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扑馆里, 看台周遭早被人群围得密不透风,木幡上“露台争交”四个朱字在日头下晃得人眼晕。
上头两个小娘子缠斗的难舍难分,两人都是涂脂抹粉的, 一个红绸抹胸裹着紧实身段, 出手又快又狠, 听下面的吆喝声应该是叫红娘;一个人绿缎裹臂, 皆赤足踏沙, 软绵绵的样子就是萌娘了。
眼看着红娘一招“虎狼扑食”就要锁住萌娘的咽喉,沈黛和柴二陛下皆是一惊, 顿时都急得出声大喊道:
“萌娘小心。”
好在萌娘虽然慢吞吞,但最后胖胖的腰身还是向一旁弯了去, 避开了红娘的攻击, 然后肉臂轻巧扣住对方膝弯,借力一掀,红娘反应不及, 轻跌于地。
沈黛和柴二陛下才一脸后怕的拍拍胸.脯, 纷纷跟着人群大喊着:
“萌娘胜了,萌娘胜了。”
沈黛还只是跟着傻傻的欢呼, 而柴二陛下似是早有准备, 一下子就从一旁匆匆赶来的陆绩身上接过钱袋子,洒下一大把铜钱,心想这次他可没有再洒金瓜子了, 这帮御史还有什么好喷他的。
洒完之后仍觉不够尽兴, 又拿起一旁案桌上的酒葫芦、干果壳往场中飞去,沈黛看着大家都那么激动,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却空空如也,和崔彦一起出门她还从未想过要带钱的, 顿时便幽怨的看了崔彦一眼。
崔彦也是很无奈,只暗地里捏了捏她的手心,对她摇了摇头,柴二陛下看见他们的小动作,很是大方的就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抓了一把铜钱给她,还乐呵呵道:
“拿去玩儿吧。”
沈黛不认识他啊,被莫名其妙的塞钱,她可不敢收,顿时便抬眸看向崔彦。
崔彦便抬手虚扶着她的腰身,避开人群,距离几人近了才道:
“还不多谢二表兄。”
沈黛才知道这原是崔彦的亲戚,她原以为她这样的身份是永远也没有必要去面对他在京中的权贵亲戚们的,只不知为何这么巧就在这遇上了,她也不能太小家子气,少不得按照崔彦的吩咐行事,便跟着真诚道:
“多谢二表兄了。”
柴二陛下只扫了崔彦一眼,按道理一个外室是怎么也当不得这声称呼的,只今儿在外面不计较这些繁文缛节,且还得给崔彦一个面子,便点了点头。
崔彦又指了指一旁的陆绩道:“四表弟。”
沈黛从善如流道:“四表弟好。”
显然陆绩就要好说话多了,他自己就是小妾姨娘一大堆的,他都一视同仁,此刻看着面前一身白裙戴着帷帽的女子,也只微微好奇幔纱之下脸蛋会丑陋成啥样,另外也想知道她那甜饮子还有没有。
顿时便道:“表嫂好,是该我向你见礼才是。“
崔彦见他如此上道,本想批评他几句,怎么又把陛下给拐到了这地方来了,不担心御史连他一起弹劾,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估计还得抽他。
便也闭了嘴,只赞赏的看了他一眼。
要不怎么说这陆绩就是个人精,会来事呢,只这一眼他很快就领略到了别的含义,顿时便张罗道:
“难得今日这么巧在这碰上了,咱兄弟三也很久没在外面下馆子了,不如今日就我做东,去樊楼搓一顿。“
难得出来一趟,柴二陛下也不想这么早就回宫,便点了点头,一行人便往樊楼而去。
沈黛还搞不清什么状况,本以为就跟崔彦两人单独出来玩耍,却没想到一下就要去跟他的家人用饭,她竟莫名其妙的生出了一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紧张感,崔彦走在她身侧,瞧见她担忧的模样,只不着痕迹的隔着宽袖按了按她的手心,又凑近了她的耳旁低低道:
“别担心。”
沈黛心里才稍安,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侧。
只一行这四人的组合气质太突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走在大街上怎么看都是打眼的存在,这不正好就被刚从潘楼大街首饰铺出来的纪大娘子瞧见了,这几日家里也正在商量她和他的婚事,本来一开始父亲和国公爷都已经达成了默契,是要将她定给崔彦的。
这段时日她也在崔彦上朝的路上偷偷瞧过他,有一次见他骑在马上,腰背挺拔,如一棵苍劲青松,又长得极其出挑,松姿玉带之下赞一句郎艳独绝也不为过,她又怎么没动心过呢。
如今瞧着他身边还有那受宠的外室作陪,而且和他们走在一起的另外两人竟然是陛下和长宁侯世子,这两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就连她去见了都得瑟缩下,他却这样明晃晃将那外室介绍于他们,他竟是这般抬举那外室么?
尽管她从小就被家族家族教育着要当好一个当家主母,只有握在手中的权利才最有用,什么男人的情爱啊、拈酸吃醋最是不可取,可她曾亲眼见过他那般惊艳卓绝的人,又怎么能做到毫不心动。
她看向人群之中,他不紧不慢的落在她身旁,眼神始终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怕她受到一丝的冲撞,这般护着啊,她的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了。
身旁的丫鬟似看出她的异常,小声提道:
“娘子,不如我们跟过去瞧瞧。”
她想起近来家里的纷争,之前父亲和国公爷达成默契后,国公夫人也来了府中撮合了几次两人的婚事,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定下来,直到近日那外室和端阳公主的事儿爆发了出来,崔彦竟为了那个外室去对付公主,父亲担心崔彦如此没有大局观,她嫁过去也不能给家族带来利益,再加上继母也在一旁撺掇着,所以父亲正打算着拒了这门婚事。
如果这时候她再出现一点错,那她就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崔彦再宠她又如何,总不过是一个外室,还不值得她如此乱了阵脚。
想明白后她就摇了摇头:“官家在那里,我们做这些小动作,反而会落了下乘。”
丫鬟才讪讪的闭了嘴
樊楼是大众酒楼,各式各样的客人都有,陆绩要了个包间,几人刚坐下来,茶博士上了茶后,崔彦就替沈黛取下了帷帽。
顿时沈黛那光洁、白嫩的左脸肌肤就跟右侧的黄金面具交相呼应开来,金色使得她整个人的肤色又白了几度,宛若世间最美好的瑰玉,虽是遮住了半张脸,但这般装扮却给她更添风华。
柴二陛下和陆绩微微愣了愣神,他们原以为今日要面对的是一个相貌毁损的丑女,却没想到即使毁了半张脸,这个外室却仍然可以这般光彩照人,不减一丝风华。
两人的视线不禁又默默放在了崔彦的身上,没想到这人看女人的眼光还成,原还以为他就顾一张嘴,什么香的、臭的都往怀里拉呢。
崔彦不禁得意的挑了挑眉,又在桌子底下暗暗捏了捏她的手心。
沈黛不知道几人在打什么哑谜,还以为崔彦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她记得自己的身份,不禁就站起来提起茶壶就要给几人续茶。
崔彦见她这举动也是没想到,她如今跟着他出来哪里还需要做这些,只她做都做了,他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只看着对面陆绩得意的模样,脸色终究不怎么好看了。
直到陆绩道了声:“多谢表嫂。”后,他的脸色才好了许。
只有柴二陛下自进来后就一改之前乐呵的模样,一直正襟危坐着看不出什么表情,顺手端起刚续满的茶盏吃了口后才看着沈黛道:
“听闻近日因着安驸马之死,端阳公主找了你好些麻烦?”
沈黛倒是没想到,作为崔彦的表兄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个尴尬的问题,表面上端阳公主肯定是找了她麻烦的,但是实际上压根却没有的,她瞧了瞧崔彦,见他没什么情绪,猜想他是想让她自由发挥了,便道:
“确实如此,我也没想到公主会因为安驸马之死责怪到我头上,不过现在世子都已经帮我解决了。”
话音刚落,陆绩却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插话道:
“你叫他世子?这么生分的吗?”
“噗。”
崔彦刚要喝入口的茶差点被陆绩这话给噎喷了,忍不住便白了他一眼道:
“别没大没小,不要打断表兄说话。”
他是知道怎么拿捏他三寸的,陆绩瞅了瞅柴二陛下端正的神色,赶紧闭了口,这会儿他算是看出来了今儿这个局压根不是巧合了,恐是那崔彦设计了许久,想起自己傻乎乎的将柴二陛下偷带出宫,又蠢蠢的提议来酒楼用膳。
奶奶的,竟又中了崔彦的计,顿时看向崔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崔彦才不惯着他,只用唇语无声的对他道:“你是不是眼睛有毛病。”
他们两人之间心中的那点小九九柴二陛下此时根本不关心,只一双利眼像鹰隼一样盯着沈黛道:
“公主为何会将安驸马的死怪罪到你头上?难道真如外界传言是你撺掇着那李婆婆去敲的登闻鼓?”
这话问的已经有点刁钻了,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正常亲戚该问的范围了,她忍不住还是瞅了瞅崔彦,可他却始终眉眼低垂,双手交叠在案桌上沉默着,一丝余光都没有给她留。
见她没有回话,柴二陛下又冷肃了表情道:
“是也不是?”
沈黛也是怒了,泥人也有三份脾气,这个劳什子表兄算个什么人,凭什么在这审问她,如果她有罪,请让官府来拿她得了。
“是,敢问表兄有何指教?”
她这话一出,身旁的崔彦和陆绩不自然的都抖了抖,尤其是崔彦他都忍不住在想自己今天的这个决定是不是错了,忍不住想捉住她的手,让她不要再说了。
可抬眸看见她坚毅的神情,一如在江宁的那个雨天,她也是这么跪在他的身前为那妇女、儿童翻案,这样的她又有什么错呢。
他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百折不挠的她么,在桌子底下已经伸出的手终究又收了回来。
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着,接着是柴二陛下带着威严和压迫的声音传来:
“你和那李婆婆是何关系?你一妇道人家,岂不知得罪了公主府会给崔彦带来祸患吗?”
沈黛这会儿才明白了,敢情这个表兄在这里大显神威,是觉得她给崔彦添了麻烦,在这给崔彦寻不平呢。
顿时她先是在心里给崔彦默默记下了一笔,才道:
“我和李婆婆非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就只有与世子一起从江宁回京时曾遭遇刺杀,世子受伤严重、命悬一线时为她们所救,后来驸马做下此等灭绝人伦、惨绝人寰的事情,她们求到我这,我虽只是一妇道人家,也知知恩图报的道理,岂因祸福避趋之。”
“只我确实是一妇道人家,那时世子又不在京中,我不知如何救她二人性命,只得出了这么个主意,这事儿和世子一点关系没有,公主如果还有什么怨气就都冲着我来好了,表兄若是想为世子鸣不平,也大可以将我交出去。”
话音刚落,满室皆静——
作者有话说:百科:嘉祐年间,宋仁宗赵祯偕后妃到宣德门广场与民同乐,观看百戏表演时,对女子相扑表演产生了浓厚兴趣,并当场对选手赐银绢予以奖励 。这一行为引起了司马光的强烈不满,他认为在宣德门这样庄严的地方上演女子相扑这种“裸戏”,皇帝不仅不取缔,反而带头观赏,有伤大雅和风化 。于是,司马光愤然递上《论上元令妇人相扑状》,对宋仁宗的行为提出公开批评,并强烈建议有关部门加强市场治理,严禁此类伤风败俗的演出 。
第72章 第 72 章 醋了
听着那女子一口一个“世子不在京中”、“这事儿与世子无关”、“公主若是非要寻麻烦大可把我交出去”。
崔彦握在案桌上的双拳不自禁的便微微发起颤来, 这个傻丫头她是真的信了端阳公主会找他麻烦,所以在面对柴二陛下的逼问时选择全都豁出去了,也要把他摘了干净。
她是一点都不愿意连累到他, 这种在高压下无意识的保护才是最真心的, 他又如何不感动呢。
看着她虽害怕但却仍选择慷慨就义模样, 他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将人搂入怀中, 轻声安慰她“别怕, 有他在呢。”
只今日这一关却不得不让她自己去走,端阳公主虽被柴二陛下禁了足, 但却对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直接在紫宸殿上骂他“亲疏不分”, 指不定中间还有宁王在挑事, 这些年公主对陛下多有助力,如若因为这件事而坏了陛下的兄妹情谊,他担心陛下的怒火迟早会牵连到她的身上, 到时候等公主禁足出来后, 她就危险了。
只如今也不过是帮她在陛下面前多刷刷脸,尽量帮她多争取一些陛下的庇护, 等沈必礼平了反之后, 再恢复她的身份就好了
他还在一字一字的回味着沈黛的话,而柴二陛下和陆绩听完后早是一惊道:
“崔彦,你受伤了?怎么从未听你提起?”
崔彦才回神, 他倒是没觉得什么, 都过去很久的事了,而且他这人的性格就是如此,即使关系再亲近,一些个人生活上的私事他一般不喜与人提起。
“无事, 只是中了一箭,在李婆婆家将养了两日,早好了,便没特地与你们提起。”
陆绩却不信道:“你就别嘴硬了,表嫂都说了命悬一线,当时肯定很惊险,你呀你,你早点说出来,胡观澜那个狗官何止被杀头那么简单,最起码也得五马分尸了。”
崔彦却只是和柴二陛下对视了一眼,陆绩还不知道,在江宁真正想让他死的人其实是宁王殿下,哪怕这次将沈黛给那李婆婆出主意的事情给捅出去的人八成也是宁王。
不过柴二陛下对崔彦命悬一线这事也很是担心,不禁严肃了语气道:
“崔彦,你为朕我卖命,出了这样的事情,无论如何,你该告知我一声。”
是哪个王八羔子敢这样害他的人,虽然现在还不能,但是有一天他总要替他双倍还回去的,不然就真枉费了他们多年“表兄、表弟”的情谊了。
崔彦感受到了他深厚的关心,心里微暖道:
“知道了。”
沈黛看着他们三人关心来关心去的,还真是兄弟情深,只她说了一串话,他们倒是会找重点,不是要审问她吗,那现在还有她什么事情吗?
她真是有点莫名其妙了,枉费她酝酿了那么久的情绪,都准备“英勇就义”了,竟就被他们这样轻飘飘的给岔了过去。
直到宴席散了,几人也再没就之前的话题再讨论了。
出了樊楼,三人送柴二陛下上马车,掀开帘子后,他才状似才反应过来似的,目光重落在沈黛的身上,要说刚才对面女子的反应多少是有些震撼到他了的,都说后宋文人自带风骨,他却在她一女子身上看见风骨,还有多少人挂在嘴边却难兑现的“忠义”二字,以及她对崔彦的情谊。
种种相汇,原本内心深处对她的诸多怨愤,不觉消散了不少,临别时才给今天的会面下了结论道:
“你做得很好,崔彦会护着你的。”
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崔彦心底悬着的那块石头才算终于卸了下来,他崔彦凭什么能护着她,不是还得仗着他的势么,他既给了承诺,往后自是再没人能动得了她了。
见沈黛还傻愣愣着,他赶紧轻敲了下她的脑袋道:
“还不快谢过表兄。”
沈黛才有种上门见家长通过考核的感觉,虽之前对这位表兄感觉不太好,但此刻见他给她发了“通关文书”,便也温和道:
“谢谢表兄,多跟你学习。”
直到马车缓缓向前驶了出去,陆绩才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不禁打趣身旁的沈黛道:
“多跟他学习,你要多跟他学习什么?”
沈黛她就客气了一下,这人怎么就当真了。
“学习表兄如此关心世子?”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陆绩没好气的就推搡了崔彦一下,酸道:
“哟,真是郎情妾意。”
崔彦自然嘴巴翘得老高了,将沈黛护得更近了,对着陆绩不无得意道:
“你家里也有,好了,你可以走了。”
陆绩差点被气了个倒仰,好你个崔彦,过河拆桥是吧,今日若是没有他,他们如何又能套路柴二陛下,办完事儿就嫌他碍眼了,要打发他了是吧。
只他一向也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今儿既然无意被人当了引子,那他当然是得收取回报的。
顿时胖胖的身躯也不理会崔彦,一下子就挪到了沈黛的身侧,一副好脾气的道:
“我的好表嫂,上次喝了你那甜饮子之后,我现在还馋的紧,能不能给我再整点?”
这点事儿,沈黛和他们第一次见面自然不会拒绝,只她刚准备答应,又想起之前长橙似跟她提起的,甜饮子崔彦是让他提到宫里给陛下和长宁侯世子的,那这位岂不就是长宁侯世子。
看着白白胖胖、逢人笑呵呵的陆绩,沈黛不禁试探道:
“表弟便是长宁侯世子?”
看着沈黛有点不敢相信的模样,陆绩瞬间有点不高兴了,不禁吸了口气站直了身体,再提了提革带道:
“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不像吗?不是所有世子都长得像你家崔世子的,本世子这叫活得滋润。“
说完还“哼”了一声。
沈黛连忙解释道:“不是的,表弟,我只是好奇你堂堂世子怎么脾气这么好,如此讨人喜欢而已。”
她正跟陆绩你一言我一语的,自然没有留意到一旁的崔彦听到这句话时脸早已黑了下来,难道他喜欢陆绩这款?
而陆绩听到她如此评价也是颇为自得,这些年他只要跟崔彦一起出现的地方,这些个京中贵女的眼睛里永远就只有崔彦,更有甚者,还直接评价他适合去给崔彦烧火做饭,他听后真是气得三天没有出门。
如今终于有个正常人,正常的审美了,没有将崔彦给他比下去,他不禁对这位“表嫂”的印象又更好了几分。
他一向会讨女孩子欢心,不禁就从怀里掏出一个舶来品琥珀佩递给她道:
“表嫂,初次见面,也没有准备好东西,这是从阿拉伯过来的琥珀佩,你拿去玩儿吧。”
沈黛就是一惊,琥珀在现代虽然不是稀罕玩意,也不算贵,但是在后宋就有鸡蛋那么大的琥珀还是挺令人惊讶的,她不禁接了过来摸了摸,感受着凉爽的质感和晶莹剔透的色泽后道:
“从阿拉伯过来的那应该很贵吧?”
从阿拉伯过来,中间还要经过印度洋再过马六甲海峡,才能进入南海,这么一大圈距离下来,这个小小的琥珀成本不小呀。
“表嫂知道阿拉伯?”
“啊。”沈黛有点讪讪的,就说跟崔彦一起玩的人大概就没有笨人,她就随便这么一问,都能被他找到漏洞。
“以前在一些杂书上看过,只听说应该在海的那一头,其他就不知道了。”
“原来如此。”陆绩才又接着道:
“怎么说表嫂一看就是识货人,这个玩意儿确实不便宜,一个堪比一锭金子。”
沈黛顿时就觉得自己像是接了个烫手山芋,连忙还了回去道:
“表弟这个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把她卖了也抵不得这一个琥珀佩吧。
看着被推回来的琥珀佩,陆绩顿时就不高兴了道:
“表嫂你不会是瞧不起我吧,这一锭金子于一般人来说算是贵重,但于我陆绩来说就跟一个铜板差不多,这个玩意最珍贵的不是价值,而是难得,这个是花钱也买不到的,我才从福建蒿过来的唯一一块,就送给表嫂了,表嫂可千万别拒绝了我。”
沈黛看他一副不接就是瞧不起他的“强送”模样,只无奈的用眼瞥了下崔彦,见他点了头,才收了下来道:
“那多谢表弟了,只表嫂今儿出来的匆忙也没带什么回礼的,下次见面定给你补上。”
“表嫂何必跟我这样客气,也无需下次给补上,我就是馋了表嫂做的甜饮子,哪天你做了,也送点给我品品,可好?”
一下子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沈黛是个知恩图报的,只几杯甜饮子,半个钟头的事,于是立刻便道:
“那是自然,我今天回去就做,晚一点送到你府上去。”
“好嘞,那多谢表嫂了,那我就先回去等着了。”
见目的达成了,陆绩才愉快的挥别了二人,美滋滋的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回去等着好喝的甜饮子去了。
崔彦和沈黛二人也上了自家的马车,只崔彦一路都沉着个脸,周身气压很低,待车帘子一放下,沈黛人还没坐下,就一把被崔彦勾进了怀里坐在了腿上,一只大掌径直掀开她的面具后,就钳住了她的下颚,然后就凶狠的吻了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吻如暴风雨一般,又快又急,力道重得像要将她揉进骨血,唇齿间满是急切的辗转,沈黛根本就喘不上去气,只得狠狠拽紧了他胸.前的衣襟,无力承受着。
待吻到她几乎就要溺死在他怀里时,他才终于松开了她,声音嘶哑的问道:
“喜欢陆绩这种脾气好的?”
沈黛真是无语了,不就是一些场面话吗,这人有必要如此计较吗。
见她不语,他的虎口位置不禁往里收了收,她的脸颊也跟着鼓了起来。
“嗯?回话。”
沈黛这会儿全身也是没劲了,崔彦精力太强了,估计她现在嘴巴都肿了,只嘟了个唇歪在他怀里猛喘着气呢,缓了半天才道:
“我就胡诌的,第一次见面总要给人几分薄面,难道要说他长得没你好看,还没你有气质么?”
崔彦脸色才缓和了少许,只想到他和那陆绩聊得眉飞色舞的时候,心里又开始阴沉沉起来了。
那陆绩可不是什么好人,看起来大方,实则最是精明,若真想从他手中拿东西可不是易事,才见了她第一面,就要将那难得的琥珀佩送给她。
“怎么就那么会勾人?才见第一面就将人勾的非送个宝贝给你不可?”
沈黛也觉得冤枉,她什么时候勾人了,这话多少有点不尊重人了,不禁恨恨的在他胸前捶了几拳道:
“那琥珀佩可是你让我收,我才收的,你若是不想让我收,我明天就还给他得了。”
崔彦却捉住了她的手,摁在胸.前道:“那琥珀佩收了就收了,那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做甜饮子?”
沈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我又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回礼,只不过做一个甜饮子,崔彦,你这醋味也太重了吧?他可是你表弟。”
崔彦闭了闭眼,不禁用力又将人搂得更紧了点,脸颊深埋在她的脖颈间,深嗅着她身上的芳香。
他算他哪门子的表弟。
只他也知道陆绩虽最是滥情,但也最是拎得清,什么样的女人能碰什么样的不能碰他是一清二楚的,他知道他对她是绝对没有那方面的想法的。
而她也确实没有想着去勾人,她只是勾人而不自知。
“我就是醋了,见不得你多看别的男人一眼,更见不得你多关怀别的男人一分,你只能看着我,永远都只能看着我。“
说完,他在她颈间深深咬了口才罢休。
第73章 第 73 章 意动
崔彦咬完之后却仍不觉畅快, 大掌始终扣着她的后脖颈,低沉而嘶哑的嗓音触着她的颈窝低低响起:
“你可明白了?”
沈黛是不是心眼小的人都特别爱吃醋,什么叫永远只能看着他, 永远有多远?
见她久久没有回话, 触在她后颈的大掌不禁微微用力, 白嫩纤细的颈窝在他手里犹如捏住了只小奶猫, 仿佛只要他再用一点劲, 这脖子就会随时折在他手里。
从洛阳回来后,崔彦对她的关心和宠爱, 总让她有一种两人陷入热恋的错觉,很多个瞬间她都会为他无意识的举动微微心颤, 只最终都被她给压了下去, 这会儿被她万分珍视的搂在怀中,曲意逢迎久了,她不禁也想任性一次, 遵着本心问他道:
“永远是多远呢?”
崔彦想都没想, 只一个劲的在她颈窝轻舐。
“这辈子,只要你还活着。”
许是颈窝传来的丝丝痒意, 沈黛忍不住低低笑了声, 他怕是忘了他在上京的路上承诺过,等他成婚了就会放她离开,只她也不会在这时候戳破他罢了。
她有别的办法来戳破这场为两人编织的虚幻泡影。
“可你让我永远只看着你, 那你呢?是不是也会永远只看着我?”
这话成功让他埋在她颈间的唇顿了顿, 良久才捏着她的脖颈往他胸.前摁了摁,直到没有一丝的缝隙,才低哑着叹息了声:
“我也想永远只看着你。”
沈黛的心不自然的就动了下,一股暖流漫漫溢出温暖着她的心尖, 她终于忍不住回抱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他的胸口蹭了蹭。
“嗯,明白了。”
听着她甜软的声调,感受着她无意识的靠近,崔彦只觉心间像是被什么给填满了,手指摩挲着她的颈窝,一瞬间又给提溜了上来,逮住她樱红的唇瓣就含了上去,这次他很温柔,闭着眼睛一点点的吮吸着,像是含住了这时间最珍贵的一汪晨露,怎么吸都吸不够。
沈黛被他这温柔至极的吸吮弄得脸潮泛红,浑身轻颤,也忍不住含住了他微凉的唇瓣回应着他。
不知为何,今日的两人都甚是情动,不一会沈黛就像是一条缺氧的鱼儿摊倒在他的怀中,声音暗哑的喘着气,发髻钗环早已松懈不堪,上襦裙摆也是凌乱的一塌糊涂
马车到了茗园,崔彦仍是抱着人在怀里安抚了好一会儿,直到怀里的人不再轻颤了,他才低低在她耳边问了一句:
“舒服吗?”
沈黛没好气的上挑着红红的眼角斜了他一眼,他才心满意足的亲了亲她泛红的眼尾和脸颊之后,才给她整理了着发髻、衣襟,直到能出去见人了,才道:
“走吧,下去了。”
“哼。”
沈黛白了他一眼,才慢慢下了车,又怕人看出不妥,一回到正屋就让红蝉去备了水,舒舒服服的沐浴了一番才去膳房准备做奶茶。
崔彦则是心情十分不错,分开后便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奶茶煮好之后,沈黛也不知长乐侯府到底有多少人,送多少罐过去合适,便来到书房请教崔彦。
崔彦正在低头处理案卷,闻言便抬眸看了过来,却见她已经换了一身水红色的织锦衣衫,脸蛋也是被滋润的红润润的,想起她在他怀里时的媚态,不禁唇角微抿,眼角微弯,低低的声音带着几丝低调的暗爽道:
“换衣裳了?”
沈黛真是没好气的又嗔怪了他一眼:
“问你正事呢。”
崔彦见她似是真恼了,才以拳抵唇低咳了两声道:
“他们家正经的主子就那么六位,你送十罐过去够了,至于要怎么分那就该陆绩头疼的事情了。”
他倒是要看看陆绩那小子如何平衡他那后院的一堆姬妾,也算是给他出个难题了。
崔彦说的准没错,沈黛闻言便默默记下了,只想着今日那二表兄虽然起先态度恶劣了点,但实际上也是出于对崔彦的关心,人之常情而已,她便也没啥好计较的,便道:
“反正煮都煮了,可不知道二表兄家里可要送些,总不好厚此薄彼。”
崔彦却是犹豫了一瞬,这时候往宫里递东西可不好递,便道:
“改日再说吧,反正他也没送你见面礼。”
沈黛这人怎么就两幅面孔呢,刚刚在马车上还嫉妒陆策送东西给她,这会儿又嫌弃那二表兄没给她送见面礼了,别人格分裂了。
正当她准备退下的时候,谁知崔彦又在背后提醒道:
“今儿晨间说的信记得写。”
沈黛才想起来,他今儿答应了要帮她寄一封信去岭南,只她跟原主家人又不熟,她有什么内容好写的。
如今又被他提起,他少不得要拿起毛笔开始写了,他倒是比她还上心。
她在一旁的书案上沉思了很久,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动笔,直到崔彦已处理完了公务,站在了她的身后,在她的眼前落下一道长长的身影,她面前的宣纸还是空白一片。
“怎么不写?”崔彦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太长时间没联系了,一时竟不知道写什么?”
“那就写你在想办法给他们翻案,让他们好好生活等着你。”
这样也许能给沈必礼一点希望吧,不要就这样咽了气,不然即使给他翻案了,沈家也是很艰难的。
她回首忐忑的看着他:
“还没落定的事情,可以写吗?”
他俯身轻轻环住了她的腰,碰着她的脸颊道:
“写。”
沈黛才放下心来,如果是他坚持让写的,只能说明这事儿在他看来九成是要成的。
她忍不住也欢喜的蹭了蹭他的脸颊,崔彦却直接长臂一勾,将人打横抱起,穿过幽暗的长廊,一路往正院卧房而去。
沈黛一声惊呼,本能的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嗔怪道:“世子,外面还有人呢。”
崔彦却是拍了拍她的翘.臀道:“这么黑谁看得见,再说我也舍不得叫人瞧见了你这副模样。”
沈黛便乖乖埋着脑袋在他胸前了。
夜色浓郁,伸手不见五指,像是提前得了信儿,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丝人影没有,崔彦那低沉的嗓音又在她耳边打趣道:
“下晌我伺候你了,这会儿该你伺候我了。”
不一会儿,红鸾张暖,满室活色生香
翌日,不过四更,崔彦便神清气爽的醒了来,在身侧人儿的身上亲了亲,才起身下榻。
长腿刚落地,就被身后的小人轻拽了拽袖子,娇娇软软的声音也跟着响起:
“世子,我伺候你穿衣。”
崔彦才俯身将她捞了起来道:“你要是累了就不用起身。”
沈黛却勾着他的脖子顺势一下跃到他的腰上,双腿也紧紧夹着他粗壮的大腿两侧道:
“我不累,就想给你穿衣。”
崔彦心中一动,忍不住就托着她的翘.臀往上提了提,然后就凶狠的吻了上去,一寸一寸的摩挲着,直到门外长橙催促的敲门声响起,他才终于停了下来,在她臀上掐了掐道:
“真正是个勾人的妖精,勾得爷都不想去上朝了。”
沈黛可不敢真耽误他上朝,双腿蹬了蹬,就想钩到地面下来道:
“别,世子,快放开了,你若真不去上朝,官家会砍了我。”
瞧见她紧张的样子,崔彦却并不急着放手,而是故意将人再往上托了托,一副贱兮兮的模样的道:
“要我放你下来也行,晚上穿那件水红色的寝衣给我看。”
想到那件透明薄纱水红色寝衣的香艳模样,沈黛的小脸一下子就羞红了,只嗔怪了他一眼道:
“你先放我下来了。”
可是没听到她肯定的回答,他根本就不放她下来,还一直细细密密的吻着她的羞红的脸蛋,到眼睛、耳朵
沈黛知道再这样下去又要擦.枪.走.火了,无奈只有小声妥协道:
“好好好,你先放我下来,去上朝行吧。”
崔彦这才满意的将人给放了下来,然后伸长了双臂就等着人伺候他更衣了。
这套流程沈黛早已烂熟于心,于是不过片刻就给他更好了衣,只到最后系完革带的时候,瞧着他腰下空荡荡一片,他竟突然的就犹如福心慧至般的意识到,他这儿缺的可能并不是专属于世家贵公子的玉佩叮当,而是缺一个荷包,一个他早已向她讨要过的荷包。
一瞬间的心领神会,忽然就让她想明白了,他这样的人腰间怎么会缺挂的配饰呢,端看那陆绩玉佩荷包不知道挂了多少,而他却什么都没挂,不是因为他没有,只不过是他在等着她的荷包罢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想要的东西没有得到,却还顾着脸面绝不会跟人再提起,而暗地里却使着各种手段诱使别人亲手交给他才行。
不就一个荷包吗,就非要不可吗。
她的手在他腰间抚了抚,才收敛起了神色,抬头一脸平静的对他道:
“好了。”——
作者有话说:一写感情戏就卡文
第74章 第 74 章 婚事
用过早膳之后, 沈黛在书房里写完了昨日未完的信件,交给了宴末让他安排给寄出去,之后又跟李婆子将奶茶店的地址给定了下来。
然后李婆婆就怀揣着沈黛托付的重金去瓦肆商业街敲定铺子去了, 只是刚去没一会儿又匆匆跑了回来, 说是前儿还说要转让的铺子, 今儿再去的时候已经提前被人给转走了。
她又去问了另外两个铺子, 得出的结论都是一样的, 原本说好要转让的铺子都因为某种原因要么不转了,要么已经提前转出去了。
这可把沈黛给难倒了, 怎么会这样呢,如果只是一家铺子突然不转了还好说, 如果是三家都突然不转给她了, 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事的,还是说京商排外,那里位置又太火爆了, 不是随便个什么人都能拿到那个铺位的, 她想在那地方找个铺面还得活动一番,或者是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保证人才行。
哎, 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结果就这么熄火了,她准备等崔彦下衙回来再问问他的时候,偏长橙又急吼吼的赶过来跟她说:
“爷今儿被官家留值了, 让我跟你说一声, 他晚上不过来了,让你不要等他了。”
“哦。”
好吧,既然被官家留值了,肯定是有了不得的大事, 怕是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她的难题了。
长橙见她情绪不高,又很是热心的提醒道:
“沈娘子别急,悄悄告诉你三日后便是爷的生辰了,你正好趁这两日好好想想给爷准备个什么礼物,到时候好给爷一个惊喜。”
“啊?”
“别傻愣着了,实话跟你说不仅爷被留值了,是改革的几位大人都被留值了,恐是这两日爷都要待在宫里了,你时间很充裕了。”
沈黛很是有点方,她不知道要怎么给崔彦过生日啊,还有送礼物,她又能准备什么呢?
只看着长橙很是一副为她好的模样,她又不好说什么,只好点头感谢他的提醒了。
等他走了之后,她才开始犯难了,给崔彦准备礼物,是她以前从没考虑过的事情,如今长橙都把话递到她这儿了,她却是不得不办了。
本来找铺子就够烦了,现在忽然又增加了一件,洗漱完之后,她趟在玫瑰榻上还在考虑这个事儿,青桔却突然进来给她披了件薄毯。
沈黛不禁纳闷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细心了?”
“是世子交代的,说夜里凉,别让娘子单着身子在榻上玩,所以奴婢就格外记在心里了。”
沈黛的心里不禁泛出丝丝暖意,这人从来都是说的少干的多,默默在背后做了许多事,这样想着,夜里没有他的身影,她还真是有点不习惯了。
脑海不自然的浮过他绯红色官袍之下的玉带松姿,还真是挺好看的,还有那劲瘦的腰身,抱着她也很有力量,只画面一闪,又觉得他挺直的腰间似是少了些什么。
余光之中又瞥见青桔正坐在琉璃灯下的绣墩上给她绣荷包,脑海的画面瞬间就接应上了,他那空荡荡的腰侧少的不正是一个荷包么,他不禁在想难道自己真要给他绣一个荷包给做生辰礼物?如果送别的礼物他会喜欢吗?
沈黛很是有点忧愁,如果她会绣的话倒是没什么,只是她压根没这项技能,如果硬要她绣,那绣出来的可能跟猪啃的也差不多,他如果还真给戴出去,那不是既为难了他,又为难了她么。
只是心里虽万般抗拒,但是想着那人执着的心思,便还是决定试一下,便出声问道:
“青桔,绣荷包难吗?”
青桔的绣技虽然不是顶好,但是日常衣服、帕子、荷包等一应生活物事都是不在话下,更何况是给沈黛绣荷包,不知道干的有多起劲,自然不觉得有任何困难,顿时便道:
“这有什么难得,我一天就可以给你绣出来。“
这倒是让沈黛多了一丝信心,如果只用一天就能绣出来,她倒是可以去试试,只不过是花点时间逗崔彦开心,反正太丑了他应该也不会带出去,她便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那你教教我,我想给世子绣个荷包。”
听说是要给世子绣荷包,青桔很是有点激动道:
“好啊,那我现在就教你,要我说娘子早就该给世子绣个荷包了,换做是别的女人早就鞋子、衣裳、袜子都做满了。”
“好了,说了只绣荷包的。”
再这样任她说下去,她就要变成下一个李麽麽了。
于是这两日沈黛就认真的跟着青桔学起绣荷包来,可刺绣这个事儿还真不是青桔随口一句“简单的”,最起码她这两日手上是扎了不少的血洞,还只搞个轮廓,上面的花样儿还没开始绣。
她又急于求成,想早点完成这一项任务,可越急就越容易出错,越出错扎得就越痛,到最后还是宴末看着她肿起来的手指头,回自己的药箱里掏出了一个他们之前针对练枪常磨出血洞的特制药给她涂了涂,沈黛才觉得舒服了些
而另一边崔彦正在紫宸殿和柴二陛下以及一众改革派的官员,敲定了改革的内容和试点范围,这几日就要着手推行下去了,因为前期沟通协调的事情太多,一连两日都是白天在三司衙门里忙,晚上就和一众小组成员去给柴二陛下汇报改革进度。
这会儿刚说服了宰相大人按照着这个方向去推进,他才空下来吃口茶,只就这喝盏茶的功夫,他的脑海不禁掠过离开的那个清晨,那女子一跃跳到他腰上的情景,那个动作真是令他印象太深刻了,他清晰的记得自己腰间突然一沉,然后腰.臀就被她紧紧夹住了。
那一瞬间他的心也跟着一突一突的,还以为是哪个妖精突然上了他的身,要勾走他的魂魄。
想起她就想到已经两日没有去看她了,也不知道这两日她过的可好,是不是也像他这般在想着他,可她如果想他怎么不见宴末来寻他,哪怕是让她递个东西给他。
可她竟没有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并未想起他,这般胡思乱想了一霎,他瞬间就有点坐不住了,敲了敲桌面,宴十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爷,召唤属下有何吩咐?”
“去把宴末给我叫来。”
他就不信那女子竟然就一点儿都不想他。
宴十很快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就将宴末带了来,宴末上前跪地行礼:
“属下参见世子。”
崔彦对她的态度倒是比别的暗卫要好上许多,一脸温和的叫起了她,才道:
“这两日都没有沈娘子的消息,不知她近来在忙些什么?”
宴末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便说什么了,便道:
“沈娘子这两日都在府邸没有出门,除了去胡椒苗圃记录,就只做了一件事情”
她还没说完,崔彦就已经急着问她:
“是哪件事情?”
若是宴末是宴七那种心思活络的,此刻肯定已猜出了世子要听的是什么话了,无非就是汇报一下沈娘子在府邸有没有惦念世子罢了,只宴末就一根筋,只实话实说道:
“娘子这几日都在绣一个荷包,十个手指头都扎肿了,还是奴婢给了她之前爷赏的药膏,手指头才好些,只刚好又拿起针线在绣了。“
崔彦微微愣了愣,难道她之前竟没有骗她,她竟是真的不善刺绣,那为何她送给萧策的荷包针线缜密、构思精巧,不是一般的绣工可以达成的,难道是她找的别的绣娘代工的?
这样一想,他很快就确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不然她还不至于扎破自己的手指去塑造一个不善刺绣的形象。
想着她宁愿扎破自己的手指也要给他绣个荷包,而给萧策的就只是随便糊弄一下,他便忍不住翘起了嘴角,一日的疲惫烦恼全部消失殆尽,只有溢满心间的欢喜,看向宴末的眼神也愈加温和:
“你做的很好,下去领赏吧。”
要说还是这彦末运道好,每次总能捡到狗屎运,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却又被表扬了,顿时便飞也似的跳了出去,见到蹲在屋檐的宴十,还忍不住得意的吹了声口哨
而茗园里十指刚涂完药膏的沈黛,确实又拿起了绣绷绣了两针,结果却又被扎到了,顿时她便也烦了,真是耐心都耗光了。
想着崔彦已接着两个晚上没有过来,她还着急着铺面的事情,崔彦在宫里牵头改革的事情也不知道究竟要弄多少时日,不如她自己先出去探听一番,就丢了绣绷,对青桔道:
“去把李麽麽叫上,咱们再出去转转。”
青桔还是小孩子心性,听说要出去玩,自然是开心,很快就叫上了李麽麽一行三人又去了瓦肆门前的商业街。
只这次沈黛让李麽麽和青桔在外面等着,她自己再去这三家店面问一问,可问出的结果又跟给李麽麽的理由南辕北辙,沈黛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这就是故意的不想租给他们这些自己摸过来的客户,可能想要租这个铺子得真有门路才行。
她想了想就塞了一锭银子给那掌柜的道:“我们是诚心想租这个铺子,不计价钱的,还请掌柜的指个明路。”
那掌柜的见她还算拎得清,才给她一个写了人名的纸条,让她去隔壁市场去找这个人谈。
这样一来也算是摸到了一点点门路了,沈黛便拿着纸条往隔壁市场去,不想刚出了街区竟碰到了陆绩正跟几个商贾模样的人从市场里面出来。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打声招呼,陆绩就已经先一步认出了她来,立即就将身旁几人遣退了,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表嫂,你怎么一个人来这边了?”
来了汴京之后,沈黛每次出行都是戴了帷帽的,她能认出陆绩是她眼睛没问题,但是陆绩能一眼认出她就不是仅仅靠的眼睛了,顿时她便好奇道:
“表弟,我戴了帷帽,你怎么一眼就能认出我?“
陆绩想说就她这样的身段,没有几个男人看了能忘记的,但他显然又不会说这样的话,只嘿嘿一笑道:
“生意做多了,看人就准了。”
沈黛就没接着问了,只问他前儿喝的那奶茶感觉如何,陆绩自然是狠狠夸了一顿,又一脸渴求的问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那样的仙品。
沈黛才无奈的说起她今儿来这的目的。
“本来打算在这开个甜饮铺子,往后你再想喝就方便了,我直接让伙计都给送到你府上去,却不想汴京居大不易,就连外地来的商人也是不容易。”
听完沈黛的话后,陆绩脑海却是一转,这确实是个好生意,只如果要做这一项生意,为什么就只开这一家店铺呢,为什么就不能跟他合作呢,一下子就在全国铺开呢,顿时他便来了兴趣道:
“表嫂,你这个事儿好办,不如我们移步一旁的茶楼去谈。”
沈黛一听陆绩愿意帮忙,自然是感激不尽,两人很快就移步到了茶楼。
陆绩带她去的是一家高档茶楼,里面还有人点茶、弹琴,一曲高山流水曲艺结束之后,一旁茶室里面走出两个美貌女子,正侧着身子与他们擦肩而过。
只听其中一个女子小声与一旁女子道:“表姐,你说姨父最终会同意你与崔彦的婚事吗?”
这样肩并肩的悄悄话按道理外人是听不见的,偏偏沈黛跟她们就隔了个肩膀的距离,这话就正巧一丝不落的落入了她的耳中。
一瞬间她的心仿是静止了般。
眼睛也忍不住后移朝那个发髻高挽,簪珠翠步的明艳女子看了过去。
第75章 第 75 章 现实
沈黛的异常自然是被一旁的陆绩给瞧了去, 顺着她的视线看见的是纪太傅家的大娘子和一旁国子监祭酒家的小娘子。
他走在前方距几人有一臂的距离,并未留意到那两小娘子,所以就不知道她两的交谈内容, 只现在看沈黛的表情, 便以为他早已知晓崔彦在和纪大娘子议亲的事, 此刻看见纪大娘子心里彷徨, 所以便好心宽慰道:
“纪大娘子在京里是出了名的端良贤淑、知书达理, 即使嫁过去了也必不会为难你的,你无需过于担心。“
沈黛的心一瞬间像是裂开了一条细缝, 凉风从心底陡然猛袭了上来,明明是早已既定的事实, 为何亲自面对时又是这种感受。
虚与委蛇久了又怎么会没有一丝真心呢, 那日他抱着她在马车上动情的说着‘我也想永远只看着你’的话,她又怎么可能不感动,不想永永远远的被他这般宠爱着呢。
可笑, 她真是蠢, 她真是差一点就信了呢,她捏了捏自己被戳破的十个手指头, 竟无法相信就在前一个时辰, 她还满心欢喜的给他绣着他想要的荷包,只为能看见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可就连对她印象不错的陆绩都自动以为她会永远甘当一个外室,等他娶妻后, 只要她的妻子不过于为难她就是她此生最大的造化了。
这就是他们这些天子骄子、王侯公卿们的骄傲, 她与他们终究犹如天堑,又怎会为了那一点私情去打破呢。
呵呵,她收回头无声的嗤笑了声。
谁被宠爱的久了不会产生一些不该有的奢望呢,好在她也就沉沦了一会会儿, 这一声低语终究让她清醒了过来。
本来打算自己做生意赚钱,就是为了能够自力更生,不至于什么都要依靠他,避免养成习惯后,将来分开时有诸多不适应,那就还是不忘初心吧。
再看向陆绩时,她眼底的伤痛、晦暗早已消失不见,转而变成一片平静澄澈的湖面,声音也是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谢谢表弟提醒。”
陆绩见她这么快就能想明白,心想倒是个聪明人,没有侍宠生娇,不禁高看了她一眼,后面跟她谈起生意时便也敞快许多。
当他跟她说起想提供资金、资源将她所说的“奶茶店”在全国铺展开来时,她竟能一下子就领会过来,还提供一些新鲜的策略,比如统一品牌、定位、价格等,他不禁又觉得她生为一个女子可惜了,不然他好歹带她去福建见识一番那边的海贸盛况,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代大海商。
两人很快敲定了合作模式,沈黛负责奶茶秘方以及每季新品的提供,占两成股份,其他的全部交给陆绩,占八成股份。
没想到会谈的如此成功,临走的时候,陆绩的心情都很是不错,笑呵呵又对沈黛道:
“表嫂以后有什么困难尽可以来寻我,哪怕是内宅之间的,我也可以帮你参谋参谋的。”
沈黛真是被逗笑了,他是真的以为她要入崔彦的内宅,可能要让他失望了,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有这种烦恼。
“哈哈,表弟,真没想到你还是妇女之友。”
“妇女之友”?陆绩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半天才乐呵一笑,这也太贴切了,表嫂果然与一般女子不同,甚是有趣
没想到出门一趟就解决了困扰了个把月的难题,沈黛一脸愉悦的回到了茗园。
可忙完事回到卧房后,看着那绣到一半的荷包,眼神又瞬间暗淡了下来,她想起自己曾一脸甜蜜的蹲在琉璃等下跟青桔请教绣艺的模样,也想过自己将绣好的荷包亲自戴在崔彦腰间时他微微卷起嘴角的模样。
那时有多么憧憬、期待,此时再看向那个荷包时就有多心梗、心塞,还有一丝的心痛。
眼不见为净,她随手就将那个绣到一半的荷包丢到绣框里不知名的角落去了
这几日崔彦在衙门里却是愈来愈忙,改革才刚在试点推行就遇到了诸多阻力,他早已料到“方田均税法”一推行,是要将后宋的税收来源重新进行分配的,就势必会侵犯到现在既得利益者的利益,现在吵的最凶的就是当朝的文人士大夫了。
以前他们因为官僚的身份有诸多免田税、免服差役等特权,如果新的税改一执行,那么这批文人士大夫的特权就都要被取缔,这无疑便会增加了他们的经济负担,然而后宋又一直号称与“文人士大夫”一起共治天下,将这些文人士大夫捧得太高了,高得他们都快要找不到北了。
比如新政才在洛阳试点改革,以洛阳国子监祭酒为首的当地文人士大夫以及一些影响甚广的大儒就已经开始上书了,其中重要一篇是这么说的,大致意思可以概括为:咱后宋本就是与文人士大夫共治天下非百姓也,如果不让士大夫获取一些特别优待,那大家又为什么要去当官呢。
柴二陛下将崔彦叫到紫宸殿去看这份奏折时,两人真是不约而同的气笑了,这些人真是平时吃得太饱了连嘴脸都不要了。
只是笑归笑,这些都是新政面对的真实压力,说不定其中还有宁王在煽动的影响,崔彦还得一条条的去面对、击破,不能让新政还没开始就被那些长期享惯了特权的人给摁熄了。
沉思了半晌,柴二陛下抚了抚他那梳得顺溜的两撇八字胡道:
“上次朕要给你和纪家大娘子赐婚,你说考虑考虑,如今考虑得如何了?”
崔彦无奈合了眼睑,缓缓呼了一口气,柴二陛下在此时再提与纪家的婚事,他又怎么不明白他的用意呢。
纪太傅作为当世大儒、文坛泰斗,门生更是遍布朝野,只要他一句话,那些反对的声音必能淡去不少,更何况纪家连襟更是国子监祭酒,洛阳国子监率属他管辖范围,如果他和纪家联姻,那么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便都是他的政治资本,也会成为他此次新政推行的助力而非阻力了。
他和柴二陛下的压力更会减轻不少,所以柴二陛下才会有此一问。
如果可以他是不想将朝政的压力和自己的婚姻大事混为一谈的,只柴二陛下既然问了,他务必得给出一个回答了,一个推脱的理由罢了。
“前儿父亲才跟我说,纪家似不太愿意缔结婚约。”
柴二陛下那一双精明的小眼睛却是盯着他瞧了一会儿,才似笑非笑道:
“崔彦,你别拿这蹩脚的理由来忽悠朕,纪家不愿意,朕也可以直接给你们赐婚。”
这下崔彦才肃清了神色,一脸郑重的道:
“官家,这事臣想自己去解决,还请陛下予臣一些时日。”
柴二陛下听他这般说,便知道不可逼他过急,只得妥协道:
“事关国本,退一步满盘皆输,你崔彦没有好结果,朕也会在青史留上一支烂笔,你好好考虑下吧,可不能意气用事。”
崔彦才连声应是,恭谨退下。
已是入了秋,天色便黑的早了些,才出了宫门冷风一吹,崔彦的神情愈是凝重了开来,头也更疼了。
自从开始新政后,他就没一日睡的好的,如今各处反对变法的折子就如同狂风暴雨一般砸了下来,要取得他们的支持实属不易,昨儿他还亲自去拜访自己的老师国子监司业(副校长),却收效甚微。
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有不断地完善变法程序,不让这些攻奸派找到一丝错漏,才能保证变法平稳推行,至于柴二陛下所说的与纪家的婚事,没有到那一步,他还是想靠自己的实力的。
他正想着不如再去衙门里盯着新政的执行进度,今儿就还是歇在衙门里算了,只刚上了马车,长橙却提醒道:
“爷,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如直接去茗园,也许沈娘子还在等着你呢。”
崔彦才知道今儿竟然是他的生日,这些年其实也没甚人在意,每一年也就园子里的丫鬟、小厮们记得给他小小庆祝一番,因此他自个儿也从未放在心上,但是今儿长橙这么一提醒,他倒是想起了前两日晏末过来跟他禀报时说的她在为他绣荷包的事。
也不知道现在被戳伤的指头好了没,又想着她一脸欢喜的将荷包挂在他腰间的模样,他便怎么也不想回那公务堆成山的衙门了,一心只惦记着早点见到她。”那便去茗园吧。“
长橙一脸得意,马上就催着车夫赶快赶车,他今儿早早又提醒了沈娘子一次,想必这次沈娘子一定准备充足了,可以让爷过一个难忘的生日了。
然而,等崔彦下了车赶到茗园的时候,茗园却是黑漆漆的一片,只剩下正屋里燃了一盏灯,崔彦推门进去,里面去没有人,只有玫瑰榻上放着孤零零的一本农学书籍。
问过丫鬟之后才知道她在膳房,他很是有点想见她,便径直走了过去。
生平第一次他进了膳房,却还记得“君子远庖厨”的古训,只站在门口,看着温暖的灯火下,她站在灶台前微微卷起了袖子,露出一截白生生的手腕,一手执着木箸正从锅里挑出一根白细的面丝,用舌尖轻舔了下味。
曼妙的身姿之下,她的动作优美而勾人,他不禁看得心间一颤。
终是忍住了不适踏进了灶房,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腰身,下颚沉沉靠在她的肩上,对着她的颈窝,温暖而缱绻的问道:
“这几日想我了没?”
第76章 第 76 章 期待
简陋逼仄的膳房里, 温暖的拥抱来得措不及防。
顿时,沈黛的身体就是一僵,心间却似划过一抹酸涩。
她没有想到他会来这种地方, 搂着她的腰, 一脸沉迷的看着她为他洗手作羹汤。
深情而又黏腻的声音淌过耳侧, 微热的呼吸酥麻着她的感官, 本能的她也想朝他的身体靠近。
可纪大娘子高挑、曼妙的身影闪过眼前, 她便略挺直了身体,微抿了抿唇, 闪了闪眼睫,转身时已恢复了以往柔软、清浅的笑容。
她不想回答他的话亦回答不了他的话, 便将手中刚夹起的面条搪塞进他的口中道:
“你尝尝, 看好不好吃?”
崔彦并未看出她的变化,只想着眼前是她刚刚舌尖舔过的面条,喉头就不自觉发紧, 情不自禁就张嘴咬住了木箸, 半天才将那几丝面条吃完。
“好吃吗?”
崔彦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沈黛才收回木箸,将锅里金黄色添了点葱绿的面条全都盛了出来道:
“去屋里吃?”
崔彦才松开她, 只是离开时还是忍不住轻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
已过了酉时, 外面早已漆黑一片,花厅里没有燃灯冷冷清清的,沈黛便直接将膳食摆放在了卧房黄花梨的炕案上。
然后又很有仪式感的对他道了声:“世子, 生辰快乐, 吃了这碗长寿面后,从此以后便长命百岁了。”
昏黄的灯火下,她一脸含笑很是认真的对他说着吉祥的话,多少年没有的过的感觉, 令他心间就是一暖,忍不住将人轻轻一拉,就跌入他的大.腿之上歪入他的臂弯,他双手环住了她,高挺的鼻尖蹭了蹭她微热的脸颊道:
“如果可以长命百岁,我要你和我一起。”
说着他用木箸卷起一小撮面条先放入了她的口边,另一手虎口位置微微鼓起她的唇腮,想要喂她。
沈黛心里只觉好笑,若不是今日长橙半个时辰前特地派人跟她说崔彦可能要过来,让她提前准备下,她几乎都要忘今儿是他的生辰了,又何谈生辰礼,这碗面条也是赶鸭子上架,临时想出的主意,做得也实在是敷衍。
而此刻看着他一脸感动的模样,又极尽温柔的拥着她,要和她同享这份生日祝福,她甚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个崔彦也太好忽悠了吧,也不知道他以前都是怎么过生日的,这点小伎俩就让他感动泛滥,想象以前是有多可怜。
她不禁有点讪讪的,也不好跟他抢一口吃的,便道:
“世子,今日是你的生辰,我就不跟你抢了吧。”
“不行,如果生辰没有你,那也没什么好过的。”
反正崔彦就是不依,只有她吃了,他才肯吃,到最后一碗长寿面倒是她吃的比他还多了。
吃完后还将她抱在腿上晃了好一会儿,却迟迟不肯放下去,似乎还在等待着什么。
良久见她一直没什么反应,他才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腰侧,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东西没送给我?”
“啊!”
沈黛犹豫了下,又像是意会过来,很快就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
嗯,过生辰应当也是要有奖励的。
美人在怀崔彦早被撩得心潮澎湃,之所以迟迟不动只不过为了等一个礼物,如今被那香吻轻轻一勾,早已没了耐心,礼物迟早会有的,最迟明早她就能给他戴上,他又何必急于一时。
终于他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就将人打横抱起往净室而去。
红蝉进来收拾了碗筷,不一会儿,净室里面就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和女子惊慌失措的娇吟声,听得她面潮泛热,很快就退了出去。
等到崔彦再将她抱出来时,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气,呼吸浅促而微弱,脆弱得如风中残烛,双手虚虚搭在身侧,指尖泛白,眼底蒙着一层水汽,连蜷起的力气都没有。
只软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给她穿着寝衣,等到都穿好了时,才舍得睁开了水雾蒙蒙的眼睛。
一看,顿时感觉这天都要塌了,他怎么给她穿了那件水红色透明的颜色寝衣,这看起来太有点难为情了,不禁就开始不满的嘟哝道:
“我不要穿这个,我要穿白色的、棉布的。”
声音又娇又软,听在崔彦的耳里却只觉是在撒娇,挠得人心里痒痒的,大掌也不受控制的就将人禁锢在了怀里,轻声哄道:
“就穿这个好不好,那天早上答应我了的。”
沈黛真是服了,这么多天前的事儿他竟然还记得,她都快要忘光了,真是不能在他面前随便承诺什么。
她虽还记得个影儿,但也真不想承认。
“是你自己说的,我又没答应。”
呵呵,这个小东西还学会赖皮了,崔彦不禁在心里冷哼了两声,又隔着那透明的软纱捏着她腰间的软肉威胁道:
“你再说一遍?”
一副大有她再赖皮,他的手可不会只停留在腰上那么简单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眼看着那一只大掌已缓缓向上攀了去,传来丝丝缕缕的痒意,她再也忍不住,只低低在他怀里轻哼了声道:
“那你把灯熄了。”
“嗯。“
崔彦虽好脾气的答应了她,却不是去熄灯,而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白色绫带,先是细细密密的吻着她,待将她吻得意乱情迷,诱使她闭着眼睛享受之时,才悄悄将那白色绫带蒙住了她的双眼道:
“好了,熄了。”
沈黛真是差点被气笑了,这人还真是会掩耳盗铃,这叫什么熄了,把她眼睛遮住了,她是看不见了,但是他还看得一清二楚呀。
“无耻。”
她想臭骂他,结果下一瞬,樱唇就直接被他给封住了,强势而霸道的吻落了下来,根本就连让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许是在昏黄的灯火映射下,那水红色的纱衣更增添了颜色,崔彦吻得很是激烈,呼吸也比以往更加紊乱不堪,不一会全身就烫得跟个烙铁似的,也将身下的她烫的通体生热。
想起这人总是喜欢在床榻之上各种折腾她,总是没完没了,一碰她就想欺负她,无非也就贪图一个“色”罢了,图她比别人美上一分的脸蛋和软上一分的身段罢了。
一个床榻之上的玩物罢了,可能也有几分喜欢,只这几分喜欢也只不过是他站在高高之上,俯身给予的几分施舍罢了,他从未平等的看过她,更何谈平等的喜欢过她。
想到此,几分挣扎、反抗不禁也跟着激烈了起来,伴随着被封锁的“呜咽”声,小手也在空中胡乱划着。
她留了不长不短的指甲,染了淡淡的粉色,眼睛又看不见,这样一划,就只听见一阵皮肉划裂的声音,接着崔彦的脖子上就留了几道抓痕。
崔彦这会儿正是上头的时候,根本感觉不到痛,反而是被刺激得全身的血液都要涌了出来,一边剪住她的双手,一边低骂了一声“小野猫”之后,就全部压了下去,也吻得身下的人更猛、更裂了
一夜拆骨入腹,灯影交叠
几乎是刚折腾完,就到了要上朝的时间,崔彦将怀中的人微微抽开了些,薄薄的软纱就将她身上青紫痕迹映照的一清二楚,他心疼的摘下她眼上的绫条,在她泛红的眼圈上亲了亲,才抬腿起了身。
穿完官服后,又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腰间,忍不住再次回头看着榻上蜷缩成一坨的小人,他真的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野猫”了,每次分开都甚是舍不得,真想随时随地都将她挂在身边。
怎么还没送他那个荷包,他很想戴着她亲手绣的荷包,想她的时候就捏捏它,就像是她一直陪着他一样。
他对自己说,她今儿累得够呛许是没有时间给她送礼物了,等他下次再来的时候,她肯定会记得送给他的。
这样想着他才一脸餍足的出了屋门,看见守在一旁的红蝉,又不禁出声提醒道:
“她今儿累着了,许是要睡到下晌,你好好守着她,不许饿着她了。”
红蝉木着个脸应“是”,可心里却有点羞的慌,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不能想,不能想。
一抬头却发现崔彦劲瘦有力的脖颈上似乎有几道明显的抓痕,应是昨晚沈娘子受不住抓的,正准备出声提醒,却见他已经走出了老远。
上马车的时候,候在一旁的长橙倒是发现了,可他见崔彦一副坦坦荡荡、十分愉悦的模样,他便以为他已经知道了,且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眼光,便未出声提醒。
所以,崔彦就神清气爽的顶着脖子上三道明晃晃的抓痕去上朝去了——
作者有话说:下一更晚12点哈,以后还是12点更哈
第77章 第 77 章 眼下
近来朝中事务本来就多, 朝会之上一向都很严肃,大家也不兴东张西望,便没有人发现崔彦脖颈上的三条抓痕。
朝会之后, 崔彦照例去给跟柴二陛下私下汇报新政的进展。
紫宸殿里, 隔得近了, 柴二陛下一抬头便瞧见了他脖颈上那明晃晃的三条抓痕, 作为后宫嫔妃无数的皇帝, 柴二陛下显然深谙此道,只略一挑眼就明白怎么回事, 啧啧两声后,便出言调笑道:
“昨晚玩的很花呀?”
崔彦难道官家在他家安了探子不成, 这么私密的事情都被他知道了?
见他一脸探究的看了过来, 柴二陛下也是一阵头疼,敢情这人昨夜玩的确实花,自个儿都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不免皱了皱眉, 指了指自己脖子的位置提醒。
崔彦才伸出带有薄茧的手指头一摸,顿时便想起昨夜她那野性十足的一抓, 想是留下了痕迹, 然而他脸皮一向厚,收回手碾了碾便睁眼说瞎话道:
“昨儿回去的晚,院子里蹿出的一只猫儿抓的。”
柴二陛下你这样胡诌知不知道是欺君, 就仗着他舍不得砍他是吧。
“那你家那只野猫也太野了, 都不知道被你惯成什么样了,该是寻只家猫回去镇着,看她还敢这般张狂,连主子都敢挠。”
崔彦岂听不出来, 柴二陛下这是话中有话,也是在暗示着他早日将与纪大娘子的事儿定下来,可他又不能回怼他,只得站在一旁装俺哥。
得,柴二陛下瞬间便觉无甚意思了,开始转到正题上来了
两人商量完之后,崔彦才出了紫宸殿门,正拾阶而下的时候又碰见了陆绩匆匆而上。
陆绩本是着急跟柴二必陛下辞行的,他急着动身去福建了,没想到迎面就碰到了崔彦,都是好兄弟,自然停下来打招呼道:
“崔彦,福建那边出了点事儿,我今儿就要赶过去了,你跟表嫂说一声,他若有事可去通宝钱庄寻陆掌柜的。”
崔彦闻言脸都黑了下来,一瞬间他有种都不想跟陆绩做兄弟了的感觉,语气也是又冷又硬道:
“她若有事不去寻我,寻你干什么?”
这一下陆绩才算意会过来了,敢情这个好兄弟还不知道表嫂在外面做生意的事呢,看着他一副要吃人的模样,他很想甩甩手不搭理他。
但想着表嫂人聪明又识大体,还不拈酸吃醋,怕两人就莫名其妙的隔了一层,便勾着面前好兄弟的背拐到石墩的一角,好言提醒道:
“你是不是日常都不怎么给表嫂花销?”
崔彦握着拳矗立在他身前,一声不吭,他倒是要听听他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如此模样,陆绩就自动当作他是嘴硬默认了。
“难怪我就说上次表嫂都只喊你世子,你们这之间也太生分了吧,怪不得她没钱了都不找你,而是想着自己出去开铺子了,要不是遇到我,她在瓦肆那条商业街都要被人忽悠到窑子里面去了。”
崔彦心头一惊,全身肌肉都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抬手就勒住了陆绩的衣襟逼问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谁敢忽悠她?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
陆绩都要被他气笑了,他现在好心告诉他,他反而算到他的身上了。
“就前两日的事儿,你与其问我,何不自己去反思反思自己,整日睡在一个被窝里面的人,别个有难处不去找你,而是选择自己去外面碰壁,想想是不是你自己平日就对别人关心太少?给的安全感太少了?”
这话问的一下子让崔彦愣住了,他觉得自己惦念着她,想着她,他能看得见的地方他都会默默给她扫平障碍,可是看不见的地方他却从来没有多问,好像他从不与她说心里话,她也从来不与他说,两人只要一在一起,他就忍不住的想亲她、抱她,然后什么烦恼便都没有了。
哪里知道她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心里的不安又是什么?
又想起她即使是思念自己在岭南的家人也从不敢与他说,只敢在睡梦里呓语,是他平日对她太严厉了吗?太冷漠了吗?以至于让她这般不想依赖他。
他的心不禁有点焦躁,总觉得自己做得有点失败了,松开了陆绩的衣襟才道:
“她与你做的什么生意?”
陆绩才将他们之间达成的生意模式全部交代了。
“不行,八二不行,最低七三,你给她三成。”
陆绩我不就好心提个醒,竟还要被人讹钱,早知道崔彦是这种恩将仇报的,他真恨不得打自己几个大嘴巴,再把自己眼睛戳瞎了,假装没有看见他了。
“崔彦,你我兄弟一场,你难道觉得我会让表嫂吃亏不成?”
崔彦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淡淡道:
“你亏的部分,我补给你。”
陆绩这下倒是乐了:“没想到你竟是个情种,你可不要小看这一成,这一年下来可是不少钱,到时候可别把你宣国公府给搭了进去。”
“那你也太小瞧宣国公府了。”
陆绩呵呵两声,他当然知道他们这种老牌世家贵族的家底与他这种靠外戚这几年才积累起来的没法比,只他这个兄弟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也太大方了,他不禁都有点汗颜。
他也喜欢他后院的不少姬妾,没少花心思在她们身上,银子、好看的首饰没少砸,但却从没想过会如崔彦此般手笔。
一抬头又看见他脖子上明晃晃的三条抓痕,顿时便又觉得好理解了,毕竟能让崔彦甘愿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的女人,本就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能容忍她做到如此地步,怕是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动了多少真心了。
而另外一方怕是更没有接收到。
“你如果这般在乎她,何不早日将她收入府邸,老养在外面算怎么回事,况且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端阳公主。”
崔彦沉吟了半晌才道:“我想想,就怕我那府邸还没有外面自在。”
“女子的想法未必都跟你一样,她们总是更渴望你能给她一个家的,将她收到羽翼之下,她们才有安全感的。”
是这样吗?崔彦呢喃半晌总觉得这似乎跟他之前的想法相悖了。
“她与一般的女子不同。”
“呵呵,她确实与一般女子不同,但她毕竟还是女子,女子谁不想自己喜欢的男人能给他一个家呢,你自己想想吧。”
“另外就是,你这钱花出去了,可别默默不吭声,该让她知道的事儿该跟她说,不然她不知道你给他解决了,下次有问题了还是不找你。”
崔彦却只并没有吭声,提前一步抬腿走了。
得,走就走吧,他才懒得管他呢,以后有得亏让他吃的。
他言尽于此
顶着三条抓痕在衙门里忙了一日,转眼天就黑了,至于底下一圈人已经传了一天他的香艳八卦,他自然是不知道的。
然而却被已经递了致仕折子的宰相大人,遛弯时听了个一清二楚,于是刻意在下衙的这个时间点逮住崔彦道:
“我还以为大家传的好玩,没想到却是真的。”
见他骨碌碌的眼睛只盯着他的脖子瞧,他自然猜到了他说的是什么事了。
眼看着宰相大人已经开始为隐退做准备了,是已经料到了等变法政策铺开之后,他这个位置就要让出来了,他与柴二陛下都已商定好了继承人,就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崔彦。
对于即将告别官场的前辈,他是很有一番这些年为官的经验可以传授的,他也不吝啬指点这个后辈一番,便道:
“你若不忙了,不如咱俩一起出去转转。”
崔彦自然知道这时候他突然出现在这里的目的为何了,正好这几日变法的事情也折腾的他头痛不堪,以前一些交好的同僚,仿佛一夕之间都变成了敌人,他也有很多事情向这位资深的前辈请教,便欣然应允。
夜晚的街道有点清冷,两人并肩走在青石板砖上,听着宰相大人像是述说别人的故事般缓缓讲述着他这一生的为官之道,崔彦听得受益匪浅。
“如今改革正是艰难的时候,不要怕,不要妥协,不要在乎反对的声音,唯有义无反顾的坚定自己的原则才可以走的长远。”
虽然这个道理崔彦自己也懂,但是能从宰相大人嘴里说出来却是一种极强的鼓舞,他只会更加坚定自己。
“多谢先生,学生谨记。”
宰相大人不着痕迹的看了他一眼,能这么快说出这句话,可见面前这人心思之活络、心计之深远都非常人,倒是不枉他推心置腹赐教一番。
只是两人走着、走着,却发现前面一辆马车被一个小乞丐挡住了,也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两人便微微靠在了路侧静等着前面的问题解决。
饥肠辘辘的小乞丐,脏兮兮的跪在地面哭着求着马车里面的贵人道:
“求求贵人给几口吃的吧,家里妹妹病了好几日一口饭都没吃,求求贵人赏口吃的。”
小乞丐的哭声一直在继续,而马车里半天才从里面甩出一包吃食道:
“这是我们娘子吃剩的一些糕点,你拿回去吃吧。”
小乞丐激动的接了过去,一溜烟就跑的没影了,而一旁隐在暗处的几个老乞丐们见无利可图才散了开来。
车里丫鬟奇怪道:“娘子,那小乞丐家里还有个妹妹生病了,我们为什么不直接给他点银钱,让他带她去看病,而是非要将刚刚花了十两银子买的糕点碾碎了丢给他。”
只听那娘子道:“你没有看见那角落里还蹲了几个厉害的乞丐,我若是把这钱丢了出去,怕就不是给那小乞丐送钱了,而是直接让他送了命,咱们跟着他去看看他回哪里去了,明天再偷偷塞点银子给他。”
“原来如此,难怪大家都夸娘子聪明又心善。”
纪大娘子却不置可否,放下帘子就让马车跟了上去。
而另外的侧面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崔彦和宰相大人,也跟着叹了声:
“纪大娘子盛名,果不虚传。”
宰相大人却道:“你刚才与我说变法的困境,眼下不就正好有个最好解决的办法的人么。”
第78章 第 78 章 难题
崔彦先送完宰相回府邸之后, 就让马车往茗园驶去。
夜已深了,一直到了茗园,院子里黑漆漆的, 他推开门瞧了瞧, 见她蜷缩着身影背着门外, 应是已经入了睡, 一旁长几上却给他留了一盏灯。
他又轻轻合上了门, 去隔壁院落的书房沐浴完之后才重新回到了正院。
上了床榻,从背后轻轻拥住了她, 借着昏黄的灯光手指摩挲着她白嫩的侧脸,脸深埋在她的颈窝, 鼻尖轻蹭着她身上那抹若有似无的暗香。
一个时辰前宰相大人的那句话仍在他脑海盘旋, 他怎么不知道对于他们这样的上位者来说,利用手中的一切资源去达成自己的目的方是上策,特别是变法这种涉及到国之兴衰的大事, 就连柴二陛下头上都是悬了柄剑, 他们所有人都在指着他能干成这利千秋万代的大事。
说是点拨又何尝不是他们认为的唯一的路呢。
明明从江宁回来的时候,自己就是这般打算的, 纪大娘子聪慧、大方, 是他在不少贵女中独独选中的适合当家主母的人选,原本计划着年底前就要完婚的,被殷氏在中间一掺和便拖了那么久。
拖着拖着, 就连自己对于成婚的念头都淡去了不少, 不知不觉间,一颗心也全都系在了身侧之人的身上,一夜不搂着她都有点不习惯。
又想起上午陆绩说的话,但凡女子都希望自己喜欢的男人能给她一个家, 可他如果娶了纪大娘子她该怎么办呢,难道真要纳回府去做一个妾室?这样总比给他做外室体面?
他忍不住将怀里的人搂得更紧了,直到身体粘合的没有一丝缝隙,温热的呼吸却久久淌过她的耳侧,却没有一丝的睡意,他忍不住沿着她的颈窝一寸寸吻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轻,但她还是感觉到了,却选择没有转身,只沉默着收住了呼吸,假装自己睡得沉了。
翌日四更的时候,见他起了,她也跟着起了,机械式的服侍着他更衣。
见她如此积极,崔彦心里隐隐还有点期待,期待着那份迟到的生日礼物,今日可以挂在他的腰间,然而直到她抚了抚腰间的褶皱,撑起了身道了一声:“好了。”
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摆难免露出失望之色道:“这就好了?”
看他这龟毛求疵的模样,沈黛以为他又在给她挑刺了,本来这么早她就是撑着精神起来的,这会儿还被嫌弃了,她便没得什么好气的道:
“世子,真是要求越来越高了,难道以后娶妻了也是这般要求?”
崔彦只觉心头一凉,像被针刺了下,忍不住用力一手就将人勾到了怀里,盯着她的眼睛阴狠狠的道:
“你以为谁都可以近爷的身?”
说完又将她轻轻一放,自己才大踏着步子出了屋子。
沈黛被他突然松开就是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扶住了一旁的八仙桌,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她看着又是一身怒气离开的崔彦,想着昨儿晚上温柔、细密的吻着她的那人,她不禁都有点怀疑他是被鬼上身了,还是如今要成婚了,便特意将身.心分开了来,只享受她的身体,却并不在乎她的感受?
她坐在玫瑰椅上,看着他换下来的寝衣,闻着上面散出的淡淡皂角香,久久出神。
愁云飘过心间,她便没得再睡的心思了
早朝的路上,崔彦从茗园生出的郁气就一直没下来过,他长这么大,他也就允了她近身伺候,也就只享受过她的伺候,在她说出那句话之前,他是从来没有想过让别人替他更衣的,在国公府的时候他就从未假于人手过,娶妻之后
娶妻之后应该也不会吧,就在刚才他还真的仔细考虑了这个问题,一想到别的女人触摸他的身体就觉得心里膈应的慌,除了她,谁都不行。
满心满眼都是她,她竟还想着将他推给别人,真是心长野了;还有那个荷包她直到现在也没有送给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要送给谁的,还想着去外面做生意,还真是这茗园关不住她的心了。
他越想越气,就连一向敏锐的右眼此刻都在跟着跳个不停,以往他最多气她一下就好了,此刻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这蹭蹭上涨的郁气。
然而更糟糕的还在后头,一番唇枪舌战方上完了早朝,等回到衙门的时候却直接给他来了个天大的锅,以洛阳试点为首的国子监的学生还有一些被侵犯了利益的士子、乡绅们竟将他的三司衙门给围得水泄不通,纷纷反对他倡导的变法新政。
他真是眼前一黑,上千人将衙门围住了,禁军、御史台却一人发觉异常,要说这汴京城里面没有人搞鬼他信都不信的。
是谁将他们放了进来?为何那些状纸不先交到御史台,而是一箩筐的将矛头直接对准了他,围了他的三司衙门,这可不是他崔彦的私人地盘,而是明晃晃的朝廷机构,真是好大的胆子。
究竟是端阳公主还是宁王在中间搞事?
变法才刚起了个头,就遭遇此番激烈对抗,让他接下来的工作还如何开展,如此大规模的民变,怕是连柴二陛下那边都难办了,这个难题终究还只能推给他去解决了。
看着这乌泱泱的人群,他摁了摁眉心,就准备下了马车,独自去面对这场针对他一个人的阳谋。
不管前路险而阻,他都只能直面问题、解决问题,才能继续推动变法的车轮缓缓向前。
然而就当他做好了一切心理建设准备下车时,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却突然打断了他:
“崔大人,现在群人激愤、民意沸腾,此刻下去不是良策。”
崔彦回首看见的是一身翠羽黄衫、眸光清冽的纪大娘子,想起昨日与宰相大人散步时看见她处理那个小乞丐问题时的聪慧与机敏,不禁抬眸打量了她半晌才道:
“不知纪大娘子有何良方?”
纪晓岚也不扭捏,直接上前大大方方的对他作了一揖道:“大人不如借一步说话。”
崔彦看着衙门口吵吵嚷嚷的人群,还有不断传递信息的小黄门,知道这事儿耽搁不得,而纪大娘子或许真有办法,不然她也不敢在这么大的事情上随便毛遂自荐。
便点了点头,两人来到附近一隐蔽的茶寮,坐下后,纪晓岚便直接开门见山道:
“崔大人,想必你也知道纪家在士林之中的号召力吧?”
崔彦轻扯了下嘴角,纪家在当今文人中的地位他知、宰相知、柴二陛下也知,但就不知道纪晓岚提这是什么意思。
“你如果只有这个可说的话,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纪晓岚猜到他现在心里急迫,便很快三话变作两话道:
“崔大人,如今只有纪家能疏散那帮学子、士人,并引导他们客观面对本次变法,而前提条件却只需要两家缔结婚契之约,之后我会说服家父平息本次民变,不知崔大人意下如何?”
崔彦看着她大大方方的跟他谈自己的婚约,没有一丝身为女子的羞怯,而是极力去争取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倒是不免高看了她几眼。
只他一直审视着她,却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如只是这个办法的话,他其实可以直接去找纪太傅谈,何必跟她一区区女子谈呢。
许是崔彦的眼光太过锐利、压迫,纪晓岚终究是慌了神,不等他开口,就迫不及待的将自己的底牌全都丢了出去道:
“如果崔大人是顾念到沈娘子,可等我们定下婚约之后,将沈娘子以贵妾引入府邸,我也保证绝对不干涉大人和沈娘子任何事情,大人也可日日歇在沈娘子的院子做一对夫妻,我只求一个庇护之所,若是有一日大人嫌我影响了你们自在,也可以予我一副体面,将我打发出府。”
听完纪晓岚的话后,崔彦久久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无疑是如今最好的法子,纪大娘子能撑着国公府的体面,又不干涉她的自由,她也无需面对公国府邸那摊子的烂事,仍可以如在茗园一样自由陪伴在他身侧。
而一个贵妾的身份也不算辱没了她。
明明都想明白了,然而骨骼分明的手指却在桌上敲了又敲,迟迟没办法做决定。
内心深处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卡住了他的喉咙,真的不算辱没了她吗?
他竟不自觉的双腿微微开始发抖,手心也捏出了细密的汗。
见他没有回音,纪晓岚却继续追问道:
“崔大人,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崔彦正犹豫的时候,身后长橙已急急的跑了过来道:
“爷,官家宣你即刻进宫。”
崔彦便再没理会纪晓岚,径直出了茶寮往宫门赶去,他知道柴二陛下这时候心急火燎的召他去所为何事,不就是变法的事情不能闹得太大、太过,他一向重视名声,不想背负太多骂名,如今闹到了这一步,崔彦都怕他想打退堂鼓,那他后面可就真独木难支了。
这是他日以继夜付出的心血,是他这一生的理想、抱负,他可不想就这么放弃了,所以他还急着早点进宫,不管面对多少炮轰,他都要好好做一番柴二陛下的思想工作,可不能将这么多人的心血一下子就付诸东流了。
他着急忙慌的进了紫宸殿,等再出来时人已经没有多少气了,夕阳残血之下,他孤寂一人,拖着一身的疲惫和颓败,时事、现实终究压着他低下高贵的头颅走向那个不愿意面对的自己。
看着守在车门外的长橙只沉沉道了一声:“去跟纪大娘子说声”
第79章 第 79 章 来信
秋风萧瑟, 夜凉如霜,三司衙门口前来闹事的人群却仍未消散,仿佛感觉不到寒冷似的, 矗立在门口, 非要里头的主事人给个说法不可。
崔彦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 微微叹了口气, 就往纪太傅府邸赶去
汴京城里这么大的动静, 不仅惊动了朝廷里的文武官员,就连大街小巷的老百姓也听说了此事, 纷纷唏嘘不已。
茗园里,李婆子自带江宁小市民‘东家长李家短’的八卦属性, 这不刚早起出去望个风的功夫, 就将衙门口那点事儿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立马就赶到正屋和沈黛绘声绘色的讲了起来。
沈黛本来自送了崔彦上朝后就没什么心情睡回笼觉了,只歪在榻上看书, 这会儿一听李婆子的话, 顿时心跟着就是一跳,她知道变法的事情对崔彦来说有多么重要, 在江宁的时候, 他可以不在乎世子的体面,顶着烈日与一帮子农人席地而谈,只为深入实地了解底层老百姓的生存与税赋;多少个深夜书房里, 她就陪在他身边, 看着他一笔一划的构建了整个改革蓝图;她知道这些日子他没有来茗园都是在忙着改革的事情。
眼看着已经在试点推行了,改革也已初见雏形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她很担心这事如果一下收不了场, 变法的事情可能就要搁置了,那他这些年的心血不都要作废了,还有那些期待能改变命运的老百姓不得还深陷在生活的泥潭里。
与李婆子完全像是聊八卦的心思不同,她很是有点急躁,起身在内室里晃来晃去,最后终于是忍不住了,将手中的书本往下重重一放道:
“走,我们也过去瞧瞧。”
从茗园到三司衙门,会经过一条小巷,而那条小巷里却刚好有一个茶寮,沈黛心里急,不断的掀开轩帘想看一看周遭的情况,正好就瞧见了崔彦和纪大娘子正坐在里面。
捏住轩帘的手瞬间就僵住了,眼睛一瞬不瞬的瞧着里面男才女貌的二人,略带点忐忑却孤注一掷的女子声音传来,她的心也跟着颤了颤,她也好期待,纪大娘子开出了如此丰厚的条件,崔彦会怎么选?
怎么选她都不会怪他,因为她对他早已没了期待,他不选她才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如果易地而处,将她替换成崔彦,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还有齐人之福同时摆在眼前时,她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答应纪大娘子的条件的。
可惜她还没有等到崔彦的答复,他就被柴二陛下召入了宫。
既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方向,她便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毕竟她可没有像纪大娘子一样强大的家族,可以参与后面的事情,她能做的也就只有言语安慰了,而这对现在的崔彦来说显然是没有必要了。
她放下了轩帘,又让马车掉了个方向,往回走,身旁的李麽麽见到这种场景,瞧着她神色恹恹的样子,也是有点难受道:
“娘子想开点吧,世子这种身份的人,不是纪大娘子也会有别人,只要他心里有你,就够了。”
“麽麽”
她想跟她说她早已经想开了,她才不会为这种事情难过,可话到嘴边,却一下被哽住了,咽了两声,什么都没发出来。
而李麽麽也只抓住了她颤抖的手,久久无语。
她明白这种事说再多也无用,只能靠她自己,况且世子对她是过于宠爱了些,况且本又是官家娘子出身,她有一些不适当的想法也正常,只还得要区分现实,让自己好过一些。
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匆匆而去又匆匆而回,就连红蝉都有点愣住了,只她一个奴婢也不好多问什么,只将刚收到的一封信件交给沈黛道:
“娘子,这是刚从江宁收到的信件。”
在汴京久了,再听到江宁那边的消息,沈黛都有点恍惚了,接过信件一看,竟是期待已久的李大郎的回信,厚厚一坨,她轻轻颠了颠,起码有十几页,顿时便告别了李麽麽和红蝉二人,回到了书房慢慢看起来。
为什么区区一封回信竟有这么厚?
主要是李大郎这小子太能折腾了,信的前一页是当初在莲花村时按照她指点种植的绿豆的数据,也是她特地写信让他帮忙记录下的数据。
而后面十几页则全部是他个人的精彩履历,主要内容就是他按照当初她给的指点和本金,从一个小小的货郎开始干起,他勤学苦干,嘴又甜,很快就掌握了走街串巷的门道,生意做的是比其他货郎都要好,很快就积累了第一桶金,给家里都安顿好之后,他又想起了,她当初跟他说的“福建海贸”,便想着趁年轻干脆去福建闯一闯。
这不朝廷刚开了海运,往来的异国客商云集,边贸货物往来不断,然后周边的生活配套却几乎没有,他从前就是在酒楼跑堂的,然后他便寻思着将一家人都接了过去,在旁边开了个客栈,专门招待往来客商,二楼用来住宿,一楼是饭堂,为此他都将叶二娘和叶三娘都挖了过来,就是为了她们手上那一味绝妙的卤肉。
人多了之后,他又开始寻摸着再在旁边盘下一家铺面,开一个正正经经的餐馆,等以后赚了钱,他也想像那些大海商一样包下一条船出海去,带上一船珍贵的舶来品回来,很快就变成了金山银山,从此便几辈子吃穿不愁了。
看到这里,沈黛很是为他的成就而感到高兴,没想到当初还是小小一个半大少年,如今才短短时间就已经达成了普通人几辈子无法完成的成就了,就说当初看他那份心性就知道未来必不会差,只是没想到他会完成的这么好。
更令人惊奇的是,他竟还能举一反三告诉了她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竟然在福建发现了一种高产稻子,以他的观察最低要比江宁的稻子产量要高出两成,听说是越南过来的一个商人带在船上用来生活做饭的谷子,许是下船的时候洒下些许,便在一旁的水地里长出了一小片,他先还不知道是什么,等最近结了穗子,又想起她给她写信问绿豆的生长情况,怕这个发现对她有用,于是特地写信告诉她。
看完后,沈黛的心真是完全抑制不住的在颤动,她简直兴奋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正愁着最近的农学研究没什么进展,没想到大郎竟给了她这么一个好消息,本来崔彦农庄的种植方法就已经可以将产量提高一成,如果大郎说的这个越南稻又能将产量提高两成的话,那岂不是她一下子可以将产量提高三成了。
三成是一个什么概念?每家每户的稻子每年多上三成,这不差是多出了几亩地,而且还不用劳工,老百姓家里再也不会说不够粮吃要杀子杀女了,老百姓富足了,那反抗、起义不就少了,国家也就安定了,这么大一件事,官家不可能视而不见,归根结底也算是他任上的业绩,足可与流芳百世,这样的名声他能去哪里寻。
如果她给他献了上去,那才真是利国利民利官家的大事,她就不信重审一个沈必礼的案子是有多难,这般想着,她都已经感觉希望就在眼前了,家人就快要从岭南回来了。
现在唯一的关键就是这个越南稻是不是真如大郎所说可以将产量提高两成?没有亲眼见过,她始终无法安心,而且她呈给官家的数据必定是要她亲自认可的,可不能人云亦云,到时候弄出一些虚假数据出来,不仅帮她递数据的崔彦会受连累,父亲的案子更是提都不用提。
她感觉心越悬越高,一边兴奋一边又是忐忑不安,不行,她忽然一撑桌子就站了起来,她得亲自去一趟福建,亲眼见一见那块越南稻,然后将种子带回来才行。
说干就干,于是她立马从笔架下取出了一支散卓笔,开始给李大郎写信,让他务必保护好那片稻子,她会尽快赶去福建。
做完这些之后,她的心却还是激动的,整个晚上人都像是浮在云端似的,躺在床侧却怎么都睡不着,一颗心早已飞到了福建去了,脑海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从明天起就要开始收拾行李了,从汴京到福建距离可不近,那又是在海边,不知道要不要将过冬的衣服都带去。
她正在浮想联翩,身后却突然被人环住了,冰冷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一只大掌紧扣着她的腰身,一只手轻抚过她额前的碎发,低沉而略带疲惫的声音淌过她的耳畔道:
“怎么还没睡?”
沈黛此刻心情很好,面对身后落寞的声音,她很是缓了一会儿,平复了内心的激动才道:
“睡不着。”
崔彦低沉的声音变得温柔了些:
“是不是在想我?”
沈黛真的对不起,本来是想他的,结果有了更重要的事情一下不小心就将他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都要去福建了,不知道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她便也不想在这时候扫他的兴,况且他今儿气压确实很低,身体都不如往日热乎。
她便转过去面朝着他,环住了他冷硬的腰身,脸颊蹭上他的胸膛道:
“嗯,在想你,希望你好好的,一切都好好的。”
崔彦内心一热,忍不住就将人紧紧扣在怀里,不留一丝缝隙儿,大掌轻抚着她的后脑勺道:
“不必为我担心。”
“嗯。”
沈黛也肆意的搂紧了他,一点点汲取着他身上温热的体温,像是在为福建的冬天汲取能量。
而崔彦始终轻抚着她的发丝,大掌在她腰间的软肉摩挲着,半天才又低低道了声:
“你想不想早点进到我府里?”
说完后见身下女子毫无反应,想捉住她的颈窝,再问一问她,却见她只轻抬了指间点了点他的唇道:
“爷吵,睡觉,嗯。”
其实完全不必考虑她,她就要去福建了,他可以毫无负担的和纪家谈婚事了,再处理好衙门口民变。
没有她,他的人生会有另一番广阔景象——
作者有话说:抱歉,码字晚了点。
越南稻就是占城稻哈,宋朝时候引进的。
第80章 第 80 章 离京
近日朝中诸多烦心事已令崔彦心力交瘁, 只有夜里搂着怀中的小人才有片刻松神,看着她困倦的眉眼,他只觉心疼不已, 将人贴得更近了些, 微凉的唇抵住了她的眉心, 久久出神。
一些恼人心事的话便也不再想出口, 只在自己的脑海还盘旋着明儿要去府衙处理的那一群闹事学子的办法, 一丝睡意也无,睁眼到了四更, 就准备起身了。
只刚翻了个身,旁边的女子感受不到身旁的“热源”, 努努嘴也跟着醒了, 双手勾住他的腰身顺势就坐了起来,崔彦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拇指摩挲着她根本睁不开的眼睛道:
“困了就再睡会儿, 不必起来。”
沈黛却努力睁开了睡眼朦胧的双眼, 问道:
“世子,今儿晚上还过来吗?”
崔彦以为她在撒娇, 只好笑的托了托她的臀.肉, 将人给抱了起来,让两人视线相近了,声音十分轻柔的道:
“今儿估计有场硬仗要打, 晚上怕是不能回来看你了。”
说完还亲了亲她微微泛红的脸颊道:“乖乖在家等我, 等我一忙完就回来看你。”
整个人突然的被悬空,沈黛只有双腿狠狠夹住了他的腰侧,稳住了身形道:
“既如此,那我有话现在同你讲。”
崔彦急着去上朝, 只一边抱着她一边往屏风处拿衣裳道:
“你说,我听着。”
他甚至隐隐有点期待,她是不是想好了要将那个荷包送给他了,她都困得那么厉害了,还要醒来陪他是不是要给他系荷包了。
想到此,他不禁觉得如今那纷繁的朝政压力都没那么令人愁闷了,沉闷的内心似划过一丝甘霖,滋润着干涸的心房。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她接下来的话竟硬生生将他抽衣服的手都顿住了:
“昨儿我收到李大郎那边的来信,他在福建发现了一种“越南稻”,说是比一般水稻产量要高出两成,我准备明日就启辰去福建看看,并将种子带回来。”
“确定能提高两成?”
崔彦很是有点不敢相信,他自己有农庄,对庄子里面的产量也是一清二楚,他清楚明白两成是个什么概念,如果真有这样的种子,柴二陛下估计会十分振奋,就连对变法的这一点闹剧产生的不愉快也会消散不少。
重审沈必礼的案子就更是不在话下了,那到时候她也很快可以恢复官家娘子的身份了。
这真是一件大好事,一件震撼朝堂的大好事。
“大郎是个实诚人,必不会打诳语,只是要进献给官家,我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稳妥。”
“不行。”
崔彦脱口而出就是不行,大掌更是忍不住在她臀上捏了捏道:
“福建太远了,一来一回至少三个月时长,且路程艰险、颠簸,我不放心。”
“可我不去,那父亲的案子岂不是迟迟没有进展?”
“陆绩正在福建,我让他跑一趟,必不会耽误你的事。”
沈黛知道自己偷偷去不行,估计还没出城门就会被他抓回来,所以才跟他商量,只是没想到还有陆绩这么一出,反正她是不想待在汴京了,不想看着他和别的女子谈论婚事,自己只能孤零零的守在一方小院之种。
或者是像纪大娘子建议的那样,将她以贵妾之礼纳回去,这两样她都不想要,她其实也不渴望婚姻,但是当妾或者与他人共享一个男人,她是做不到的,还不如一个人踽踽独行,踏遍大好河山。
“可他终究是别人,不亲自去我不放心,如果是他去,那最后到底算谁的功劳呢。”
崔彦没好气的又拍了怕她的翘.臀道:
“放心,他不会同你争的。”
他们是兄弟,他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但是她做不到,而且她现在已经下定了出走的决心,她不可能不去福建,但是瞧着他并未将她的话当一回事,她不得不严肃了语气道:
“世子,这对我来说是大事,不亲自去我心里难安,况且你近来改革事务繁忙,我在这里也只不过给你添麻烦,不如让我去福建,等你忙完了我也就回来了。”
“你不是我的麻烦,永远都不是。”
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仿佛是怕他一松手她就会溜走似的。
“我也知道这件事儿对你很重要,但是我还是舍不得你去,不去行不行?”
见他似有松动,她忍不住在他身上撒着娇,亲了亲他的眉毛、眼睛、脸颊,依次向下来到微凉的唇瓣道:
“崔彦,你让我去好不好,我保证会照顾好自己,早点回来。”
崔彦浑身一阵颤栗,托住她臀.部的手也变得火热起来,她从来只在那事儿激烈到不能忍的时候,才会在他怀里一声声娇唤着“崔彦”二字,而这两个字也是他的死穴,她一叫唤,他就恨不得什么都依了她,把他的心、他的命都给了她。
本来早晨就最易火大,被她一勾,他的呼吸早已紊乱不堪,发疯般狠狠吻住了她,一双大掌也肆无忌惮的开始游走,恨不得此刻就将她就地正法,只门外长橙催促上朝的扣门声不合时宜的响起,他才大口喘着气止住了动作,在她葱白软嫩的肩头狠狠咬了一口道:
“去了,不能忘了我,要日日给我写信。”
见他答应了,沈黛瞬间就从他身上跳了下来,一脸激动的道:
“我知道了。”
说着就要开始收拾自己的行礼了。
见她这过河拆桥的本事,崔彦真是气得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若不是担心这次民变有宁王的影子,又想起他挑动端阳公主对付她的事,他怕这段时日朝局凶险,有人会拿她来掣肘他,刚好她去福建也可以避一避,还有陆绩在那边罩着,不然他是怎么都不会同意她去福建的。
她还在那自得的以为自己小小的勾引下,他就能为她昏了头脑,什么都不顾不得了。
顿时他便没好气的道:
“还杵在那干嘛?还不快过来给我更衣。”
只见她给他穿好了衣裳,从他的腰间探出头来时,他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腰摆,眼神终究是暗了暗,希望再一次被落空了。
他出了屋门,特地唤来了晏末,交代了一番之后,才在长橙的催促中上了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沈黛早已没心思再睡了,收拾了一圈行礼之后,发现自己的东西真的很少,原本计划着今日收拾行李明日再走,这么一看她竟然都觉得也不用等明日了,今日就可以走了。
想到此,她很快便唤来了李婆子、青桔、宴末等人,吩咐几人也赶紧收拾行李,准备动身去福建。
几人都是很激动还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宴末早晨被催彦交代了一番之后,速度最快,当几人抬着行礼包袱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备好了马车以及随行的四个护卫。
四人正准备出发的时候,却不想门口又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巷子前的老槐树下,大丫一身素淡的荆钗布裙,背了个小包袱站在那里,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头发上还湿湿的。
见到沈黛后才一脸激动的朝她跪了下来道:“沈娘子,我不知道该去哪里了,我可不可以跟着你?”
沈黛连忙扶起了她,听她平静的述说着回村后的事,她才知道原来李婆婆从一开始就没想着活下去,回去之后也只不过再去给孝媳、孙儿的坟前上了一注香,然后将家里的田产、牲口都处理了,又跟亲戚邻居都告了别,就一根绳索将自己给吊死了。
“奶奶临死前说,村里已经没有我的活路了,将变卖田产、牲口的钱都留给了我,让我上京来投奔娘子。”
想起那个她背着崔彦千里狂奔的深夜,绝望、恐惧之下敲开的那家农家小院的大门,探出的李婆婆慈祥、温和的脸庞,听到她如今的结局,她忍不住便泪湿了眼眶,真正是人生无常,谁能想到那时候还那么幸福的一家人,如今是这般状况呢。
她赶紧扶起了大丫,想着端阳公主迟早是要解了禁足的,将大丫留在京城反而不安全,便道:
“如今我们正准备去福建,你愿不愿跟着我们一起?”
“愿意的,沈娘子去哪,我就去哪。“
哎,沈黛忍不住摸摸她的双丫髻,她也很迷茫呀,此次离开汴京,她都不知道再回来是何日了,去了汴京又是个什么章程了。
从汴京去福建,足有一千六百多公里,不过还好有晏末在,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她们一路从汴河南下,转京杭大运河到杭州后,再转钱塘江到衡州后溯流而上,基本上都是走水路,比陆路要舒适、安全很多,可惜没有跟陆绩一起走,不然就可以乘他的官船,比她们现在的商船又要舒适一些。
江水粼粼,她站在船舱之上,俯瞰两岸跨越山水的风景,只觉天大地大,外面的世界真大真美,可惜她不会作画,不然她好歹要拿笔记录下来。
不过好在她早已料到了旅途必定无聊,将园子里崔彦在时不敢看的话本子全都带了来,这一路她便不会再无聊了
三司衙门里,崔彦请了纪太傅和御史台出面才将闹事的洛阳学子们暂时安抚住了,送完纪太傅归家后,这一看时间竟然已经三更了,眼看着又要到上朝的时间了,疲惫了一日,他本打算就在衙门里小憩一会儿直接去上朝得了,但是想起那女人说是要今日出发去福建的话,他便也没心思再休息了,匆匆又让马车调转方向往茗园去。
可到了茗园才知道,她竟然已提前出发了,昨日便已经离开了。
他看着卧室里空荡荡的床榻,昏黄的琉璃灯下再也没有等待他的女子,他只觉得心里一阵烦躁,她一去这么远,什么时候回来,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她说呢。
转个身又瞧见梳妆台前属于她的钗环、配饰都被“洗劫”一空,柜子里也是空荡荡的,再没有彩色的绢衣,只剩下他零星几件颜色单调的长衫,就连她经常拿锁锁着的一个小匣子也都不见了,他忽然心里就是一空。
他知道那个匣子里面放着她所有的家当,不就是去趟福建吗,何必要把家都搬走了。
她不会是去了就不打算回来了吧?
这个想法一攀过脑海,他的心便已经完全乱了,他一个不稳,直接跌落在了她趟过的床畔之上,手抚着冰冷冷的被褥,眼睛黑沉沉的像是埋伏在丛林中的野兽,透着凶险而又残忍的目光。
瞬时,他又一下从床榻弹了起来,匆匆往书房而去,他要给陆绩写信,让他盯好了李大郎等人,他要让她去福建后便插翅难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