以,兰希在说什么大话,他哪能做到这些。
兰希嘶了一声。?
不是哥们。
原来你觉得我做不到啊,那你前面怀疑这怀疑那,我还以为是你聪明绝顶洞悉真相呢。在干嘛?和我搞情趣呢?
“好吧,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兰希甩出一句经典,成功使得傅衡渊的脸色更青了几分。
“兰希!你把话清楚!”
“吼什么吼,吼吼吼,爷爷还在这里呢,就算不是你亲爷爷也得有些最基本的尊老爱幼吧。”兰希微微挪了一步,挪到傅老爷子身前。
“你……我……”傅衡渊被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似乎要在他的鼻孔膨胀爆裂开来,若不是傅老爷子在,兰希毫不怀疑傅衡渊会扑上来朝他甩左勾拳右勾拳,噢,对了,男男小说,入乡随俗,红眼掐脖。
“别搞什么情情爱爱了,出去搞搞你的继承权吧。据我所知傅家封建传统且讲究宗族兴旺,股份产权几代下来七七八八碎的和饺子馅一样,傅家主个人的股份也就二十七八吧,团队一离心,对面超过二分之一乃至三分之二,妥妥架空你。”兰希好言相劝。
此话一出,傅衡渊上头的情绪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原剧情设定里他的产业繁荣顺遂,他从未忧心过,一门心思扑在情色相关。“所以爷爷,您……您是希望我们……”
傅老爷子的态度至关重要,不仅仅因为他是前掌权人,也因为他依旧手握百分之七的股份,虽然听着不多,但已排名前列,与傅家主合在一起超过三分之一,按公司章程便动摇不了罢免权。
反之——
“你很不喜欢傅南星吗?其实我看那孩子还不错,隔三差五托人送些礼品给我,挺孝顺的。”傅老爷子摸了摸胡子,突然道。
“小冉也是,前几天陪我吃饭的时候说了好些趣事逗我这个老头子开心。人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不就是图一个开心吗?”
傅衡渊的脸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完喽。”兰希小声道。
傅老爷子不插手此事的态度在兰希意料之中。无论如何,众目睽睽,流言风语,再捧着绿帽子当宝,偏袒非亲生儿子掌权,傅老爷子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烂。
傅家主焦头烂额。
一些原本站他队的表侄堂哥开始对他含糊其辞,推诿遮掩着不私下见面,怕是收了傅小叔承诺的好处。几位讲究宗族正统的表叔公伯父与傅老爷子交谈几句,竟也摇着头叹着气欲言又止。原本中立的几位也蠢蠢欲动,竟趁着动荡将手伸到公司的关键项目上来,妄图捞些油水。
再加上舆论发酵,员工大约也得到些消息,神色微妙,人心不稳,傅氏乱作一团。
这是内忧。
还有外患。
不仅仅是行业内其他小公司开始发力,抢夺客户,抢占市场,甚至,肆友在百忙之中来了个新闻发布会,表示旗下所有平台软件技术不再配套傅氏产品,并隐约流露出几分进军电子产品行业相关趋势。
肆友。
怎么哪儿都有你。
下面的评论倒是态度一致,除去商战惯常的火上浇油,肆友也有因为齐南星于是针对傅江和傅衡渊的嫌疑,被肆友娱乐官方账号点了赞。
傅江地位尴尬,门庭罗雀,反倒是傅小叔门庭若市,用来商议的接待室络绎不绝,傅冉穿的像个洋娃娃一般坐到一旁。傅小叔边许诺着好处,边感叹自己膝下怎么只有一个独生女,从小被他们宠坏了,怕是以后难成大业,以后可得摆脱各位长辈多加照拂。
言下之意,女儿不成气候,当个傀儡推上台前,以后可有大大的可操作空间。
总之比傅衡渊要好控制的多。
令人心动。
几个男人领带松散,面泛油光,每个人眼角堆着深深的褶皱,推杯换盏间眼神的交汇里流动着虚伪与贪婪。
傅家主已经逐渐有众叛亲离之势,他在位的时候也没有为在座各位带来多少实实在在的好处。何况傅老爷子态度明显,傅小叔野心勃勃,倒戈的越多,剩下人深觉没前途,再加上肆友明确与傅江和傅衡渊对着干的态度,也跟着一起倒戈,恶性循环。
兰希在老宅见过傅冉几面。
而不同于记忆里嚣张跋扈,跟在傅衡渊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女子,傅冉坐在傅小叔下方的位置上,眼下出现了浅浅的阴影,嘴角扬起的弧度大方又标准,但眼神空洞无甚情绪。
感受到兰希看过来的视线,也是淡淡瞥过来一眼,又迅速撤回去。
她不再追在傅衡渊后面跑,傅衡渊倒是在她外出花园透气时将他拉到一旁。
兰希觉得吵,但在傅老爷子那里吃了个闭门羹,傅老爷子大约也是觉得眼不见心不烦,近期不见任何人。
出来时,正好撞见了拉着傅冉的傅衡渊。
傅衡渊神色焦急,傅冉面无表情。
“小冉,你和堂哥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追着堂哥陪你一起玩吗?你也说过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支持堂哥,不是吗?”
感情牌一张。
“外面那些人没安好心,他们完全是把你推出来做靶子,日后小叔退休退位,你要么是被他们随意揉搓的傀儡,要么为你母亲肚子里还不存在的弟弟劳而无功,你懂吗?”
威胁牌一张。
“若此次风波能够顺利过去,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首饰包包,堂哥保证都能满足你,好不好?”
利诱牌一张。
兰希挺想一铁锹把他拍死。
没什么打抱不平,主要是话说的太恶心,令人反胃。而傅冉作为原书中有些分量的恶毒反派,唯傅衡渊马首是瞻,没少嘲讽奚落兰希,可别真的鬼迷心窍,信了傅衡渊的鬼话。
但幸好没有。
“堂哥,不,是傅衡渊。你拉我过来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些期待,是不是堂哥看出我的处境难堪,想着来帮帮我。”傅冉冷笑一声。
“首饰,包包,你听着不觉得可笑吗?我都要成为预备继承人了,你居然还想着用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你是觉得我傻吗?是,你说得对,靶子,傀儡,但那也要比你画的饼强一万倍。”
“傅衡渊,野种生下来的小野种,放开你的脏手,谁给你的胆子?卑贱的血脉凭什么这个态度和我堂堂傅家大小姐讲话?信不信你们马上要被赶出傅家了,快给我滚!”
傅冉一脸嫌恶地甩开他的手,翻了个大白眼,拔腿就走。
兰希寻觅铁锹的视线止住,他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爽了。
傅冉纵使有一身毛病,但谁不是从大家族里成长起来,大是大非面前可不会被一点蝇头小利忽悠。
且她作为刻薄跋扈大小姐,骂人的词汇和态度味儿很正,补全了兰希骂人时缺乏的居高临下感,听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兰希心情悠哉悠哉,一抬头,撞上了傅衡渊的视线。
“兰希!”傅衡渊咬紧后槽牙。
“真巧。”兰希啧了一声,从拐角处走出。
“都怪你,要不是你!”傅衡渊怒火中烧。
啊?
又我?
兰希莫名其妙,这刚被傅冉拒绝的怒火就这么转瞬间迁移到他头上了?
“要不是你,我与强大的家族联姻,有钱有权有些势力的伴侣家做后盾,怎么可能狼狈到如此境地!”傅衡渊道。
这事,你得怪里面那个老头。
“你爷爷干的,冲我吼什么吼,有病一样。”兰希无语。
“哈!”傅衡渊涨红了脸,“你得意不了多久了,我与父亲母亲商讨,当务之急是找新的同盟,许家与我家一直交好,许朗与我青梅竹马。此时联姻更是强强联合,兰希,你完了!”
“你们已经狗急跳墙到要与医药企业联盟来获取支撑了吗?这行业跨的,步子大到能扯着蛋吧。”兰希默了默。
被说中窘境的傅衡渊怒吼,“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兰希,爷爷的约我们不守了,离婚!”
兰希抹了把他唾沫四溅不知道有没有溅到自己这边的脸,平静点了点头。
“离婚啊?那离吧。”
第110章 亮相
傅衡渊预设中兰希的反应,不说多么惊愕、哀求、愤怒,但从顶级豪门傅家人一落千丈为贫民,多少应当有些反应。
但没有。
兰希同意离婚,轻飘飘的语调,随意的语气,仿佛傅衡渊全力挥出的一拳打在一团棉花上,比其他任何反应都让他感到屈辱。
“离婚了,你从我这里分不到一分钱!”他气急败坏咆哮道。
兰希盯着他的脸,盯着他因为愤怒扭曲的五官,突然嗤笑,“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三瓜两枣?”
“打肿脸充胖子!以后别来跪着求我。”傅衡渊冷哼。
离婚协议送来的很快,看来傅氏一家三口已经做好让他净身出户的准备,兰希看了看离婚协议书上近乎严苛的财产条款,潇洒签下自己的大名。
签完就走,除了一份协议书外什么都没带,快速出门,上了封从周停在别墅区大门的车后,邪恶一笑,将协议书拍照发在了家族群中。
后附四个大字——兔死狐悲。
意思是大家一起来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结婚三年多,赶走时丝毫情面也不留。
虽然下一秒就被移出群,但兰希可以想象,这份离婚协议会让傅衡渊本就薄情寡义的名声更加岌岌可危。
这便是他为何如此干脆接受不平等条约。
还有另一个理由。
这婚他没想离。
即使签署离婚协议,到真正离婚还有一个月的冷静期,所以还有余地。
距离系统下达的维持五年婚姻关系的任务,还有一年出头,兰希希望自己的任务完成,不是因为急着回原世界,只是希望保留选择。
若外婆长命百岁,他当然毫不犹豫留在这个世界,陪着外婆到老。但剧情之力无法改变,外婆去世,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从周,傅衡渊提了离婚。”兰希沉入意识海。
“嗯,”封从周上线,“所以你的打算是?”
“狼人自爆吧,我倒要看看是谁跪下求谁。”兰希笑笑。
肆友给A市所有大型企业发了邀请函,邀请各位参加交流晚宴,并表示会在晚宴介绍肆友的人员构成与主攻领域。自肆友成立,幕后之人极其神秘,主营业务虽写进了章程,但时常如同街溜子一般在A市横冲直撞,撞得人心惶惶。见此邀请函,叫的上名字的集团企业都表示会准时赴约。
包括四大世家。
厉。
陆。
傅。
萧。
顺带一句,萧家产业的大半被肆友收购。小半与鑫荣资本强强联合,形成了新的“萧氏”商业矩阵。
还有戚,许,彭,董,岳,苏等各类世家企业,齐聚一堂。
如此多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人物,肆友对此次活动的重视程度可见一般,包下了A市最恢宏的宴会厅,挑高的穹顶中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瀑布坠落,成千上万颗水晶折射出璀璨炫目的光,罗马柱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丝绒窗帘从极高的落地窗前垂坠而下,名贵香水、陈年佳酿和长条餐桌上堆叠的美食香气弥漫交融,悠扬的乐队演奏声与陆续到来的宾客谈笑声相映成趣。
上一次人员如此完备的宴会,还是厉戚两家的订婚宴,可惜已物是人非。厉泽御带着一名姿态有些局促,明显对这种场面不太熟练的陌生男伴,与同样西装革履的彭昌、颜京、鲍戾等人坐在一处,三三两两的人前来寒暄又快速离开,显得有些清冷。毕竟是肆友主场,而厉氏与肆友对立,且封从周、戚呈、厉泽御三人的三角关系已成为圈内人的心照不宣。
戚呈也在,位置离厉泽御不远不近,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摩挲着指节,不远处路起元、项睿与萧永慕时不时与前来攀谈的人碰杯,但戚呈周围形成一圈真空地带。地位高者不屑主动交际,地位低者恐惧疯子名声。
“你从国外回来了?”季源一进门,就看到了几乎是全场中心的萧永慕人模狗样地站在人群中心,任由全场人的目光闪光灯一般在他的脸色扫视,他自邪魅一笑岿然不动。
“嘿嘿嘿,赶着回来装逼,这种大场面怎么能少得了我。”萧永慕笑嘻嘻在意识海里里回。
“也是。”季源低声与一同到场的陆观谨和陆观宁打了声招呼,表示自己去见几位故友或新交,便施施然来到戚呈面前。
“季源,久仰大名。”他冲戚呈伸出手。
“戚呈,久仰大名。”戚呈抬眼盯了他一瞬,优雅地将交叠的双腿放下,缓缓起身回握。
接着是项睿和路起元,天知道,作为同事,季源与这两人仅有视频会议上的几面之缘,这甚至还是他们第一次线下见面。
最后是萧永慕。
“萧总,好久不见,你属实是有些晒黑了。”季源伸出手,同样彬彬有礼的等待握手。
被萧永慕无情拍了一巴掌,“滚。”
“你的回国不会是你一时冲动吧。你的三点钟方向,夜葬雪在看向这边,你不怕他一时冲动对你不利?”季源笑。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永慕翻了个白眼。
路过明显已划分好派系,傅小叔和傅冉站在一处,傅衡渊和许朗站在一处,皆与不同的人碰杯交谈妄图对外笼络势力的傅家,季源站到了夜葬雪面前,“久别重逢,室友。”
“好久不见,”夜葬雪的相貌对此之前瘦削硬朗了些,气质也更加沉默阴郁,但不多,笑起来的浅浅酒窝仍显得十分温良无害,“你竟然成为了肆友的副总裁,深藏不露。”
“随便瞎编的职务,没有你对鑫荣资本那么大的掌控权,”季源挑眉,“真是感慨,两年的时光,大家混得也都非常,人模狗样。”
“陆观宁看过来的眼神有些讶异。”夜葬雪露出个微妙笑容,“你当年的金主对你刮目相看了吧。”
“也可能是对你。他见过你,当时我说我俩不好在大庭广众打招呼,怕被误会来自同一个名媛培训班。”
现在想想,好像也是久远的事了。
人员逐渐到齐,锦衣华服,觥筹交错。在宏大的布景中穿梭,聚集,攀谈,交际。直到现场乐队的演奏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汇集一处,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感谢来宾莅临,介绍出席高层。相当规模的宴会主持人并不是第一次主持,以饱满的热情和专业的声音背诵阅读手卡即可,没有难度。
但念着念着,场内的视线却通通移向别处。
主持人边主持,边向视线来源瞥了一眼,巨大的聚光灯在弧形楼梯顶端亮起,四道身影并肩而立,裁剪得体的西装勾出挺拔身姿,皮鞋叩击大理石的声音在死寂中震耳欲聋。
四位一步步走下阶梯。
封从周。
兰希。
萧永慕。
季源。
聚光灯追随着,直到四人落座在最前排,与身侧的项睿、路起元及其他公司高层汇合在一处,共同构成肆友,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整体。
“如大家所见,四位肆友集团的所有者已经落座,他们分别是……”
“肆友集团的辉煌版图,由三大核心业务共同铸就……”
“娱乐、房地产,科技并驾齐驱,驱动肆友集团这艘巨轮乘风破浪,驶向更广阔的蓝海……”
主持人的声音在整个宴会厅回荡,一片死寂中,一声酒杯碎裂声尖锐地划破寂静。
是傅衡渊。
站起身,伸着脖子,血色褪去,瞳孔骤缩,满眼写着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无意识地喃喃着,似乎将怀疑说出口,便可以否定台上聚光灯下的那位,是与他结婚三年多又即将离婚,阶级低微家世卑贱的兰希。
他不应该怀抱着那份离婚协议书,带着被豪门抛弃的怨怼和愤恨,无能无力地蜷缩在某个阴暗角落里吗?
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肆友所有人。
怎么可能!
他的视线紧紧扒在兰希背对着他的后脑勺上,仿佛凝成实质穿透他的身体直达灵魂一般。此时此刻,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兰希微微侧身,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勾出一个笑来,那笑容不带有任何感情,冰冷刺骨。
“感谢各位莅临……”主持人的话筒不知何时传给了封从周,作为肆友最核心的掌权者,他开始讲述旗下娱乐分支与房地产分支的发展方向。
在场宾客的脸色终于逐渐回温,忙不迭与旁人窃窃私语。封从周不论。萧永慕是肆友所有者并非板上钉钉,吞并论更占据市场主流。季源本是陆家人,虽早有听闻他是肆友副总裁,但副总裁和所有者还是有本质区别。
再就是兰希,傅衡渊的夫人。
不是……
这就……
这什么……
而且看傅衡渊灰白的面色,他应当是不知情,整个傅家都应当不知情。傅衡渊仍僵在原地,呆愣着神情,仿佛他的大脑拒绝处理看到的一切。许朗下意识攥紧傅衡渊的衣袖,指尖发白。傅冉微微后仰,咬紧后槽牙神情凝重。
他们几人天人交战,封从周的意识海也是热闹非凡。
萧永慕:“哈哈哈哈爽,我千里迢迢回来就是为了这一刻,我看傅家人下巴都掉下来了。”
季源:“从副总裁变成所有人,打工人翻身做地主,我还得想个办法和陆观宁解释,愁人。”
兰希:“从周的第一版方案是我从聚光灯下闪亮登场,但挺奇怪的,一家人不得整整齐齐。”
封从周:“一起亮个相也好,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萧永慕:“哈哈哈哈龙王归位!恭迎少爷回家!”
兰希:“你冷静点吧,我脑仁好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