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姒珩

    宫里的太监领了几对乐师进了紫宸宫,几个人都是行色匆匆,仔细看来这些乐师还都有些紧张。徐安正好看到了便问道:“你们领着伶人进去作甚?”


    他是宫内的总管,这几个略微年轻的太监自然不敢怠慢,于是止住脚步弓着腰说道:“公子今日来了兴致想听曲儿,奴才这才去乐府找了些来。”


    徐安皱了皱眉头,扫视了一圈,确实都是些乐师伶人,也就没说什么:“那快去吧,千万要侍候好公子。”


    江识楚最近总是找些伶人乐师去解闷,王上也吩咐随他乐意,只是徐安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前两日侍候王上,那时宁望正和江识楚一起在殿内听着乐师的演奏……这么多天了,江识楚没有听腻吗?


    但是他也没有多想,毕竟这么一个人困在宫内总要有些事来解解乏,兴许是对魏国的曲子感兴趣呢?


    *


    江识楚喜欢伶人一个一个的进去演奏,原本有些滥竽充数、学艺不精的都吓得装起了病。


    倒也不是他们有多怕江识楚只是宁望偶尔也在,那日他命人用人骨做成的琵琶还摆在乐坊中,看着渗人。


    又是一个乐师出了宫殿,他捧着琴的手有些颤抖,他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我弹错了几个调他都知道!”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身边人吓得不轻,他也是听闻了江识楚的传闻的,什么杀人不眨眼,喜欢喝人血的……民间传闻越传越离谱。


    不知道怎么的,上次的宫宴过后,民间即使还是痛恨江识楚,但是却出奇一致觉得二人十分的般配,不过就连桥边的钓鱼叟都觉得二人是露水的情缘,只等着宁望没了兴致才能处决江识楚已解血海深仇。


    没有人相信一个帝王的爱能够长久。男人们认为宁望是一时色谜心窍,女人们则认为是江识楚手段了得。


    但是男人又不能生出个孩子来,对他们魏国危害有限,也没有人认为他们的感情能长久。


    “倒是没怎么……”那乐师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他细节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那人伏在榻上指出他弹错音节时,那声音如幽咽泉吟……


    “那你怎么怕成这样?”


    同伴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意识,那人猛地回过神来,“我……哎,你去就知道了,反正……感觉和给王上演奏差不多,就是单独一个人而已,弹错也不会怎么样……”


    说话间又有一个伶人进去了。


    “诶,那个不是新来的?”


    “那个啊,上赶着爬床没成功的燕国公子罢了。”乐师的表情有些鄙夷,似乎在看一个脏东西:“燕地苦寒,养出来的人也是没骨气的。”


    七国的百姓都互相瞧不起对方,对于他这种落魄的质子更是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姒珩进去了,他抱着自己的琵琶,脚步有些虚浮,心不在焉的差点被门槛绊倒。


    姒珩那天的心思谁都能看出来,江识楚又偏偏是魏王身边仅有的人,只怕是会刁难他……


    他这几天在魏宫的乐府可谓是受尽了屈辱,原本在质子府的日子只能算是匮乏困苦了些,到了魏宫可没少受其他伶人的嘲讽冷眼,教习的师父也是稍有错误就动辄打骂。


    姒珩觉得这日子实在是太难熬了。


    身后的小太监还嫌他动作慢,催促他快点进去,于是姒珩只能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想着要是江识楚敲打他他该怎么办。


    殿内的角落放着莲花熏炉,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殿内依旧烧着炭火,江识楚侧躺在贵妃榻上身着一件浅红色绣金纹样的单衣,头发半绾着,身边还睡着只猫,他就这么撑着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茶姑和一个小宫女站在一边,皆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姒珩定了定心,站好就准备跪坐在一边的软垫上演奏了,现在的他只想快点结束。


    只是他还没开始演奏就有一双手摸上了他的琵琶。


    江识楚光脚踩在地上,像是只猫儿般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姒珩的身边。


    他笑着拿过了姒珩手中的琵琶,说道:“我演奏,公子听我说话就行了。”


    明明是温和如三月春风般的话,但是到了姒珩的耳朵里却是不寒而栗。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是姒珩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中的琵琶就被拿走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琵琶就不由地看到了江识楚的手。


    这是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匀称白皙,只是这么近的距离姒珩能看到上边有些细小的疤痕,很不明显。


    他意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呆愣愣地站在原定直到江识楚之间流露出优雅的曲调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跪下。


    “小人不敢……”


    江识楚没理他,而是走到一边的软榻上,坐在上面弹着琵琶。


    声音吵醒了一边睡觉的阿喵,此时它低声呜咽了一声就要跳下来找江识楚,却被茶姑一把捞过抱在怀里


    这是一首《明月行》,燕地思乡的曲子。


    曲声悠扬,如泣如诉,似是在诉说着离乡的苦闷。


    姒珩一时间摸不清楚江识楚究竟想干什么,于是他只能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动。


    江识楚一边弹着一边柔声说道:“我听闻,你的母亲是楚国人?”


    声音很轻,殿内乐声绕梁,若是离得远了点怕是还听不见江识楚在说什么。


    姒珩听见了,于是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对江识楚的意图并不知道。


    于是江识楚见他点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指节游走在弦上,很快一首曲子就结束了。


    江识楚将琵琶给了茶姑轻笑一声对着姒珩说道:“燕七公子是否想回到故国?我可以帮你,只是你必须为我做一件事情。”


    姒珩咽了咽唾沫,他舌头有些打愣:“这……”


    江识楚眼底的笑意更明显:“若是不愿意你也就不必在存在魏国了。”


    赤裸裸的威胁。


    姒珩吓得大气不敢喘一个,急忙站起来做一礼:“小人愿……愿为殿下效力。”他整个人的后背都被浸湿了,颤巍巍的几乎要站不稳。


    不管江识楚要做些什么,先答应着,毕竟命重要些。


    见到人站了起来,江识楚才重新开口:“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且听着……”


    姒珩那天是哭着离开紫宸殿的,旁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看见他脸上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


    于是便纷纷猜测是不是江识楚羞辱他了,不过其他人问了他也不回答。


    *


    江识楚最近总觉得宁望怪怪的,他不再是有事没事就腻在自己身上,反而有时候一天都见不到他人。


    对此江识楚倒是明里暗里地问过,宁望当时只是笑着安抚他:“孤最近盯着宫里的一件工程,等过段时间就能随时陪着你了。”


    江识楚总感觉宁望的表情有些古怪,但是他也没工夫在意这些,他最近巴不得宁望别盯着自己。


    “阿楚想去春猎吗?”宁望圈着江识楚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江识楚不语。他的手伸出握住宁望的手,整个人靠在了宁望的身上,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在安静的夜色中他似乎能听到宁望的心跳声。


    “人多,臣就不去了。”他低声说道。


    宁望拍着他的肩膀:“那阿楚就会有好几日见不到孤了……阿楚不会想孤吗?”他低着头勾着江识楚的下巴让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想……王上,臣有一事相求”江识楚的语气突然变得迟疑起来,眼神都都多了几分的心虚,他突然呐呐说了一句:“王上可以放燕七公子回故国吗?”


    “嗯?”宁望不知道江识楚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个问题上,发出了一声疑惑的低喃。


    “臣今日才知道燕七的母亲与臣的母亲是年少时的好友……他今日求到了我的身边,说着他母亲以前时常惦念着臣的母亲……”


    “所以阿楚这是在吹枕边风吗?”宁望突然轻笑了声,将人抱住,环住江识楚的腰。


    江识楚:?


    “如果是,那孤就同意。”宁望接着又说道,他像是在说着玩笑话。


    清冷的月光洒在床榻上,江识楚一抬头就看到宁望正笑意盈盈地低头盯着自己看,于是他伸出手来捧住宁望的脸,自己则是靠近轻轻在他的唇边落下一吻。


    点到为止,却又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江识楚头一次主动吻上宁望。


    “臣……”他突然笑了起来,正想说些什么,就被宁望掐住了下巴,宁望堵住了他所有的话,唇与唇,齿与齿的触感传来,宁望正在攻城略地。


    江识楚被堵得几乎不能呼吸,他双手推着宁望却也无济于事。


    良久,他气喘吁吁地靠在宁望身上,摩挲着他胸前的皮肤,略有些埋怨:“王上这是同意了?”


    “当然,阿楚想的,孤都同意。”宁望眼中笑意不减,只是江识楚看着总感觉他别有深意。


    “再过半个月,孤带你去春猎。”宁望突然说道:“去猎头鹿来送给你当聘礼。”


    古时便有上山猎鹿用树皮包裹作为聘礼的习俗。


    “那臣边就期待着了。”他说着突然用手抵着宁望的胸口,将自己推远了些:“时间不早了,王上我们就寝吧。”


    他不期待宁望给他的聘礼,只期待着那日会发生的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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