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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莫时鱼仰起头,恍惚间听到了有人在说话。

    半个小时的问答,他所有剩余的理智都被耳边的声音吊着,他努力的撑开眼,发现眼前终于有了光。

    入目是一片模糊的影子,好像是垂落的银色发丝。

    “Gin……”莫时鱼本能的认出来了,下意识的往那里蜷缩,可身体一动就是一阵麻痹的痛痒,像被烧伤,又像被枪击的剧痛,五脏六腑跟移位了一样,特别是被吊着的手腕,他的眉眼里染上了痛苦和忍耐,“呃……”

    电刑被称为人类历史上最残忍的刑罚之一,比指甲穿竹刺、辣椒水沾鞭子等等的疼痛等级都要高。

    是的,他经受过训练。他无法昏过去。真是个坏消息。

    估计发现他已经没有还嘴的力气,琴酒没有再开口,莫时鱼以为他要转身离开,却发现他蹲了下来。

    一双冰冷修长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拉开了电极,然后搭在绑着双手的绳索上。

    绳索上长着尖尖的倒刺,在长达半小时的挣扎里,已经深深地勒进了皮肉,鲜血从上臂流到了肩膀,琴酒抽出匕首,没有碰伤口部分,只割开了没有和手腕接触的部分绳索。

    没了支撑,脱力的身体一下子往前栽了下去。

    他栽进了一个同样冰冷的怀里。

    莫时鱼以为会被琴酒嫌弃的把他推开,但似乎依然没有。他的脸始终没有接触到粗糙的地面。

    只是对方似乎也没有把他抱起来的意思。

    他有心想说句话,说服这个冷血无情的杀手别丢下自己,可哆嗦的唇半天只拼出一个单词,“头发……”

    琴酒垂下眼,低垂的视野里赫然是两个人因为静电而绕起来的发尾。

    是的,琴酒垂在胸前的银发已经和怀里人的灰发亲亲我我的粘在了一起,并一起炸了开来。像两条混在一起的尾巴。

    发质一向好的一批的琴爷:“……”

    莫时鱼在他怀里侧头看他,掀了掀带着血丝的唇角。

    琴酒看着他也慢慢笑了,他缓声说,“还有力气开玩笑,看来不用管你了。”

    “……”

    不,不是。莫时鱼迷茫的摇头。他明明在说服琴酒带他离开,你看他们连头发都长在了一起。

    等等……他忽然迷迷糊糊的意识到这个理由好像不成立。毕竟头发很容易就能分开,又不是肉连在了一起。

    →被电的失智的某人。

    手动不了,于是他死命张开嘴,用战栗的牙齿叼住了琴酒的一缕头发。

    “你不能走,我们……”他从喉咙里发出了呜咽声,“连在一起了……”

    救救我,我好像要死了。

    很久没有人回答他,莫时鱼死死咬着头发不肯松开,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麻木的身体似乎被抱了起来。

    琴酒没有再说话。莫时鱼只听到了上下起伏的平稳脚步声。过了几秒,视野忽然一亮。莫时鱼忍不住蹙眉,随即感觉一只手盖在自己眼睛上。

    他们走出了那个黑暗的处刑室。

    莫时鱼靠在完全不温暖的肩膀上,沉沉的阖上眼。

    外面的雨依然没有停,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耳边。

    伏特加把车停在了门口,正靠在门边抽烟,结果一转头,就看到他英明神武的大哥抱着一个长头发的人影走过来。

    我去。伏特加吓得烟都掉了。长头发?大哥掳了个女人?

    大哥你原来喜欢这么玩吗?

    不对,仔细一看是烟灰色的长发。

    伏特加骤然放松。

    是瓦伦汀啊,那没事了。

    直到琴酒走近了,伏特加才看到,瓦伦汀的身体似乎在神经性痉挛,垂下来的手抖的厉害。

    他的两侧手腕上是深深勒进去的绳索和倒刺,血还在往下滴。伤口非常的深,看得出来行刑的时候挣扎的有多厉害。

    伏特加默了默,大概猜到了这次刑罚手段是什么。

    琴酒道,“愣着做什么?”

    伏特加反应过来,赶紧把车门打开,琴酒把莫时鱼放在了后座,然后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去哪里,大哥?”

    琴酒吐出了一个单词,“安全屋。”

    伏特加立刻点头表示了解。

    虽然这里就是组织的基地,但让瓦伦汀留在这里休养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这里人太多,鱼龙混杂,而且全是没有底线的杀人犯,把虚弱的瓦伦汀放在这里,大概等于丢了一只极品的猎物到饥饿到眼冒绿光的狼群里。

    瓦伦汀能被生吞了。

    一路上,伏特加下意识把车开得平稳一些,时不时的看一眼后视镜。

    躺在后座上的瓦伦汀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头歪在一边,长发蜿蜒在身侧,发色艳丽到极致,眉目却隐藏着痛苦。

    他的嘴唇微动,似乎在说些什么。

    伏特加刻意放轻了汽车的行驶声,才终于听清了瓦伦汀的声音。

    “对不起……”瓦伦汀压抑着声音,呢喃着说,“对不起,别打了……博士……”

    伏特加下意识看了琴酒一眼,却只看到了琴酒面无表情的面孔上,一双逐渐幽深的浅绿色瞳孔。

    伏特加开车到了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安全屋。琴酒下车的时候说,“你先回去吧。”

    伏特加一顿,“……是。”

    等到瓦伦汀也被琴酒带走,伏特加便准备倒车离开。在离开前,他下意识的回头,往那里看了一眼。

    绕过了厚重的雨幕,他只看到了琴酒的背影,和一条顺着他的肩膀下滑的手臂。

    瓦伦汀被抱在怀里的时候,体重出乎意料的轻。

    他的身体线条非常完美,细腰长腿,似乎手放在哪里都像在亵玩,微微发烫的肌肤透着一层布料,清晰的传过来。

    琴酒把瓦伦汀放在安全屋的床上。

    杀手脱掉了淋湿的风衣,挂在衣架上,然后坐在床边,低头无声地看着沉睡的人。

    侧躺在那里的人披散着长发,带着雌雄莫辨的美丽,但他的状态很不安稳,眉目紧锁。

    与其说睡着了,不如说是昏过去了。

    瓦伦汀比两年前成熟了很多,某种特质也如佳酿美酒,随时间推移,变得更加醇厚浓郁。

    琴酒伸出手,手指抵在了瓦伦汀苍白的脖颈上。

    床上人侧躺着的姿势,正好露出来一截凹陷的颈窝,手掌扼上去时,那处凹陷和拇指完全契合。

    浑身的每一处都在吸引着人伤害他。

    握着脖颈的手下慢慢用力,瓦伦汀的眉头皱了起来,他本能的张开唇,艰难地汲取氧气,头往一边偏过去,似乎想逃开,但挣扎的力道却无力而微弱。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只是几秒,还没有到窒息的程度,琴酒就松开了手。

    瓦伦汀的身体逐渐放松,眉头也缓缓松开。他无知无觉的躺在床上,毫无防备。

    好像整个人全然被他掌握在手中。

    但琴酒知道不是这样。

    瓦伦汀永远追寻着自由。

    他只是被锁链困住了身体无法挣脱,但他的野性还没有退化,他一直望着笼子外的天空。

    这就是琴酒养了两年,还没有养熟的幼狼。

    安全屋里安静至极,隐约能听到屋外雨滴打在房梁上的声音。琴酒顺手把灯关了。

    刚才,假如在处刑室里的是其他任何一个代号成员,无论对方是什么惨样,琴酒怕是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就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也许是因为瓦伦汀张开口,用尽全力,死死地咬住他的头发,嘴里却在呜咽的模样。

    有些招人,又有些可恨。

    琴酒垂着眼,发现床上的人还在似有似无的呢喃着那个扰人的死人名字。

    他陷在久远的噩梦里,那双瘫软在一侧的、鲜血淋漓的手神经质的颤抖。

    直到被一只冰冷的手虚虚地握住。

    琴酒微微靠近了一些,银发顺着肩膀滑落。

    昏暗的灯光下,他看着瓦伦汀睫毛微颤,却终于渐渐安静下来。

    两年前,琴酒第一次见到瓦伦汀。他刚从博士的实验室里逃出来。衣不蔽体的瓦伦汀被博士派来的人按在地上,他挣扎的厉害,满脸是泪,像一头绝望的鹿。

    他以为他逃了出来,但没想到实验室外是组织的基地,而组织的基地外,是太平洋。

    周围几乎所有的组织成员全都向那里投注了专注而惊异的视线,像一群海盗们发现本该沉于海底的奇珍,竟然就藏在自己的船舱里。

    他们几乎要用目光将瓦伦汀剥皮拆骨。

    那天,琴酒刚完成任务回来,这里的骚乱引起了他的注意,但他只是事不关己的冷漠看着。

    如此软弱、无力的反抗,他在表演吗?

    这样一个除了脸以外一无是处的人,除了躺在床上,还想往哪里挣扎?

    直到琴酒看到血弧从压制着青年的男人后颈里喷涌出来。

    年轻的瓦伦汀从倒下的尸体下一点一点爬出来,颤抖的手从尸体里抽出一根被日夜磨到尖锐的餐叉——

    他跪在地上,满身都是血,神色绝望到了极致,反而从深处泛起了狠。

    像一颗象牙白的装饰品里,忽然多出了一丝艳丽的碧绿,淬了毒一般蛊惑人心。

    琴酒被这一幕凝住了注意力。

    还真在演戏。

    他心里划过一个念头。

    那是琴酒第一次看走眼。

    他以为这是一只雏鹿,但其实是一条长了尖牙的幼狼。

    ……

    琴酒的目光向来只会停留在有利用价值的事物上。

    所以在瓦伦汀拉住他的时候,他没有走,而是蹲下来,评估他的价值。

    他刚才的表现,赢得了杀手的一些尊重。

    “你要跟我走?”

    两年前的琴酒还没拿到代号多久,也没有现在的地位,所以他的问句里带着一丝咄咄逼人的味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一旦点头,你没有后悔的机会。”

    当时,周围还有很多老资格的代号成员,他们同样伸出了援手,承诺给瓦伦汀庇护,嘴里的甜言蜜语像吸引蝴蝶投身的蛛网,眼里的施虐欲比起博士却不逞多让。

    瓦伦汀连看都不朝别人看,只是死死盯着他,沉默地点头。

    琴酒在这样的眼神里获得了足够的信息,他蹲下来,缓缓伸出了手。

    “我会给你庇护,但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他轻声说。

    周围老资格的代号成员一下子沉下了脸,阴鸷的目光扫过年轻的银发杀手,似乎在愠这个年轻人不懂规则。

    作为所有目光的焦点,琴酒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只专注的看着身下的人。

    瓦伦汀仰着头,他的眼里是浸润了绝望太久的歇斯底里,像被压到极致的弓弦,似乎下一秒就要生生折断了,没有任何犹豫,他用力握住了琴酒冰冷的手,手指紧到发白,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好。”

    瓦伦汀沙哑的说。

    从那天起,琴酒收养了一只怎么都养不熟的幼狼。

    他教会他杀人,教会他骗人,教会他如何在这个组织游刃有余的活下去。

    瓦伦汀已经足够的依赖他。

    哪怕是无意识的时候,也本能的因为他的触碰而被安抚。

    但仅仅是这些,显然还不够。

    远远不够。

    梦里不知道梦到了点什么,莫时鱼再次睁开眼睛时,只觉得头昏脑涨,眼前好像加了层水膜一样模糊不清。

    眨了好几下眼睛,视线才终于清晰了起来。

    入目是一个装饰极简的房间。莫时鱼试图坐起来,然而浑身的肌肉跟被爆锤了三天三夜的潮汕牛肉一样,根本烂成了一摊泥。

    喉咙又毛又胀,他本能的咳嗽了一下,下一秒五脏六腑紧紧地绞成了一团,疼的他不太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他勉强回忆起来自己昏过去之前,大概是在受刑。

    组织这个不干人事的……对代号成员都这么狠……

    不过这样的惩罚手段,估计只要受过一次,恐惧就会深深地刻在心里,再惫懒的成员以后都会拼尽全力的完成任务吧。

    连他这个名字里带着“摸鱼”的天选摸鱼人都被收拾了。

    呵,莫时鱼心里冷笑一声。以为他会被吓住吗?

    不!该摸鱼的时候还是要摸鱼!

    莫时鱼花了10分钟,终于凭借坚强的意志力命令自己的腿子动了起来,然而直接接触过电极的双手还是根本没有任何知觉。

    完了,莫时鱼欲哭无泪的想他不会要截肢了吧。

    他靠腰部力量勉强坐起来,低头看了看垂在两边的手,发现本应该被倒刺和电击弄的鲜血淋漓的手腕,此刻已经被干净的白色纱布包了起来。

    看来有人帮他处理过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

    莫时鱼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一样吃力的把两条腿挪到床下,再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颤的往门外挪。

    他还是有点组织成员的通病的,具体表现为,不把周围探查清楚,根本不敢闭眼。

    一点点移到了门外,莫时鱼闻到了一阵清粥的清香,食物的香味唤醒了他空荡荡的胃部,巨大的饥饿感不禁让他思考自己到底昏迷了几天。

    房门外依然是一个极其简单的休息室。

    莫时鱼看到正坐在桌子边啃三明治的伏特加。

    伏特加看到了脚步颤巍巍的莫时鱼,立刻放下三明治走过来扶他,同时一脸如释重负的说道,“瓦伦汀,你终于醒了!”

    莫时鱼动了动哆嗦的嘴皮子,“伏伏伏特加,我睡了多久?”

    伏特加扶着莫时鱼坐下,“一天多点吧,你现在在大哥的一座安全屋里,大哥刚刚才走。”

    莫时鱼嗯了一声,他已经逐渐能感受到手部的痛麻感了,虽然有些难以忍受,但比刚醒来时完全感受不到双手要好得多。

    “给你买了粥。”伏特加把桌上外卖包里的食盒拿出来,“有鸡肉粥,鱼片粥,黑蛋猪肉粥——是叫这个名字吧,你们中国人怎么喜欢吃黑色的蛋?”

    莫时鱼抬起手,慢动作的拖着粥,到自己面前打开,“是皮蛋瘦肉粥,这个很好吃,你试一试就知道了。”

    伏特加一脸无法接受的表情,但还是拿了个新勺子舀了一口。

    “……咦?还行。”

    “是吧。”

    莫时鱼尝了一口粥,暖洋洋的温度让他舒服的眯起眼,“是你帮我包扎的吗?谢了。”

    伏特加茫然地举着勺子,“啊?不是我。我刚来呢。大哥打电话让我买点吃的过来……”

    莫时鱼疑惑地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然后两个人同时反应过来。

    “……”莫时鱼一脸愕然的举起自己的两只爪爪,心想他何德何能竟然享受了一次琴爷的服务!

    绝对有什么阴谋在等着他吧!

    难道拆开来之后里面是两枚定时炸弹?

    某人满脸怀疑。

    伏特加则是呆滞了几秒后,就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说道,“总之,大哥嘱咐我的我都办好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他说话时眼睛只看着莫时鱼的脖子以上部分,几口吃完了三明治,把垃圾收拾进袋子里,和莫时鱼打了个招呼就飞快的离开了。好像在顾忌着什么一般。

    莫时鱼看着伏特加迅速消失,半晌才懵逼的垂下头继续喝粥,“怎么了这是……”

    吃好早饭,莫时鱼找了一个空地艰难地做了一组拉伸,每做一个动作就眼含热泪、表情扭曲的像看到新学期课程表一周五天都有早八一样。

    做了一组拉伸就做不下去的莫时鱼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开了机,看了眼日期。

    明天就开学了。

    终于到了入学的日子,明明过去了没有多久,莫时鱼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但他很快就调整好心情,迫不及待的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根本没有时间浪费了!

    这里属于荒郊野岭,莫时鱼走了2公里路才看到了电车站台,此时他的腿子已经抖的快站不住了。

    他用肩膀抵着车站的墙往前走,有了借力,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就是这样走路有些像宿醉的酒鬼。

    莫时鱼明显感觉到大家都避着他走。

    这样也不能去学校啊。

    会被当成奇怪的人吧。

    在日本这个认为集体意识比什么都重要的社会,第一天上学行为太出格的话,也许会导致以后被孤立。

    莫时鱼有些苦恼,他看着电车飞速驶来,不管怎么样,还是先慢腾腾的往里走。

    今天是周末,正好碰上假期,这里虽然地处偏僻,但座位也坐满了,莫时鱼找了个角落靠着墙站着,慢慢阖上了眼。

    他要去看一下马甲的情况。

    马甲现在多了一个白色娃娃的技能,也就是说,它现在可以在灵体和娃娃之间转变,属实变得比以前有用多了。

    娃娃的技能并不是凭空出现的,而是莫时鱼提前把马甲投放在工厂实验室里。借着那个实验室里的“火焰与异能激发”实验,顺利让马甲异变出了“白色娃娃”这个技能。

    可惜这个方法无法再复制。

    如果不是马甲作为灵体,无法死亡,在激发异能的过程中,他已经死了一万次了。

    除了马甲以外,藤原家族弄死了那么多的实验体,最后也只出了一个成功品而已。

    但哪怕只有一个,这项实验的成果也是惊人的,几乎等于是完成了从“0”到“1”的转变。

    莫时鱼都觉得奇怪,连组织都一个成功品都没有,为什么藤原家族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竟然能成功?

    直到他发现,那个唯一成功的实验体是是另一部动漫《家庭教师》的角色。

    这不是莫时鱼认出来的,而是系统告诉他的。

    鉴于他三部动漫只看过一部,他和不靠谱的系统进行了“友好谈判”,系统终于答应在遇到那两部动漫第一个重要角色时会提醒他。

    但只有第一个角色,之后再遇到同一个动漫的其他角色时,系统就不会再提示了。

    比如说文野这部动漫,他第一个碰到的是中原中也,虽然这是莫时鱼自己认出来的,但也被系统算进去了,之后再遇到文野别的他不认识的角色,系统不会再提醒他。

    好感度感应则会在莫时鱼知道了角色名字后再开始统计。

    莫时鱼合理怀疑系统特意跟他强调文野这个例子,是不是因为继中原中也以后,他其实还遇到过这部动漫别的角色。

    只是系统这么提醒也没用,莫时鱼压根想不起来。

    言归正传,看到那个蓝发的漂亮孩子之后,系统是这样提醒的。

    【检测到人物六道骸,来自动漫《家庭教师》。】

    莫时鱼:好哇,终于被我碰上这部动漫的角色了!

    他本打算让马甲一获得异能就回到本体身边的,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莫时鱼决定让马甲和这个角色绑定,以此为切口,揭开那部“神秘”动漫的面纱。

    精神慢慢蔓延到了马甲上。

    一摸到马甲身上,还没反应过来,莫时鱼就被温热眷恋宛如狗狗舔舐一般的精神体给拱了个满怀。

    某人的精神体被拱的滚了一圈,懵逼的心想是他的错觉吗?他的马甲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自从马甲在实验室里被改造了以后,莫时鱼分过去的那部分精神相比较之前,好像变得独立了很多。

    在酒店天台时他就感觉到了娃娃的自主性,它为了让莫时鱼好受一些,主动用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睡了一觉起来后,这种独立性变得更明显了。

    长久没有回到本体的精神体像橡皮糖一样粘在了本体上,虽然不断传来孺慕亲近的信号,却并没有融入本体。

    莫时鱼依然能感知到精神体的状态和情绪。所以虽然有些惊奇于这种无形改变,但他没有太过担心。

    他们是异体同魂的存在。

    一边被精神体蹭着,莫时鱼一边缓缓睁开了马甲的眼睛。

    他发现自己还是白色娃娃的形态。而娃娃正趴在一个瘦小的肩膀上。背部有些重,似乎被什么东西压着。

    他将小脑袋绕了一圈,发现压力来自于一只毫无血色的纤瘦小手,这只小手压着娃娃的背,目的大概是不让它乱跑。

    莫时鱼往旁边动了动眼睛,是那个蓝发的实验体孩子。

    他们蹲在一个幽暗的长巷子里,蓝发孩子右眼依然包着纱布,湛蓝的左眼看了一眼娃娃,开口时童音有些沙哑,“舍雨,你终于想明白了?”

    “……”莫时鱼缓缓吐出了一个问号。

    看娃娃的表情这么无辜,蓝发孩子微微挑眉开口,用平静的语气陈述了一个莫时鱼恨不得钻洞把自己埋起来的事实。

    “自从离开酒店后,你就总是想往那个长发哥哥的方向爬,一直到现在。哪怕我按着你,你的四肢也一直在扑腾。”

    莫时鱼面红耳赤:“……”天哪马甲你在干什么!

    “对不起,不要怪我阻止你。”蓝发孩子松开了压着他背部的手,仅剩的蓝眼睛安静的看他。

    “要见他也得过段时间,会被警察发现的……我们还要杀藤原家族的余党。”

    莫时鱼趴在孩子的肩膀上和他对视,上下晃了晃脑袋,当做答应的意思。

    他收回视线,心想他对这孩子的印象果然没错。

    虽然他杀起人来开膛破腹、手法渗人得不行,但不杀人的时候,这似乎就是一个秀美安静的孩子。

    看他终于不扑腾了,蓝发孩子弯起眼笑了笑,慢慢站起来,莫时鱼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还是实验室里的统一白色单衣。

    要知道,现在外面连10度都没有。

    莫时鱼出门时都给自己裹了风衣和围巾。这孩子难道不怕冷吗?还是他用幻术催眠了自己的身体?

    不是,这样真的不会像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在一片温暖中冻死吗……

    蓝发孩子不知道莫时鱼在想点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很有兴致的从旁边拉过来一个麻袋,从里面倒出了五颜六色的……缎带。

    “舍雨。”他和肩膀上的娃娃说,苍白秀丽的小脸上挂着和刚才一样安静的笑。

    “我挑了一些上吊的绳子给你。你看,娃娃用包礼物的缎带上吊的话……会很合适吧。”

    他还拿一根橙色的缎带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莫时鱼:“……”

    对不起,麻麻,我错了。这是个小变态。

    蓝发孩子应该是觉得这个主意很好,继续亮着眼睛说,“你可以用这个蓝色的缎带在那个长发的哥哥面前上吊,他一定会喜欢上你的。”

    “……”白色娃娃抬起手,不断地摇尖尖,表示十动然拒。

    “唔。”蓝发少年有点失落,“好吧。”

    莫时鱼从蓝发少年的肩膀上跳下来,落地的一瞬间化成了白发少年。

    白发少年扑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应该是长久不动,以至于四肢僵硬,他用力扯了扯脑袋后面的头纱,在痛意里歪着头问,“那个,我该叫你什么?”

    蓝发孩子满手都是缎带,闻言,有些苦恼的撑着下巴。

    “我不记得变成实验体之前的记忆了。”他慢慢的说,“我想,我得给自己起一个名字。”

    他的日语带了点翻译腔,看面孔,应该之前是外国人。

    蓝发孩子扣了一下右眼的绷带,露出了一抹鲜红和其中的一个“六”字,“之所以不记得以前的事,大概是因为我已经死去、轮回过了。”

    “舍雨,我和你很像,你是幽魂,我是死尸。”

    “叫我骸吧。”

    他的声音低而冷,明明是面对着全新的人生,却并没有那么高兴的样子。

    一个十岁的孩子,因为人体实验的折磨变得这么老沉。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

    【检测到六道骸好感度:45(马甲);25(本体)。】

    【获得叠加好感度:70】

    等等,莫时鱼一愣。

    对马甲的好感算是在正常范围,为什么这孩子对本体也有25点好感度?他们真的只是在酒店天台见过一面的交情吧?

    刚才他拿出缎带礼物还提了一嘴长发哥哥,这小孩心里在想什么?

    莫时鱼实在是搞不懂。

    不过实验体这边还挺岁月静好的,看骸已经在和马甲讨论怎么暗杀剩余的几个藤原家族高层,莫时鱼无所谓那几个人渣死不死,就随他们讨论,精神体飞回到了本体里。

    刚一睁开眼,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估算的很精准,精神体回来时已经差不多到市区了,电车上人变得多起来,挤挤挨挨的。

    莫时鱼预判了这一幕,提前站在电车最末端的车厢的角落里,本来应该不会碍着人才对……

    但身后的某个身影,明显并不是这么想的。

    莫时鱼明显感觉到有人在故意挤自己,灼热急促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后颈上。他不适的缩了下头,想往旁边走,却被猛地一把拉住。

    莫时鱼怔了怔,他回过头,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勾到人家什么东西了,然而下一秒,这人似乎发现了他的抗拒,竟然再也不加忍耐,直接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在了车厢的墙壁上。

    在电车上这个人挤人、几乎没有一丝缝隙的空间,背后的人根本毫无顾忌的把他挤在角落里,借着身体的阻挡,把手往他的衣服里伸。

    莫时鱼都要被气笑了。

    他遇到了电车痴汉?真是久违了。

    莫时鱼上一次在电车上遇到痴汉还是他刚穿越来的时候,那时他在上语言学校,每天上下学,坐电车时几乎都会遇上几个痴汉,大概是一天两次的概率吧。碰上胆子大的,下了电车还要尾随他。

    说多了都是泪。

    他已经很久没坐过电车了,几乎快把这回事儿给忘了。

    这些对于当时的莫时鱼来说几乎无法忍受的噩梦,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

    两年前的莫时鱼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骂人,现在的他毫不犹豫的抓住了那只咸猪手,扬起的声音在车厢里清清楚楚。

    “大叔,你再把手往我衣服里伸,我就报警了。”

    整个车厢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被莫时鱼攥着手的男人。

    一个身形微胖,面相意外老实的中年男人脑门立刻沁出了湿汗,他甩开了莫时鱼的手,几乎色厉内荏的反驳。

    “开,开什么玩笑?我就是没站稳,撞你一下而已!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莫时鱼身体没有恢复,手根本握不紧,因此被男人一下子就甩开了,甚至因为惯性,他的后背撞了一下车厢,难耐的皱了下眉。但这都不是他忍气吞声的理由。

    他举了一下手机,勾起了笑,“撞我一下?你们被抓到都是一个台词吗?大叔。你猜我有没有拍照片?”

    中年男人的脸色霎时就变了,他立刻想来抢莫时鱼的手机,“你污蔑我!”

    莫时鱼怎么可能被他拿到手机。

    男人见抢不到莫时鱼的手机,脸色发狠的看他一眼,竟立刻转身和车厢的其他人哭诉起来。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为了博眼球,都这么欺负人啊?我没受过什么教育,可我也在努力生活啊!我真的只是站在他后面,不小心撞了一下他。是他故意抓拍我!大家帮帮我吧,如果被上传到网上,我一辈子都毁了!”

    电车里的其他人谴责的目光又开始犹豫。

    之前确实出过年轻人为了流量故意把无辜的人拍到网上,污蔑那人偷拍的事。

    看这中年人的面相确实老实本分,有个老爷爷站起来,颤颤巍巍的对着莫时鱼说。

    “算了吧,小姑娘。把照片删掉吧,人家就是不小心。”

    他看不清,把长发的莫时鱼认成了女生。

    他旁边的一个中年大妈拉了拉他,“老爷子,你看错了,那是个男生。”

    车厢里也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对啊,明明是个男生,还留长头发。”

    “你看他站姿都不稳,还长了这样一张脸,估计就是想被这么对待吧……”

    “这种人就是戏多。”

    如果是一般的女孩或是男孩,怕是已经被逼的要哭出来了。

    莫时鱼连脸色都没有变,平静的看着面带得意的中年男人。

    “既然我说出口了,就代表我确定了。如果你觉得我污蔑你,我不介意报警,让警察来判断我的证据是抓拍还是货真价实。大叔你愿意吗?”

    中年男人哪儿敢答应报警。

    他是个惯犯了,平常混迹在电车上,专门找年轻漂亮的人占便宜,年轻人大多怕麻烦,脸皮薄,不敢大声说出口,就默默地忍受了,以至于他的行为愈发放肆,没想到今天碰上了个硬茬。

    他咬着牙,装作一副不屑的样子,“我从没见过这么会给别人惹麻烦的人。有本事你报警啊!站你后面真是倒霉死了。”

    旁边那个老爷爷重重的叹了口气,“一点点小事还要报警哦。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

    这时,另一个车厢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不,犯人就是这个大叔。”

    所有人下意识的往声音的方向看。莫时鱼则是忽然脸色变了变。

    只见那里走来了一个插着兜的黑发俊秀小少年,他的刘海有些翘,形成了一个弯弯的弧度,身旁是一个头发蓬松的漂亮女孩。

    少年指着大叔,“你不要再污蔑大哥哥了,犯了错的人明明是你!”

    他旁边的小女孩也气的脸颊鼓鼓,“你这个大叔太差劲了!”

    中年男人骂道,“哪儿来的小孩?不要多管闲事!你说我是犯人,难道你看到了?”

    少年自信道,“没错,我看到了。”

    他拉着头发蓬松的女孩,侃侃而谈,“你的裤子上有新鲜的折痕,还没消去,说明你刚才是坐在电车某个位置上,但现在却是站着。”

    “如果你打算下电车,应该是往左边去,因为这趟电车的每一站都是左侧开门,可你却选择面朝右侧,站在了大哥哥的后面。这一点很奇怪。”

    莫时鱼默默地望着这个小福尔摩斯一般的黑发少年,确认过眼神,这呆毛,没错了。

    少年继续道,“还有一点,大哥哥的衣服其他地方是干的,只有肩膀上有很深的湿痕。但你的身上全湿,那是因为最近20分钟忽然开始下大雨。大哥哥早就在电车里,所以没有淋到雨。但你被淋到了雨。”

    “如果和你说的那样,你只是撞到了他,为什么大哥哥只有肩膀上有这么重的湿痕?只能说明你在故意用力推着他,想把他按在墙壁上!”

    全场哗然。

    中年男人脸色难看,连连后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正好电车到站,他慌乱的往外跑,“我不和你们一般计较!”

    “等等!不准跑!”那十一二岁的少年直接从包里抛出了一个足球,一记横踢,足球飞旋而去,男人应声倒地,脑袋上肉眼可见的鼓起了一个包。

    工藤新一带着毛利兰追出了电车,“抓住你了!”

    站台上的乘客被电车里飞出来一个人吓得鸟作兽散,电车员满头大汗的跑过来,“不是不是,这位先生怎么了?”

    “他是电车痴汉,已经被我控制住了。”少年工藤新一挺起小胸膛,得意洋洋的邀功。

    “什么痴汉?”电车员不信,吓唬道,“小朋友,不要乱说啊。我要打电话给你爸爸妈妈了。”

    “不,他没说错。”

    工藤新一回过头,就看到那个烟灰色长发的青年站在站台边,他的站姿有些歪斜,脸上透出病态的白,但却弯着眼睛看他,声音低哑而悦耳,“谢谢你。小侦探。”

    第24章

    光顾着探案,没有注意到受害人样子的少年工藤新一抬起头,却微微怔了怔。

    眼前的人真是一个太有吸引力的人了。

    而且莫名让人放不下。总感觉他很容易被坏人盯上的样子。

    旁边的毛利兰也捂着嘴,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莫时鱼,真诚不带一丝杂质的赞美,“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莫时鱼也笑着摸她的头,“谢谢。”

    电车员看到有个大人,连忙道,“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莫时鱼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他。为了防止小孩帮助了别人却被叫家长,他着重强调了孩子的功劳。

    “我指出来以后,这人不仅没有认错,还反过来污蔑我,逼我删掉照片。幸好有这两个孩子帮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电车员连连点头,“我明白了,这种人……哎!真是社会的渣宰,我们会严肃处理的。”

    很快,中年男人被工作人员带走。

    “太好了,哥哥。”毛利兰高兴的说,“坏人被抓走了。这下没事啦。”

    莫时鱼笑了笑,他似乎想倾下腰,用平视的姿态和孩子说话,但刚弯到一半就突兀顿了一下,显得有些不太自然。

    散落长发遮住了他微蹙的眉眼。似乎为了弥补一瞬间的停顿,他很快勾起了笑低声说,“我叫莫时鱼。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

    工藤新一望着莫时鱼,眼睛微微动了动。

    他的腰怎么了?受伤了?

    “mo桑?哥哥的名字好少见。”毛利兰惊奇而吃力的发音,感叹道,“有种很神秘的感觉。”

    “不少见。”工藤新一闻言,侧头给青梅竹马解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时鱼哥哥是中国人吧。”

    “没错哦。”莫时鱼欣然点头。

    工藤新一拉着毛利兰,微微扬起声调,略带疑惑的道,“时鱼哥哥,刚才你本来可以报警的,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莫时鱼倒是一怔。

    他确实没有真的想报警。

    对他来说,三天两头的见到警察可不是好事,特别是现在的警视厅里有不好糊弄的警校五人组在。假如被发现了端倪,难不成他真要换地图进局子吗?

    莫时鱼佯装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个人毕竟没有真的做什么,就算警察来了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惩罚……而且电车员说了会教育他,所以我就没有报警。”

    小小的工藤新一拉长了声音,莫时鱼听得莫名害怕,生怕听到一声刻入骨髓的“啊咧咧”。

    所幸工藤新一却没有再在这一点纠结,而是弯起了柔软漂亮的眉眼,“原来是这样啊。”

    莫时鱼看了眼车站外的大雨,从背着的包里拿出了伞,“你们今天要去哪里吗?”

    毛利兰先是踮着脚,探出手,试探了一下雨急缓程度,收回手看着湿透的小手,叹了口气,闷闷不乐道。

    “我们本来打算去海边玩的,可是这个天气,哪儿都去不了了。”

    工藤新一安慰她,“别不开心了,兰,我带你去书店看福尔摩斯。”

    这安慰说了比不说还不好,毛利兰瞪了他一眼,“昨天才去过,怎么又要去了?我都能把所有情节背出来了,你这个笨蛋福尔摩斯迷!”

    “真的?”

    某个小直男被心上人瞪了也没搞清楚为什么被瞪,还开心的绕着小兰说,“厉害啊兰,那下次我们比一比吧!”

    毛利兰深吸了一口气。

    “……”

    莫时鱼扶额,在小侦探被他的青梅一拳撂倒之前提议道,“既然如此,在离开之前,我请你们吃点什么吧。”

    “吃点什么?”毛利兰歪着头。

    “嗯。”他望着看过来的两小只,声音柔和地笑道,“你们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想为你们做什么。”

    “虽然我没法让雨天放晴,但也许我能请你们吃些好吃的。”

    “诶……”毛利兰的眼睛亮了一下。

    两小只互相看了看,仰起头乖巧的笑,“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谢时鱼哥哥。”

    莫时鱼摇摇头,认真的说,“要感谢的人是我才对。”

    提前碰到主角并不在他的计划内。

    而以工藤新一过目不忘的记忆力,想必只要见过一次,莫时鱼的样子就一定会印在他的记忆里,不会再忘记。

    那么,至少给他们留一个好印象。

    请吃点小吃,时间最多五六分钟,时间有限,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们停在了一家卖可丽饼的小店前,毛利兰看了好几眼草莓味,但开口时,却只要最便宜的原味,懂事的让人心疼,莫时鱼揉了揉女孩的脑袋,和店员说,“请来两个草莓奶酪的。”

    低下头,他和女孩眨眨眼说,“不用帮我省钱,别看我这样,我的存款还挺多的。”

    毛利兰红着脸笑了。

    工藤新一则是完全没把心思放在甜品上,一直缠着莫时鱼问东问西。

    他看莫时鱼不时的拍肩膀上那块被中年人弄湿的布料,便很关心地问道。

    “时鱼哥哥,怎么了?难道刚才那个大叔在你衣服上放了什么吗?”

    莫时鱼收回手,无奈的摇头,“没有,只是心理上有些不舒服而已。”

    他贼想扔了这件脏衣服,但是扔了肯定会冷,所以只能不停拍拍拍。

    毛利兰立刻在包里翻出了纸巾,“我带纸巾了。时鱼哥哥,给你!”

    “等等,时鱼哥哥看不到后背吧,要不我帮你擦吧。”

    工藤新一走过来拉了一下莫时鱼的衣袖,体贴的说道。

    少年拉袖子的动作本是无意,没想到指尖却正好碰到了莫时鱼手腕上的伤口,猛然升起的尖锐疼痛让莫时鱼条件反射的缩了一下手。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

    莫时鱼想掩饰已经晚了,只能强作镇定地说,“……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正巧这时,店员把可丽饼做了出来,正要递过来,旁边的餐厅里忽然冲出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

    她爆发出了刺耳的尖叫:“有人抢劫——”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往那里看。

    莫时鱼嗅到了一丝古怪的刺鼻气味,他辨认了一下,忽然脸色大变。

    他猛地回过身,急走了几步,一把将两个孩子扑在身下。

    下一秒,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餐厅整个爆炸了。

    震波让门窗的碎片四溅,火光映照了半边街道,滚滚硝烟和尘土直冲天空。

    视线在轻微发抖,工藤新一茫然的还以为地震了,直到他努力抬起头,才发现,是护在他身上的身体在痛极的颤动。

    他下意识的抬手,把手指放在了对方的肩膀上,只摸到了风衣下清瘦凸起的骨骼。

    一触即分。

    因为护着他们的身体的主人已经撑着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死神……如斯……”工藤新一模模糊糊听到了他倒抽了几口气,低声说了句什么中文。

    工藤新一努力抹了一把脸,咬着牙站了起来,拉了兰一把,转头看莫时鱼,“没事吧!”

    莫时鱼摆手,“……没事。”

    工藤新一脸色难看的看了一眼浓烟滚滚的火势,立刻掏出手机打了报警电话。

    十一二岁的孩子说话条理清晰的吓人,“……疑似是燃气爆炸,但不排除有其他□□的可能。请立刻安排消防车和救护车来现场!”

    显然,这孩子也闻到了液化气泄露的臭味。

    警察很快到了现场,消防人员进行了紧急灭火,火扑灭后,偌大的餐厅里搬出了一具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

    那个一开始叫着“抢劫”的女人还活着,她呆呆傻傻的坐在餐厅外的地上,看着那具尸体良久,才哭着扑过去,“老公,老公……!”

    莫时鱼根本不关心这是个意外还是个杀人案,碰到这么多意外,他已经很累了,只想赶紧抽身离开。

    然而刚后退了一步,肩膀就被按住了。

    一回头,眼前赫然是松田阵平冷峻的帅脸。

    黑卷发警官下雨天还戴着一副墨镜,他应该是刚赶过来,手上还拿着车钥匙,对着莫时鱼露出了一个友善的笑容,“哟。又见面了。”

    莫时鱼:“……”

    莫时鱼小心的露出了笑,“松田警官。”

    很好,死神之名不分是柯南还是新一,总之倒霉的永远是[受害人]。

    →也就是他。

    松田阵平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呢?怎么脸色这么差?”

    在他的视线里,眼前的灰发青年浑身被雨淋的湿漉漉的,长发黏在脸上,面孔苍白,瞳孔渗人,嘴唇却病态的红。

    他缩在角落里,像什么雨天才会出现的怪谈。

    莫时鱼已经站的太久了,他将重心往后靠在墙上,以此来掩饰双腿颤抖的幅度,若无其事的笑。

    “我刚从车站里出来,就被爆炸声吓了一跳,只是路过而已,警官,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并不想表现的那么急,只是刚才的爆炸,加上被雨一淋,他的状态已经很差了,实在没法再悠哉的聊下去。

    松田阵平眉头微微皱起,飞快扫过他的身体,似乎在检查什么,目光不动声色中带着探究。

    “你身上有湿痕和蹭到的泥土,表明你刚才离爆炸很近,甚至被冲击的摔了一跤吧。怎么看到警察一句也不提,就这么急着离开?不怕受内伤啊?”

    莫时鱼:“……警察还要管这个的吗?”

    松田阵平一掌按在人头上,“警察什么都管。坐下来,让医生检查一下你有没有脑震荡。”

    莫时鱼哪儿敢让医生检查,他仓促的摆手道,“我没感觉到哪里不舒服,不用麻烦医生了。”

    这时,身后传来了少年的声音,“时鱼哥哥,你在这里啊!”

    两人回头,看到了走过来的工藤新一。

    松田阵平一挑眉,“哟,玩侦探游戏的小学生,你也在这里?”

    他的视线在工藤新一和莫时鱼之间来回了一下,“你们认识?”

    六年级的小侦探很是不爽,“我才不是玩侦探游戏,我就是侦探!”

    申明完后,他才解释道,“……时鱼哥哥刚刚和我们在一起,爆炸的时候,他护住了我和兰,我想他可能受了伤。”

    松田阵平看向了莫时鱼,后者倚墙的站姿略显歪斜,脸色冷浸浸的,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不是雨、而是满脸的冷汗。

    明明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昏倒了,可他竟然还在朝少年侦探勉力的笑。

    “谢谢你的关心,工藤桑,不过我只是有些低血糖,其他没什么问题。”

    “我有些急事,我先走了。”

    这是个屁的低血糖!

    “等等!”松田阵平察觉到了不对劲,根本不想放他离开,他下意识想抓住青年,没想到被他躲开了。

    青年在“离开”这一点上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执着,他的状态已经很难完美的掩饰自己,以至于松田阵平从他的神情里看到了几分极端的仓惶。

    那件湿透的、沾了灰尘的风衣紧贴在他身上,让他像一只被泼了脏水的灰猫。

    灰猫炸起了浑身的毛,在抗拒他的靠近。

    ……明明比起上一次见他,才过去一天而已。

    松田阵平意识到当面问,他大概是问不出青年的秘密了。

    他没有再阻止,而是默认的看着莫时鱼离开。

    少年工藤新一急切的拉着他的衣袖,“我说,松田警官,你就这么放他离开?他明显看上去不对劲啊!对了,还有他的手……”

    松田阵平冷声道,“我不会再放他走了。”

    上次放他走,才过去一天,就变成了这幅鬼样。

    他怎么可能再放他离开?

    松田阵平低头打开手机,按了一个号码。

    “喂,hagi?你在哪个片区呢?”

    第25章

    接到电话时,萩原研二正在杯户中心医院。

    他本来已经打算离开,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某个病房里,半遮半掩的一扇门后面,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诸伏景光。

    从两天前开始,他和松田阵平就没法再联系到这位警校的同期死党。

    鉴于他们的另一位好友降谷零就是这么说不见就不见的,在萩原研二看来,也许诸伏景光也和他的发小一样,正在进行什么秘密任务。所以暂时无法联系。

    但到底是担忧,二人发了短信询问,也去了隔壁公安部询问,但都没有人知道景光的下落。直到昨晚,他们终于收到了诸伏景光的回复。

    “马自达,Hagi。我没事,不过暂时没法离开。等回来后再一起喝酒。”

    没错,是Hiro的语气。

    萩原研二把消息给合租的幼驯染看,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后,就开始抱着他拆到一半的模型炸弹大骂。

    “搞什么?公安那边在吃小孩吗?进去一个不见一个——”

    他把警视厅公安部和警察厅公安一块儿骂了进去,毕竟两者其实算上下级机构。

    萩原研二友善微笑,“拆你的弹吧。”

    “切。”

    虽然这么抱怨,但黑卷毛警官的神色却轻松了一些。

    没事就好。

    ……

    今天早上,萩原研二醒来时有些鼻塞,应该是前两天淋了雨,着凉感冒了。

    正好上班顺路,他就来杯户中心医院开点药,也就是在这里,萩原研二在某个病房看到了诸伏景光的影子。

    温柔俊逸的警官身上穿着病号服,侧着头,嘴唇阖动,似乎在和谁说些什么话。

    Hiro受伤了?萩原研二神色一变,立刻想走近一些。可那个走廊外有专人把手,看面孔,应该是公安的人。

    他只好停在远处,不动声色的观察。

    据萩原研二所知,那天在天台上活下来的藤原家族高层,现在也在这个走廊里休养,等他们恢复之后,就要转送监狱,进行判决。

    难不成Hiro也和这个案件有关吗?他住院了,却不和他们提,这个案子难道还有什么地方需要保密?

    也是,毕竟连超能力都出来了。

    萩原研二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生活的世界原来如此的玄幻。

    保密的内容,应该和那天在天台上出现的飞行员和娃娃有关吧。

    萩原研二刚想到这里,就接到了松田阵平的电话。

    黑半长发的警官又看了病房一眼,才接起电话,“小阵平,怎么了?”

    松田阵平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咬牙切齿的,“Hagi,来堵人!”

    萩原研二被噎了一下:“……”

    不是,小阵平,你还记得我们是警察吧?

    警察参与街头打架会被通报批评的!

    但好友的下一句话让他明白了缘由,“前天我们见到的那个灰发的小子,我又看到他了。”

    萩原研二的目光一下子顿住。

    电话那头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称得上笑意的东西,像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让萩原研二周身的气息慢慢凝固。

    “发生了什么?”

    莫时鱼用肩膀抵着墙,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他没有力气撑伞,干脆冒着雨往前走。

    湿漉漉的灰色长发贴在后背,被水一沾,颜色更加浓稠,宛如垂荡的水草一般丝丝缕缕的缠绕在人心上,他看起来更像个雨天里出现的怪谈了。

    路过的零星几个路人的视线总是下意识往靠着墙的身影上拐。

    但那股非人的蛊惑味道却让一般人不敢停留,各种颜色的伞从他的身边走过。

    ……好像有人跟着他。

    莫时鱼的心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

    是谁?又是什么痴汉吗?

    头越来越昏沉,这个状态显然不能去学校了。

    干脆回住的酒店的房间睡一觉吧。

    就在这时,在他前方不远处,一个正冒着雨、给车里的丈夫系安全带的年轻女人似有所感,忽然回头,往莫时鱼这里看了一眼。

    她的满脸都是雨水,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嘴唇一个劲儿的发抖,失魂落魄,眼睛通红。

    然而,在看到了那个灰色长发的清瘦身影之后,她竟像是突然愣住了。

    她的眼珠长久的钉在他的身上,瞳孔震颤的频率缓缓降低,某种爆发式的情绪洪流竟然在几个呼吸间慢慢褪去。

    死寂无神的眼睛里缓缓升起了亮光。

    女人宛如一见钟情一般的痴迷望着他。

    莫时鱼定定的回望了女人几秒,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收回眼神,猛地加快了步伐。

    年轻女人湿透的衣服贴在曼妙的身躯上,她似乎想往这里追几步,但却顾及着什么,慢慢停住了脚步。

    雨越下越大。莫时鱼有心想叫一辆计程车,但从刚才开始,他身边的马路就一直没有计程车路过。

    而下一个电车车站在距离大约1千米。

    一种即将再次遇到案子的不详预感让他越走越快,可疲软的双腿跟不上他的想法。

    没走几步,莫时鱼踩到了一块石子,一个趔趄,摔到了地上,撑着地的双手摸了一手泥,手腕的伤口火辣辣尖锐的疼,又生冷的不行,垂到地上的发梢也混了尘土。

    他看起来真的像一只滚了一身泥的流浪猫了。

    莫时鱼摔得头昏脑涨,试了好几次,除了把力气用光以外,还是没能爬起来。

    茫然无措半晌,莫时鱼挪了几下,靠侧边栏杆坐着,垂着头,轻轻喘着气。

    没有路人路过,只有马路上一辆辆飞驰的汽车。

    一安静下来,意识就变得模糊。

    直到一把朝他倾斜的伞面帮他遮住了斜斜飞进来的细雨。

    莫时鱼略显迟缓的抬起头,撞进了萩原研二埋藏着暗色的紫眸里。

    “终于找到你了。”

    黑发俊秀的警官放低的声音,好像镀了一层冰寒的外壳。

    “你说,他的手上有伤?”松田阵平看了一眼少年新一。

    工藤新一点头,又补充道,“不,不只是手上。”

    他皱着眉,“他弯腰时,那种不正常的停顿,就像在忍痛一样。还有双腿,背部……”

    “他护在我和兰身上时,浑身肌肉都有剧烈痉挛的症状。我本以为是爆炸的冲击,但现在看来不是。”

    少年侦探一边观察着爆炸案的现场,一边眼神发沉,“时鱼哥哥之前就受了伤,而且应该是大面积的伤势。这一点绝做不了假。”

    他们的不远处,受害者的妻子浑浑噩噩,却一眨不眨的看着尸体。

    松田阵平抱着手臂,站在现场,望着阴冷湿润的天空。

    不,准确地来说,一天前,那青年身上还没有这样的伤。

    他的伤,是在和他们分别后的这一天里,被谁弄出来的。

    萩原研二撑着伞,但身上也没干到哪里去,看出来是一路跑过来的。

    他朝莫时鱼走近了一步,莫时鱼就往后缩了一步。

    萩原研二捏着伞骨的手指用力了一下,没有再动弹。

    这里是一个天桥上,两侧都是人行道,中间是汽车道。

    他们站在一侧的天桥边,雨在二人周围哗啦啦的落下,莫时鱼清瘦的脊背靠在冰冷的栏杆上,下颔线绷的很紧,抬头紧紧盯着离他不远处的警官,甚至有一丝神经质的感觉。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样的反应不正常,莫时鱼倏地提了提嘴角,想笑一下,却没有笑出来,“……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的视线扫过了眼前人竭力装作若无其事,却已经无法控制住、簌簌发抖的身体。大概明白电话里,松田阵平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冲了。

    因为,眼前的人状态已经差到,根本不用眼睛看就能察觉得到的程度。

    萩原研二牙根发紧。

    明明只过去了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警官,你也是被派来查案的吗?”莫时鱼仓促的说,“你忙吧,我先走了,我的住处马上就到了。”

    萩原研二没有让开,他只是往这边倾着伞,遮住飞过来的雨。

    “不要找借口了,你知道我想说什么。”他轻声说,“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去医院。”

    “跟我走吧,小时鱼。”

    莫时鱼的动作被对方止住,干涩的喉咙上下急切滚动,垂在两侧的手死死掐着伤口保持清醒。

    他的神经已经濒临绷断了,他不知道怎么才能从这张由侦探、警官织成的网里逃出去。

    这已经和好感度无关了。

    ……会被发现的。

    现在暴露他在组织的身份,实在太早了。

    这不仅仅是他的一条命。

    如今的红方不够强大,他和红方也还远远没有达成坚固的信任关系。

    他不可能将一切全盘托付,那只会害了所有人。

    在莫时鱼的能力还不足以保护别人,保护自己的现在,他和警察之间就必须保持安全距离。

    因为组织依然是高悬于头顶的冰冷眼睛。

    莫时鱼只想以一个学生身份,在和萩原研二他们保持适当距离的前提下,拿到足够的好感度,抽取人物卡,增加砝码。

    然而,意外从遇到工藤新一开始了。

    如果说酒店那次还在计划之内的话,当莫时鱼浑身伤的出现警官的面前,这一切就完全跃过了他画下的安全线,主动权不再在他的手里。

    最后到底会演变成什么样,已经不受他的控制。

    就在莫时鱼心里思绪混乱的时候,马路上一阵尖锐的刹车和鸣笛声骤然响起,两人皆是一惊,转头望去。

    萩原研二看着人仰马翻的马路,神色一变。

    “怎么了!”

    他的目光很快锁定在了一辆越来越快、完全失控的汽车。

    把路上的车冲的东倒西歪的罪魁祸首,就是这辆车!它甚至还在加速!

    莫时鱼艰难地眯起眼。

    透过层层雨幕,在汽车和他们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他的眼睛捉到了坐在驾驶座的人。

    是那个刚才被年轻女人系安全带的男人。

    他垂着头,身体被安全带勒着,头则靠着方向盘,完全失去了意识。

    失控的汽车速度越来越快,眼看着就要撞上天桥的边缘。

    这个天桥有七到八米高,如果从这里翻下去,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又来了一个案件。

    第26章

    情况紧急,现场一片混乱。

    机会。莫时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现在萩原研二无暇顾及自己,正好趁乱离开,等他的伤好了,警官再问起他今天状态不好的原因,随便找个理由混过去。

    萩原研二一个人救不过来,也许会受伤。

    但那也没有办法,现在不暴露才是最高优先级。

    就在他闪过这个想法时,一股拉力忽然自上方传来。他抬起头,只见萩原研二用力将他拉了起来,在莫时鱼怔愣的一瞬间,一把伞被塞在他的手里。

    萩原研二把他拉到了天桥的一端,推了他一把,厉声道,“快走!快离开这里!”

    “……”

    留下这句话后,萩原研二就转身融入了混乱的车流,朝那辆失控的汽车冲去!

    莫时鱼被推的往后踉跄了一步,抓着手里的伞,低头看了看,又抬起头,看着那个逆着雨和车流往前的警官。

    到处都是尖叫声,那辆失控的汽车被减速带拦了一下,稍微延缓了一些速度,萩原研二借着这个机会,用力拍打驾驶座的车窗,试图打开车门。

    打不开,车门被锁死了。驾驶座里的司机一动不动。

    在雨天潮湿的气息里,萩原研二闻到了刺鼻的汽油味道,他脸色一变,侧过头,看到汽车后方在漏油。

    油箱被破坏了。

    这是彻头彻尾的蓄意杀人。

    萩原研二的车技极好,他本来打算开车拦在这辆车面前,以汽车作为路障逼停,但现在显然行不通了。

    因为撞击产生的火花很可能会导致油箱爆炸。

    此时,汽车距离天桥还有七八米。

    那个清瘦修长的警官身影,好像也即将被汽车带着冲下天桥,危险至极。

    莫时鱼黑沉的眼珠子定在警官的身上,慢慢后退了一步。

    他也说让我走。

    拿着伞的手垂落了下去,警官递给他的伞柄上还残留着温暖的温度,随着这个动作掉落在了地上,溅起了无声的水花。

    他又后退了一步。

    看着一个保护自己的人遇险,却选择转身离开。名柯里的人物,哪怕有再多理由,也不会这么做吧。

    他和萩原研二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

    下一秒,莫时鱼忽然回神,猛地侧过身,一个闪着噼里啪啦火光的电击棍和他的露出来的脖颈擦身而过。

    火光一晃而过,照亮了他阴郁浓丽的眉眼。

    莫时鱼的眼珠往后转动,看向身后大喘气的年轻女人。

    “你!”

    年轻女人惊慌失措的看着他,似乎在惊讶他为什么能躲开。

    莫时鱼用手指按了一下手腕上被他掐的溢出血的伤口,忽然勾了勾嘴角。

    “……又是电击棍,还是在雨天用。”

    他像蜕了一层皮,变了一个人,刚才面对警官时的柔和表情消失了,被雨浸的湿淋淋的眉眼里露出了陌生的森冷和杀意。

    他的声音轻而没有力气,却莫名透出了一股让人胆寒的味道。

    “你不想活了,我可以送你一程。”

    年轻女人愣住了,她本来看向莫时鱼的目光里倾注着痴迷和怜惜,好像在看什么需要保护的易碎品,如今却像从梦里惊醒了一样。

    “你……你怎么是这样的……不对,不可以……”她低低地、茫然地呢喃道。

    “怎么?我没有符合你对受害人的预期吗?”

    莫时鱼往四周扫了一圈,周围的路人跑的跑,没跑的都在围观那辆失控的汽车,根本没有人注意着这边。

    摄像头的角度也拍不到这里。

    他将手放进衣兜里,转头再看向她的眼神,慢慢变得黑沉沉的。

    年轻女人后退了一步,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

    莫时鱼皱起眉,脚步微微动了动,有些站不稳的踉跄了一下。脸色难看的停在了原地。

    他望着女人离开的方向。

    她就是这起案子的犯人吧。

    人群忽然开始惊叫,莫时鱼下意识回头,看到萩原研二用安全锤击碎了车窗,用衣袖把多余的玻璃碎屑拂去,探身进去试图拉手刹,却没有成功。

    驾驶员的身体挡住了他伸手的间隙。

    此时汽车的速度,单纯靠徒步已经快追不上了。

    要救人,这是最后的机会!

    萩原研二无法,只能转而抽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飞快的割开了昏迷驾驶员身上的安全带,脸色发青把里面看上去有两百斤重的沉重男人往车窗外面拖,呼吸一阵错乱的抖,俊秀的脸都憋白了——

    瘦瘦的研二看上去快被压扁了!

    直到周围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上去帮忙,萩原研二那快喘不过气的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点。

    莫时鱼跪在地上,望着那个方向,默默地心想,萩原警官,你这次回去以后要多撸撸铁了,爆发力不太行啊。

    当然,如果换他上,他也不行。

    不过,他觉得同样的体型,琴酒肯定能把人轻松搬出来。

    此时的莫时鱼早忘了他前天用牙齿拽着琴爷的头发,逼着琴爷把他从处刑室里抱出来这回事了——不然他估计不会有这个闲心来脑补琴酒救人的画面。

    照这个速度,救人应该并不难。

    然而就在这时,莫时鱼的神色忽然一变。

    一辆不起眼的黑色包牌汽车驶过,漆黑的车窗被摇开,一个燃烧着的烟头从车窗里丢了出来,正中地上泄露的汽油!

    透过反光镜,莫时鱼看到了年轻女人死死盯着失控汽车的扭曲的脸。

    下一秒,地表的汽油窜出了火苗,以极快的速度往汽车这里烧了过来!

    所有人的脸色霎时一白。

    假如这一路蜿蜒燃烧的汽油烧到了油箱,甚至不需要掉下桥,汽车就要爆炸了!

    几位见义勇为的男人皆是吓得松了手,萩原研二脸色立马又青了,他艰难地抽出空抬头看一眼和桥边的距离。

    最多还有两秒,车就要撞上桥栏杆,从高达8米的天桥直坠而下!

    “所有人快离开!”

    萩原研二当机立断,厉声吼道。

    他用力一蹬,身体完全离地,将重心完全压在了汽车上,以自己的重量作为支撑,在汽车撞上栏杆、腾空摔下去的一瞬间,抱着车里的男人往外凌空跳了出去——

    然后利用惯性,将男人一把甩到了桥上!

    这一刻,连萩原研二都佩服自己一瞬间爆发的力气。

    太好了,人救到了。

    对得起这身衣服。

    失重感像死神的镰刀一般把身体往下拖拽,他缓缓阖上了眼。

    不过,那个灰发的孩子,只能交给小阵平了。

    ……真不甘心啊。

    如果按照相遇的顺序,其实那个孩子,明明是属于他的案子,才对。

    这一刻,时间好像停止了。

    风声在耳边回荡,尖锐呼啸,扑面而来的雨水将视野弄得模糊不清。

    萩原研二的手腕猛地一重,紧接着是一阵脱臼的剧痛。

    他怔怔的睁开眼睛,本应下坠的身体被险险的吊在半空中。

    他的手腕被一根坚实漆黑的尼龙绳绕住,那绳子应该是特制的,尾端在绕住他的手腕后,就形成了一个不易解开的接扣,死死的扣住了他。

    下一秒,汽车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在他下方的七八米处如恶兽一般席卷而上——

    却止步于半空中,没有波及到他。

    他只感到了巨大可怖的热浪,和一声和爆炸声相比起来很小很小,却不知怎么清晰传进他耳朵里的一声沙哑的闷哼。

    萩原研二抬起头,看到了绳子的另一端,一个一身黑衣的身影上半身贴着地——应该是为了增加摩擦力。同时双腿蹬着栏杆,两只鲜血淋漓的手攥着绳子,垂着头,露出了一张极其森白艳丽、缺少血色的脸。

    真是极其专业的借力姿势。

    “……小时鱼。”在身体的颤栗和濒死之间的喘息中,萩原研二从牙齿缝里叫了一个名字。

    像是从混沌中的惊醒,黑发警官盯着对方手腕上彻底露出来的滴着血的纱布和电击的伤痕,脸色混杂着惊怒和担忧。

    他死死咬着牙道。

    “我不是让你走了吗!”

    莫时鱼森寒烟灰的瞳孔盯着他,“动不动就要殉职的家伙没资格说我。”

    萩原研二忽地一愣。

    他发现,从这一刻开始,那个反应稚嫩、羞涩、缺乏社会经验的大学生样子,好像从眼前的人身上慢慢褪去了。

    像揭开了一层纱,露出了尖利的爪牙。

    ……

    在止住对方一瞬间下坠的趋势后,莫时鱼迅速将手上的绳子绑在了栏杆上,他操作的手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但他还是完成了这个工作。

    “这里有人掉下去了,快来救人!”

    他喊了一声,周围的围观群众立刻纷纷响应,前来拉着绳子,每个人一起用力,将萩原研二拉了上来。

    等到萩原研二上来以后,莫时鱼立刻将那根漆黑的绳子收回了他的口袋里,往旁边走了几步,找了个角落倒下去不动了。

    萩原研二一爬上来,就立刻往这里快步走来,一只还能动的手着青年的后脑,不让他脑袋碰到地面。

    他想要说什么,可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他的一只手脱臼了,软软的垂在一侧,两个人都是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

    黑色半长发的紫眸警官看着莫时鱼,被雨水洇湿的睫毛眨了眨,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望着对方。

    他的视线随即长久的停留在那没有遮拦,彻底暴露出来的手腕上的伤口。

    莫时鱼以为萩原研二要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受这种伤”,“是什么居心”之类的话。

    然而这个温柔的警官沉默了很久,最终只是这么说。

    “那天不该放你走的。”

    “对不起。”

    “……”

    莫时鱼自嘲的牵了牵嘴角。

    第27章

    雨渐渐停了,光线透过云层落在地上。

    莫时鱼被萩原研二托着后脑时,想起了在工厂的实验室里,他在娃娃马甲的身体里的时候,诸伏景光也用同样的方式托着娃娃的脑袋。

    他们掌心传来的,是极其相似的、滚热有力的温度。

    好像能透过一层薄薄的皮,感受到里面坚定赤红的血液。

    雨后的阳光照在黑发警官倒映着熠熠微光的紫眸里,莫时鱼的心里闪过了一个很漫画、很老套的想法。

    真是耀眼啊。

    这样温暖的怀抱,实在是太犯规了。

    ……可恶。

    莫时鱼悲愤扭头,为什么这群人的魅力这么高?

    周边有几个群众自发从旁边的车里拿着灭火剂跑过来,将一路蜿蜒燃烧的汽油扑灭。

    至于桥底爆炸的汽车,只能等消防车过来了。

    莫时鱼又挣扎着要跑,萩原研二把人往怀里一带,按住他的后脑,干脆的止住了他虚软的动作。

    “都暴露的差不多了,还走什么?”他低声道。

    “……”莫时鱼垂下眼睫,遮住了阴郁的眼睛,“不要管我。”

    虽然这么说,但他挣扎的力度却缓了下来。

    萩原研二见他消停了,才放轻了力气,拿出手机联系增援,他的眉眼还没有松开,紧紧地锁着,“这个案子的凶手应该还在附近。”

    凶手对杀死汽车里的男人有异常深的执念,如今男人还活着,凶手想必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萩原研二刚才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失控的汽车上,但他没有错过烟头从车窗里抛出的一幕。

    那个烟头的主人一定是凶手。

    也许此时,他或她就藏在周围。

    萩原研二的目光在人群里不断搜寻,特别是在昏迷的男人周围,目光在触及到某一幕时,微微一顿。

    “……欸。”

    黑发俊秀的警官轻轻呢喃了一句。

    “这个大叔好像醒了。”忽然有人指着失控汽车里救下来的男性大声道,“喂,大叔,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体型庞大的男人从昏睡中睁开眼睛,迷茫的望着四周,“我怎么会在这里?”

    “拜托,你不知道吗?你在开车的时候睡着了!”

    一个被波及导致追尾的眼镜男人指着他骂道。

    “你看看整座天桥因为你出了多少交通事故?你的车现在就在桥底下……如果不是那个见义勇为的帅哥舍命救你,你已经和你的车一起在桥底下粉身碎骨了!”

    男人被说得一个激灵,下意识转头,看到被撞击破坏的、痕迹恐怖的天桥栏杆。

    他惊恐的抖了抖身上的肉,随即低头疯狂把自己的身体摸了一遍,好一会儿检查完了,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缺胳膊少腿……”

    刚才说话的眼镜男人不干了,“喂,你能不能看看因为你受伤的人啊!”

    坐在地上的男人一听,立马道,“就因为我刚醒,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就把这些账赖到我头上啊?我还想说我怎么忽然在马路中间醒过来呢,你们受伤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受伤了啊!”

    “……”

    我靠,救了个无赖啊!

    几个见义勇为的人脸色都靑了,深深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冒被爆炸波及的风险救这种人。

    在这个时候,人群里一个披着雨衣的瘦削人影,混在人群里,一步步地往坐在地上的男人走去。

    她低低垂着头,雨帽遮住了她长长的发丝。

    在接近那个坐在地上和周围人对骂的男人的背后时,她宽大的雨衣里抽出了一抹森冷的寒光。

    “……真的杀了他,你就没有后路了。”

    一道少年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雨衣下的年轻女人一愣。

    她猛地回过头,视线里赫然是一个刘海有些翘起的清秀少年,他的声音很低,湛蓝的眼眸默然的看着她。

    “再冷静一些想想吧,女士。”

    “同一个时间发生了两次爆炸案。你们应该是串通好的吧。”

    工藤新一看着她说道。

    “餐厅爆炸案的受害人是餐厅的老板,犯人是他的妻子。他的妻子在他的工作地点杀了他,手段是瓦斯爆炸。”

    “你的丈夫,应该是个司机吧。你们都选择在丈夫的工作地点杀死他,且都是爆炸的手段。是为了宣泄愤怒吗?”

    年轻女人呆呆地看着他。

    “你到底是谁?”

    工藤新一肃然而有力道,“工藤新一,我是个侦探。”

    不远处被萩原研二按住的莫时鱼动了动,脸上露出了十分微妙的表情,“……”

    名场面?可是名字不太对。

    等等。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句台词只有他一个粉丝听过?

    今天值了!!

    女人握紧了刀,迷茫而绝望的后退一步,似乎想说什么,却在下一秒回身大步往男人的方向走去。

    雨衣帽子随着她的动作往后落下,露出了满是泪水的面庞,和充满了决然的眼睛。

    现在大部分警力都集中在另一边的爆炸案里,警察来不及赶到这里!

    最后的机会,她要杀了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她的手臂被铁钳似的一只手攥住,接着猛地反拧。

    女人一声惨叫,只觉得关节一阵剧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后,已经□□脆利落的擒到地上。

    刀光在空中一闪而逝,叮当一声落在地上。

    “女士。”

    松田阵平低而冷的声音贴着她上方响起,“这把刀刺进去,和没有刺进去的惩罚是不一样的。到此为止吧。”

    “……你懂什么?”女人在地上挣扎着嘶声道,“他杀了我的孩子!没有人在意,只有我还记得。他这样,他这样的人……”

    她的视线里噙满了泪水,似有所感,恍惚的目光穿透了人群,望着角落里的灰发影子。

    “我的孩子……”

    她痴痴的呢喃道。

    再次看到那个奇怪的灰发青年,她依然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人好像她孩子长大后的模样。

    这个念头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她刚才昏了头的去袭击他,想带走他,蒙住他的眼睛,捂住他的耳朵,做他的母亲。

    可为什么她会这么想?明明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她的孩子也不会对着她露出充满杀意、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

    如果不是杀过很多人,根本不会有这样可怕的眼神。

    那个青年刚才把手伸进了口袋里,他一定想杀了她。

    再晚走一步,也许她就要成为一个死在旁边交通事故里的死人了。

    松田阵平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角落里的二人。

    小灰毛缩在萩原研二的怀里,一动不动,看上去已经不省人事了。

    终于不跑了。

    松田阵平冷笑。两个欠揍的家伙。

    萩原研二撑着昏睡的莫时鱼,朝他无声的点头,表示感谢。

    松田阵平朝他无声的龇牙,表示等着我来收拾你。

    别以为被小灰毛救了就可以混过去了!

    他一定要让Hagi改掉一到关键时刻就下意识牺牲自己的毛病!

    萩原研二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警方姗姗来迟,拥堵了接近30分钟的天桥终于开始疏通起来,救护车也到了,伤者被送往医院,所幸这次特大连环交通事故没有造成人员死亡。

    莫时鱼再次醒来时,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他坐起来,坐在床边愣了半天。

    他发现自己在一个不算大、但很整齐的房间里,书桌上摆着一些叠起来的案件资料,还有一包还剩下一半的烟。

    房间并不完全是暗的,门外亮着光。

    昏黄的光顺着门缝进来。

    莫时鱼摸了一把身上,什么都没摸到。往旁边的衣架上看了一眼,上面挂着他的外套。

    手上的伤口被重新包了纱布。他摸了摸脸上的创口贴,不止是手,还有新受的几处擦伤也是。

    走到衣架边,他在自己的口袋里摸到了他的黑绳。

    没有任何人能越过他,打开黑绳的机关,这是组织的黑科技。在外人面前,这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绳子而已。

    虽然普通人随身带着一根绳子也有些奇怪。

    心里大概有了猜想,莫时鱼推开了房门,看到歪在沙发边打盹的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没有太吃惊。

    萩原研二脱臼的手被绑好了夹板。

    看来他们已经带他去过一趟医院,又把他带回来了。

    他无声的望了一圈四周。

    这里是两位警官的住处吧。

    没想到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合租的。

    他无声的拿着外套,蹑手蹑脚的往大门处走。

    然而还没打开门,他就听到了身后的一声。

    “就要走了吗?”

    “……”莫时鱼默默地回头,看到松田阵平眼神沉沉的望着他。

    萩原研二用手遮着眼睛,坐了起来。

    他拉了旁边的灯,室内亮了起来。

    “唔。”莫时鱼后退了一步。

    “不说点什么吗?”松田阵平又继续说了一句。

    该说吗?莫时鱼心想。

    关于组织的事。

    不,不能说。说了就是在害他们。

    但是不说,该怎么混过去?

    莫时鱼垂着眼,一声不吭。

    “你不说,就听我们说说吧。”松田阵平坐起来,说道。

    “你手腕上的伤,是被带着倒刺的绳索绑着,在挣扎时,倒刺深入肉里,造成的伤口。”

    萩原研二说,“还有腰部、双腿等部位不断地神经性颤抖,这是电击会有的症状。”

    莫时鱼摸着手腕,退后了一步,抵着颤抖的牙齿。

    他阖上眼,似乎在等一个宣判。

    “那根黑色的绳子。”

    松田阵平指了指他的口袋,“是特制的吧。只要一碰到人,绳子的尾端就会自动扣住手腕,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

    “你手上的伤,就是被类似的绳子弄出来的吧?”

    “你不是什么普通的大学生。什么为了一点新鲜感,所以不小心受了骗、失了足,都是假的。”

    松田阵平看着烟灰色长发的青年那招人的样貌。

    “化了妆,深夜去参加富二代的聚会。没有完成任务,回去就被绑着双手,打成这样。你在被某个组织胁迫着,做着一些不干净的工作,是吗?”

    第28章

    莫时鱼有那么几秒没有动弹,脑子里有些发懵。

    这句话,听着好像没什么不对。

    但又好像不太对。

    为什么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却好像和想像的不一样?

    某人脑袋疯狂运转,CPU都要给他干烧了,才终于接上了松田阵平他们的脑回路。

    两位警官得出的结论,完全没有任何错误,这句话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是对的,但背后指代的意思却有微妙的差别。

    因为缺少一个关键的拼图,所以无法通过现有的、不完整的图推出原貌。

    这是无法避免的思维牢笼。

    莫时鱼一开始也陷入了这个牢笼里,以为自己已经暴露无疑了。

    可当他仔细理一下前因后果,却发现不是这样。

    从他离开酒店之后,仅仅过了一天,警察就发现他身上多出来的明显不正常的伤口,这像一个导火线,揭露出他那天到酒店,背后其实有别人的授意。

    而他没有完成这个授意,所以被惩罚了。

    同一天,莫时鱼还用一根黑色尼龙绳救了萩原研二。

    这根绳子是特制的,只要碰到人的身体,就会死死绞住,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开。

    以上种种,足以揭示他身份的不普通,至少不是他嘴里那个天真人傻、容易被骗的大学生。

    那么关键就在于他被授意的内容是什么。

    莫时鱼并不怀疑,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萩原研二他们应该想办法去查了藤原家族事件的细节。

    要查清楚不算难,毕竟他们有诸伏景光这个同期在。

    双方沟通一下,基本就拼出事件原貌了。

    从警方的角度来看,藤原家族事件的逻辑链很清晰。那就是藤原洁自食恶果,被他制造出来的实验体灭了,没有任何外部组织插手的痕迹。

    这就是警官和莫时鱼之间出现了推论误差的原因。

    莫时鱼以为萩原研二他们会将自己的可疑和藤原家族灭亡事件联系起来,从而怀疑他是个可怕的犯罪分子。

    但这一点站不住脚,警官是聪明人,看得出他那天什么都没有做。杀了藤原洁的另有其人。

    所以,莫时鱼背后那个组织的授意,就只剩下一个肉眼可见的可能了。

    他手里那根黑绳,除了束缚以外其实还有别的机关,是一个杀人越货的利器,但只有他本人能开机关,没有人能越过他使用。

    因此从外表看,它的特殊性只体现在一旦绞住手腕后无法挣脱这一点。

    在警官们看来,一个长相漂亮、大晚上化了妆去富二代的聚会、身上还带着这么一根怎么看都是特制的绳子……

    他背后的组织是干什么的,完全只能往歪了想了啊!

    很好,逻辑捋顺了。

    莫时鱼默默流出了两条宽面条泪,怎么办?根本开心不起来。

    他虽然自嘲要因为扫黄被警校五人组扫进局子了,但那只是开个玩笑,根本不是认真的。可如今看来这一日已经指日可待了,可能还要连累组织作为风尘组织被一起扫进去……

    ——琴酒当时就非得让他以这个身份混进去吗!

    莫时鱼恨不得当场扣出一个大坑然后把头插进去。

    “……”

    眼看着两位警官已经站起来往他这里走过来,莫时鱼麻木的后退一步,干脆破罐子破摔。

    他别过头,垂着眼,眉目间带着几分倦怠和阴郁地说,“猜到了,又怎么样?”

    “如果你们要透过我,捣毁我背后的组织,那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要逮捕我,请便。”

    松田阵平紧紧盯着他的眉眼,没有看出任何作假的成分。

    那是自然,莫时鱼根本没必要撒谎,他们的结论,本就只和真相隔了一层薄薄的膜。

    黑卷毛的冷峻警官伸手抓了抓头发,颇有些不爽。

    “小灰毛,这种时候就应该乖乖的来寻求警察的帮助吧,难不成我们还能拿这种组织没办法?”

    莫时鱼,“就是没有办法。还有,小灰毛是什么?”

    萩原研二捂额,“请不用在意,小阵平喜欢给人起外号。但他没有坏心。”

    类似于金毛混蛋,鬼教官之类的,嗯。

    莫时鱼一时没吭声,像是愣了一下,半晌,倒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

    他半靠在墙上,抬手捋了一下睡得凌乱的长发。

    莫时鱼穿在里面的衣服衣袖很长,本来是为了遮住手腕的绷带,但在换药的时候却被松田阵平挽了起来。

    随着他抬手的动作,露出了冷色调皙白的手臂,还有纱布下隐约可见的淤血和青紫。

    萩原研二看着这一幕,眼色暗沉了下去。

    警官脱臼的左手打着白色绷带,眉眼安静的看着他,唇上总挟着的轻佻笑意都没了,心平气和的道。

    “抱歉,一醒来就问了你这么多问题。你的身体应该不太舒服吧。先吃点东西?”

    莫时鱼看他一只手还绑着绷带,短促道,“不用了。你的手不方便。”

    松田阵平一歪头,做一个没有感情的破坏气氛机器,“啊?方便啊,点的外卖。”

    莫时鱼:“……”

    萩原研二看他一时失语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还没有和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

    莫时鱼接过一盒腰花,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没事,就顺便的事。”

    这顿外卖又是中华料理,吃的还挺撑。

    仔细想想这三天他就吃了两顿饭,还都是中国菜。

    莫时鱼谨慎地啃着西瓜,抬眼看他们。

    他以为两位警官为了拿到情报,在和他玩软硬皆施的手段,没想到萩原研二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没了主意。

    “没关系的,小时鱼。”他说,“如果你有什么顾虑,不敢透露消息,你什么都不用说。”

    莫时鱼怔了一下。

    萩原研二的声音里毫无笑意。

    “但我一定会救你出来的。一定会。”

    ……好像有些耳熟。莫时鱼心想。

    对了,诸伏景光也对娃娃说过类似的话。

    莫时鱼垂着眼,无言半晌,忽然勾起了唇角,弓起身,顺着餐桌靠近了一步,让人神魂颠倒的烟灰色眸子往上挑起,在近距离望着那双温暖的紫眸,声音沙哑。

    “警官,有你这句话在,我就算手断了也心甘情愿。”

    萩原研二看着近在咫尺的眼睛,瞳孔微微收缩。

    莫时鱼把外卖盒子收拾好,拿在手里,站起来,在玄关处穿上了鞋,在离开前看了他们一眼,语气很轻。

    “如果做得到的话,请来救我出去吧。”

    “感谢款待。”

    门被轻轻阖上。

    这回松田阵平倒是没阻止,因为显然是问不出什么了。

    不过……

    “这小子不装纯的时候,真实性格还挺辣的。”

    黑卷毛的警官默默摸了摸下巴,转头看了一眼幼驯染,默默地眯成死鱼眼。

    “……Hagi。你不是号称情圣吗?怎么耳朵红了?”

    萩原研二回头看了他一眼,揉了揉耳朵,后仰起脑袋,哀叹一声,“小时鱼……段位也不低。”

    从两位警官的住所离开后,莫时鱼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总算没暴露组织。

    他看了眼手机,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今天是入学的日子。

    莫时鱼辨认了一下方向,拦了一辆计程车,和司机告知了他住的酒店名字,到了住处后,他把身上一身黑换下去,换上了之前萩原研二在商场里给他挑的衣服。

    然后对着镜子艰难的梳成了贝尔摩德曾经教过他的高马尾。

    这根皮筋还是贝尔摩德给他的。莫时鱼对着镜子看了半天,满意的点点头。

    今天谁都不能阻止他上大学,拿文凭!

    莫时鱼的车在酒店的地下车库,他干脆自己开车到了学校。

    一般新生入学要提前两三天到校,国际生更是如此,学校给他们专门安排了大二大三的前辈做指导员,带着他们拿课本,参观学校等等。

    可惜这是昨天的行程,莫时鱼没能赶上。

    他昨天刚加了学长的SNS,就被餐厅爆炸案的余波给炸剩下一层血皮,再加上接下来发生的种种,再也没能发出去一条消息。徒留学长一个人在SNS上迷茫地,“喂?学弟?莫西莫西?”

    今天,醒来的莫时鱼和学长道了歉,说明了情况。

    学长估计是老东京人了,理解的表示遇到案件是没办法的事,还很热情的和他说今天他的系还会组织新的参观活动,他可以跟着这一批同学参观学校。

    莫时鱼自然是道谢。

    学长:“放心,根据我的经验,普通人一般不会连续遇到两个案件的,既然你昨天遇到了,今天应该是安全的。”

    莫时鱼:“……这样啊。”

    这是什么奇怪的经验。

    还经历过一次就会安全一段时间,你们东京人在演死神来了吗?

    莫时鱼按照学长的指示到了地方。

    昨天参观学校的大部分是国际生,今天到场的则是说日语的本地人居多。

    好在莫时鱼日语说得贼溜,根本不惧沟通。

    他先是把课本领了。

    大一有很多通识课,像线代、概率论之类的课本,莫时鱼看到就开始头痛。总之统统塞进包里。

    四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学校的小道上到处都是飞扬的樱花,有种走进动漫的感觉。

    领书活动室里的学姐看到莫时鱼,整个人眼睛一亮,一连给了莫时鱼两本线性代数的书都没发现,“学弟学弟,你是哪个专业的?”

    莫时鱼很坚决的把线代还回去了一本,抬眼时笑了笑,“机械工学。”

    几个学姐一阵点头,眼睛亮亮的说,“学弟,我们是同系的同学,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来找我们。”

    第29章

    学长带他们在校园里逛了一圈,莫时鱼发现学校的健身房和食堂竟然是接在一起的,方便学生健身完就去干饭吗?

    怎么说呢,确实够贴心的。

    校园里到处都是盛开的樱花,还能看到在草地上野营的同学。

    同行的几个同学都是同学院的,以后大概率在一起上课,大家互换了社交账号。

    在场的都是新生,没什么学业压力,如今最大的任务就是先安定下来,于是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就在讨论哪里租房便宜,哪家店还在招兼职。

    路过一家草坪的时候,浇花的地面喷洒正好打开,好几个人猝不及防被淋到了,无语的互相看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凉。”

    “哈哈,倒霉催的。”

    莫时鱼用手蹭了蹭有些润湿的发梢。就见一个高个子阳光帅气的男生凑过来递了他一张纸,“我有纸巾,需要吗?”

    莫时鱼接过,道了谢。

    “我叫秋生辛。也是理工学院的。”帅气男生友好的伸出了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他伸手等了几秒,这个烟灰色长发、阴郁美丽的青年都没有回握的意思。正当他尴尬地想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就看莫时鱼用纸巾擦了擦手,而后伸手和他握住。

    感受到对方手指那微微湿润的触感,秋生辛反应过来,刚才莫时鱼不伸手,不是故意让他难堪,而是因为手上也沾了水。

    “莫时鱼,初次见面。”

    和对方的目光对上,秋生辛脸上忽然多了丝绯红,他别过眼,略不自然的收回了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欸,这个名字……你不是日本人?”

    莫时鱼点头,“我是种花人。”

    “外国人?真的假的?”秋生辛惊了一下,下意识道,“我寻思你也没有口音啊。”

    莫时鱼朝他弯了弯眼,“也许是因为我在日本呆了两年。”

    秋生辛“哦”了一声,看他笑了,抓了抓头发,也忍不住傻笑了一下。

    围着学校绕了一圈,他们到了社团招新的地方,这里应该是现在全校最热闹的地方。

    一行人被如狼似虎的学长学姐们抓小鸡一样的抓住,然后手里被塞了一大堆传单。

    “学弟学妹,有没有考虑一下街舞茶道篮球社团?”

    秋生辛很自觉的和他这个国际生解释,“日本的大学里社团活动算学分,不参加都不行。”

    “即便如此,也有些太积极了吧。”莫时鱼低头,艰难的整理手里小山一样的传单。

    秋生辛默默地说,“可能是因为……加入社团要交入会费,作为社团的活动经费吧。”

    莫时鱼瞬间懂了。

    为了经费啊,不寒碜。

    不愧是霓虹国,莫时鱼一路看到了好几个动漫社,游戏社,配音社之类的社团,每一个都是不同的二次元画风。

    还有穿着cos服的漂亮学姐拉人,加入社团就送一个动漫周边娃娃。

    这几个小铺子前面的人是最多的。

    莫时鱼正在思考人数非常多的大社团,和门可罗雀的小社团,到底哪个社团摸鱼的可能性高一些的时候,眼角忽然撇过了什么东西。

    他的脚步一下子顿住。

    秋生辛奇怪的回头,“怎么了,莫?”

    莫时鱼默默地原路后退几步,转过头,目光停在动漫社的小桌子上,和一只白色长发的娃娃四目相对。

    白色娃娃四肢很软的搭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混在一堆玩偶堆里。

    简直毫无违和感,完全融入了这个背景。

    只有一双比别的玩偶要漆黑的眼睛不同寻常,此时正安静的盯着他。

    莫时鱼:“……”

    马甲你在干什么啊?你又不是真的玩偶!

    怎么几天没管你就混成这样了?!

    视觉有些分裂,莫时鱼条件反射的捂住嘴巴预备反胃——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肚子翻江倒海的感觉,只好犹豫的放下手。

    明明前两天在酒店天台的时候撞在一起还会被影响,现在这种排异反应却慢慢降低了。

    应该也是马甲被改造了之后,自主性增高的一个体现。

    见莫时鱼盯着这个摊子不动了,秋生辛以为莫时鱼对动漫社感兴趣,“莫,你要加入吗?”

    “……嘛,算是吧。”

    动漫社的一个学姐cos成了芙莉莲的模样,本来抓着法杖,一直很兢兢业业的装作一副三无摸鱼精灵的模样。

    结果一抬眼看到一头像幻觉一样美丽的烟灰色长发,学姐瞪大眼睛,立马崩人设的一把抓着莫时鱼不放手了,兴奋的连连说道。

    “学弟!哇你这头发天生的吗?来参加动漫社吧!你不发展cosplay的爱好真是太亏了!”

    莫时鱼由于过于震惊,都没有怎么听清学姐的话。

    他的眼睛黏在马甲上,十分想现在共享记忆,看看马甲怎么会来这里,但这里人实在太多,不好操作。

    他只好指着马甲问学姐说,“请问这个娃娃,入会之后可以拿吗?”

    学姐回头瞅了一眼,忽然皱了皱眉,心想怎么好像从来没看到过这只娃娃。

    但是为了莫时鱼这样的优秀人才能加入进来,她也没多想,立刻道,“没错没错,入会就能拿走!随便你挑,你看,这只多好看啊!”

    莫时鱼瞪了一眼娃娃:“……那我入社吧,麻烦学姐。”

    被莫时鱼的死亡射线攻击的马甲四只尖尖垂在桌上,一动不动的装死,浑身写满了我只是一只没有生命的玩偶几个字。

    填了入会申请书的莫时鱼抱着娃娃重新逛了起来。

    走在他旁边的秋生辛小心的瞅了瞅白色娃娃那双黑窟窿一样的眼睛。

    “这娃娃怎么看着怪渗人的。”

    好像一直在盯着他一样。

    他换到了莫时鱼的另一边走,再从这个角度看娃娃,发现这只娃娃竟然还是在盯着他看。

    牛逼啊,现在的娃娃怎么做得跟蒙娜丽莎似的,是什么最新技术吗。

    虽然这么想,但秋生辛还是控制不住心里毛毛的感觉,“莫,你真的要带它回去吗?”

    莫时鱼把娃娃举起来,看着娃娃无辜的眼睛,磨了磨牙,“……入会费都交了,肯定要带回去。”

    “哦,这倒也是。”秋生辛道。

    他看了看灿烂的阳光,摇头笑了笑,心想带了一只娃娃回家,结果发现这是个有灵魂的鬼娃娃——这种情节只有恐怖片里才会有,现实根本不可能吧。

    逛完一圈,秋生辛最终选了篮球社,他说自己对篮球很感兴趣,下次约莫时鱼一起打篮球。

    莫时鱼说好。

    他们最后去认了几个教学楼。正好到了中午,学长带他们去学校一家餐厅吃午饭。

    同学院的几个女生本来就总是时不时地往莫时鱼这边瞟一眼,现在看到他抱着一个白色娃娃,终于忍不住,在吃饭的时候过来搭话。

    “莫桑,这个娃娃真可爱。你是在哪里买的呀?难道是我们学校的吉祥物?”

    有人摇头插话,“不是吧,咱们学校的吉祥物是孔雀,我刚才还看到学校养的活孔雀了。”

    莫时鱼说,“是加入社团送的。”

    女生闻言了然,又看了一下他和娃娃,感叹道,“虽然莫桑的气质很成熟,但这只娃娃和莫桑很配哦。”

    “是吗?”

    莫时鱼感觉娃娃忽然在他怀里动了动,漆黑的眼睛露出来,亮亮的看着女生,一副和她一见如故的样子。

    为免被发现异样,莫时鱼遮住了娃娃的眼睛。

    能不配吗?他们就是一个人啊。

    正好这时,他们点的餐到了。话题被自然的揭了过去。

    这里的新生比莫时鱼小个两岁,说话做事都明显带着稚嫩,但却有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朝气。

    学生们围着一起聊天,刚认识没多久就熟起来,笑声不绝于耳。

    莫时鱼撑着脑袋,看着闹哄哄的食堂,还有闹哄哄的这个桌子。他觉得有些恍如隔世。

    在接近尾声的时候,一个人影忽然走到了他们这张桌子的边上,拉开莫时鱼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莫时鱼抬起眼,看到了一张略有些眼熟的脸。

    一个金发微卷、脸上长着雀斑的少年朝他轻笑,“哎呀,又见面了。哥哥。”

    秋生辛抬起头,疑惑道,“是莫的朋友吗?”

    金发少年看都不朝他看一眼,只是紧紧盯着莫时鱼,“上次请哥哥喝了红酒,不知道哥哥还记不记得我?”

    莫时鱼轻轻眯了眯眼,回忆清晰起来,是那个飞机上遇到的小崽子。泼了他一头红酒的那个。

    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真是烦人的很。

    莫时鱼漫不经心撑着头看他,嘴角勾起了一丝不算温热的笑意,“我见过的人太多了,不太重要的,总是没那么容易记起来。”

    金发少年倒也不恼,咧开了一个可爱的笑容,“没能让哥哥记住我,看来是我的错。”

    莫时鱼思忖了片刻,站了起来,和同桌的人抱歉的笑笑,“我先走了,下次再聚。”

    他往外走,金发少年也毫无留恋的站起来,起身跟上,秋生辛撇撇嘴,“这个金发小鬼好讨人厌。”

    一人接嘴,“长得像个天使,但感觉脾气不好的样子。”

    “莫桑没事吧?”

    他们讨论的主人公走到了走廊的阴影处,回头,看向金发少年。

    金发少年用脚尖点着地,神态天真像个天使,但眼神里藏着一点阴暗的疯劲儿。

    “哥哥,我找了你好久。”他轻声道。

    “我叫梨书,哥哥这回能记住我吗?”

    第30章

    少年的语气像高中生弟弟在和大学的兄长讨零花钱,语气亲昵,乖巧里还带着一股子少年气的狡黠,很是讨人喜欢的模样。

    莫时鱼靠在墙上,根本不搭腔,低眉笑了一下。

    他直起身,慢条斯理地用拇指拨开了金发少年的头发,一字一句地轻声说。

    “看来我在飞机上说得还不够清楚,让你觉得我脾气好到,能容忍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扰我的生活,还不付出代价?”

    梨书的脖颈被莫时鱼的手警告似的搭上,皮肤顿时起了一阵麻意,置于颈窝处的指尖力道明明很温柔,却让他有一种被扼住命脉的不适感。

    连着在飞机上那次一起,梨书很少有被一个人用如此直白的话语攻击的经历。

    还是同一个人。

    偏偏对方的声音冷,却总是透着一股缠绵悱恻的暗色,让人实在舍不得生气,甚至打心眼儿里生出刺激的感觉。

    这代表着对方完完全全不在乎他的家世背景,根本不怕他用手段报复。

    这股自信是哪里来的呢?

    梨书眯起了眼,直勾勾的盯着他,“真过分啊。哥哥,我可是抱着赔罪的目的来的。”

    他的尾巴倒是比上次藏的严实,脸色半点没变,依旧笑盈盈的。

    “特意挑了哥哥入学的这天来,也是想请你吃个便饭,如果哥哥愿意接受我的歉意就更好了。”

    梨书两手空空,好像真的就是来打个招呼的。

    但他特意找来了学校,这句温温软软的话语分明藏了别的意思。

    莫时鱼心知肚明,眼底一下子变得暗沉。

    没有一个人能阻碍他安稳地过完大学生活。

    这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敢拿这一点威胁他。

    心底冰冷,他的面上却笑了起来。

    莫时鱼今天扎了马尾,低头时,那缕马尾就顺着肩膀垂下来。烟灰色的发丝里露出了点耳朵尖,白莹莹的,他就这么轻声道,“……梨书,是吗?”

    梨书愣了愣神,竟是被这个声音叫的心抖了几下。

    他看着这个青年走近了一些,勾着唇,用不算非常热情,但也没有刚才那么冷淡的声线道,“要做朋友,也不是不行。”

    “那哥哥是答应了?”

    梨书无端觉得喉咙有些干,说话也慢了半拍。

    莫时鱼点头,轻飘飘的,“不过现在不行,等晚上再说吧。”

    “当然可以。”

    在莫时鱼抽身离开时,梨书忍不住又叫了一声,“哥哥。”

    看到他回头,梨书笑了一下,露出了唇角很浅的梨涡,“我是真的想和哥哥做朋友。哥哥,你相信我。”

    莫时鱼不置可否的轻哼了一声,“是吗?那真是期待今晚。”

    梨书应了一声,似乎很高兴,眉眼弯弯的和他摆手,像被喂饱了的小狗一样脚步轻快的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莫时鱼的头发遮掩下的笑容缓缓地淡去,直至完全消失,变得面无表情,然后转身走进了学校的小道。

    莫时鱼以为今天的意外已经到此为止了。

    没想到他在学校买咖啡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他想都没有想到的人物。

    “科伦?”莫时鱼轻声说。

    头戴护目镜和鸭舌帽的外国人坐在咖啡桌边,捧着一杯咖啡,专注至极的轻缀咖啡,不愧是狙击手的集中力。

    听到莫时鱼的声音,科伦才像在梦中惊醒,忽然抬起头,目光轻轻的一扫,和莫时鱼点头。

    “瓦伦汀。”他低低的说。

    莫时鱼点了杯美式,坐在他的对面,这时他是真的惊讶了,“科伦,你怎么在这里?”

    “我正好,路过。”

    科伦忽然从脚下拿出了一个小包裹,不看莫时鱼,低头盯着咖啡,但精准的递向他,“给你。”

    “这是什么?”

    科伦说话时自带一股自闭儿童的感觉,他垂着头,看哪里都不看莫时鱼,“升学,礼物。”

    “我,基安蒂,卡尔瓦多斯,一起买的。”

    莫时鱼微怔的接过,拆开了包装。

    一支钢笔。

    “瓦伦汀,升学,快乐。”

    莫时鱼低头看着礼物,看着眼前人。

    他探过身,抱了一下自闭的狙击手。

    莫时鱼的声音很轻,“谢谢。科伦。还有基安蒂和卡尔瓦多斯,替我谢谢他们。”

    科伦沉默的点头,把咖啡一丝不苟的喝完,站起来就走了。

    他来得快,去得快,莫时鱼甚至没来得及拿到自己点的那杯咖啡。

    他好像就是专门来送个礼物,送完就走了。

    下午是入学仪式,老师通知明天正式开始上课,莫时鱼就抱着白色娃娃往学校外走了。

    他发现日本大学的一点好处是不需要军训,入学后就直接上课。莫时鱼倒不是怕军训累人,只是集体生活很容易招来色批。

    对不起,真不是他自恋,他的人物卡就是这么坑爹。

    路过之前买衣服的商场,莫时鱼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了之前碰到的那个叫小果的明星少年。

    明明一开始是羞赧的性子,但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身上隐藏的调皮恶趣味的性格就浮现了出来。

    确实像他的艺名“joker”一样,让人看不出真面目。

    上次他没有来得及看完小果桑的签售会,不知道之后有没有再见面的机会,得和他好好道个歉才行。

    正想到这里,莫时鱼忽然看到路边有一个孤零零的孩子,他正坐在台阶上晃着腿,无聊的看着车来车往,手里拿着一块巧克力棒,一点一点的啃。

    蓝发蓝眼,右眼束着绷带,身上换了一件衣服,蹬着一双小皮靴,拢住了纤细的小腿。

    但衣服还是很单薄。

    看到了莫时鱼,他的腿不晃了,而是跳下了台阶,颠颠的跑过来,仰起头看他,指着他怀里的娃娃,“你好哥哥,这是我的娃娃,我弄丢它了。可以把它还给我吗?”

    莫时鱼:“……”

    他的世界里怎么到处都是喊他哥哥的大的小的。

    莫时鱼刚才已经共享了马甲的记忆视角,知道马甲是自己跟到他这边来的,所以眼前这个实验室的小伙伴是苦逼的在校外等到现在吗?

    这也太惨了,不得不叫他一声大冤种。

    莫时鱼忽然嗅到了这孩子身上些微的血腥味。

    预估错误,这孩子应该是刚来,也不知道刚才他去杀谁了。

    莫时鱼把娃娃递给他,笑眯眯的,“给。下次不要再弄丢了。”

    孩子仰起脸时天真无邪的笑,“好,谢谢!”

    “没事。”

    白色娃娃被蓝发孩子接在手里,在莫时鱼转身的时候往本体的方向伸手做尔康手状。

    莫时鱼只能装作没看见,马甲待在这个小伙伴身边,才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

    走了几步,身后的孩子忽然轻声开口。

    “我说,你很奇怪诶。”

    莫时鱼顿住了脚步。

    蓝发孩子盯着莫时鱼的背影,慢慢地歪着脑袋。

    “酒店天台的那天晚上,我没有露面,所以你不认得我很正常。但娃娃那天是出现过的,你现在却好像完全不认识了。”

    “如果你是因为太害怕,没有注意到娃娃的样子,也站不住脚。”

    “刚才我和你说,这是我的娃娃,你就毫无怀疑的就把它递给了我。普通人至少会多问我一句,你是在哪儿弄丢的之类的话,来确定失主确实是我吧。”

    “你好像……知道我是谁一样。”

    他说完后,空气寂静了很长时间。

    一辆卡车蓦地经过身侧,一声长长的、尖锐的喇叭声一闪而逝。

    蓝发孩子看到了那个烟灰色长发的青年转过头,露出了一个苍白的下巴尖,一点红似的唇畔勾起了一丝笑意。

    “哎呀,你还不赖嘛。”莫时鱼轻轻地说。

    “彼此彼此。”名为骸的蓝发孩子勾了勾唇,“看来那天晚上,藤原洁果然是必死无疑啊。”

    “别这么说。”莫时鱼道,“我没有你们那么厉害。”

    他勾起了笑意,“我最多等目标上飞机了,让他的飞机坠毁死在太平洋里。”

    蓝发孩子顿时挑了挑眉。

    “目标?”

    莫时鱼回身走近了几步,弯下腰,发丝垂落,苍白漂亮的面颊漫不经心的勾着唇。

    “对,你帮我完成了任务,我欠你一个人情。有需要的话随时联系。”

    他从包里扯了一张纸,写下了一串号码,递给孩子,蓝发孩子犹豫半晌,接了过来,“你是杀手?”

    莫时鱼料到对方会接受,毕竟他初出茅庐,交个朋友总比树立个敌人要有好处,“我做的工作比较杂。也包括杀手的业务。”

    “我叫骸。”蓝发少年眨了眨漂亮的蓝眼睛,笑了起来。

    “我们很有缘。期待下次见面,漂亮的杀手哥哥。”

    话音一落,他的身影如雾一般散去。

    如此不科学的一幕周围人根本熟视无睹。

    莫时鱼用手指点了点下巴。

    马甲干得不错。

    他们心意相通,马甲知道莫时鱼想和实验室里出来的这位稚嫩的幻术师结交,所以才故意跑来学校里找他的吧。

    这位幻术师意外的重视同伴,一定会找过来。

    莫时鱼没必要在已经被染黑的小家伙面前装纯,他更倾向于形成友好的互利关系。

    在已知25点好感度的前提下,他轻易的达到了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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