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糕点

    姒珩离开魏都的那日是个一天,沉重的铅灰色云压着天边差点让人透不过起来,他回头看一眼这个自己呆了多年的城池,心里突然像是空了一大片。


    江识楚的要求有危险,但是相比于危险他更渴望自由。


    姒珩最后看了眼远处的城池鼓楼,转头就踏上了回燕国的路。


    一去多年,他竟然有些怅然若失。


    不过他还记得母亲已经是时日无多,自己如果脚程快点的话应该是能赶得上的,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


    姒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有了点不舍,但是他还是要离开了这片土地。


    离开这边虽然给了他屈辱但是却意外安稳的土地。


    与此同时,江识楚在殿内看了眼时辰,估摸着人也差不多离开了,才悠悠起身。


    “公子不怕他出尔反尔吗?”茶姑脸上浮现出一丝担忧。


    这人一离开魏都他们的手就伸不到那么长,到时候人家打死了不承认,回燕国过自己的舒服日子也拿他没办法。


    “不会,姒珩这人虽然胆小怯懦但是却也重情重义,我把他身边的随从都扣下了,他会按照要求行事的。”江识楚不以为然甚至是确定地说道。


    这些随从从姒珩幼时便随着他来到了魏都,主仆几人这些年互相扶持着,日子才过了下来,主仆情谊自然是不用说。


    而姒珩这么想回到燕国也是因为他母亲久病不起,自知没几天日子了写了信过来想看儿子最后一眼,姒珩当初求到了宁望那,哭得恨不得当场肝肠寸断,宁望却只是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除非天上下稻子,水里长出鸟来才能放他走。


    姒珩知道宁望这是不想放人,宫宴上才出此下策。


    江识楚披上外衣下了榻,茶姑扶着他起来:“公子可要用膳?”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江识楚最近脸上有了些肉,气色也好了不少。


    “不用了……”江识楚话到嘴边突然停住,眼眸一动,转而说道:“命人传膳吧,我拿出去讨个赏。”他的眼底突然染上了几分的笑意,恰似冬雪初融。


    *


    宁望在书房内听着徐安说着:“陛下,那燕国的质子已经出城了,是去燕国的方向。”


    闻言宁望手上的动作顿住,眼睛一转,说道:“去盯紧点,有问题及时来报。”


    他怎么也不相信对方会这么老实,就像他不相信江识楚会这么温驯一样。


    “是……陛下,派的探子查清楚了,姒珩的母亲确实是楚国人。”徐安瞄了眼宁望又赶紧低下了头,心里还有些嘀咕。


    “又是楚国人,当年楚宣王究竟嫁了几个女儿?!”听闻此言,宁望皱了皱眉头大声呵斥,手上的奏折都摔落到了地上,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罢了,看来阿楚说的也不全是假的。”宁望继而又补充了一句。


    徐安站在一边欲言又止,宁望察觉道,于是问:“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这下子徐安才有些惶恐地开口:“王上,您为什么不信公子……”


    他是越来越看不懂这两人了,更看不懂王上一副自知被骗反而还意外高兴的神情。


    “不是我不信他,只是他根本不可能为了这点莫名其妙的情谊来求我。”宁望嘴上这么说,但是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愠色,甚至徐安细细观察下来竟然还有几分的愉悦。


    宁望觉得自己足够了解江识楚。他总觉得这人被自己牢牢握在手里,这让他感到莫名的安心。


    仿佛是造出了个足够大的笼子,里面的雀儿在自由地飞舞,但是却始终被困在里面,任由他揉捏。


    门外突然传来侍卫的通报:“王上,公子说亲自做了羹汤想让您尝尝。”


    宁望的手又突然拿起笔来,他像是在纠结,但是不过几秒钟后,宁望轻咳一声:“让他进来,还有,这是孤处理政务的地方,不可这么懈怠,下次不许了。”


    宁望本来是在寝殿旁的偏殿处理政务的,但是有一天晚上,他处理得有些久了,心里也难免烦躁,手中的书简掉落到了地上发出一声叮铃声,江识楚睡眠本来就浅,这下子直接被吵醒了。


    那天晚上江识楚醒后就没再睡着,宁望觉得这样也不行,两人几乎是形影不离一点距离也没有,俗话说小别才胜新欢,他们要是时时在一起也不太好处理各自的事,于是就搬到了离得稍微有点远的宫殿。


    他原来的书房也就给了江识楚放一些话本杂谈,紫宸殿倒好像成了江识楚的寝殿了一样。


    江识楚拎着个食盒进来的时候宁望还在装模作样地批阅着奏折。他听到江识楚的脚步声头都不抬一下,似乎还在苦思冥想。


    “王上,歇歇吧。”江识楚见对方没有反应放缓了脚步走到宁望的身边,将食盒放到了他桌上,晃了一圈到了宁望的身后替他揉捏着肩膀。


    江识楚的手法很巧妙,看来是刻意学过的,不轻不重的很让人舒服。


    他的头发低低的绾着,几缕发丝垂落到了宁望的肩膀上,宁望余光一撇正好能看到。


    “阿楚亲手做的?”宁望挑眉,嘴角擒着一抹笑看着眼前的食盒,他向后伸手摸住了江识楚的手。


    “臣……亲自拿过来的。”江识楚的手顿了顿,弯着腰几乎是靠在了宁望的背后,沉默了一会后才实话实说道:“……臣不精于庖厨。”


    这么多天,他也是领悟了和宁望的相处方式,与其是帝王娈宠的关系,宁望明显更喜欢这种相对于平等的关系。


    况且江识楚自觉得能够让日子过得好些他也不在乎这些。


    陪宁望演演戏,也没什么。


    “今天怎么想起来给孤送膳食了?”宁望一只手握着江识楚的手,另一只手揭开了餐盒,里面是一碗桂花藕粉和枣花酥。


    一路走来凉了不少


    他拿起一块转身递到江识楚的嘴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识楚。


    殿内有些昏暗,徐安早就走了,还顺便将内侍们也都招呼了出去,此时这偌大的内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彼此间的呼吸声都仿佛能听见。


    江识楚轻轻一笑,微微张开了嫣红的嘴唇,但是他没急着将糕点咽进去而是轻轻舔舐着宁望的指尖。


    手指上带了点松墨香。


    宁望被他挑逗的动作怔住,呼吸突然加深了,他一把拉过江识楚的手,用力一扯将人往自己的身上带。


    江识楚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他整个人都坐到了宁望的大腿上,对方的手正亲昵地环着他。


    “阿楚今天怎么来了?”宁望将头埋在江识楚的头发里细细嗅着,低声呢喃道:“好像还涂了香膏……”他的声音略带了几分的沙哑。


    江识楚坐在宁望的大腿上微微撇过头去:“王上,在不用就要冷掉了。”


    “阿楚还没有回答孤。”宁望头也不抬,似乎是在品尝什么馐珍般半眯着眼睛。


    “臣来感谢王上放了姒珩。”江识楚呐呐说着。


    给个甜头也没什么,就算是过年的时候杀猪还得先把猪喂得白白胖胖的。


    “阿楚这是在讨好孤?”宁望抬头,扳过江识楚的脸,让他与自己对视。


    “嗯……”江识楚轻哼一声,似是羞赧般撇过脸去。


    他突然就笑了起来:“那可不够,总得给点实在的……”他说着手就抚上了江识楚的脸,像是往常榻上厮磨般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回去等着孤……”


    他还有点事要处理。


    宁望像是憋着一肚子的火,他的鼻息喷洒在江识楚的脸上,一阵阵的痒意。


    “嗯……”江识楚低声应到,眼底的寒意一闪而过。


    *


    谢爻看了看手上的信件,随手就扔掉了一边的壁炉里,火舌很快便将轻飘飘的一张布帛给燃烧殆尽了。


    他总感觉这么顺利不太对劲。


    不过机会就在眼前,实在容不得他考虑在三。


    他很早之前就意识到,即使走到再高的位置也不过是上位者眼中的奴才,生杀予夺皆在上位者的一念之间……况且这几年他在军中的声誉愈来愈大,魏王还容得下他吗?


    与其在魏王的猜忌中死亡倒不如他先下手为强。


    若是成功了,宁盛继位势力一定不稳,到时候自己便可稳固地位甚至是摄政……这足以让他子孙起码三代无忧无虑。


    谢爻幼时因祖父获罪,举家流放,他好几次差点死在路上,边境更是时常战乱……可是他幼时也是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他少年时就想,哪怕是死在战场上马革裹尸都好过过一辈子穷苦日子。


    于是他从军,一路杀回来,又短短数年在魏都站稳脚跟。


    可是他还是怕,怕某一天又和自己的祖父一般被问斩,子孙后代被流放,世世代代穷困潦倒,所以他甚至不愿意此时成亲生子。


    这个乱世里,普通的百姓日子过得不如那些王子皇孙手中的一只雀儿。


    其实他这么快同意和江识楚合作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些,那日宫宴之后,他得到了一封信,一封足以治他罪的信。


    “春猎吗?”谢爻低声呢喃道,他垂眸看着一边壁炉里的火舌争先恐后地窜出来但是怎么都窜不出壁炉,只觉得世间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天潢贵胄都是如此。


    突然,他猛地抬起头来,眉头紧皱,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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