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舟见状稍有些担心,虽然医生早就告知过了这药吃下去会有一些不良反应,都是正常的,过一段时间就会好很多,可温书玉现在的状态和之前相比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怎么可能让他坐视不理。
出于太过心疼,傅沉舟最终还是给医生打了电话,询问医生能不能不吃药,医生闻言,狠狠训斥了一番傅沉舟,疾声厉色道:“精神类药物是你说吃就吃说停就停的吗?说没说过一旦开始服用药物了就绝对不可以私自停药?拿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傅沉舟难得吃了瘪,悻悻地道了歉,挂完电话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能尴尬地笑一笑,然而温书玉根本不搭理他,只安静地看着桌子上的蛋糕,想吃两个字简直明晃晃地挂在了脸上。
“怎么还不切?”温书玉皱着眉头,起身抓住了傅沉舟的衣摆,傅沉舟回过神来,忙将蛋糕打开切了一块,用叉子叉了一点递在了温书玉嘴边。
温书玉此刻脑子昏昏沉沉的,感觉像是被雾气侵蚀一般,无论思考什么事都变得格外吃力,于是也就没怎么计较傅沉舟还绑着他的事,就着傅沉舟的手尝了一口之后,这才终于舒展了眉头。
眼见温书玉终于开心了一点,傅沉舟瞬间松了一口气,耐心地投喂了半天,本以为借此能够缓和一下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温书玉吃完就翻脸,直接扭头不理人了,只剩下傅沉舟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他无奈地跪在床边,拽着温书玉的被子,略显几分可怜和无助:“书玉,别不理我啊。”
“你很吵。”温书玉冷冷丢下三个字,径直堵住了傅沉舟的嘴。
“书玉,我真的知错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这样对你了,我发誓。”傅沉舟极为诚恳地说道:“我知道你一直都讨厌我太强势,我全都想通了,我答应你,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
“傅沉舟,这种话我已经听过太多次了,真的听腻了,你就不能换一套说辞吗?”温书玉头晕得厉害,刚才贪甜,多吃了几口,此刻又听了傅沉舟这番恶心人的话,实在是有几分反胃。
“书玉,我这次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惹你伤心难过了,真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发誓,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温书玉总觉得这番话太过熟悉,听得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机会不知道给了多少次,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算完?
“傅沉舟,这种话你完全可以不用问我,自己决定就好了。”温书玉冷笑了一声,直戳人心肺道:“反正我在你眼里,和猫猫狗狗也没什么区别,你没必要这样自作多情装模作样的,看着真的很让人恶心。”
傅沉舟闻言,脸瞬间又黑了不少,他沉沉地盯着温书玉,像是用尽了所有的耐心才终于压下了自己的火气。
“书玉,我知道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但我是真心想对你好,希望你能开心,快乐,健康。”傅沉舟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图纸放在了温书玉枕边,轻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对几年前那个失败的实验耿耿于怀,所以我专门为你修建了一个全新实验室,就在后花园的阁楼里,最迟月底就可以竣工了。”
温书玉闻言,内心毫无任何波澜,甚至连半个标点符号都没给回傅沉舟,他默默地想,这份示好来得实在是太迟了,迟到他早就没了研究的兴致,也已经忘记了许多曾经学过的知识,现在的他,几乎就是一具行尸走肉,真的没有任何精力再去思考别的事情了,就连活着对他来说都已经成为了一种莫大的负担。
可他不说,傅沉舟也不明白。
实验室建好的那一天,傅沉舟还是千求万请地把温书玉带到了后花园,温书玉倚靠在门口,看着几乎和海大实验室一模一样的陈设,打心底里觉得既然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再去强行地追求从前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反正他再也回不去了。
傅沉舟见温书玉怔怔地盯着某处,还以为他是因为早上没睡好觉,所以才会发呆,眸光里稍带着几分担忧,低声询问道:“书玉,还好吗?”
温书玉回过神来,摆了摆手,径直推开了身旁的傅沉舟,迈开步子进了实验室。
实验室的操作台上,摆放着好几本厚厚的手记,是傅沉舟专门从海大档案室要过来的复印稿,现如今海大化工系使用的辅导资料中有绝大部分都是从温书玉的手记中摘抄整理出来的,描述精准,注释简洁,语言生动,非常通俗易懂,深受老师学生的喜爱,只可惜温书玉的手记并不完整,有相当一部分还未来得及编写就被傅沉舟抓到了这里。
海大化工系的教授们都极其希望温书玉能够将缺失部分编写完整,可无奈傅沉舟权势滔天,让他们谁都无从得知温书玉的下落,就连海大的校长都对此爱莫能助。
这次好不容易得到了机会,傅沉舟回学校来要温书玉的手记,校长急忙带着张老教授在会议室里堵着傅沉舟苦口婆心劝说了一个多小时,说得老教授高血压都差点犯了,傅沉舟这才终于松口答应将这个消息带给温书玉,让温书玉自己做决定。
起初不允许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单纯是因为温书玉身体不好,再加上吃药的原因,大脑反应也变得迟钝了些许,编写教辅这么辛苦的任务,势必会让温书玉的身体情况雪上加霜。
可傅沉舟后来再一想,这毕竟是海大对温书玉的请求,又不是对他的,他怎么能擅自替温书玉作出决定?
温书玉听完前因后果,不咸不淡道:“难为你还记得我是个人。”
“书玉,你看看这实验室还缺些什么,我立刻就让他们去准备。”傅沉舟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似乎还有点儿邀功的意味在里面,温书玉轻而易举地就听出来了,却没说什么,只自顾自地环视了一圈,拿起桌子上的目录粗略地核对了一番。
“没什么缺的,很完整,你帮我告诉校长,我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傅沉舟点了点头:“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有。”
傅沉舟瞬间眼睛亮了:“什么?”
温书玉冷淡开口:“出去守在门口,不许打扰我。”
“……”
傅沉舟尴尬地站在原地,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半晌,温书玉套好防护服,扭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道:“怎么还不走?”
“书玉,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你教我吧,我一定认真学。”
“傅沉舟。”温书玉叹了口气,双手抱胸道:“你公司不要了吗?你很闲吗?你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书玉……”
“你太笨了,我没本事教。”温书玉直截了当道:“你一个高考化学只有四十多分的人,我要从哪里开始教你,盘古开天地时期吗?”
傅沉舟瞬间哑然,一句话也没争论,转身便默默地离开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门外的凉亭里打开了笔电。
笔电的监控画面里显示温书玉从架子上拿了几瓶药瓶,核对完标签后便坐在了空桌子前打开了自己的手记,时隔好几年,显然温书玉自己也有点看不懂自己龙飞凤舞的字迹了,看着看着就忽然皱起了眉头。
傅沉舟虽然清楚温书玉这么有责任心的一个人,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会拼尽全力做到,更何况是为了学生们编写教辅,但温书玉到底是个病人,情绪不大稳定,总归还是得有个人时时刻刻看着他。
后花园的阁楼有好几层,一楼被改成了实验室,二楼便是监控室,专门有三班人二十四小时无死角监控着温书玉的一举一动,一旦温书玉有任何异常行为,保镖团队就会通过暗门第一时间到达实验室内部,及时阻止温书玉的异常行为并火速送医。
当初修建这里的时候,傅沉舟就已经想好了全部对策,甚至害怕温书玉会应激,还专门将所有摄像头全都隐藏了起来,只为了温书玉能够安安心心,全神贯注地搞研究。
可他千算万算,什么都顾忌到了,却唯独忘记了温书玉这个人一旦认真起来,简直是不死不休,每天泡在实验室里,几乎都有些废寝忘食了,早上一睁眼就去实验室,直到深更半夜才回来,有时候忙起来,就连他追着喂饭都会被温书玉一脚踹出去嫌碍事。
傅沉舟实在是不想夜夜守空房了,于是在温书玉再次晚归的某个夜晚里强烈抗议,结果被温书玉狠狠给了一巴掌,嫌他无理取闹。
温书玉累了一天,本就连话都不想说了,偏偏傅沉舟还闹腾得要命,死活要温书玉给他个态度,温书玉一怒之下,又是抬手一耳光,第二天因为这件事,差点连床都爬不起来了。
第32章
此刻,罪魁祸首站在床前,正笑意吟吟地看着温书玉气急败坏的模样,不敢明着嘚瑟,怕又被狠抽几下,于是只能装着无奈的样子一摊手道:“书玉,今天休息一天吧,我怕你身体吃不消。”
那你倒是听别人说话啊……
温书玉沉默地看着天花板,深深地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又真心觉得傅沉舟这种狗东西,能不能听得懂人话都是一个问题,和他交流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说不准还是在给自己找事。
昨天晚上他说了无数遍停下,说得嗓子都快哑了,可傅沉舟这个狗东西,听进耳朵里,嘴上安慰着,身体倒是诚实得不行,一下都没停过,照样我行我素。
“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去做。”傅沉舟昨天占了一回便宜,今天起床后精神百倍,在温书玉看不到的地方脸都快要笑烂了,自然也比之前更殷勤了不少,俯身贴着温书玉的额头亲昵地啄了啄他的脸。
温书玉垂着眼眸,心里想着傅沉舟就像是一条极护食的疯狗,每天神经兮兮的,就连脑回路也和正常人的完全不同。
见温书玉不说话,傅沉舟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生怕温书玉下一秒就又要让他滚出去了,没曾想温书玉躺在床上沉思了半天,居然真的开口报了几个菜名。
傅沉舟喜出望外,听完之后就忙系上围裙,端着圣旨进了厨房,抡锅铲都比以往有力了不少。
温书玉满脸无语地闭上了眼,心想自己终于能安静一会儿了,傅沉舟这厮实在是太过精力旺盛,简直就是疯狂拆家的比格犬,搅得他几乎没一刻能够安生,烦得人要命。
可偏偏他还没什么办法,只能生生忍受着,跑又跑不掉,死又死不了,夹在中间每日思考活着的意义,望着头顶永远一成不变的天空,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有些让他厌倦了,再继续过下去,也许有一天,精神病院真的会成为他最终的归宿。
辗转难眠,困的要命,心脏也抽痛,温书玉盯着自己正在微微颤抖的双手,实在是有些心力交瘁,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服用药物,却仍旧会经常性失眠,起初药物还稍有见效,可没过几天他就彻底适应了药性,思绪也不再像刚吃药时那样混沌不堪。
明明不良反应减退应该是好事,可他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越发变得心如死水,整个人都如同被冻起来了一样,七情六欲几乎都快要完全消失了,甚至对外界的刺激也越来越无感,和以前相比明显变得呆滞了许多。
他知道这是因为激素调节的原因,所以才导致自己变成了如今这幅木偶般的模样,可他毕竟不是专攻医学这方面的专家,到底还是会有许多不了解的地方,想努力地想明白,可大脑却总是像被粘起来了一样,只有认真思考学术问题的时候,他才能做到对答如流,了如指掌。
这种感觉真心让他难受得紧,可那天医生将他单独留在诊室的时候十分确切地告诉过他,如果想要康复,他就必须严格遵医嘱服药,就连一颗也不能漏掉。
当时的他不以为然,反正也不想活了,横竖都是个死,可现在不同,现在的他既然答应了要为化工系编写教辅,就一定要认认真真,严谨苛刻,绝对不能有一丝马虎,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学生们,他也绝对不可能在教辅编写完成之前出任何岔子。
再者,现在的他是真心已经看淡生死了,不再整日撕心裂肺了,也不自毁了,这些事对他而言都太过于繁琐,也实在是耗费心神,比起犹犹豫豫,痛苦地结束自己痛苦的一生,他更愿意找个合适的时间直接一击毙命。
傅沉舟对温书玉的这些想法全然不知,只单纯以为是药效起作用了,于是带着温书玉复查得更加勤快,可检查结果却一次比一次糟糕,最近一次复查更是直接被确诊了双相。
温书玉对此没什么想法,毕竟病情发展得太快,甚至让他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已经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他已经听话吃药了,该配合的检查和治疗也全部都做了,可病情就是在不停地发展,就像是绞杀榕一样,一旦扎了根,就会拼命地蔓延生长,任凭他自己怎么努力也没有用。
更何况他一个精神病患者,本就一心求死,要不是靠着自己强大的信念立誓要为学生编完教辅,说不定早就死了,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
某个晴朗的秋日下午,温书玉又被傅沉舟带着去医院复查了,诊室里,医生一脸严肃地看着检查报告,一向稳重的声音难得有了几分起伏:“你知不知道自己怀孕了?还好我顺带多开了一项检查。”
温书玉正坐在医生对面,听见这话时,连眼皮都没抬,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傅沉舟。
傅沉舟闻言,瞬间整个人都精神了,极其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温书玉的肚子。
“多少周了?”
“说不准,要去楼下再做别的检查综合判断。”医生一边将药方划了几笔作废,一边急忙接通了楼下的内线。
楼下一听说这件事,忙推着轮椅上楼将温书玉带去做更加细致的全身检查,傅沉舟整个人都沉浸在无比的震撼中,跟着医生到处跑来跑去,生怕自己错过了任何一个环节,比温书玉本人还要紧张得多。
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孕三周,目前情况良好。
前几次温书玉来复查的时候,医生都只开了血常规检查,唯独这一次他瞥见了温书玉脖颈上的红印,于是多留了一手,还开了一项HCG,没曾想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但出于周数太小,看不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办法给出更合理的建议,具体还要看温书玉本人的意愿,究竟愿不愿意留下这个孩子,才能再做之后进一步的打算。
一片嘈杂之中,温书玉坐在走廊的长椅上,腿上盖着护士给的高级羊绒毯,半长的头发扎低在一侧,更显得有几分温婉平和,明明是关于他的事,可他却恍如与世隔绝,对一旁众人的争论声不闻不问。
傅沉舟一脸严肃地认真听着主治医生深度分析,顺带牵起温书玉的手,不停地安慰着温书玉的情绪,温书玉无语地看着自己被紧紧抓住的那只手,实在是无力吐槽了,明明是在安慰他,结果自己的手却一直抖个不停,这究竟算是哪门子的安慰。
眼见傅沉舟手心的汗越出越多,人也稍稍游走在了崩溃的边缘,温书玉皱着眉头甩开了傅沉舟的手,起身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原地。
傅沉舟见状,瞬间打断了谈话,三两步就追上了温书玉,匆忙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裹在了温书玉身上。
“书玉,小心着凉。”
“我没那么娇气。”温书玉裹紧外套,大步迈开下了楼。
眼见温书玉越走越快,傅沉舟跟在身后,稍有些心惊胆战,他怕温书玉走得太急,万一摔出个好歹来,于是直接快步挡在了温书玉身前,不由分说地将人抱了起来。
温书玉稍蹙眉头,片刻后就坦然面对了,只安静地抱着傅沉舟的脖颈,任由傅沉舟将自己抱上了车。
后座里,两人一时间距离极近,压得温书玉有些喘不过气,傅沉舟抓着温书玉的手率先开了口,语气稍有几分严肃。
“书玉,下次不要再这样做了,万一踩空楼梯摔倒了怎么办?”
温书玉冷哼了一声道:“是,你说什么我就必须听什么。”
傅沉舟捏了捏眉心,略有些烦躁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书玉,我是在担心你,我只是怕你会受伤,万一摔倒了,又要去医院受罪,你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再磕碰到了,你知不知道有多难恢复?”
“傅沉舟,你变了。”
温书玉忽然开口,目光直直地盯着傅沉舟的双眼。
傅沉舟一怔,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温书玉的双手,叹了一口气道:“不是我变了,是你变了。”
“不,就是你变了,你变得比以前更啰嗦,更惹人厌烦了。”温书玉目光不再似从前那般清澈透亮,如今只剩下了淡淡的黯然神伤:“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样?傅沉舟,明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要变?”
“我变成了什么样?”
“我不知道,但是你以前不是这样对我的。”温书玉扭过头,轻声道:“你以前从来不会顾及我的任何意见,也从来不会在乎我的感受。”
傅沉舟眼神暗了暗,内心稍有几分后悔自己先前那样对待温书玉,是他当初太过偏执,也爱得太浅,可他现在已经知道错了,也绝对不会再做那些事,是人都有犯错误的时候,可他贵在知错能改。
他道:“对不起,书玉,我知道你还在对从前的那些事耿耿于怀,但我真的看不透你的心,我不知道究竟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开心起来,但是我一定会尽力弥补我之前犯下的所有错。”
“傅沉舟,你不是不知道要怎样做。”温书玉笑了,笑得极轻:“你只是不敢做,也不愿意做,口口声声说要弥补我,却一次又一次将我置于这种境地,傅沉舟,是我错了,你真的没有变,一丁点儿也没有变,依旧和以前一样自私,专横,冷血,无情。”
第33章
傅沉舟眸色一深,手上的力气跟着重了几分。
温书玉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捂着脸道:“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对吗?不知道你演得开不开心,反正我看得很高兴,你每天装模作样,在所有人面前扮演着好丈夫的角色,怎么差点儿连自己都骗过去了?你以为就这么几句甜言蜜语,就这么一丝丝恩赐与关心,我就真的会上当受骗,真的会死心塌地跟着你一辈子?”
“温书玉,闭嘴。”
“看来你终于装不下去了,那正好,我也一样。”温书玉再也不想隐藏自己的情绪了,反正他无论做什么都要被折磨致死,那他究竟还在压抑什么?
“傅沉舟,我告诉你,你对我的好,给予我的一切,根本就不是爱,狗屁都不是!如果没有遇见过你,这些本就是我应得的,用不着你来施舍我!”
傅沉舟黑着脸,力道大得像是要生生折断温书玉的双手,温书玉额头冷汗直冒,却仍旧狂笑着道:“被人戳破伪装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尴尬,很恼羞成怒?可是你知道吗,你从前就是这么对我的,无论我怎么装着服软,怎么装着听话,你都会故意激怒我,拆穿我,然后再借此机会狠狠地惩罚我,因为你觉得这是一种羞辱,是背叛,在你心里,我这种蝼蚁就应该顺从地接受你给我的一切然后再感恩戴德地活着,从身到心,只要有一样忤逆你,你心底里的自卑感就会疯狂作祟,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爱过你,所以你拼命地抓着我,甚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洗脑我,驯服我,一旦我有任何想要逃走的想法你就会崩溃破防,因为你发现就连我这种无父无母的孤儿都不会稀罕你那点儿廉价而又可笑的爱!”
“你疯了。”
“是,我疯了,我她妈早就被你逼疯了!”温书玉猛地挣脱傅沉舟的束缚,抬手便是极重的一巴掌,打完之后便冷笑着说:“从前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是我,究竟为什么一定是我,我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通,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快要睡着的时候,你亲口告诉了我关于你的身世和家庭。”
“那一刻,我才终于明白了,什么一见钟情,什么见色起意,通通都是假的。”温书玉笑着,眼底的寒意却不断地逼近傅沉舟的心:“你只是单纯觉得我是孤儿,太方便你下手了,对于你这种人来说,就算是弄死一个普通人都简简单单,更别提我这种孤儿,对付起来简直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我说的对吗?”
傅沉舟彻底沉默了,脸色难看得像是要杀人。
温书玉丝毫不畏惧,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傅沉舟的脸,什么为了给学生编写教辅要好好活下去,什么再也不计较从前的过往了,他累了,不想理会了,全部都是假的,通通都是他自我慰藉幻想的谎话,他承认自己也是卑劣的,根本做不到像圣母玛利亚一样说放下就放下,仇恨一旦在他心底里扎根,就注定会肆意生长,直到有一天破体而出,彻底将他蚕食吞没。
他早就想一吐为快了,只是当初身体实在是太过柔弱,情绪也尚在可控范围之内,而今,他都已经被逼到了这种地步,忍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和欺压,却还是一次又一次被折磨到精疲力尽,没完没了,凭什么要他一笔勾销,凭什么要他忍耐妥协?!!
“傅沉舟,我的确变了,早就不再是我自己了。”温书玉冷冷地看着傅沉舟阴鸷的双眼,只觉得那目光可笑至极:“从我被抓到你身边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疯了,是你把我逼疯的,是你亲自把我逼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现在却又来质问我为什么,傅沉舟,你说,你说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
“够了!”
傅沉舟狠狠抓住了温书玉的手,径直将他胳膊一扭,反剪到背后压在了身下。
温书玉剧烈挣扎着,扭过头破口大骂道:“都是你逼我的,是你把我逼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是你,全都是你害的!你就是个畜牲,丧尽天良的畜牲,你她妈不得好死!有本事你就杀了我,否则你给我等着,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把你剁成碎片喂狗!!!”
“开车!”
傅沉舟紧紧地压制着温书玉的身体,直接命令司机开回了别墅。
一路上,温书玉边咒骂边狠踹,恨不得将傅沉舟的骨头都踹断,傅沉舟忍无可忍,径直卸了温书玉的下巴和肩膀,温书玉瞬间惨叫出声,声音大得像是能穿透耳膜,极其狼狈凄厉。
到家之后,傅沉舟将温书玉的下巴胳膊安好,扛回卧室,锁上双手双脚塞了嘴再扔进了笼子。
温书玉被摔狠了,浑身无力地趴在地毯上,眼球猩红,如同淬了鲜血般痛恨无比地看着傅沉舟那张极其令人憎恶的脸。
傅沉舟蹲在笼前,丝毫不在乎温书玉含糊不清的辱骂,只面色如冰般看着温书玉的脸,就连张口说出的话也如同锥冰般恸人心扉。
“书玉,你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聪明了,什么事都一点就通。”
“可是人活得太通透,往往也会过得很痛苦。”
傅沉舟忽然冷笑一声,像是在嘲讽,也像是在自嘲。
“我是没有人爱,活得孤独又凄惨,可是从今以后不会了。”
“因为从今往后,会有一个人永远陪在我身边,直到死,也要死在我怀中。”
一片寂静之中,傅沉舟的目光忽然变得极其诡异温柔,就连语气也变得轻软了几分,他道:“而且,有一句话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这样一个虚伪无情又冷血至极的人,所以,以后也要多辛苦你了。”
“在你生下孩子之前,就一直呆在这里,好不好?”傅沉舟伸手,轻轻揉了揉温书玉的发丝:“这里很柔软,很温暖,你一定会非常喜欢。”
温书玉用尽全力地挣扎着,却没有任何作用,他抬起头,疯狂地用头撞栏杆,却被傅沉舟伸手狠狠地掐住了脖子,直接将他掐晕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依旧被塞着嘴,双手双脚也被牢牢捆着。
而傅沉舟就坐在他面前,什么话也不说,只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一脸绝望的样子,就像是在欣赏一朵即将腐烂的花,在彻底死去之前,拼了命地也要绽放着最后的光彩。
晚上的时候,温书玉被傅沉舟狠狠地压在了落地窗前,几乎快要彻底瘫软在傅沉舟身下了,温书玉张口,声音微弱,傅沉舟没听清,以为是在求饶,于是便俯下身认真竖起了耳朵,没想到却措不及防地被温书玉用头猛撞了一下,随后便是一阵高声破防辱骂。
傅沉舟彻底怒了,完全不再顾及温书玉的身体,只如同泄愤般将温书玉翻来覆去地折腾着,到最后,温书玉连爬走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瘫死在地上,绝望地闭上了双眼,任由泪水从眼角滑落。
这段时间傅沉舟日日如此,已经让温书玉的身体彻底习惯了,甚至有时候温书玉一见到傅沉舟,就会不由自主地浑身剧烈发抖起来,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傅沉舟白天出门上班前将温书玉锁在笼中,晚上一回家就将他拽出来强行做那些事,实在是让他身心俱惫,彻底没了任何念想。
于是在这种日复一日的折磨当中,他甚至学会了自我催眠,每当他痛苦到实在难以承受的时候,他就会拼命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一场很逼真的梦,梦醒之后他一定会彻底解脱。
可当他睁开眼时,却蓦然发现,眼前的一切仍旧是那个令他恐怖至极的场景,他就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永远也做不完的梦中梦里,痛苦到无以复加,连气都喘不过来,甚至渐渐地让他开始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整个人都变得恍恍惚惚,精神也越来越错乱。
某日,医生来给温书玉做检查的时候,看着温书玉身上密密麻麻的痕迹,实在是有些心疼,出于好心和负责,他告诫傅沉舟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否则温书玉的身体一定会出现很严重的问题。
傅沉舟面上点头,了然于心,却在晚上的时候依旧自行其是,硬拽着项圈链将温书玉拽到了自己身前。
温书玉无法抵抗,只能被迫顺从。
痛苦的事一旦太多,就会成为一种没有意义的无限叠加,曾经说过的各种情话谎话言犹在耳,可他却早已麻木不仁,就连反抗的事都已经做不到了,脑海里只剩下了被疾病改造的迟钝和痛苦已久的失魂落魄。
*
温书玉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傅沉舟带着他去做了mect,短短一星期做了三次,连着做了两个多月,严重损毁了他的记忆功能。
从那以后,温书玉开始变得沉默,呆滞,寡言少语,也逐渐忘记了自己的从前,在他如今的记忆中,他只知道自己一直都是傅沉舟的人,这辈子也不能离开傅沉舟,还要给他生孩子,要和他永远在一起。
可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却总是朦朦胧胧的,无论怎么样都回想不清。
许是没了记忆,就没了逃跑反抗的念想,在温书玉的记忆严重受损之后,傅沉舟又回到了那段时间温柔贴心的模样,主动将温书玉放出了笼子,并且每日亲自认真地照顾着,就这样日日蹉跎,一晃十个月就过去了。
温书玉生产那天,几乎要了他半条命,因为身子骨实在太弱,再加上求生意识薄淡,险些就让他死在了手术台上。
门外,傅沉舟焦躁地踱着步,在听到婴儿啼哭的声音时,整个人都是恍然的,只觉得一切都太过虚无缥缈,也太过荒诞。
这段撕心裂肺而又肮脏不堪的感情,最终还是迎来了属于他们的恶果。
明明是他一心强求的结局,而此刻,他却站在原地,迷茫着无所适从。
第34章
最先抱到孩子的人不是傅沉舟,是颜予蘅。
从上午的时候,他和洛声就寸步不离地守在门外,生怕温书玉出一丁点事。
说起来自从上次洛声为了温书玉带着他和傅沉舟打了一架之后,几人几乎就没再见过面,此刻却都安静地守在门外,谁也没抬头说一句话。
温书玉被推出来的时候人还在陷入昏迷的状态,医生将孩子抱给傅沉舟,傅沉舟连看都没看直接忽略,又抱给洛声,洛声也不搭理,无奈最后只能送到了颜予蘅手中。
颜予蘅低头,看着怀里几乎和温书玉五官一模一样的婴儿,实在是感到有些惊奇,没想到温书玉都被折腾成这样了,孩子居然还能平安无恙,真是福大命大,生命力顽强。
他们这一圈纨绔当中,且不说结了婚的,就连谈情说爱的也甚少能见到,所以这个孩子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圈子里的第一位千金,只不过碍于傅沉舟还没和温书玉正式举办婚礼,所以知道的人几乎没有,除了他和洛声,也就只有颜予君和景乾清楚这件事。
病房里,护士将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抱回摇篮,放在了温书玉身边,傅沉舟嫌碍事,直接连孩子带摇篮一块儿放到了沙发前,径直交给了一旁等着看热闹的颜予君。
几人共同围坐在温书玉病床前,此刻个个都脸色难看得要命,洛声心疼地攥着被角,恨不得一刀捅死傅沉舟这个负心汉。
当时温书玉怀孕五个月,才刚稳定了没多久,傅沉舟就强行带着温书玉去做mect,直接导致了温书玉记忆力严重受损,人也性情大变,以前好歹还能谈话几句,而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呆滞又胆小的木偶人,只会沉默地呆在傅沉舟身边,看谁都小心翼翼的,甚至连高声说话都有可能吓得他呆愣在原地。
“简直不是个东西。”洛声越想越气,一转头用力拽住了傅沉舟的衣领狠声道:“我警告你,傅沉舟,现在你想要的东西已经全部都得到了,也该适可而止了,从今以后你要是再敢对他下手,我绝对会杀了你。”
“阿声,别这样。”颜予蘅忙起身将洛声护在怀中,紧皱眉头道:“别因为这种事生气。”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谁都欠着他的样子!”洛声红着眼睛,手上更加用力:“傅沉舟,温教授从来没欠过你任何东西,从来没有!你凭什么这么对他?!!”
“阿声!你冷静一点,先松手!”颜予蘅匆忙将洛声的手强行掰开,紧紧地将人束缚在了自己怀中,傅沉舟沉默地坐在床前,一言不发,只沉沉地盯着温书玉面无血色苍白的脸,不知何时自己的眼睛也红了几分。
景乾见事情有些不对,起身在洛声后颈穴位上快速用力地点了一下,洛声瞬间两眼一黑,软绵绵地倒在了颜予蘅怀里,颜予蘅紧皱着眉,抬头冷声道:“你下手太重了。”
景乾甩了甩手,淡然道:“没用多大力气,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
“那也不行,下次别这样了。”颜予蘅心疼地将人抱起放在沙发上,像是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扭头警告般地看了一眼身后逗孩子的颜予君,颜予君一愣神,像是察觉到了这道炽热的光线,瞬间扭头和颜予蘅对视了。
“看我干嘛?我什么都没做。”颜予君漫不经心地晃了晃手上的拨浪鼓:“我才没功夫理会你们这些闲杂人等,现在这里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照顾小千金和温教授,你们几个在这里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你非要加入你哥和洛医生,人家也不至于这么防着你。”景乾嗤笑一声道:“怎么,仗着洛医生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你就得了便宜还卖乖?颜予君,你这做人有点儿太不厚道了。”
“这是我们家的家事,你一个臭道士少管那么多。”颜予君轻蔑一笑,上下打量了一遍景乾,冷哼道:“也没见你好到哪里去,整天养着个臭小鬼,也真不嫌晦气。”
景乾道:“那也没你这么不要脸。”
颜予君道:“对对对,就你最要脸,你那么有责任心,当初傅沉舟拉着温教授做手术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他?”
“他命里该有这么一遭,我何必多管闲事?”景乾回呛道:“再说了,傅沉舟这疯子谁能拦得住,你当天就在医院骚扰人家洛医生,你怎么不上去拦?”
“你不是都说了吗?他就是一个疯子,我哪儿敢拦啊。”颜予君摆了摆手:“我懒得和你掰扯,滚一边儿去。”
“呵,白费口舌。”景乾翻了个白眼,扭头不再理会颜予君,只径直踱步到温书玉床前,当着傅沉舟的面给温书玉把了把脉。
傅沉舟先前沉默了那么久,就连几个人当着他的面吵来吵去也丝毫无动于衷,此刻却忽然像是回过神了一样,沉声问景乾道:“他怎么样了,多久能醒过来?”
“医生不是告诉过你了吗?他身体亏损太严重了,还得再躺一躺。”景乾放下了温书玉的手,琢磨了半天,又掐算了一会儿,半晌才幽幽开口道:“现在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傅沉舟皱了皱眉:“什么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他这一躺,估摸着要十天半个月才能醒。”景乾顿了顿,见傅沉舟脸色黑了不少,于是忙接着说道:“当然也有好消息,你要不要猜猜看是什么?”
“别废话。”
“你这人真没意思。”景乾叹了口气,双手一摊道:“好消息就是他的记忆其实早就恢复了,毕竟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mect又不能治根本,虽然还有部分受损,但多数记忆都还留存着,只是模模糊糊的,估摸着不会记得很清楚。”
颜予君闻言,疑惑道:“这算哪门子的好消息?你连这都能算得出来?”
景乾不咸不淡道:“基本功罢了,主卦水生震木有所泄气,互卦水旺火衰,变卦冲克坎水,到底是水年金月水日金时有生,虽然伤了不少,却没伤到根本,但他具体记得哪些忘了哪些我说不准,所以也不完全算是好消息。”
听见这话,傅沉舟忽然眸色一深。
景乾欣慰地拍了拍傅沉舟的肩膀,感慨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早就跟你说了,这就是段孽缘,当断则断,你非不听,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两个人谁都不好过,你满意了吗?”
“就是,当初那么多人都劝你,你非要不撞南墙不回头,听见了吗,人家温教授记忆早就恢复了,现在孩子都生完了,彻底没了拖累,你真有信心能留得住他吗?凭什么?凭你那张贱得要死的嘴和丑如夜叉的脸?”景乾拿着手中的小拨浪鼓,逗了逗摇篮里皱着小脸的小崽子,装着可怜兮兮的样子道:“可怜我们小千金,年纪这么小就要离开妈妈身边,偏偏爸爸还是个人渣,一丁点儿责任也不负。”
“行了,你就别火上浇油了,温教授有他自己的想法,跟你没什么关系,是去是留也得看他自己。”颜予蘅起身夺过颜予君手中的拨浪鼓,直接丢在了一旁地上:“别给她玩这些劣质玩具了,你身旁的袋子里面有新的。”
“嚯,你说的倒是轻巧,就傅沉舟那个疯样子,温教授想走那也得上天有路下地有门啊。”颜予君从袋子里掏出一只毛绒小熊,直直地砸向了傅沉舟。
傅沉舟抬手接住,起身走到了摇篮前,低下头,静静地看着摇篮里眨巴着眼睛的小崽子。
这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女儿的脸。
小崽子长得很漂亮,眼睛大皮肤白,还有翘翘的小鼻子,一出生就和别的新生儿大有不同,五官像极了温书玉,却又比温书玉多了几分凌冽和锐利。
颜予君不禁感慨道:“果然美人就是美人,一出生就美得不同凡响。”
景乾也凑了上来,轻轻点了一下小崽的眉心:“长得这么周正,不如就叫佑安吧。”
“上天庇佑,平安顺遂,万事如意,是个好名字。”颜予蘅点了点头,胳膊肘捅了一下身旁的傅沉舟:“你给孩子起了什么名字?”
傅沉舟轻声道:“满愿。”
诸事顺遂,幸福美满,得偿如愿。
景乾道:“真好听,是温教授起的吗?”
傅沉舟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你也起不出来这么有内涵的名字。”颜予君一耸肩,扔下手中的玩偶便径直大摇大摆走到了温书玉床前:“我说你们几个差不多得了,别光围着小崽子转,有一个人看着就够了,真正需要照顾的人在这儿呢。”
傅沉舟眼眸里的光刚亮了几分,转瞬间便暗淡了下去,他俯身,将手中的玩偶放在了女儿枕边,又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
那只幼小的手是如此温暖,柔软,脆弱,仿佛一碰就碎,却又如此坚韧,迸发着无比强大的生命力,正在不停地呼吸,生长,扎根。
第35章
傅沉舟多看了几眼女儿的模样,牢牢记在心底后转头便去专心照顾温书玉,再也没来得及顾及小崽子。
病房里人太多,吵吵闹闹的,容易影响温书玉静养,索性几人便带着孩子直接住进了豪华病房对面的套间,轮流起床照看着,再加上医生护士的帮忙,倒也不算忙乱。
温书玉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加上生孩子导致的气血亏损,即使傅沉舟都已经照顾得完美无缺了,他还是在病床上躺了十八天才终于苏醒,醒来的那天,是个很晴朗的夏日,初夏时节,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温书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很久,才终于接受了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晚上的时候,傅沉舟把女儿从对面病房抱了回来,轻轻地放在了温书玉枕边。
温书玉本来在闭目养神,忽然间闻到了女儿身上甜甜的奶香,他睁眼,转过头,径直和小家伙对视了。
许是幼崽天生就爱粘着生育自己的人,崽子第一次见到温书玉便展现出了自己极强的社交本领,扭动着小小的身躯,努力着想要爬向温书玉。
温书玉撑着虚弱的身体靠在床头,伸手一揽,直接将幼小的女儿抱在了怀里,傅沉舟见他不排斥孩子,瞬间松了一口气,也淡淡地笑了笑。
“他很亲你,别人晚上都碰不得她。”傅沉舟回想了一下小崽子这段时间的恶行,据颜予君讲,小家伙白天还乐呵呵的,谁抱她她都高兴得不得了,怎么逗都没问题,可一旦过了晚上八点,立马就扯开了嗓子嚎个不停,没吃饱要哭,吃饱了也哭,灯太亮了哭,灯太暗也哭,一直能哭到精疲力尽才肯强制关机。
温书玉轻轻地点了点头,以示回应,伸手捏了捏小崽子的脸,软软的,弹弹的,像年糕一样糯叽叽。
傅沉舟看得心都快被萌化了,漂亮的老婆抱着可爱的女儿,此刻说他是人生赢家也不为过,只可惜这样的生活在温书玉眼中大抵是无趣枯燥的,也没什么意义,三观不同,注定导致了他们两个人当中必须要有一个失去自我,完全依附着对方生活。
温书玉脑子乱乱的,即使抱着孩子也有些心不在焉,自从他做完手术之后,总感觉自己活得很不真实,每天都像是在做梦一样,昏昏沉沉的,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方,就连时间感也变得越来越扭曲,常常恍惚走神,麻木迟钝。
医生说他这是轻中度解离,需要吃更多的药物来调节,可那时的他怀着身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只能苦苦地硬撑着,不知道熬过了多少个痛苦的夜晚,才终于得以解脱。
傅沉舟不知道温书玉此刻在想些什么,只下意识觉得他好像并不怎么开心,仍旧有些郁闷,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温书玉短暂了失了神,片刻后才垂下眼眸,揉了揉眉心,轻声问道:“盯着我做什么?”
“你不开心吗?”傅沉舟略有些担忧地看着温书玉,心里不由得多了几分焦虑。
“没有。”温书玉轻轻地摇了摇头,扯出了一抹淡笑:“可能是太累了。”
“是满愿太重了吗?”傅沉舟忙要伸手将崽子接过自己怀中:“我抱着她吧。”
“没事,不重,我刚醒没多久,还没缓过来。”温书玉拿起崽子的手,轻轻握在手中捏了捏,看样子很是喜欢这团白面小馒头。
傅沉舟悬着的心再一次放下,起身吻了吻温书玉的眉心。
“书玉,从今以后,我们就这样好好地在一起生活吧,好不好?”傅沉舟紧紧抓住了温书玉的手,眼里只剩下了无尽的恳求:“求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书玉,我不能没有你,满愿也不能离开你。”
温书玉被这一吻弄得有些措不及防,他眨巴着眼睛,反应稍有些迟钝,怔了半晌,只觉得自己每一个字单独拿出来都听得懂,可一旦连在一起却又什么也听不懂了。
“书玉,我爱你。”傅沉舟抓着温书玉的手抵在了自己额头,强撑着自己的情绪,然而语气里却还是稍稍透出了几分崩溃绝望:“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书玉,你绝对不能离开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我,我不会离开。”温书玉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目光呆滞地盯着被捏痛的指尖。
他已经理解不了自己究竟为何会感到心痛了,只是听到了这番话,仍旧会不由自主地落下眼泪。
“书玉,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也不会有人比我更爱你。”傅沉舟轻轻抹去了温书玉眼角的泪水,语气温柔而又宠溺道:“只要你答应会乖乖呆在我身边,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我知道,我答应过你不会走。”温书玉抽噎了一下,像是觉得有些丢脸,抬手匆匆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那你会一直这么乖,对吗?”
温书玉顿了一下,稍有些沉默,抬头静静地看着傅沉舟的脸。
半晌,他像是彻底破罐子破摔,也像是实在无能为力了,认命般点了点头:“会。”
“那……”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可能是困了,我有点儿累,不,就是困了,你抱她回去吧。”温书玉径直打断了傅沉舟的话,抬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双眼:“照顾好她。”
“好。”傅沉舟闭上了嘴,没再说什么,一伸手就将崽子捞了出来,谁曾想方才一直安安静静的小家伙刚被抱离了温书玉怀中就开始闹腾个不停,在傅沉舟怀里狠狠翻了几下之后,紧接着就扯开了嗓子放声大嚎。
温书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抬头无助地看向了傅沉舟,他身体不好,受不了吵闹,小崽子猛地这么折腾了一下,刺得他心脏突突狂跳,傅沉舟不信邪地将崽子放回了温书玉怀里,崽子瞬间就收起了大嗓门,眼睛一眨一眨的,伸手就要温书玉抱着她。
“满愿,你太过分了。”傅沉舟沉着脸,试图和刚出生十八天的小婴儿讲道理:“不准打扰爸爸休息。”
温书玉没好气地笑了一下,温声道:“我抱着她睡吧。”
“可你刚醒没多久,身体会受不了。”傅沉舟耐心劝道:“她晚上真的很爱闹腾。”
“没关系,让我再多看看她。”温书玉说得很坚决,仿佛今夜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女儿一样,傅沉舟拗不过他,也只能顺着他的心意,又去对面病房将婴儿床搬了过来。
半夜的时候,崽子又开始哭闹了,而温书玉也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原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傅沉舟睡眼惺忪,习惯性起身,抬手打开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见温书玉身体扭动了两下,像是被吵醒了,还顺手拍了拍温书玉的肩膀轻声安抚道:“有我在。”
“没事,反正我也睡不着。”温书玉坐起身,抬手指了指傅沉舟身旁的婴儿床:“把她抱过来吧。”
“她应该是饿了,我去冲奶粉。”傅沉舟抓着温书玉的手放回了被窝,又将被子紧紧裹在了温书玉身上:“你小心,别着凉。”
“不,不用冲奶粉了……”温书玉匆忙低下了头,小声嗫嚅道:“我可以……”
“可以什么?”傅沉舟没听清,俯下身附在了温书玉耳边,想听温书玉再说一遍,谁知温书玉瞬间羞红了脸,连耳尖都在发烫,伸手直接将傅沉舟推开了半米远。
“别过来……”温书玉尴尬到嗓音都在发抖,指尖也烫得要命,傅沉舟坐在原地疑惑了片刻,实在是想不通温书玉究竟怎么了,半晌,他不经意地扫到了温书玉身前,只见他睡衣胸口处氤氲开来了两处深色印记,瞬间便恍然大悟。
傅沉舟哭笑不得地将温书玉搂进怀中,低头吻了吻他凌乱的发丝,温声哄道:“下次这种事不用藏着掖着,难受了就早点告诉我。”
温书玉僵硬地点了点头,紧抿着嘴唇,羞赧到连头都不敢抬,只紧紧地攥着傅沉舟的衣角,目光可怜又无助,看得傅沉舟险些擦枪走火。
两人忙碌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将小崽子哄睡着,温书玉靠在傅沉舟身上,胳膊挡着胸口,痛得眼角绯红,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着实让傅沉舟心疼得紧,偏生温书玉脸皮薄,又不禁逗,傅沉舟还不敢说什么,只能将人抱在怀中哄了一遍又一遍,听得温书玉小脸通红,没一会儿就逃似的连滚带爬躲进了被窝。
傅沉舟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温书玉如此鲜活有趣的一面,掀开被子猛地贴上了温书玉的后背,温书玉身体一抖,下意识地就要往前逃,还没挪出一厘米,便被傅沉舟粗壮的胳膊径直挡住了去路,紧接着便发觉脖颈处一热,是傅沉舟的脑袋蹭了上来,还在腺体上轻轻咬了两下。
温书玉瞬间软了腰,扭头红着眼道:“不要。”
“我知道。”傅沉舟一手直接将人捞着腰抱进了自己怀中,顺带着俯下身啄了啄温书玉熟透的脸颊:“你在乱想什么?”
“没,没有……”温书玉此刻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的,赶紧用手背挡住了自己的脸,却被傅沉舟顺理成章地牵住了手。
第36章
1.
问:如果给自家两个孩子每人一种动物塑,书玉和傅总分别会是什么动物?
答:我觉得书玉比起小猫咪更像是小白兔,因为猫咪生气了会哈气,会抓主人,但是小兔子生气了只会自己躲在窝里小发雷霆,虽然偶尔也会咬人啦~(所以说傅总不要老是招惹老婆生气了好不好,你没有一巴掌是白挨的AvA)
傅总的话,其实还是比较像大灰狼啦,虽说有点忠犬大狗狗的属性,但还是难掩他腹黑无情冷酷的气质,如果这么一看的话,难道这是一个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os:好像有点太甜了)
2.
问:如果把两个人关进不相爱就出不去的房间会是怎样一种结果?
答:毋庸置疑,出不去的啦,而且在我的视角看来,假如带入了那个梗,一方兴高采烈地去开门,发现打不开,回头一看,结果爱人正冷冰冰地看着自己,那个冷冰冰的人一定会是书玉。
问:为什么?
答:两个人相比较起来,傅总还真不一定有书玉投入的感情多,我个人觉得他更多的是因为原生家庭陪伴的缺失导致严重缺爱,所以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替代品来慰藉自己的童年,但仿生人偶永远都不可能拥有作为人类的情感,也永远不会真正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爱,只能进行拙劣的模仿,不过他都愿意为了书玉去模仿着怎么爱人了,或许也是一种爱吗?
而书玉重情重义,就算再恨,也终归会在年复一年的消磨中日久生情,再加上孩子的缘故,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依赖,即使不是爱情,也有作为家人的亲情在里面,所以我觉得从这一方面来讲,书玉的感情舍弃掉了很多东西,是更加刻骨铭心的,而傅总的爱却更多的像是在为了弥补自己,不过这本文写到后面,连我自己也有点儿理不清感情线了,总觉得他们就像是真正拥有了生命一样,有了自己的思想,变得越发生动了,也许是因为我笔力有限吧,在此三鞠躬,以上仅代表我个人看法。
或许到了这时候,他们之间的情感已经不能叫做爱了,而是一种习惯,况且纠缠了这么久实在是太累,书玉是真心不想再计较这么多了。
感情真是一种复杂的东西啊,就像是用纸糊的房子,远远观望着很漂亮,只有近看才能发现其中的诡异之处,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和深究。
……
可恶,整天爱来爱去的,有人能来爱一下我,我榜单还差一万五没有写啊!
3.
问:所以傅总究竟爱书玉吗?
答:爱,但是方法不对,思想也不对,他就不是个正常人,不要用正常人的思维逻辑来看待他。
问:那书玉呢?
答:真不好说,可能有一点儿吧,绿豆那么大,还是沾了满愿的光。
4.
问:今天是七夕,傅总和书玉在做什么?
答:小两口当然是把孩子扔给朋友然后出门美美约会啦,总觉得傅总是那种脑回路很清奇的男人,或许有点儿直男?可能是直肠连大脑吧,总之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做什么都一根筋,偏执得很,约会估计也就是死套路,烛光晚餐+烟花秀,吃完饭回家后就xxoo。
问:书玉能答应和他出去约会吗?
答:不答应也没招啊。
5.
问:傅总和书玉谁更直?
答:傅总毫无悬念地胜出了,没有一丁点儿浪漫细胞的男人,(悄悄说,其实我们小温教授还是很喜欢仪式感的,结果偏偏遇见了这么个钢铁死直男)做事总是喜欢看结果,忽略一切过程。
6.
问:两个人之间谁更爱谁?
答:wow,好尴尬的问题,如同在问我白醋和红醋哪个更酸一样。
7.
问:所以傅总和书玉是纯恨小情侣?
答:不算吧,书玉应该都懒得搭理他,毕竟人和动物虽然可以和谐共处,但还是难以交流啊,喂,天天听狗叫难道就能听懂狗说话吗?书玉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根本理解不了傅总的脑回路,也没有办法沟通,说啥都和对牛弹琴一样,不如已读乱回好啦。
8.
问:两个人平常的交流方式是怎样的?
答:大概就是傅总噼里啪啦说一堆,然后书玉只会点点头,傅总问他回了什么,他老实巴交道:回了沉默。
问:那傅总不会生气吗?
答:不会,盯着书玉那张漂亮的脸蛋,傅总什么气都能消,只会被气笑,当然,要逃跑那就不太好说了,毕竟傅总就这一条底线。
9.
问:你标题明明写得清冷教授,书玉哪里清冷了?
答:我胡诌的嘛,编不出来书名了,熟悉我的读者们都知道我是起名废啦,一个人名传三代,书都封了新文里面名字还在,不过书玉某种程度上也确实算清冷系吧?只不过遇见傅总这样的,实在被逼得没办法了。
10.
问:如果要用两首歌来形容两个人,会用哪两首?
答:书玉的话,应该是《复刻回忆》,是一首纯音乐,当初就是听这首歌的时候才有感而发,于是就有了这本文,不过这本文最初没有打算在晋江写,大家应该可以看得出来,毕竟这么带派的设定,放在这里写,我也很憋屈啊!
傅总的话,让我想想,《CharmandRules》,最近在听的一首曲子,怪诞感很强烈,非常符合傅总的内心,在他心底里,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而他又从未拥有过,体验过,永远也不曾理解,或许站在满地的线团当中,他自己也是迷茫的吧。
11.
问:如果傅总死了,书玉会殉情吗?
答:这个可能性几乎为零啊,我觉得还是傅总跟着殉情的概率大一些。
12.
问:七夕节必须要问点儿独家节目了,傅总在床上属于哪种类型?
答:骚话连篇,不哄不停,花活一堆,事后才滑跪。
问:书玉能接受得了吗?
答:他能跑得掉吗?
问:囧。
13.
问:两个人平常是什么睡姿?
答:分季节啦,夏天的时候基本上会各睡各的,因为书玉会嫌热,睡到半夜就狠狠踹傅总几脚,把他踹到一边,冬天的时候就会在一起贴贴,书玉比较矮一些,小小的一个,当然会被傅总结结实实地搂抱在怀里啦。
14.
问:书玉比较喜欢哪种类型的男人?
答:他谁也不喜欢,如果没有这档子事的话,大概率会一辈子奉献给教育事业吧。
15.
问:傅总是妻管严吗?
答:不是,但是非常宠老婆。
问:那就是大男子主义?
答:有一丁点儿,但是没关系,书玉照打不误。
16.
问:如果在床上实在是受不了了,书玉会怎么做?
答:当然是好话说尽,姿态放软,各种商量,好声好气地求饶啦~
问:不管用怎么办?
答:他会破防,然后狠狠给傅总几个耳光,破口大骂。
问:这样的后果会很严重吧?
答:必然的啦,第二天从来没下过床。
16.
问:书玉每天在家不无聊吗?
答:有实验室和崽崽,还好,而且傅总基本属于居家办公,能全天陪着老婆,只不过老婆一见他就闹心。
问:什么时候把手机和电脑还给书玉?
答:大结局一定给。
17.
问:两个人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小癖好?
答:emmnm傅总嘛,那肯定就是,爱那个思……爱那个木……啦……也不多,就一点点,书玉完全没有,是性冷淡。
18.
问:发情期两人一般会怎么度过?
答:哇塞,这问题,不如不问呢,太显而易见了,不过这俩人发情期和平常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可能唯一的区别就是频率会有一丁点儿差异?
19.
问:两个人平常喜欢怎么称呼对方?
答:傅总会叫书玉,床上的时候可能会叫宝宝老婆之类的,什么?床下为什么不叫?当然是因为书玉会害羞肉麻狠狠抽他大嘴巴子,至于书玉嘛,好像一直都比较喜欢直呼大名。
20.
问:能不能写点儿读者想看的情节?
答:哦呦,很困难了。
21.
问:两个人最常用的姿势是?
答:面对面,可以看着对方的脸,也很喜欢压在墙上,跑都跑不掉。
22.
问:请用两个颜文字形容一下两人平时的状态。
答:
傅总是这样的:^_^
书玉是这样的:o_o
问:那床上呢?
答:
傅总:^_^
书玉:O_O→QAQ
问:傅总一直都是这个表情吗?
答:对,他就这个骚样,一直都这么骚。
23.
问:七夕节互相送礼物,两个人会送对方什么?
答:傅总应该会送红玫瑰,还有一些神秘小礼物,你想的没错,半夜十二点就能用得到了,书玉的话,可能会送你离开,千里之外~
问:真的什么也不给吗?
答:巴掌要不要?
问:囧。
24.
问:最后一个问题,两人的日常相处模式是怎样的?
答:可怜小白兔总被没良心的大灰狼骚扰,急红眼了反咬一口就会被对方心安理得叼进怀中吃干抹净。
问:那要是没急眼呢?
答:也要吃掉^^
第37章
傅沉舟笑得恶劣,另一只手自然也没闲着,揉了个心满意足,直到温书玉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才肯松开。
温书玉本来就容易脸红,再加上傅沉舟还总爱说些荤话,手也不太老实,被这么一番折腾,更是身子软得厉害,窝在傅沉舟怀中怎么也不肯出来,但总归是顾及着温书玉的身体,情到深处两人也只是浅尝辄止,更让人难受得紧。
略有些夸张的身高差和体型差让温书玉像一个玩偶一样,被傅沉舟牢牢地禁锢在了怀里,根本无处可逃,温书玉抬手挡住了自己的脸,不想让傅沉舟看笑话,可傅沉舟偏要看,还非看不可,逼得温书玉差点儿哭出了声,这才让他有所收敛。
“好了,不逗你了,睡觉吧。”傅沉舟轻笑着吻了吻温书玉的发丝,餍足地将人搂在了怀中。
温书玉皱着眉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赌气似的转过了身子,用手挡在了胸前,却并未阻止傅沉舟将他抱在怀中,身体紧紧地与他的后背相贴。
感受着身后那人火热的身体和强烈的占有欲,温书玉眉间不由得染上了几分愁绪,偏偏什么话也不敢说,只能硬生生地忍受着,整整一夜,着实令他有些难眠。
临近天亮的时候,温书玉仍旧清醒地睁着眼,静静地盯着远处的婴儿床,半晌,他回头,见傅沉舟睡得有些沉,心下稍稍放松了些许,于是便轻手轻脚地从傅沉舟怀中爬出了被窝,下床进了淋浴间,连鞋都没有穿。
一片昏暗之中,温书玉低头看着自己锁骨上交错叠加的红痕,目光里闪过一丝厌恶,转瞬间便化成了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只略有些担忧地捏紧了洗手台的一角,心里也颇有些惴惴不安。
脑海里的各种想法交织错杂,理不清也斩不断,在原地站了约莫十几分钟后,温书玉才终于有所行动,小心翼翼地将淋浴间的门拉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透过缝隙仔细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此时天已经渐渐亮起来了,视野也变得更清晰了几分,他趴在缝隙上观望了半天,确认外面没有任何异常之后,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放心拉开了门,没曾想还没迈出去一步,就陡然间听见了傅沉舟低沉的声音。
“你要去哪儿?”
闻言,温书玉瞬间头皮发麻,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傅沉舟迈着步子,从淋浴间墙壁的另一面幽幽地晃到温书玉身前,俯身抬手勾起了温书玉的脸,目光里没有任何情绪。
更让温书玉心底发怵。
判断不出来傅沉舟为何会醒来,现在脑子里究竟是什么想法,温书玉只能扶着一旁的洗手台,强撑镇定地回答道:“我上厕所。”
“真的?”傅沉舟越靠越近,几乎要将整张脸都贴在了温书玉面前,温书玉不禁又向后退了两步,还没靠到门就被傅沉舟径直打横抱起。
温书玉咽了咽口水,强装着云淡风轻道:“真的。”
“为什么不穿鞋?”傅沉舟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了几分,抱着温书玉出了淋浴间之后,却也只是将人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床上,单膝跪在地上拉住了温书玉的手。
温书玉一时间脑海里有些混乱,随口回道:“我忘记了。”
“连这种事都会忘记?书玉,你有心事瞒着我。”
“没有,我只是记性不太好。”温书玉抽出了自己的手,假装揉了揉眼睛,轻声道:“傅沉舟,我困了。”
“真的?”
“真的,我有点儿累。”
“书玉,你在撒谎。”
傅沉舟轻笑,起身双手撑在了温书玉身体两侧,温书玉一惊,被迫向后挪了两下,还没来得及转身逃开,就被傅沉舟紧紧地捏住了手腕猛地拽到了自己身前。
“你有轻微洁癖,就算记性再差,也不可能没穿鞋就下地。”傅沉舟摩挲着温书玉的手腕,像是在把玩着一块上好的温玉:“你骗我,你还是想逃走。”
“我没有。”温书玉微微颤抖着身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我答应过你,绝对不会离开。”
“那你为什么要食言?”傅沉舟笑眼看着温书玉的脸,手上的力度更狠,像是要活生生地折断他的手腕。
温书玉吃痛,眼泪顿时大颗落下,双眸极其委屈地看着傅沉舟,几乎是心都要碎掉了,却也一句话都不敢为自己辩解。
傅沉舟见状,瞬间回过神来松开了温书玉的手腕,他叹了口气,像是在懊悔自己方才的过火,抬手温柔地抹去了温书玉脸上的泪水,神情却仍旧难掩失望,望着温书玉那张可怜而又无助的脸,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到最后,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些什么。
各种情绪氤氲在心头,着实让傅沉舟生气恼怒,可温书玉哭得太过伤心,令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觉得一时间整个人都极其无力,也无心再辩驳是非对错。
破晓时分,天光大白,温书玉难过地躺在床上,泪水不断涌出,却连放声大哭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自己悄悄地抹着眼泪。
傅沉舟听了半天啜泣声,最终还是忍着火气,无奈地将温书玉抱在怀里,身上的睡衣都已经被对方的眼泪打湿了一大片,可他舍不得责备,却也说不出宽慰的话,只能一下又一下轻轻替温书玉拍着背,自己也心乱如麻。
到底还是傅沉舟先低头,主动道歉了。
“对不起,书玉,今天的事是我不好。”傅沉舟轻揉着温书玉被捏红的手腕,眼里满是心疼:“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冲动了。”
温书玉红着眼睛,深深地将头埋进了被子中。
“可你曾经答应过我,绝对不会离开我,是你先违背诺言了。”
傅沉舟稍有期待地看着温书玉,期待他能够说些什么,哪怕是辱骂的话语也好,可温书玉只是将头埋得更深,始终不肯和他对视,居然连一句辩解的话都没有。
那一刻,他心里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小丑,到头来终究还是从未得到过温书玉的一丁点儿垂怜,所有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也理所应当得到了这样的结果,简直就是在……自作自受。
一股浓浓的挫败感涌上心头,让傅沉舟甚至都没有勇气再继续说下去。
答案已经很显而易见了,不会的,永远都不会,绝对不会选择留下,就算再问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温书玉的回答也只有沉默。
傅沉舟忽然释怀地想,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这段感情的开始本就是不光彩的,是他用尽了肮脏的手段,才强行将人留在了自己身边,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温书玉的不忠?
说到底,真正负尽信任的人是他,无情无义的人是他,冷血至极自私自利的人也是他,从始至终,他所渴求的,只不过是能够得到某个人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爱,可他错了,一直都是错的,有些缘是命中注定的,既然从一开始就不曾得到过,无论如何强求,也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梦一场,打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把无辜的人扯进来,不该为自己的卑劣找借口,也不该纠缠至此才终于醒悟……
可是一切都太迟了。
他想,没有人生来就应该为他的愚钝而付出惨痛的代价,可是一切都太迟了,而他又丝毫没有半分悔意。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自己做的事究竟有多么不堪,可他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再回头就真的太傻了。
木已成舟,一切都已经成为了定局,就算温书玉再不情愿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今生今世,他们注定要绑在一起,永远也不可能再分开,直到生老病死,直到万物归于尘土,直到从此尘世间再也没有了他们的任何踪影,所有的情与恨,才能够彻底得终。
就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吧。
傅沉舟心里默默地想,就这样一直纠缠下去,就算纠缠至死他也能接受,这是他唯一能够在温书玉生命中留下痕迹的办法,如果某天温书玉连和他纠缠的力气都没有了,到那时候,他才是真正的失去了一切,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他什么都不怕,他只怕温书玉什么都不在乎。
在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不是执着的人,而是无依无靠也无所寄托的人,因为失去了一切,彻底没了念想,所以再无半点生气,只将一切都置身之外,无论如何都再难激起他心中半分涟漪。
如今的温书玉,大抵就是这样的心境,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真正意义上将他禁锢,傅沉舟为了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几乎是软硬兼施,用尽一切手段,可终究也只得到了对方的身体,仅此而已。
至于他的心,就像是飘渺的云烟,混杂在雾气当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永远也看不透究竟哪句才是真情,哪句才是假意。
一如傅沉舟自己的心。
第38章
所有的腌臜与不堪全部都留在了天亮之前,彻底天亮之后,温书玉收起了泪水,起身将摇篮里的婴儿抱进自己怀中,而傅沉舟也不再去追问,只默不作声地将一切都压在了心底,依旧以贴心爱人的身份陪伴在温书玉身侧。
两人心照不宣地闭上了嘴,谁也不再提起那些不光彩的事,只是温书玉仍旧会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实在是太难堪了,也太痛苦,这些事就连讲出来都会让他觉得无比恶心,简直如鲠在喉。
听说温书玉醒过来了,隔壁病房的几人急忙带着礼物来到这边,一进门便径直将傅沉舟拽起推到了一旁带孩子。
景乾照旧捏起温书玉的手腕,仔仔细细地给温书玉把了脉,刚把完就叹了口气,脸色颇有几分难看。
傅沉舟在一旁看得有些担心,一边抱着孩子,一边凑上了前:“他怎么样了?”
景乾沉声道:“还是老样子,心事太重,血气俱损。”
傅沉舟深吸了一口气,忧心忡忡道:“要怎么治?能不吃药吗?他怕苦。”
“你少在他跟前晃悠,他就能好很多。”景乾将温书玉的袖口拉上去了一截,指着显眼的红色指印道:“是你捏的吧?下手这么重,你特么的究竟懂不懂怜香惜玉?”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傅沉舟噎了一下,瞬间头大了起来。
一旁的洛声看见痕迹,瞬间便怒从心起,指着傅沉舟的脸压低声音骂道:“你还是不是人?温教授刚醒没多久,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傅沉舟顿时石化在原地,稍有些求助地看向温书玉,可温书玉只是不咸不淡地看了回去,连半句辩解的意思都没有,着实让傅沉舟有些尴尬。
“我说你这人,就算再……也不能挑这个时候啊,温教授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身体都没恢复好,你这样做跟禽兽有什么区别?”颜予蘅放下了手中的礼品袋,踱步到床前,大有护在温书玉面前一步也不挪的架势,就连平日里最风流无度下三滥的颜予君也不禁跟着吐槽道:“就是,你这也太荒.淫无度了,要我说,你根本就不配和温教授在一起。”
“你们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傅沉舟只手捏着眉心,刚想开口解释几句,就看见了温书玉红透的脸,又忽然觉得这种事要是当众说出来,按温书玉那个脸皮薄的性子,一定会非常生气,万一再也不理他了怎么办?
但眼下被误会成这样,不解释肯定也不行。
一时间,傅沉舟怔在原地,难得开始转动他那金贵的生锈大脑,结果到头来想了半天,居然什么借口都没有想到。
沉默的气氛是被颜予君率先打破的,他径直跨过了景乾和颜予蘅,坐在床边拉起了温书玉的手,佯装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拍着床哭道:“我们温教授怎么就这么可怜啊,他们都欺负你是个孤儿,没有爸爸妈妈,遇到了这种事,居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颜予君,你胡说什么?!”傅沉舟瞬间着急了起来,忙地看向了温书玉,只见温书玉缓缓垂下了双眸,幽怨地盯着自己的手,没一会儿泪珠就啪嗒啪嗒地大颗掉落在了身上。
傅沉舟一瞬间想死的心都有了,咬牙切齿地看着不停拱火的颜予君,恨不得一脚直接将他从楼上踹下去。
然而颜予君本身就爱看乐子,再加上曾经还对温书玉有过那么一丝惦记,此刻更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扯开了嗓子就哭喊道:“我哪有胡说?可怜啊,实在是太可怜了,连说句实话都不让了,我们温教授就是因为你这个王八蛋,才被迫放弃了自己打拼了半辈子的事业,如今辛辛苦苦给你生下了孩子,半条命都差点儿没了,结果你这个傻缺还这么对待他,你让我们温教授以后可怎么活啊!”
“行了,颜予君,你是要唯恐天下不乱吗?”景乾抬手捂住了颜予君的嘴,眉头紧皱道:“他怀里还抱着孩子,你这样大吵大闹的,像什么样子?”
“就是,即便是傅沉舟不要脸,可温教授还要,你这样说话,实在是太伤温教授的心了。”颜予蘅担忧地看着一旁靠在床头不停抹眼泪的温书玉,不禁更加难受得紧。
这么些日子以来,温书玉和傅沉舟的爱恨纠葛他也算是目睹了全程,打心底里替温书玉感到惋惜,本来应该光明璀璨前途无量的人生,一朝被毁于一旦,沦落至此,却生不得安宁,死不得安息,他实在是想象不到,和傅沉舟这样一个偏执的疯子待在一起,温书玉的每一个日夜究竟是怎么熬过去的。
洛声心疼地拿起桌上的柔纸巾,轻轻地擦拭着温书玉脸上的泪水,温书玉窘迫地推开了洛声的手,匆忙用袖子将眼泪擦干,摇着头低声怯懦道:“我没事。”
“什么没事!他究竟是怎么对你的,你都这样了居然还要忍着他?!”洛声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扭头抬手一指便开始对着傅沉舟破口怒骂,话语之难听,让一旁三个alpha都不禁瞪圆了眼睛,这样不堪入耳的话,别说其他人,就连颜予君都是头一次听到,吓得傅沉舟瞬间将女儿的双耳捂住,硬着头皮坐在沙发上听洛声骂他骂了将近二十分钟。
骂到最后,温书玉被震惊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一味无助地捏着洛声的衣摆,企图让他能够冷静下来,可洛声本就压着滔天的怒火,越骂越慷慨激昂,恨不得戳着傅沉舟的脊梁骨骂,几人也都不敢招惹正在气头上的洛声,只能齐齐地捂着嘴不说话,直到洛声骂够了,将傅沉舟彻底骂了个狗血淋头才终于肯罢休。
傅沉舟麻木地坐在沙发上,只觉得这二十分钟怎么会过得如此漫长,也震惊于洛声的嘴居然能像机关枪一样,一口气骂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一句重复的话都没有。
此刻的他是真心想跪在地上给温书玉赎罪,然而还没等他付诸于行动,怀中的女儿便毫无半点预兆地扯开了嗓子,嗷地一下开始放声大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傅沉舟迫不得已地起身将女儿递给洛声,自己转身急忙去冲奶粉,如同火上的蚂蚁般手忙脚乱,然而几人此刻却谁也顾不得他,都纷纷将目光定格在了小崽子的身上,十八般武艺轮番上阵,结果不仅没把崽子哄好,反而让崽子哭得更加厉害。
温书玉有精神衰弱,听不得半点吵闹,靠在床头上头痛得厉害,傅沉舟冲完奶粉,一转身便看见温书玉揉着太阳穴,脸色明显苍白了几分,于是便赶紧上前将女儿接过抱在了怀中,走到窗边不停地安抚着,拍了好半天背,小崽子才终于消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躺在傅沉舟怀中喝起了奶。
景乾望着傅沉舟专心鸡娃的背影,简直和商场上那个心狠手辣歹毒阴险的傅总判若两人,不禁叹声感慨道:“这会儿总算是有点儿人样了,顺眼了不少。”
颜予蘅认可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握着洛声冰冷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衣兜:“他也就这一个优点值得夸赞了。”
“值得夸个屁啊,就这也叫优点?”颜予君怒翻了个白眼,冷冰冰道:“会带孩子的alpha就是好alpha了?开玩笑,全天下的omega都会带孩子,还能把孩子带得非常好,他们也不是生下来就会的,你怎么不夸夸他们?”
洛声闻言跟着嗤笑道:“就是,omega整日辛辛苦苦抚养孩子,这么多年也没见你们夸奖过一句。”
颜予蘅瞬间哑口无言,转头看向了景乾,景乾一耸肩,云淡风轻道:“不好意思,我忽然觉得你弟弟和你老婆说的太有道理了,我完全无法反驳。”
“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颜予蘅果断认清了是非,光速加入颜予君阵营,他再度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傅沉舟,不知为何,明明刚才看着还挺顺眼的,此刻再一看,却越看越让他觉得闹心。
傅沉舟这会儿根本没功夫顾及到身后几道炽热的目光,只专心给女儿喂着奶,见女儿差不多喝饱了,又赶紧抱着她到处转悠拍嗝。
忙活了半天,小家伙可算是心满意足了,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傅沉舟,悠哉悠哉地闭上了眼睛,乐呵呵地去找周公下棋,傅沉舟见女儿趴在自己肩头睡熟了,又抱着晃悠了好一会儿,才将女儿轻轻地放回了婴儿床,蹑手蹑脚地后退了几步。
小家伙一旦睡着了就不能被吵醒,否则就会哭闹得特别厉害,在场众人都深有体会,于是便相约着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病房,只留下了傅沉舟和温书玉在房间内照看着孩子。
送走几人之后,傅沉舟当即就松了一口气,连忙小心翼翼地将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温书玉靠在床头,目睹着傅沉舟所做的一切,心底稍有几分触动,可转瞬间便被傅沉舟的膝盖彻底跪碎了,再也没有了半分感触。
第39章
傅沉舟跪得太突然,也太干净利索,快到温书玉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直挺挺地跪在了自己身前。
温书玉皱着眉头,起身爬到床沿,伸手捏住了傅沉舟的衣领,想让他快点儿站起来,然而傅沉舟铁了心要跪在这里,任凭温书玉怎么说也都不过是白费口舌,实在是令他无奈至极。
眼见傅沉舟大有要跪到地老天荒的架势,温书玉气得手都在发抖,咬牙恨道:“你这是在逼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为什么要跪在这儿?”温书玉才止住的眼泪差点儿又落了下来,他捂着胸口,实在是被气恨了,却还是尽量忍着情绪压低了嗓音,生怕自己会太过激动而将孩子吵醒。
“你觉得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你跪在这里,我失去的一切难道就能回来吗?明明我已经不想再计较这些了,为什么你要这样,一次又一次地逼着我发火?”
“你真的误会我了。”傅沉舟忙为自己辩解道:“我只是想让你消消气。”
“可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感到惶恐。”温书玉径直拍开了傅沉舟想拽着他的手,十指抓紧着床单道:“你只要跪在这里,我就会觉得心慌,因为我不知道你未来某天会不会因为这一跪而再次迁怒我,我也不知道你这一跪,我又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书玉……”
“傅沉舟,算我求你了,我真心地恳求你,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和你比起来,我甚至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我真心求求你放过我好不好?”温书玉眼尾通红,身体也在止不住地剧烈发抖:“我不逃了,真的,我再也不逃了,对不起,全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离开你身边,更不该食言背叛你,我好累,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一定照做。”
“书玉,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傅沉舟慌忙起身,忐忑不安地站在了原地,一时间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下意识地去拉温书玉的衣摆。
温书玉闪身向后一躲,绝望地摇了摇头,一时间,苍白的脸上只剩下了无力的苦笑,几乎再无半分血色。
他仰头,不想让眼泪滑落,只在心里难过地想,没用的,根本没用,他知道一切都是谎言,只不过是用来麻痹他的一时之语,等到今天这件事过后,傅沉舟依旧会我行我素,该做的事也依旧照做不误,因为他永远都只会避重就轻。
讲来讲去,讲了这么多,究竟有什么用呢?
反反复复揭开自己的伤疤给别人看,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的脸面丢在地上让别人踩,这么多个痛苦而又漫长的夜晚他都已经熬过来了,究竟还有什么好怕的,反正他什么都没有了,从身到心,所有该被拿走的全都被拿走了,留在原地的只是一副空洞干枯的躯壳。
温书玉无力地倒回床上,只觉得自己怎么能累成这样?累到连呼吸都是一种艰难的任务,累到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悲痛地哀嚎,他怔怔地盯着天花板,忽然发现耳边的电流声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几乎要将他的脑袋彻底贯穿。
所有的记忆都像是被丢进了一个巨大的水缸之中,不知道搅了多少遍后再捞出来,湿答答地黏在了他的脑海里,让他每次回忆的时候都会觉得又重又湿,就连喘息都困难得要命,恨不得能够彻底失去一切记忆,也好过现在这样怀抱着一堆腐尸烂肉般的追念,折磨得他惶惶不可终日。
傅沉舟真心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惹恼温书玉,他本意真真切切并非如此,只是他这辈子谁也没爱过,唯独爱过温书玉一个,根本没有任何经验来应对这种场面,斟酌半天,刚打算要开口,可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已经被温书玉狠狠地瞪了一眼。
“不准吵醒她。”
温书玉艰难起身靠在了床头,不知为何一瞬间便从方才痛苦的情绪当中完全抽离了出来,脑海里只剩下了死水一般的平静。
傅沉舟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扭头凑近看了一眼女儿,在确认小家伙没有任何要醒的征兆之后,才终于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如履薄冰地凑到了温书玉面前。
“你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傅沉舟轻轻握住了温书玉冰凉的手,心疼地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你打我吧,全都是我的错,我真的不知道这样做会惹你生气,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了,我发誓。”
“你发了那么多誓,究竟哪一个真的做到了?”温书玉眼神微变,无语地看着傅沉舟这一副恶心人的样子,恨不得抬手就是两巴掌,只可惜他现在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任何风吹雨打都能将他轻易催折。
“书玉,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改,我真的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再相信我一次,最后一次,好不好?我下次要是再惹你生气,你就打我,骂我,我保证绝对不会有半句怨言!”
“傅沉舟,如果打你就能解决一切问题的话,你早就死了。”温书玉用力甩开了傅沉舟的手,眸光里满是讥讽:“而且,同样的话说太多次就没有意义了,如果你真的这么爱重复这些话,不妨直接录下来吧,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就直接放录音,也省得你苦口婆心地说个不停,生怕我会忽然清醒过来忤逆你。”
傅沉舟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书玉,你误会我了。”
温书玉一冷笑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傅沉舟不敢再抓温书玉的身体,只能紧紧捏住自己的衣摆,他思量半天,却始终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精确地表达自己内心的想法,生怕有任何一个字说错了,温书玉就会当场翻脸。
然而这副模样落在温书玉眼中,活脱脱的就是默认,是哑口无言,于是他也真的翻脸了,只一瞬间便狠狠地给了傅沉舟一巴掌,速度快到傅沉舟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已经多出了一个鲜红的印记。
傅沉舟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本以为温书玉睡了这么些天,情绪应该会稳定一点,没曾想居然还是这么飘忽不定,说变脸就变脸。
先前主治医生很严肃地警告过他,眼下温书玉的抑郁已经被重新诊断为了双相情感障碍,这种病最大的特点就是会让患者的抑郁状态和躁狂状态不定期来回切换,有时候甚至还会混合发作,极度折磨病人和家属,并且完全没有治愈的可能,只能尽最大的努力去降低风险。
傅沉舟起先还并未意识到这个病究竟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直到某天温书玉的两种状态真的混合发作时,他才终于明白了这种病的自杀死亡率为什么会排在精神疾病自杀死亡率的第一。
如果说郁期时候的温书玉是一片乌云,那躁期时候的温书玉就是一颗核弹,一碰就炸,方圆百里,寸草不生,无一人能够幸免。
郁期会使病人郁郁寡欢,失去所有精力,痛苦到无以复加,自杀的念头反复盘旋在心里,而躁期却会使病人精力充沛,思维跳脱,行动力极强,温书玉负责编写的教辅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在躁期进行实验的,并且完成的非常优秀,堪称天衣无缝,傅沉舟本以为这是件好事,没曾想某天温书玉躁郁期同时发作,郁期的绝望,再加上躁期的超强行动力,让他直接狠狠地割了自己一刀,险些割断了动脉血管。
冲动意识极强,再加上彻底心灰意冷,这一刀下去,直接毁掉了温书玉的左手。
眼看着再不进行干预,温书玉就真的要彻底疯掉了,傅沉舟果断再次带着温书玉去医院进行手术,没曾想这一治,不仅没能让温书玉康复,反而令他的记忆功能严重受损,几乎差点儿木僵。
治疗到现在,该吃的药全都吃了,该尝试的治疗手段也都已经尝试过了,傅沉舟知道温书玉的心病在哪儿,可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就算真的把温书玉放走了,温书玉一个病人又能往哪儿走?
然而傅沉舟显然还是小看了温书玉的执念,眼见傅沉舟一言不发,温书玉心里不禁更加暴怒,抓起身旁的枕头便径直砸在了傅沉舟脸上,砸完还觉得不够解气,直接起身下了床,抬手将墙上的电视狠狠掀翻在地。
巨大的响动径直让将摇篮里熟睡的满愿惊醒,小家伙躺在婴儿床上怔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便瞬间扯开了嗓子嚎啕大哭。
不哭还不要紧,这一哭,更加让温书玉心烦意乱,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走向了摇篮,眼里只剩下满腔怒火,傅沉舟意识到不对,急忙起身将女儿抱起快速地出了门,把孩子交给隔壁病房的几人之后,他第一时间按下呼叫铃,忙又再次进入了病房,试图强行将温书玉压制在了自己身下。
得到消息的一分钟内,主治医生带着镇定剂和几个护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病房门口,然而还是来晚了一步,进入现场之后,众人只见房间内一片狼藉,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都被砸了个粉碎。
第40章
温书玉虽然一只手没了力气,却仍旧能够单手掀翻不少重物,小护士环顾一圈,只见房间里绝大部分物品都已经化成了满地碎片,不禁心生几分戒备,警惕地看着还在不停挣扎的温书玉。
主治医生片刻不敢耽搁,忙上前给温书玉打了一针镇定剂,片刻之后,温书玉身子一软,两眼一黑,径直倒在了傅沉舟身下,终于停止了激烈的挣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洛声一脸震惊地站在门口处,颇有些不可置信,明明十几分钟前他们离开的时候,温书玉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副疯癫的模样?
傅沉舟立即起身将温书玉心疼地抱在怀里,愁容满面道:“说来话长,不是一两句就能解释完的,这几天劳烦你们帮我带好满愿,过段时间我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怎么又闹成这样了?我说你能不能懂点儿事,少惹温教授。”颜予君趴在门框上,大有要搅得傅家天翻地覆的架势,结果还没来得及继续开口,就被景乾瞬间捂住了嘴,直接卡着脖子拖回了隔壁病房。
傅沉舟满目怜惜地看着床上昏倒过去的温书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人攥住了一样,痛得他无以复加,恨不得能够自己躺在那里替温书玉承受这般灭顶的痛苦。
众人围在床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检查工作,然而无论再查多少遍,温书玉的病依旧不会好,只会一味地变得更糟,几乎让在场所有人都有些心灰意冷。
主治医生了解了半天情况,最终还是强打着精神拍了拍傅沉舟的肩膀,沉声安慰道:“不必太过担心,这类疾病本身就异常顽固,需要长期服用药物,先前患者因为怀孕的原因强制断药,势必会导致撤药反应出现,病情恶化得更加严重,不过听你的这些描述能看出来他自主意识还是很强的,及时开始继续服用药物,很大程度上能够帮助他稳定状态。”
傅沉舟心乱如麻,连回应的精力都没有,只是摆了摆手便让医生去开药,眼见温书玉人都昏过去了,眉头还紧皱着,傅沉舟叹了口气,实在是想不到等温书玉醒过来之后他究竟要怎么去向温书玉解释这一切。
可再怎么纠结,烂摊子终归是他自己弄出来的,也理所应当自己收拾。
傅沉舟坐在床沿短暂地消沉了一会儿,片刻之后便重新整理好心情,飞速签完赔偿单,起身带着温书玉转向了另一个医疗设备更加完善的新病房。
细心安顿完温书玉后,已经是临近下午,这一整天,他滴水未进,此刻却完全顾不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杂事,趁着温书玉还没醒,匆忙又赶紧回旧病房看了几眼女儿是否安好。
好在满愿比起其他的新生儿要让人放心很多,即便是父亲们不在身边,也能很好地适应环境,只是半夜依旧会哭闹得厉害,着实令人头疼得紧。
晚上七点多,温书玉渐渐苏醒,睁眼第一件事便是匆忙起身,将整个病房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傅沉舟见状,径直丢下了手中的工作,起身将人抱在怀中,却被温书玉径直推开,脸上还险些又狠狠挨了一掌。
“我的孩子,满愿,满愿她在哪里?”温书玉神色慌张地掀开了被子,起身就要下床离开,低下头却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牢牢束缚在了床上,完全动弹不得。
“满愿她很好,你别担心。”傅沉舟不敢再靠近激怒温书玉,只能站在离温书玉一米开外的地方小心翼翼地轻哄着。
然而温书玉此刻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掌心,不断地重复着道:“我的满愿,满愿她在哪儿?谁带走了她?你们是不是又把她杀掉了?你为什么那样看着我?为什么?你们是不是真的把满愿杀掉了?告诉我,告诉我啊!满愿究竟在哪儿?!!”
傅沉舟不能和温书玉正面起冲突,但也必须安抚好温书玉的情绪,一时间病急乱投医,径直拿起一旁沙发上的抱枕送到了温书玉手上,温书玉目光紧随着那个圆柱形的抱枕,眼里稍有几分疑惑,片刻后便诡异地冷静了下来,将抱枕安安静静地抱在了怀中,如同抚摸婴儿般轻柔地捋了捋抱枕顶部。
“满愿,是满愿,就是她,她脖子右侧有一颗很小的红痣,我不会认错。”温书玉此时幻觉十分严重,已经完全将抱枕错认成了自己辛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他紧抓着枕头不放,嘴里喃喃自语道:“我只剩她了,我只有她一个,她是我的孩子,谁也别想伤害她,谁都不能把她抢走,谁都别想……”
傅沉舟见状,沉沉地叹了口气,目光略有些无助地抬头看向了角落里隐蔽的监控。
片刻后,微型耳机里传来了一道沉稳的声音:“他现在意识不清,但目前状态稳定,尽量哄着他让他把药吃下去。”
傅沉舟了然,目光又重新回到温书玉身上,这一次,他极为谨慎地向前靠近了一小步,没曾想温书玉瞬间便抬头警惕地看向了他。
“你想对满愿做什么?”
“不做什么。”傅沉舟随手拿起了桌上早已温好水的杯子,淡声道:“书玉,你刚生完孩子没多久,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医生说你要补充一些维生素。”
“是医生说的?”
“嗯,你看,这是医生开的药单,今天早上刚换了药。”傅沉舟将早已准备好的假药单递给温书玉,不禁微微有些手心发汗。
虽然温书玉精神状态堪忧,可不代表他智商水平也跟着一起降低了,万一让温书玉看出来点儿什么端倪,傅沉舟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往下骗。
温书玉半信半疑地接过了傅沉舟手里的假药单和三颗药片,拿在手中认认真真地观察了许久,久到傅沉舟一颗心都已经快要蹦出嗓子眼了,整个人也都紧绷成了一根弦,温书玉眼里才终于露出了赞同的目光,仰起头,直接将药片吞咽下肚。
监控外,所有人都瞬间松了一口气,傅沉舟亦是如此,眼见温书玉居然这么顺利地就将药吃完了,医生紧接着便指挥道:“试着和他聊天,让他放松下来,药效发挥作用还需要等待一定的时间。”
傅沉舟登时便皱紧了眉头,颇有些无奈地捏紧了拳。
真的没有搞错吗?他?和温书玉聊天?让温书玉放松?
平日里就这样静坐着,温书玉都恨不得将他抽成陀螺,碎尸万段,更别提现在温书玉意识不清,万一把他认成了什么别的东西,不,光是把他当成他,就已经足以让温书玉杀心四起了。
“算了,少说少错,你自由发挥,尽量让他能够维持住情绪。”耳机里,医生眼看着傅沉舟都快要被愁死了,只一瞬间便改变了策略,傅沉舟尴尬地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生怕自己有任何一个字说错,都会惹得温书玉勃然大怒。
然而众人的担心显然都有些多余,温书玉吃完药后就将枕头紧紧抱在了自己怀中,谁也不想理会,傅沉舟见状,不仅没感到放松,反而变得更加紧张了几分,神情严肃地看着温书玉,将拳头捏得越发更紧了。
温书玉的精神状态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不太对劲了,大抵是从他第二次怀孕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有些冷静的疯癫,话之所以如此说,倒不是傅沉舟要企图掩盖什么难堪的丑事,只是温书玉的状态让傅沉舟头痛无比,实在是找不到第二个如此贴切的形容词用来形容温书玉的病情了。
起先,温书玉还勉强拥有正常人的情绪,常常会给傅沉舟摆各种脸色,亦或是直接不予理会,只有偶尔心情好的时候,才会稍微给傅沉舟一丝丝的笑脸。
到后来,温书玉的情绪越发失控,有一段时间甚至一味沉浸在自己的悲痛当中,日日夜夜以泪洗面,哭得不能自己,几乎怎么哄都无济于事。
再后来,不知道为何,温书玉变得越来越自暴自弃,越来越破罐子破摔,对任何事都变得无感,完全不在意,也不愿意放在心上,整个人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什么都不在乎。
如果病情只是发展到了这一步,尚且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自从医院那次大吵过一架之后,温书玉彻底变得极端,性情也随之大变,时常精神错乱,脑海里完全记不得自己做过些什么,也分不清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常常会杜撰出许多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当天吵完架,傅沉舟的确被气狠了,于是一回到家便将温书玉绑住双手双脚扔进了笼中,直到晚上才将人放了出来。
傅沉舟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的事,都不禁感到无比后悔,如果他当初能够再冷静一些,也许事情就不会糟糕到这个程度,可那时的他们都卸下了伪装,恨不得将自己最恶劣的一面彻底展现在对方面前,狠狠地将彼此的心撕成碎片,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