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0

    第41章

    隔日,宋蕴枝总算是觉得身子好了许多,只是身子比没病的时候乏了许多之外,嘴巴里的苦味不仅一直没有消散,还变得更加的苦。

    她讨厌这种感觉,若是可以,以后她再也不要生病。

    一上午她嘴里的蜜饯就没听过,口中一直含着。

    午后小憩醒来,就见施嬷嬷满脸堆笑地走了进来:“夫人,你瞧瞧是谁来看你了!”

    宋蕴枝半卧在窗边的软榻上,正看着夏竹教冬青绣做衣裳的花样,时不时与两个丫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就听见施嬷嬷带了笑意的声音从门边传来。

    她顺着声音抬头看去,正好看见宋仪安带着红玉进来。

    许是照着御医的方子调养了一段时间的身体,小姑娘的脸上总算是红润了许多,气色看着也好了些,身子虽然看着还是纤弱如弱柳扶风,但总归是能下床走动。

    比以前卧病在床的时候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要是第一次见她,还以为与常人无异。

    “姐姐,我来看你了!”

    小姑娘见了她,脸上瞬间绽开笑颜,说话的声音脆生生,极为悦耳。

    宋仪安脚下的步子欢快,朝着宋蕴枝所在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红玉一脸担忧:“五姑娘,你身子才好了些,慢着些,小心摔了!”

    宋蕴枝坐起身,眼中全是惊喜,忙让出一个位置让她坐下:“你怎么来了,这一趟身子还好吗,娘也真是的,知道你身子不好,还让你出来走动。”

    嘴上虽然说着抱怨的话,可却难掩欣喜。

    宋仪安坐在榻边,面上露出几分的不解,轻声回答道:“是府上的人来找我,我听下面的人唤她赵嬷嬷,不是姐姐让她去家里接我的?”

    赵嬷嬷?

    宋蕴枝面露不解,她一向是在谢谌兄妹身边伺候的,怎么会突然去接了芃芃来?

    难不成是谢谌授意的?

    除了他,她想不出还有谁,可他是如何知道,自己因为生病,格外想见芃芃的?

    “姐姐?”宋仪安见宋蕴枝出神,知道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子,于是安慰她:“姐姐不用担心我,那御医许是与姐夫有几分交情,偶尔会去宋家给我诊脉,昨日还给我看了,说我的身子调养得很好,再安心调养一年,身子或许就能与常人一般了。”

    听了她的话,宋蕴枝没有继续纠结谢谌让人接了宋仪安来的事,她见宋仪安与自己靠得近,嗔道:“我身上的病还未好全,你离我远些,免得过了病气给你。”

    宋仪安抿唇一笑,调皮地冲着她眨了眨眼:“从前都是姐姐照顾我,如今姐姐病了,也该让我好好照顾姐姐一回,眼下我的身子倒是看着比姐姐还要健朗。”

    她的话让红玉没忍住笑了:“五姑娘还有心情说这些促狭的话,今早还嫌弃那补身子的药不好喝呢!”

    被红玉当着众人的面戳穿,宋仪安的脸颊很快就染上了一抹绯色,她无奈地扫了一眼红玉,“啰嗦”

    “你们下去吧,我与芃芃说会儿话。”

    宋蕴枝倚在软枕上,吩咐几个丫鬟,她见宋仪安神色虽然没什么,但知道她身边的丫鬟在,自己这妹妹总是会有些不自在。

    等几个丫鬟笑着应下离开之后,宋仪安明显的松了口气,她问道:“姐姐在这里过得还好吗?”

    “吃喝都有人伺候,自然是比在宋家舒服多了。”宋蕴枝懒懒地回她。

    宋仪安虽然知道她嫁的是大户人家,底下自然是有一群人伺候,但她总想着要来亲自看过才能安心,奈何她之前一直病着没机会,谁知道今天谢府遣了人来接她,正是一个好机会。

    起先她还以为是姐姐想她了,才让人来的,方才她见姐姐那模样,便也知道了不是姐姐的主意,那么便是姐夫。

    看来姐夫对姐姐还是挺好的,她心想。

    这般想着,她的目光下意识往宋蕴枝的小腹上看去,姨娘之前说过,夫妻之间感情若是很好,成亲用不着多久,女方就会怀孕。

    那么姐姐呢,此时姐姐的肚子里,可会有小外甥或者小外甥女?

    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腹上,宋蕴枝神色一顿,半晌明白了她为何会盯着自己的小腹看,瞬间好气又好笑道:“看什么呢,难不成在想姐姐的肚子里有没有小宝宝?”

    宋仪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姨娘说成了亲的女子,很快就会有孩子,姐姐难道不想生一个像自己的孩子吗?”

    这话把宋蕴枝问住了,当初她算计谢谌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这回事,只想着要嫁给他,日后才能求他帮外祖父洗脱冤屈。

    所以在圆房一事上,谢谌不着急,她自己便也没有着急的意思。

    她摇头:“孩子的事情还早着,以后再说吧。”

    既然她无意,宋仪安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她如今也有苦恼的事情,再过一个月她便及笄了,那日红玉无意间听见父亲与母亲说话,说是等她及笄了,就给她定下婚事。

    明明四姐姐的婚事都还没定下,父亲就这样着急她的婚事,让她心里生出不安,果真没几日,四姐姐借着看望她的由头,故意告诉她,说父亲给她找了一门亲事。

    听闻要嫁的那位少爷,不仅没什么出息,后院中还不止一房小妾,且宋媛安还故意透露给她知道,说那少爷在房事上有特殊的癖好,每每会把人折腾得半死,先不说她嫁过去都不知道是他有几房小妾,就她这身子,也经不住对方的折磨。

    而且,她讨厌男子纳妾。

    宋蕴枝见她想事情想得出神,甚至最后一张脸都要皱在一起了,她问:“想什么呢?”

    宋仪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姐姐屋子里,于是忙摇头,勉强笑着道:“没什么,只是一想到今日一别,又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姐姐了,所以有些难过。”

    宋蕴枝很了解自己的妹妹,知道她从来都是把不好的事情憋在心里,于是正了正脸色,把手放在她的手背上握住,再次问:“芃芃,你从来都不会撒谎,告诉姐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姐姐在。”

    良久,只见宋仪安红了一双眼睛坦白:“父亲说等我及笄之后,就与王家的那位五公子定亲。”

    宋蕴枝耐心地听着宋仪安的话,很快一张脸色就沉了下去。

    宋彦看来还是不死心,为了救宋景安,竟是想要牺牲芃芃。

    旁人不知道为什么宋彦选择了王家,她可是清楚得很,王家大女儿嫁给了刑部尚书的大孙子,若是把芃芃嫁去王家,说不定还能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求王家大姑娘帮忙。

    那王五她也再清楚不过,之前她险些在对方身上吃亏,要不是正巧碰上贺时章,说不定早就被王五占了便宜。

    她轻哼一声:“你放心,我不会让宋彦把你嫁去王家!”

    宋彦大约是觉得她嫁人了,就不会在插手宋家的事了,但只要事关芃芃和娘亲,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任由宋彦欺负她们。

    “姐姐,你如今在谢府好好的,不要再为了我去与父亲置气,若是谢府的人知道了,对姐姐的名声也不好,日后真的要嫁给那王五,我也认了。”

    宋仪安被宋蕴枝保护了十几年,不想已经出嫁的姐姐还要为自己的事担心。

    可既然她说了,宋蕴枝便不会让宋彦如愿,她宝贝着的妹妹,怎么可以随便被拿去配人,“你当我是怎么嫁给你姐夫的,姐姐的名声早就没了,这事你且放心,姐姐会帮你的。”

    她说着安慰宋仪安的话,心中很快就有了主意。

    宋仪安有些担心,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姐姐从小到大主意多,可却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她还想劝劝:“可是”

    宋蕴枝止住了她的话:“芃芃,你的身子好不容易调养好,难道就让宋彦把你当成宋景安的垫脚石,你甘心吗?”

    自是不甘心的,宋仪安紧紧抿着唇,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宋蕴枝这才笑了:“你十几年来没有好好的享受生活,往后的日子定要补回去。”

    这话说得笃定,仿佛宋仪安以后一定会嫁一个好人家。

    姐妹俩就这样说了一下午的体己话,在最后离开时,宋仪安想起还有一件事遗漏了,她道:“我昨儿听见下人说,近来五姐姐似乎与端王府有来往,像咱们这样的人家,几乎与王府那边不会接触,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宋蕴枝听完,沉吟道:“我知道了,这些事情你不用操心,好好养病就是了。”

    宋仪安点头,心底略略放心,这才带着红玉离开。

    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不早,一路上她心事重重,满心都是自己的事情,一个没注意,在转角的时候撞上了人,她身子弱不禁风,即便是被人轻轻一撞,都能轻易跌倒。

    更何况她撞上的人是出自军营,身强体壮的谢铮,她惊呼了一声,被撞得后退了几步,要不是红玉在身边拉住了她,可能还会跌倒在地上。

    “你还好吗?”清朗的男声响在耳边。

    谢铮着急赶着回去与他娘一起用饭,没想到自己会撞到人,他看向被扶住的宋仪安,才发现她不是府上的人,他猜想大约是来府上做客的。

    宋仪安抬起脸,眼中因为被他撞疼了而沁出一点泪光,她猜想对方应该是府上的公子,所以只能忍着痛轻轻摇头:“无事。”

    谢铮看清楚她的相貌,有些意外,很快他对着她道:“方才多有都得罪。”

    宋仪安很少与外男接触,她有些不自在,不想继续在这里与眼前的男人纠缠,便道:“公子客气,红玉,咱们走吧。”

    说着就带红玉越过谢铮匆匆离开。

    谢铮走到她方才站的地方,抬头看向她离开的方向沉思。

    雪团子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么?

    第42章

    宋蕴枝的病才好,就被永宁给拉了出去,说是晋阳公主和驸马在府上举办了蹴鞠和马球比赛。

    近年来这两项运动颇受京中的贵女和少爷公子的喜欢,那些富贵闲散人家先来无事,就会举办这样的活动,好用来打发时间。

    而皇家的人最喜欢举办踢蹴鞠和打马球的比赛,就连给的彩头都很大方,有些人即便是不爱这项运动,但是为了彩头的大有人在。

    “晋阳姐姐说了,今日蹴鞠的彩头是一块绒狄去岁进贡的蓝宝石,我之前在殿中瞧过,足足有一颗鸡蛋那么大,倒是少见,我还没开口和母后要呢,就被父皇赏给了晋阳姐姐。”

    永宁在马车上兴奋地与宋蕴枝说着那颗蓝宝石,然而宋蕴枝情绪却没有什么波动,她对蓝宝石的兴趣不大,倒是有些好奇晋阳公主,她贴心地给永宁倒了一杯水,问道:“晋阳公主很得陛下的喜欢吗?”

    接过水的永宁抿了一口,这才道:“那是自然,晋阳姐姐和太子哥哥是双生子,又生得有几分像皇后娘娘,当初父皇可是偏爱晋阳姐姐,连娘娘都戏谑自己要吃醋了。”

    宋蕴枝闻言也跟着笑了笑:“能让陛下这样宠爱晋阳公主,真是让人羡慕。”

    怪不得,外番上贡的宝石说给就给,也能看出她并未被十年前太子的事情牵连,不对,就连皇后娘娘也未被太子给牵连,如今还稳坐中宫。

    所以当初太子到底做了什么,才能保住这对母女,但他能保护皇后娘娘和晋阳公主,为何却不能保下自己的恩师?

    外祖父在诏狱已经十年,这十年皇帝不闻不问,也不给他彻底定下罪名,就这样关着外祖父,她实在是想不通这期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她不能着急,当年她还小,很多事情她都是不知道的,或许可以试着从谢谌那里入手,太子是他的表哥,说不定他知道一些内情。

    对于太子没有保下外祖父,她心里其实是有怨言的。

    她垂下眼眸,掩去眸中的冷意。

    一路上,都是永宁说得比较多,再次喝了一口茶之后,她见宋蕴枝乖巧地坐在身边的样子,放下提到晋阳公主女儿的事,她便想起宋蕴枝已经嫁做人妇,于是好奇地问:“般般,你嫁给谢大人都快三个月了,你的肚子现在可有动静?你以后若是生的女儿,就认我做干娘好不好?”

    永宁也就比宋蕴枝大了几个月,但是在很多事情上,她自觉比宋蕴枝大胆许多,所以与对方说话是没有任何的顾忌。

    好好的话题突然转到了自己的身上,甚至还扯到了不知道什么才会有的孩子身上,宋蕴枝面上装出害羞的样子,她实在是不想让别人觉得没怀上,是自己的问题,便声如蚊蚋道:“我我与郎君其实还未,还未圆房”

    所以不是她的问题,是谢谌的问题,要戳脊梁骨就戳他的去,她想。

    “什么?!”永宁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声音高到外面的车夫听了都抖了一下。

    她一脸震惊地放下手中的茶盏,然后抬起头上下打量身边少女的样子,口中直愣愣道:“不应该呀,我家般般生得肤白貌美,在京中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你,谢谌他是眼神不好,或是他不喜欢你,还是说他,不行?!”

    前者应该是不可能,那么只能是后者,永宁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

    “咳”

    宋蕴枝正喝着茶,差点因为永宁的话给呛到,她想起谢谌好不容易主动一回的那晚,脸色慢慢变得通红,即便是在昏暗中,但她也能感受得到,其实,其实也挺挺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克制住自己不去想满脑子的不合时宜的画面。

    虽然最后因为她来了月事而终止了,可,可她到底是碰了。

    念头一起,她的脸整张脸直接红透了,天哪,她到底在想什么!

    她的双手捂住自己红得要滴血的脸,觉得自己的脑子要坏掉了。

    永宁见状,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说了真话而觉得没脸见人,于是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关系的,就算是谢谌真的不行,为了我们般般,我也能帮你让他行起来!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了!”

    听着永宁拍胸脯的话,宋蕴枝这时候才觉得这位公主似乎热心过头了。

    谢谢,她也不是很需要

    她已经和谢谌说好了,给她准备的时间,届时二人就算是在圆房一事上各有目的,最终也会会踏出这一步。

    怕永宁真的瞎掺合进来,她忙把人给拉住了:“公主,别!我和他的事,您不用着急的,我,我自己可以解决!”

    永宁感觉到拉住自己手臂的手掌柔若无骨,她面上更加的惋惜,认真地对着宋蕴枝问道:“般般

    ,你知道你这样的在话本中是怎么样的吗?”

    宋蕴枝老实摇头:“是什么?”

    她总觉得从永宁的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永宁握住她那双娇嫩的柔荑,语重心长道:“你这样的长相身段,在话本中被称作尤物,谢谌居然能对着你这么一个美人无动于衷,他肯定是有什么隐疾!”

    宋蕴枝从来不知道永宁私下里居然这么能脑补,她道:“公主,郎君他真的不是你想得那样,那是因为”

    永宁问:“因为什么,般般,不要因为他是你夫君,就给他找借口开脱,你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他不行的。”

    说完一副要守口如瓶的样子,看得宋蕴枝更加的担心。

    怕自己越描越黑,宋蕴枝决定还是不解释了,被永宁一通否定下来了,她都开始好奇谢谌是不是真的不行了。

    意识到自己差点被永宁给带偏了,她忙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驱散干净。

    这边正在刑部翻看卷宗的谢谌接连打了两个个喷嚏,他眉头轻皱,莫非是照顾了几天生病的宋蕴枝,自己也被她给传染了?

    他把这个念头给按下,继续想怎么应付端王。

    “公主,今天你带我去晋阳公主的府上,我没有收到晋阳公主的帖子,这样贸然前去是不是不太好?”宋蕴枝生硬地岔开话题,不想在谢谌到底行不行这一话题上继续与永宁争辩。

    永宁看着睁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小心翼翼看着自己的少女,心跟着软了下来,“你且放心,上次皇后娘娘的寿辰,晋阳姐姐因为要照顾生病的女儿,所以没能有机会见一见,今天特意让我把你带了去见上一见,说想要看一看是哪位厉害的女子,竟然嫁给了她那位出色的表弟。”

    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到了,咱们下去吧!”

    宋蕴枝没有把永宁的话放在心上,跟在她的身后下了马车,被几位宫女引着进了公主府。

    许是先前在马车上得知了晋阳公主很得皇帝的喜欢,所以见到偌大的公主府后,她的心里也有了准备,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二人才到了晋阳公主举办女子蹴鞠比赛的地方。

    “晋阳姐姐,我看我带着谁来了!”永宁爽朗的声音在场地上响起,引得早已在场的好些纷纷侧目,所有人的焦点都聚在了她们二人身上。

    宋蕴枝虽然无所谓被这些人的目光打量,可为了在外人跟前维持住自己腼腆的性子,只得微微垂下眼眸,假装忐忑地往永宁的身后靠了靠。

    永宁瞧见她的小动作,把人往身边一拉,与她小声道:“怕什么,这些人难道还能吃了你不成?”

    是不能吃了她,但是有些人的眼神能吃了她,宋蕴枝在心里腹诽。

    其中以沈雪宁和王奚月的眼神最明显,这二人仿佛恨不得将她生吞了。

    宋蕴枝像是被她们两个人给吓到了,往永宁的身边一缩,可怜兮兮道:“公主,寿安郡主和王二姑娘似乎不喜欢我”

    说完又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永宁见状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她们二人瞪向宋蕴枝的眼神,她眉心轻轻拧起,安抚道:“别怕,有我在这里,她们不敢对你怎么样。”

    她知道之前沈雪宁在皇后寿宴上,当众出言侮辱宋蕴枝的事情,也知道王奚月与宋媛安走得近,不喜欢宋蕴枝的事,眼下在晋阳姐姐的府上,这些人自然是不敢明目张胆欺负宋蕴枝的,更何况还有她在。

    像是被她的话给安慰到了,宋蕴枝这才对她露出一个信任的笑,“嗯,我相信公主!”

    “永宁,你身边这位,就是谌弟的媳妇儿?”一道温和的嗓音传来。

    宋蕴枝抬眸看去,正好看见不远处坐在主位上雍容华贵的晋阳公主,她看清对方的长相,发现确实和永宁所说的一般,与皇后娘娘有几分相似。

    她被那张明丽的脸晃了晃神,直到永宁牵着她到了晋阳公主跟前,才回神,她红了脸,看起来不好意思地向晋阳公主行礼:“见过公主。”

    晋阳公主正抱着三岁大的女儿,见了这位传说的弟妹,眼中有些许的意外,但是很快又理解了,为何自己那位冷情的表弟会娶她。

    这样一位相貌上乘,但是性子乖软的女子,确实比那些出身高门,因为有娘家撑腰而有底气的贵女好掌控多了。

    怪不得谌弟当初请她站在他那一边,执意要娶眼前这位,还说了那些话,看来都是他算好的。

    第43章

    晋阳公主上下打量了一通宋蕴枝,直到对上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从她的眼神中没有看出任何的心思,这才歪了歪身子,一手撑在椅子的边缘,对着她温和一笑:“谌弟与我是嫡亲的表姐弟,他在跟前唤我一声表姐,你便也跟着他一块唤我表姐,自家人不必如此客气。”

    她的话虽然说得亲和,可宋蕴枝还是从里头听出了点儿淡漠疏离的意思,便知道晋阳公主大约是还没有真正把她当成弟媳的意思。

    不过她面上装作没有看出来,仍旧是一副乖巧的模样,乖乖地喊了声表姐。

    少女柔软的嗓音传到晋阳公主的耳中,她拿着一颗葡萄的手指微顿,而后脸上露出一丝浅笑,眼中突然多了一点趣味:“今天我在府上举办女子蹴鞠玩儿,你可以一起参加,正好打发时间。”

    蹴鞠一般都是京中贵女才能经常玩的娱乐活动,对于出身宋家的宋蕴枝来说,玩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会这项活动,也是为了以后能应付这种场面而特意去学的。

    她原本下意识想要拒绝,可是一想到对方是晋阳公主,又是谢谌的表姐,自己拒绝的话大约是不好的,于是她弯了弯眼睛,笑着道:“好呀,只是我玩得不太好,希望表姐见了不要嫌弃才好。”

    这声表姐喊得极其自然,语气中还带着一点少女特有的娇憨,莫名的,晋阳公主觉得从她的口中叫出这两个字,实在是悦耳极了,她很是受用。

    晋阳公主莞尔:“不过是为的娱乐,玩得开心才最重要,输赢倒是其次。”

    语罢,宋蕴枝眼睛顿时弯成了新月,甜甜道:“有表姐的话,我便放心了!”

    方才她已经察觉到,晋阳公主似乎喜欢她唤她表姐,如此她不介意多叫几声,反正与对方能拉进关系最好,若是不能,她只要不得罪对方就好了,不会强求。

    “真以为嫁给了谢大人,就能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山鸡始终是山鸡,头上插跟毛装得再像也是个破落户!”

    沈雪宁看着与晋阳公主与宋蕴枝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一时之间咬牙切齿,可碍于永宁在,她又不能发作,只得私下里发牢骚。

    身边的王奚月听见了她的牢骚,想起方才宋蕴枝答应晋阳公主,要参加蹴鞠比赛的事,她知道宋蕴枝平日里没什么机会玩蹴鞠游戏,应该是玩得不好的。

    她的眼睛转了转,与沈雪宁耳语:“郡主,宋蕴枝不过是想着有永宁公主给她撑腰,她才会这般嚣张,郡主要实在是不喜欢她,想要出一口恶气,不如等会踢蹴鞠的时候好好教训教训她,让她知道不是什么人她都能高攀的!”

    沈雪宁本还在气头上,如今听了王奚月的话,她强压下心里的不平,耐着性子问她:“你有什么主意尽管说出来,不用在这给我卖关子!”

    王奚月虽然不喜欢沈雪宁高高在上的语气,但还是忍住了,她小声道:“她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玩蹴鞠的机会一定很少,到时候咱们就在比赛中让她出丑,给大家看看,就算她现在是侍郎夫人,还不是掩盖不住身上的那股穷酸味。”

    沈雪宁听了王奚月贬低宋蕴枝的话,心里有的难受才好了些,她笑了笑:“你说得对,等她在比赛中出了丑,自然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很快,比赛就开始了。

    许是在场的很多姑娘都没有和宋蕴枝一起踢过蹴鞠,怕她在自己的队中会拖后腿,所以

    没有人愿意要她。

    永宁从小就不爱玩蹴鞠,所以没有参加,与晋阳公主呆在一处闲聊。

    沈雪宁和王奚月二人早就组成了一队,她们看着没人理睬的宋蕴枝,一脸地幸灾乐祸。

    “宋夫人,要不你和我们一队?”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自告奋勇地走到宋蕴枝的跟前询问。

    来人是一位十五岁上下的小姑娘,生得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与她说话的时候有些腼腆。

    宋蕴枝见状对着她友好地笑了笑:“可以呀。”

    就这样,她进了一队全是陌生人的队伍。

    她所在的是红队,而沈雪宁和王奚月所在的队伍是蓝队,两队人很快就准备好了,口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沈雪宁和王奚月因为针对宋蕴枝,二人在场上一直都围着她转,阻拦着她接球传球的动作。

    渐渐的,宋蕴枝很快就知道她们这是故意,还假借拦球想要撞倒她。

    不过都一一被她化解了,甚至还在重重包围之下进了球。

    宋蕴枝看向王奚月的眼中带了得意,后者见了气得不轻,一个不小心反被宋蕴枝撞到在地上。

    晋阳公主脸上出现惊讶,她早已看出了沈王二人有意针对宋蕴枝,只是没想到宋蕴枝能在这样的情况赢,她的脸上露出笑容:“她刚才的话倒是谦虚了。”

    永宁也是同样惊讶,但是更多的是高兴:“我也不知道般般蹴鞠竟然能踢得这样好,方才她原是在和晋阳姐姐谦虚。”

    二人说话的期间,宋蕴枝又带着红队进了球。

    沈雪宁眼见着比分越来越大,也不再执着于给宋蕴枝找麻烦,她从另一位姑娘那里接过球,正好想把球踢到红方的球门中。

    看见前方想要阻拦的宋蕴枝,她的脑子很快就闪过一个念头,一脚把球直直地往对方的面门踢去。

    从旁人的角度看,她是想要把球越过宋蕴枝踢进身后的球门中,可从宋蕴枝的角度看,沈雪宁就是故意把球往她的脸上踢的。

    她本可以轻松避开,可她却突然不动了,脸色霎时间变得苍白,一副被吓到的神情,任由那颗球砸到了自己的额头上。

    想象中的疼痛如期而来,她只觉得自己眼前黑了一瞬,但是那很快又没事了,只是她不能白挨这一下,于是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沈雪宁瞪大眼睛,明明这一下她没有用尽全力,就算是砸到头也不至于会晕倒,不过是让宋蕴枝吃点苦头而已。

    可不远处的少女偏偏当着她的面晕倒在了地上。

    “宋夫人!”

    很快就有人团团围了上去,其中红队的好几个姑娘看向沈雪宁的眼神中都带了责怪,仿佛她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

    沈雪宁从未被这样的目光看过,忙解释:“我不是故意,是,是她自己不躲开的!”

    最开始邀请宋蕴枝的小姑娘说话了:“郡主球技一向很好,想要避开人容易得很。”

    她开了一道口子,渐渐的,周遭都是质疑的声音。

    躺在一位姑娘怀中的宋蕴枝,唇角几不可查地弯了弯。

    晋阳公主见此立刻吩咐宫女把晕倒的宋蕴枝送去了厢房,又让府上的大夫前去查看伤势。

    等有人在她的伤口上涂抹了药物,听见宫女出去的声音,宋蕴枝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抬眸看着头顶的帐子出神。

    她故意让沈雪宁的球砸到自己,想要的不是晋阳公主和永宁责怪对方,真正的目的,自然是想要谢谌见了自己这幅样子心疼而已。

    让男人心疼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她抬手摸了摸被砸到的地方幽幽地想。

    在陌生的房间里躺着实在是无聊,闻着不知何时点上的安神香,宋蕴枝渐渐睡了过去。

    直到不知道睡了多久,在睡梦中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感觉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自己的额头,她于梦中眉头轻轻一皱,而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早已不是什么公主府上的厢房,而是在熟悉的内室。

    她是什么时候回到的汀兰院?

    谢谌看见她醒了,心里的担忧总算是有些着落,他在她被球砸到的红了一块的额头上抹完最后一点膏药,这才起身。

    宋蕴枝懵了懵,最后才慢慢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是回到了汀兰院,她趁着谢谌转身放下手中的那盒膏药,自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郎君,我怎么回来了?”她嗓音中满满的疑惑。

    谢谌放下手中的东西,重新坐在床沿,对上她那双还带了迷糊的眸子,轻声道:“表姐让人来找我,说你在公主府晕倒了。”

    他没有告诉她,在听见她晕倒的时候,他当时什么卷宗都看不进去了,心里全是对她的担心。

    直到他看见她安静地躺在陌生的床上,额头上还微微肿了有一块,心脏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了,听见是她是被球砸到的,大夫已经看过,说没什么大碍之后才略略松了一口气。

    宋蕴枝瞧着他说这些话时,神色依旧如常,顿时觉得自己着一下是白挨了。

    眼前的男人根本就不会心疼自己,呜呜。

    她在心里哀嚎。

    “头还晕吗?”见她呆呆地坐在床上,谢谌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忍不住问她,就连他自己也没听见语气里明显带了关心之意。

    宋蕴枝捕捉到了一点,其实不疼了,但是她借机抬手抚了抚额头,刻意掐了掐嗓音,扁了扁嘴,柔弱道:“现在好多了,只是额头还有些疼,郎君,可以给我吹吹吗?”

    最后那句话语气软糯,带了浓浓地撒娇,她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谌,面上是楚楚可怜地模样。

    半晌,身前的男人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宋蕴枝眨巴眨巴了下眼睛,觉得谢谌大约是不吃她这一套。

    就在她心里正泄气的时候,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接着温暖的风温柔的拂过她光洁的额头。

    她愣了一瞬,抬眸正好看见对方滑动的喉结。

    接着,她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第44章

    那股温热的风持续了半晌,最后耳畔传来清冷的嗓音,宋蕴枝才清醒过来。

    “还疼吗?”

    瞬间,她的眼神从他滚动的喉结上移开,正要回答他的话,额头上又传来微凉轻柔的触感,是他的手在替她揉被蹴鞠砸到的那块地方。

    光洁的额头上,被蹴鞠砸出一块红色,即便是下午丫鬟替她敷过药后已经消肿,可那一片红色看着仍旧有些触目惊心。

    其实并不是很疼,毕竟从前在宋家被祖父或者父亲家法伺候的时候,要比这严重多了。

    可是听见他语气中的关心,她没来由的,没忍住对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撒娇,“疼,都怪我不小心,才没有躲开寿安郡主踢来的蹴鞠”

    谢谌听了她的话,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他去公主府的时候,表姐并未说她是怎么被蹴鞠给砸到的,便以为她受伤是意外,可方才她的话,让想起上次在皇后的寿宴中,沈雪宁出言羞辱她的那些话。

    那么这一次,沈雪宁当真是无意的么?

    他眉头几不可查地皱起,半晌,才缓缓道:“寿安郡主此人心思不正,往后你见了她离她远点。”

    说完垂眸,只见身前的少女睁着一双水润的眸子,似懂非懂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惊讶地问道:“郎君的意思,是郡主她故意用蹴鞠砸到我的吗?”

    语罢,又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只听见她小声道:“还以为郡主是个很好的人”

    但是很快又收起了那点不舒服,弯了弯眼睛,对着他软软道:“郎君说她不是好人,那我就相信郎君,以后见了她就躲得远远的!”

    少女看向他的眼中全是信任,仿佛只要是他说的话,她就会无条件地信任。

    谢谌盯着她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什么来,可到底她的脸上除却天真之外,再无旁的东西,尤其是那双杏眸,里面不参杂一丝杂质,干净得仿佛是天上落下的白雪。

    一瞬间,他在她那双纯净的眸子里失了神。

    很快,他让自己从那种陌生的情绪中抽身出来,将她重新按回了温暖的被子里,温声道:“再睡会,若是头疼,再告诉我。”

    宋蕴枝本就睡了一下午,此时哪里还有睡意,但是她面上却仍旧是乖巧的神情,嗯了一声之后,在男人的黑沉沉的目光之下慢慢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谢谌见她又睡了过去,这才往净室走去。

    净室水声响起没多久,床上的人儿睁开了眼睛,她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被砸到的地方,在轻微的疼痛中,唇角微微弯了起来。

    这时候夏竹走了进来,她见到床上的少女醒着,忙道:“夫人身上可还好,方才姑爷在这里,奴婢不好打扰。”

    宋蕴枝一听,就知道她有话要说,于是在夏竹惊讶的目光中麻利地坐起身,平静地问:“有什么事?”

    夏竹闻言,先是看了一眼紧闭的净室门,耳边的水声没断,她才走到床边,轻声与宋蕴枝道:“夫人,今天下午奴婢从一个脸生的丫鬟那收到的纸条,说是要奴婢亲自交给夫人。”

    说着她摊开掌心,只见掌上躺着一个白色的纸条。

    宋蕴枝盯着那纸条看了一瞬,确定夏竹没有打开来看过,心里对她很是满意,想着她既然是自己的贴身侍女,便没有要避着她的意思,当着她的面把字条给打开了。

    见到笔迹的一瞬,她的神色登时变了。

    是贺时章给她的,上面说想要见她一面,他有很多事情想要问她,最后又说了些想她的话。

    大约是想要兴师问罪,毕竟当初她红着脸说愿意等他,但是转眼之间又在他去了瞿阳县没多久,盯上了谢谌,再后来算计谢谌,嫁给了谢谌。

    这期间,也就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

    贺时章不是傻子,应该是打听到了她为何这么快就嫁了谢谌的原因,所以想要从她的口中听到自己想听的。

    届时就怕她说的话对方不满意,然后跑去谢谌的跟前,把他们二人的往事给捅出来。

    她顿时觉得有些头疼。

    “夫人?”

    夏竹见她手中拿着那张纸条出神,虽然自己没有偷看纸条上的内容,但从夫人脸上的神色也不难看出,上面写的东西大约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净室的水声已经停了,怕姑爷就随时出来,她只得出言提醒。

    “你把这个纸条拿去处理了。”

    她把纸条塞到夏竹的手中吩咐道。

    夏竹紧紧握着纸条,点了点头,而后又提起了另一件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是五姑娘的及笄礼,宋家那边遣了人来,说是那天请夫人回去观礼。”

    宋蕴枝轻笑一声:“芃芃的及笄礼我自然是要回去的,我要是不回去,都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把芃芃给卖了。”

    她可是还记着那天芃芃与她说的话。

    宋彦想用芃芃的下半辈子来换宋景安,也要问过她同不同意才是。

    夏竹多少从施嬷嬷哪里知道一些宋蕴枝姐妹的事情,她心里多少是有些同情那位常年卧病在床的五姑娘,此时听见她说这些,大约也猜到了一些,她担心地问道:“五姑娘身子还没好全,二爷难不成是已经给她物色好了婆家?”

    宋蕴枝冷笑一声,她那个好父亲不仅物色好了,甚至还是想要芃芃去给人做妾。

    不过她自然不会如了他的愿,谁也别想害了芃芃!

    她摆了摆手:“行了,你也别担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自然会帮着芃芃的。”

    夏竹这时候也跟着笑了笑:“夫人点子多,奴婢相信夫人不会让五姑娘受委屈的。”

    她听见净室开门的声音,于是识趣地对着她福了福身,“奴婢先告退了,奴婢就在外面,夫人和姑爷有什么尽管唤奴婢。”

    在谢谌出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离开。

    “可是哪里不舒服?”

    谢谌见她又重新坐了起来,他随手擦了擦沾湿的发尾,转头问她。

    许是才从沐浴完,他的嗓音少了些许的清冷,比平常低哑了些,宋蕴枝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他背对着自己,宽厚结实的后背即便套着寝衣,也能看出来里头的紧实。

    没来由的,她想起那晚给他送寝衣时看到的场景。

    她猛的一激灵,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被沈雪宁的蹴鞠给砸傻了,才会想起这种画面。

    “没有不舒服,许是睡太久了,所以现在睡不着”

    她重新躺下,把自己的半张脸都埋进了被窝里,露出一双盈润的杏眸,偷偷打量还在兀自擦拭着发梢的男人。

    这种感觉有些奇怪,就好像自己已经慢慢习惯了与他共处一室,心里最开始对对方的那点排斥慢慢没了。

    她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毕竟她嫁给对方是通过算计得来,或许哪天被发现,他就会休了她,她想。

    见男人手上的动作结束,她忙收回自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又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最后只剩下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谢谌瞧见她这样子,心中觉得好笑,于是走到床沿坐下,弯腰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嗓音低沉:“还疼吗?”

    原本没什么感觉的额头,被他这样一碰,霎时间像是触电一般,酥酥麻麻中带了微微地疼痒,她抽了一口气,手从被子里伸出来,然后不满地把他的手从额头上拿开,气鼓鼓道:“郎君是故意的吗,本来没什么感觉的,如今被郎君碰了一下,倒是有些不舒服”

    谢谌只感觉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柔软得不像话,像是被一团软绵绵的云朵包围,带着让人觉得舒适的温暖。

    他就这样被她抓着手,没有要挣脱的意思,俯身靠近她,嗓音喑哑地问道:“需要我帮你吹一吹么?”

    宋蕴枝听到他的询问,顿时觉得有些心虚,想起不久前他倾身替她吹伤处的场景,她的目光不自主地落在他的喉结处,但是只一眼,又匆匆收回,她忙轻声道:“不用了,其实也不是很疼,只要不碰到就没事”

    她既然这般说,谢谌自然是没有怀疑,索性吹灭了屋中的蜡烛,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下。

    自从那晚她生病之后,他们二人就没有再各自盖被子,每晚都是同盖一床被子,唯一不好的就是,宋蕴枝睡着了也要提防自己下意识滚到身边躺着的男人身上去。

    男人一躺下,宋蕴枝又往里边挪了挪,只是她实在是睡不着,在她第二次翻身的时候,身边的男人一手把她捞了过去,直到她紧紧贴在对方身上的时候,脑子又不争气的懵了。

    放在腰身上的手掌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似乎要烧掉她的理智,感觉到手掌随着她的脊背缓缓游移,她的身子瞬间酥软了下去,整个人软在了他的怀中。

    “郎君?”

    昏暗中,她语气带了轻颤。

    谢谌听着她软得不像话的嗓音,放在后背的手顿了一下,今晚

    自己这是怎么了,就这般按捺不住么?

    可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们二人是拜过天地的夫妻,圆房是迟早的事,最终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问她:“般般,你准备好了么?”

    就算是到了这种时候,他还是想要问一问她,若是她不愿,便罢了。

    宋蕴枝被他这话问得有些无言,想起芃芃和贺时章的事情,她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抬起双手搂住他修长的脖子,将自己埋在他的怀中,轻轻嗯了一声。

    第45章

    宋蕴枝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慢慢地,随着男人的动作,她的内心渐渐生出一点难以言说的渴望来。

    就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钓着,不上不下的,她只得把人给抱紧了,身子下意识往他的身上靠去。

    滚烫的指尖在摩挲着她的脊背,没了布料的遮挡,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更加的明显,随着指尖一路升起,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她被激得忍不住往他的怀里缩了缩。

    复又被他给拉了出来,他继续手上的动作,每一处仿佛都在刻意撩拨。

    宋蕴枝忍着心里那点不适,尽自己的可能配合他,只是在那一下实在是疼,许是他们二人都没有经验,不得章法,她差点被疼哭了。

    原来圆房会痛的,早知道她就不该答应了,一时之间她心中生出后悔来。

    男人发现了她疼得颤抖的身子,即便他自己也不好受,但也不得不停了下来,但要完全停下来是不可能的,滚烫的手掌仍旧在她的腰肢上轻轻摩挲。

    黑暗中,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是忍耐的神情,慢慢俯身在她脖颈边哑着声音问道:“再忍忍?”

    这话一出,宋蕴枝恨不得一口咬他身上,没想到素日看着正经的男人,在这种事上竟然连疼惜人都不会。

    可她也知道到了这一步,不可能停下,她颤着指尖揩去眼角因为疼痛沁出的泪水,暗暗深呼吸了几个来回,过了一会觉得没那么痛了,她扳着他的肩膀,呼出一口潮热的气,用软成一摊水般娇媚的声音回他:“郎君继续吧”

    这声音一出,即便是脑子处于混乱中,可她自己听见后还是惊讶了,这么黏腻的声音能是她发出来的?

    随着男人的动作,她再也无暇顾及这些,整个人像是被拖入了漩涡中。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水拍打着窗棂,渐渐的,雨势越来越急,很快就掩盖了屋中旖旎的动静。

    一夜的雨把院中仅剩的花盆里的花打残了,雨珠挂在残缺的花瓣上欲掉不掉,晨曦的微光照在花叶上面,更显得青翠欲滴。

    施嬷嬷难得起了个大早,满脸喜气地站在房门外。

    “你们待会进去要好好伺候夫人,夫人昨夜应该累到了,冬青,午膳的时候让厨房那边送点上好的汤来,给夫人补补身子。”

    夏竹和冬青听着施嬷嬷的吩咐,她们年纪轻,昨晚送热水的时候头也不敢抬,现在听着施嬷嬷说话,二人皆是有些害臊。

    尤其是冬青,整张脸都要红了。

    昨晚她和夏竹在廊下守着,偶尔能听见里头传出来的动静,她虽然没有经过事儿,但也能知道意味着什么,幸而后来雨势大了,不然让她一直听着夫人勾人的声音,她自己的骨头不用多久也会酥了。

    内室。

    谢谌动作轻微的掀开了锦被要下床,身边安静躺着的少女呼吸绵长,昨晚她被他折腾了许久,最终累得在他怀中睡着了。

    此时锦被被他掀开,露出她圆润莹白的肩膀,他正要替她掖好被子,却发现她的左肩上有一粒胭脂色的小痣,莫名地透露出妖冶。

    等他回神的时候,指尖已经抚在上面了。

    沉睡中的少女似乎感觉到有人在触碰自己,她眉心微皱,看着像是要醒来的样子。

    谢谌见此,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手,然后替她掖好被子,转身下了床榻。

    他合上敞开的中衣,一边系着中衣的系带,一边往屏风后走去。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穿戴了。

    即便是昨晚折腾了大半宿,可不仅没看出他累,反正看着更加的精神。

    他走出去的时候,施嬷嬷三人忙低头行礼。

    谢谌微微颔首,冷声吩咐:“等夫人醒了再进去。”

    而后随意扫了一眼三人后没有做过多的停留,直接下了石阶往院外走去。

    夏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笑着道:“姑爷还是心疼夫人的。”

    冬青听了,忍不住想起昨夜不小心听到的,夫人那似哭又似难受的声音

    宋蕴枝醒来的时候,已经错过了给老夫人请安的时辰,不过她也不担心,毕竟她在老夫人那里的存在感不高,就算是错过了估计她老人家也不会知道。

    怀着这种侥幸心里,她心安理得的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一醒来,夏竹立刻端了洗漱的水进来,夏竹见她从被子中出来,身上仅仅着了一件小衣,小衣没遮挡的腰间,若隐若现地出现红痕,看起来像是被掐出来的,点点红色在莹润的腰肢上就像是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见状看得夏竹瞠目结舌,她的脸上一红,接着又露出心疼的神色,姑爷看着那样清冷的人,怎么在房事上却不懂得怜香惜玉。

    “奴婢去拿药给夫人涂一下。”说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去柜子里拿了药膏来。

    宋蕴枝这时候才明白夏竹说的是什么,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侧,发现确实红了一片,经过一晚其实已经不疼了,只剩下酸麻。

    腰倒还是其次,她的腿才是真的不舒服,尤其是大腿根

    直到她穿戴好了,才想起来另一件事,贺时章今天约了她见一面,她正好借此机会与他说清楚,自己如今已经嫁人了,甚至昨晚还还圆房了,劝他歇了那些心思。

    今天是休沐的日子,可是午膳的时候谢谌却没有回来一起。

    宋蕴枝嘴上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心里多少有些在意。

    “夫人可是要出门?”施嬷嬷见了她的穿着打扮,心想她昨晚不是累着了吗,怎么还有精力出门。

    宋蕴枝接过夏竹递来的幂篱拿在手上看了看,才平静地回答她:“芃芃的及笄礼就快到了,我出门去买送给她的及笄礼。”

    施嬷嬷不疑有他,吩咐夏竹和冬青二人:“你们两个跟紧夫人,别让外人给冲撞了。”

    “行了,嬷嬷还当我是小孩子吗,走吧。”

    施嬷嬷还有话想说,但是被宋蕴枝给打断,她直接带着人离开了汀兰院。

    许是为了顾忌宋蕴枝的名声,贺时章在纸条上给她写的地址,是一个幽静的茶楼,不是在闹市区。

    进了茶楼,她顺着信息,如期敲响了一扇门。

    贺时章打开门之后,看见戴着幂篱的少女,即便是容貌被遮挡住了,可一眼就知道是宋蕴枝,他的眼中瞬间出现一抹温柔,侧身把人给请了进去。

    夏竹和冬青本来也想跟着进去的,结果被拦在了门口:“我与你们家姑娘有些重要的事说,你们就在这里守着。”

    他在大理寺呆习惯了,与她们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带了点威严,二人被他给震慑住了,脚下的步子随着止住。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定主意。

    “就听他的,在外面守着。”

    房中传出少女轻软的嗓音。

    贺时章听见她的声音,满意地关上了门,转身的时候,屋里头的少女已经取下了头上的幂篱,露出一张较好的面容。

    他一时看得痴了,直到眼前的人开口说话,他才回神。

    “贺大人找我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心里那点旖旎的心思在听见她的问话后,瞬间荡然无存,他走到她对面撩袍坐下,一双眼睛中露出痛色:“般般,你与我之间当真要这样吗?”

    那不然呢?

    宋蕴枝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贺时章读懂了她的眼神,顿时露出一副受伤的神情:“般般,你是不是还在怪我没有上门提亲的事,可我也是有苦衷,我父亲母亲瞒着我私下

    与那家定下亲事,父命难违,我总要考虑他们二老的感受。”

    宋蕴枝很快就酝酿好了自己的情绪,再次抬眸的时候,眼中已经蓄满了泪水:“时章哥哥说得对,父命难违,所以只能委屈般般吗?”

    不给对方先质问自己的机会,宋蕴枝自己先开口指责,说完眼泪就像是珠子一样一颗颗掉了下去。

    贺知章的目光像是被她的眼泪烫到了,他心疼得移开目光,一时间沉默,可听见耳边细细的抽泣声,心脏仿佛被人拿着刀子刺进去,一下又一下地令他心痛。

    他最终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抬手想要替她拭去眼角的眼泪。

    只是手还没碰到的时候,宋蕴枝已经自己拿了帕子拭泪。

    她哭得眼睛和鼻尖都通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看得他都要跟着心碎了。

    “般般,我说过让你等我,我已经想好了,等瞿阳县归来,就找个时间与二老说要把那家的亲退了,可我没想到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嫁人了。”

    不仅嫁人了,还嫁的是谢谌,那位年纪轻轻就是刑部侍郎的谢家三郎。

    那日他亲眼看着她唤别的男子夫君,总觉得像是一场梦,甚至觉得一定是谢家位高权重,去逼着般般嫁给他的。

    可后来他才打听到,他们二人成亲,只是因为一场意外。

    但是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所以他暗中着人去调查那天的意外,说不定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般般,你如实告诉我,你喜欢谢谌吗,若是不喜欢他,我可想办法让你与他和离,我不介意”他看着她满脸深情,可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宋蕴枝说过话了。

    “时章哥哥,我今天来见你,就是想要与你说清楚,我如今已经嫁给了他,我们从前的事情,就请你忘了吧。”

    贺时章满腔的热情,被她一盆水兜头浇下。

    他这时候才发现,他的般般真的不是他的了,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他攥住宋蕴枝的手,红着眼睛问:“你从前说过要嫁给我,那算什么?”

    宋蕴枝挣脱不开,只得难过道:“时章哥哥,已经过去了,就当是为了我,忘记我吧。”

    说着她从怀中拿出那块玉佩,“这是去年你送我,现在物归原主。”

    见他不接,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直接把它放在桌面上。

    直到宋蕴枝离开,贺时章仍旧保持着那个动作,他垂眸看了一眼桌上的玉佩,突然拿了起来追了出去。

    宋蕴枝刚出了茶楼的大门,就听见贺时章追上来的脚步声。

    “般般,这块玉佩我当初送出去就没想过要回来,你拿回去吧。”

    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祈求。

    宋蕴枝没有转身,只道:“不必了。”

    说完上了马车,都留下贺时章一个人。

    远处,沈雪宁看着这一幕,眉头皱起:“那不是贺时章吗,刚刚与他说话的,看那身形,好像是宋蕴枝?”

    春桃自然是瞧出来了,她小声道:“正是宋夫人,郡主说那男子名叫贺时章?”

    她想起那天收拾衣物时看到的玉佩,瞬间就明白了什么,于是与沈雪宁说了出来。

    沈雪宁听完,笑了:“没想到宋蕴枝在成亲前,居然还有情郎,看来谢大人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你说要是谢大人知道了,会怎么处置她?”

    一旁的春桃垂下头,不敢接话。

    第46章

    初冬来临,院中的梧桐树叶已经快要掉完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枯叶,寒露之下,清晨的温度也明显与深秋不同,逐渐带上了萧瑟。

    今天是宋仪安及笄礼的日子,天还未亮,宋蕴枝就起了身,到了宋家的时候天才将将大亮。

    她如往常一样没有走宋家的大门,而是从角门进去的。

    敲响竹影大门后,开门的丫鬟见了她,忙笑着将人给迎了进去,又热络道:“三姑娘今天赶了个早,傅姨娘刚去了前院跟着二夫人一起张罗,眼下五姑娘才起身没多久呢。”

    说着给她打了帘子让她进去。

    又冲着里头喊道:“姑娘,三姑娘来了。”

    正想让红玉给自己换一件颜色浅淡一点的衣裳的宋仪安,听见外头丫鬟的声音,脸上瞬间换上惊喜,她转身,正好看见宋蕴枝带着人走了进来。

    “我刚才听见了你说要换一身衣裳,你身上穿的这件衣裳正好,也显气色。”

    宋蕴枝瞧见宋仪安身上穿着的桃夭色的衣裙,这还是头一次见她穿得这般活泼,从前在病中的时候,她穿的素,衬得她愈发的没有任何的生气。

    “姐姐,我真的不想穿这件衣裳”

    宋仪安素来穿惯了素色的衣裳,本想着今日及笄,为了避开锋芒,不那么引人注目,免得王家不死心继续将主意打在她身上,才不想穿这么鲜艳的颜色,听说父亲特意邀请了王家夫人前来观礼。

    得知了她心中所想,宋蕴枝宽慰她道:“就穿这件,还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王家人瘌□□想吃天鹅肉,也要看他们配不配?”

    既然宋彦为了他的宝贝儿子想要牺牲女儿,也要问过她答不答应。

    宋仪安见她一脸的气定神闲,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她真的会被王家看上,心里的担忧也渐渐消失了,索性乖乖坐着让红玉替她梳妆。

    “姑娘,您的补药煎好了,等会记得喝了。”丫鬟端了一碗药进来,放在了外面的桌子上。

    宋蕴枝走到桌子旁,看着那碗药汁,询问里头的宋仪安:“你如今吃的药都是补药?”

    正在给自己戴耳环的宋仪安闻言,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透过屏风,只看见宋蕴枝似乎拿起调羹在碗中搅了搅,她没有在意,如实回答:“那御医说了,我不用继续吃从前的药方,只需按着他开的药方来,如今吃的都是以温补为主的药。”

    调养了差不多两个月,她的身子比起从前好了太多,从只能卧床养病,到如今能下地,甚至还能出门,她心里对那御医很是感激。

    但是更感激的人是外面坐着的宋蕴枝,如果不是姐姐求了姐夫找来御医,说不定她真的会和之前给她看病的郎中说的一样,会早夭。

    等她收拾玩出来之后,那碗药的温度刚好可以喝。

    从前在床上的时候总要人喂她喝药才行,自从她能下地之后,喝药的事情也没有经过她人的手,可看见坐在一边的胞姐,她突然冲着对方撒娇:“姐姐,你喂我喝好吗?”

    宋蕴枝抬眸看她,眼中带了笑意:“丫鬟不是说你可以自己喝药了吗,怎么还要姐姐喂你?”

    她故意逗她,果然见宋仪安听见她的话后,眼中出现失落的神色,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捏了捏宋仪安还有些稚气的脸:“逗你的,快坐下。”

    闻言宋仪安瞬间笑开了,乖巧地在宋蕴枝身边坐下,然后由着她一勺一勺地喂自己喝药。

    喝了药没多久,时间差不多了,前院的丫鬟来传话,说是请五姑娘前往前院准备行及笄礼。

    “走吧。”

    宋蕴枝牵着宋仪安的手到了前院。

    宋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更何况宋仪安也不是嫡出的女儿,所以前来观礼的人不多。

    到了前院,宋蕴枝扫了一眼宾客,却意外发现了一道略显熟悉的身影,她惊讶道:“三婶,你今天也来了?”

    卢氏正与傅婉说着话,见了她们姐妹二人,目光先是落在宋蕴枝身上,很快又注意到了她身边站着的小姑娘。

    宋仪安的相貌与宋蕴枝不像,倒是更像傅婉,多了些温婉,但最引人注意的是她鼻梁旁的一颗小痣,给她平添了几分俏皮。

    她的目光停在宋仪安身上一会儿,后才接了宋蕴枝的话:“你娘前几日特意给我递了帖子,所以我便来了,正好也可以借机与你娘叙叙旧。”

    她是将军夫人,宋家的人见了她还得客气上许多。

    傅婉对着宋仪安介绍道:“这是你卢姨,快来见见。”

    宋仪安听话地上前,对着卢氏问好。

    卢氏之前还觉得宋蕴枝嫁人了有些可惜,如今见了眼前这位生得雪肤花貌的小姑娘,心中顿时生出喜爱之意,又有了旁的计较。

    她拉住宋仪安的手,温和道:“听你娘说你身子不好,今天穿这么少,小心着凉。”

    宋仪安浅笑着回她:“多谢卢姨关心,大夫说我已经好了许多,只要平日里注意着便不会有什么大碍。”

    卢氏摸着她的手是温热的,便知道她说的话不假,她松了宋仪安的手,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拿出一个檀木做的盒子交给她:“这是给你的。”

    宋仪安让红玉收下,客气道:“卢姨费心了。”

    吴氏还在与王夫人说话,此时见了宋仪安进来,忙上前走过去,对着卢氏笑道:“卢夫人破费了,听说卢夫人与傅姨娘是手帕交,今日若是多有照顾不周到的地方,还请海涵。”

    卢氏已经从傅婉那里得知了十年前的事情,本来不想给对方好脸色,可今天是好友女儿的及笄礼,她只能耐着性子,面上笑了笑:“吴夫人客气,我与婉婉相识多年,并不在意这些,说起来,我们十几年前还想给各自的孩子定娃娃亲呢,谁知道婉婉这些年生我的气,瞒着我先把般般给嫁了。”

    这些话她说得熟稔,能看出与傅婉之间的关系并未因为十年来没怎么联系而生疏,可后半段的话落在吴氏的耳中,更是让她的心中起了猜疑。

    莫不是大的这个没结成亲,所以卢氏打起了小的这个主意?

    那可不行!她和二爷已经与王夫人说好了,等宋仪安及笄后就定下亲事,定了亲,王家自然会想办法替他们把景哥儿给救出来!

    于是她忙道:“我说三姑娘好,傅姨娘还谦虚,虽然没有与令郎成一对儿,倒阴差阳错成了兄嫂,不过如此也好,亲上加亲,卢夫人成了三姑娘的婶子,倒是可以经常见面了。”

    宋蕴枝听着她话里有话,上前挽住卢氏的手,对着她甜甜道:“我竟是不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四弟年纪轻轻就已经将军了,自然有许多比我更加优秀的女子喜欢,听说前几日燕国府上六姑娘还与四弟在一处,那六姑娘是出了名的才女,四弟真是好福气,不像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就知道惹祸。”

    宋仪安这时候扯了扯宋蕴枝的手,轻声提醒她:“姐姐,不要再提三哥了,母亲听了会伤心的。”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小,正好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吴氏被她们姐妹气得差点发作,幸而王夫人走了出来,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宋仪安,虽嫌弃她之前身子弱,可眼下看着没什么大碍,觉得生儿子应该是没问题的。

    她热络地上前,对着宋仪安道:“你母亲常常在我跟前夸你,说你是个安静的性子,我今日见了你便觉得喜欢,好孩子,日后有空了来府上玩儿,我家奚月和你的年纪差不多,正好可以和你认识认识。”

    宋仪安不喜欢这个一脸精明的王夫人,可碍于面子,她只得点头。

    吴氏瞧见这画面,知道王夫人这是满意的意思,于是心中的郁气一扫而空,仿佛宋景安很快就能出来了,她笑着说道:“差不多时辰了,该举行及笄礼了。”

    宋蕴枝难得附和她,把宋仪安往前推了推,柔声道:“去吧,别担心。”

    这句别担心落在宋仪安的耳中,她总觉得意有所指,于是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果真见对方对着自己偷偷眨了眨眼睛。

    她瞬间就明白了,转而对宋蕴枝露出一个浅笑。

    等宋仪安走到院中准备好的贡桌前,傅婉才有空与宋蕴枝说话,她与女儿耳语:“你刚才与芃芃在打什么眉眼官司,我可是看见了。”

    知女莫若母,傅婉一直都知道自己着女儿鬼点子多,只是今天是芃芃的及笄礼,万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宋蕴枝知宋仪安为了不让娘亲担心,并未把王家的事情告诉她,所以撒谎道:“娘看错了,仪式要开始了,娘安心观礼吧。”

    说着目光往宋仪安的身上看去。

    宋仪安跪在蒲团上,一身桃夭色的衣裳衬得她的肌肤白里透红,脱去了一身病骨的小姑娘,渐渐长开了,愈发的漂亮起来。

    原本加笄礼吴氏是想让王夫人做的,但是卢氏在,卢氏的身份自然比王夫人高,她只得邀请卢氏。

    卢氏自然乐意至极,走到宋仪安的身边,没有从丫鬟的托盘中拿起那根原是王夫人准备的簪子,而是让自己的丫鬟拿来一支缠枝钗花簪插到了她乌黑的发髻中。

    宋仪安红着脸轻声与之道谢,后者用怜爱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最后,宋仪安笄者依次拜过父母、宾客及祖先。

    礼成后,吴氏迫不及待地邀请王夫人在身边入座,然而意外就发生在一瞬间。

    宋仪安才从蒲团上站起,突然倾身朝前喷出一口黑血,然后整个人晕了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王夫人看着被丫鬟扶走,以及在哭着跟了过去的傅婉,下意识道:“不是说她的病没什么大碍了,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要是真让儿子娶了进来,万一喜事变丧事的话,岂不是晦气!

    第47章

    宋仪安很快就被丫鬟婆子送回了竹影院。

    王夫人不放心,也跟了过去看,等她进了宋仪安的屋子里,只看见宋仪安躺在床上,一张脸惨白如纸,进的气少,出的气多,而傅婉则坐在床边拿着帕子默默擦着眼泪。

    看那样子,仿佛人随时都会没了。

    吴氏和王夫人一起前来的,她看到这样的场景,瞬间脸沉了下去,宋仪安绝对不能有事,她还靠着这个庶女换自己的儿子,于是冲着哭哭啼啼的傅婉道:“先别哭了,还是赶紧找个大夫来给五姑娘看了先!”

    宋蕴枝早就准备好了大夫,她道:“母亲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几位夫人要是担心芃芃,还请到外面坐一坐。”

    说着她便请着卢氏王夫人等人去了外面,又吩咐丫鬟给她们上茶。

    卢氏见宋仪安第一眼,就打心底喜欢这个小姑娘,之前也从好友口中得知她这个小女儿生来体弱,造成这个的原因之一还与吴氏有关。

    今天见王夫人对宋仪安这样热心,她很快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这是王家动了心思,看上了小姑娘。

    王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她已经知道,尤其是年轻一辈,每一个能成事的,小姑娘真要进了王家的大门,就算是没病也能被折腾出病来,何况是眼下需要娇养,王家人大约是不会费心思把人养着。

    不过看刚才那情形,王夫人大概是打退堂鼓了。

    她喝了口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王夫人的神色。

    “芃芃的病一向都是如此吗?”她问正在招呼众人的宋蕴枝。

    宋蕴枝早已准备好了一套说辞,闻言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从前那些给芃芃看过的大夫,都说她是早夭之相,原本以为找了御医能治好她,谁知道今天又重新吐血了。”

    王夫人听了,立刻道:“不是说好好养能好全吗,莫不是那御医骗你们的,刚才五姑娘吐了那么大一口黑血,已经只有出气的份,不是我说晦气的话,我瞧着怕是不好!”

    她的声音比原先大了些,显得有些激动。

    宋蕴枝假装不明白她为何激动,像是自我安慰道:“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这种请情况,我和姨娘已经习惯,说不定这次也是虚惊一场。”

    可王夫人哪里听得进这些话了,她只觉得宋蕴枝这是在自欺欺人,原本还有些动摇的心,如今已经下定决心,宋仪安是决计不能进王家的门了。

    “娘!听说芃芃晕倒了!”

    这时候门外进来一道窈窕的身影,正是刚从外头回来的宋媛安,她今天本来是约了王家二姑娘的,结果中途听说卢氏来了,

    她又动了别的念头,找了个借口匆匆回来。

    又听说她这病秧子妹妹居然在行完及笄礼后吐血晕倒,更觉得宋仪安没用。

    可为了见卢氏一面,还是踏进了一直嫌弃的竹影院。

    吴氏见了宋媛安,猜不透女儿的心思,怕她在王夫人跟前说些宋仪安不好的话,只得开口:“你妹妹是老毛病了,你先别着急,要等大夫来看了才能有无大碍。”

    “这都吐血了还能没什么大碍?”王夫人瞪大眼睛,不满道。

    宋蕴枝紧跟着解释道:“王夫人说得什么话,母亲说得没错,芃芃不过是老毛病犯了,吐口血而已,能有什么大碍,过几天也就好了。”

    她的这一番话,让王夫人更是觉得是心虚,说不定宋蕴枝是吴氏合起伙来,怕宋仪安将来没人要嫁不出去,才故意要把这个病秧子嫁给她儿子。

    联想起吴氏找她的时候,直把人夸得天花乱坠,但是不提一句她的病,当下就觉得宋景安估计是借口,毕竟宋景安关在刑部,宋蕴枝嫁的还是刑部侍郎,姐夫想要把小舅子放出来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估计是想拿宋景安当做借口罢了,不就是想要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他们王家!

    她的心思百转千回,最终面上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假意安慰宋蕴枝:“宋夫人错怪我了,我也是关心则乱,如果真如你所说,那我也放心了。”

    没坐一会儿,又独自寻了个借口离开,吴氏忙起身亲自送她,离开前还朝着宋媛安使眼色,然而宋媛安有自己的打算,假装没有看见亲娘的眼色。

    等吴氏送王夫人出门,她款款走到卢氏身前,拎起茶壶亲自给对方倒茶,然后对着卢氏道:“卢夫人,请喝茶。”

    卢氏不认识她,但是也从方才的对话中知道了,这位是宋蕴枝的嫡妹,她客气地朝着对方点头,但没有再多的。

    宋蕴枝瞧见宋媛安的举动,很快就明白了她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她没有动,而是进了内室查看。

    大夫已经来了,此时正在给宋仪安把脉,内室除了她和大夫在之外,就只剩下傅婉和红玉。

    傅婉拿着帕子掖了掖嫣红的眼角,哑着嗓子问:“大夫,我儿没事吧?”

    那大夫无意间看了宋蕴枝一眼,后者也是一脸担忧,他顿了一下,才缓缓道:“宋小姐没什么大碍,反而这血吐出来还对身子有益,之前这血一直淤积在胸口,吐出来就好了。”

    傅婉似是不信:“果真如此?”

    大夫道:“老夫从不骗人,不信夫人过几天便知道了。”

    说着又开了一副温和的止血药方给她。

    宋蕴枝跟着大夫出来,卢氏见了也不管还在身边想要表现的宋媛安,直接站起来走到宋蕴枝的身边:“怎么样了?”

    宋蕴枝吩咐冬青送大夫回去,这才笑着道:“大夫说没事,这血吐出来反而好了。”

    卢氏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念了句佛:“没事就好。”

    被无视的宋媛安瞧见卢氏与宋蕴枝开了口,俩人一直在说话,根本就没有要理她的意思,顿时气得脸都红了,可碍于她想要在卢氏跟前留个好的印象,只得硬生生憋着。

    宋蕴枝把客人都送走后,又重新回到了竹影院,直到宋仪安醒来,整个人比吐血前还要精神,这才放心地回了谢府。

    经过今天的事情,王夫人大约是彻底歇了要芃芃入王家大门的心思了,她想。

    回去她疲惫地躺在浴桶中,夏竹在给她搓背,想起白天的事情,她担心道:“夫人,那药真的不会对五姑娘造成什么伤害吗,奴婢看着她吐了那大一口血,差点被吓死了。”

    宋蕴枝闭上的眼睛没有睁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回答:“那药是我让郎君帮我找一直给芃芃看病的御医要的,既然是他给的,自然是没什么大碍,而且我特意让施嬷嬷找的靠谱的大夫来看了芃芃,也说是没什么问题。”

    夏竹听了她的解释,脸上难得露出震惊的神色,她惊讶道:“这药夫人竟是让姑爷帮着要的?姑爷不会因为此事而怀疑夫人吗?”

    宋蕴枝自然是知道她什么意思,起先她也是有些犹豫的,可是想了想,这件事只能让谢谌去做,所以她把宋彦想要卖女儿,用女儿来换儿子的事情如实告诉了谢谌。

    一是提醒谢谌还有人不死心,想要把人从狱中救出,让他提防着。二是帮助芃芃,不能让宋彦夫妇得逞。

    最开始这男人还没答应,还是她与他温存的时候,又借机提了一次,最后这人终于还是答应了,不过后面遭罪的又还是她

    她一想到那晚被男人翻来覆去的折腾,脸色不是很好看,可还是嗯了一声,算是对夏竹的回应。

    夏竹笑道:“还是姑爷疼夫人,换做是旁人,大约是会觉得夫人心眼多。”

    宋蕴枝倒是不太同意夏竹的话,谢谌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而且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到,这不是给他折腾了大半宿。

    许是不满男人先前的索求,她沐浴过后早早地就睡了,等谢谌回来的时候,发现宋蕴枝只给他留了一盏灯。

    不过他并未在意,如常去了净室沐浴。

    直到他在她身边躺下,才躺下没多久,身边的少女下意识又往他的怀里钻,仿佛已经习惯了她的这个举动,他没有如最开始那样不适应。

    反而一只手把人给捞进了怀中,听见怀中的少女在梦中嘟囔了几句,他安抚似的抚了抚她的后背,很快怀中人的呼吸声变得均匀,他这才闭上了眼睛。

    天才亮起,宋蕴枝在谢谌的怀中迷迷糊糊醒来,还未睁开眼睛,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雪后松香,感觉自己正靠着一个温暖的物体,愣了愣,这才睁开眼睛。

    入眼的是男人微微敞开的领口,她甚至能看见对方结实的胸膛,很快她就清醒了,忙从对方的怀中退了出去。

    感觉到了她的动作,谢谌很快就醒了,他看了一眼已经远离的宋蕴枝,微哑的嗓音在她的耳畔响起:“醒了?”

    宋蕴枝还是从一头从他的怀中醒来,毕竟之前都是她醒来后他就已经不在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郎君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晚?”

    谢谌闻言睨了她一眼。

    墨黑的眸中意思再明显不过。

    平日里她起得晚便罢了,自己休沐一回,想要多睡一点,还被她给说了。

    宋蕴枝反应过来今天是他休沐的日子,心虚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谌自然是不跟她计较,“昨天你妹妹事解决了?”

    提起宋仪安,宋蕴枝立刻来了精神,她对着男人弯了弯眼睛:“嗯,解决了,还要谢谢郎君帮我!”

    谢谌瞧着少女弯弯的眉眼,哑着声音道:“不必谢我。”

    毕竟他已经提前得到了谢礼。

    第48章

    今天是谢谌休沐的日子,二人一早前去给谢老夫人请安,回来后用了早膳,宋蕴枝还以为谢谌会和往常一样去书房,所以她打算让施嬷嬷去她的嫁妆中拿了一件兔子毛的料子,想要亲自给宋仪安做一个围脖。

    施嬷嬷得了吩咐离开之后,宋蕴枝才发现谢谌还在屋中,她没有多想,想着人估计过会儿就会离开,所以自己自顾自吩咐夏竹和冬青准备做围脖的工具。

    谢谌在一旁喝茶,见她与丫鬟说着话,心想他素日不在家的时候,她大约就是这样与丫鬟打发时间的。

    方才她们的对话他已经都听了进去,他看了一眼穿得比以前厚实了些都少女,目光不经意从她那张巴掌大的脸落在她露出的修长雪白的脖颈上。

    如今已然入冬,她身上也穿得比以前多了些,方才她说要给宋仪安做围脖,却没有想过她自己也需要。

    想起上次她生病的样子,他搭在茶盏上的指尖微顿,他的私库中还有好些上好的狐狸毛和貂毛,别说是给她做一件围脖,就是做几件披风都绰绰有余。

    反正那些东西放着也只能落灰,还不如拿出来给她做几件御寒的披风围

    脖。

    “线要用银线,缝的时候才不显突兀”

    宋蕴枝正让夏竹找银线,突然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转头,正好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后者没有被捉到的窘迫,而是放下手中的茶盏,淡然道:“今日需要出门一趟。”

    宋蕴枝的心思不在他身上,她一心都在宋仪安身上,所以无所谓地嗯了一声,随意问道:“那午膳郎君可要回来一起用?”

    她的回答让谢谌的心中生出一点微妙的感觉来,仿佛她一点也不关心他一般,可他细细看她的脸色,又发现不出冷淡的痕迹来,看着他的时候仍旧是隐隐带着几分的笑意。

    他按下心里的那点奇怪,回答道:“你与我一道出门,去看望母亲。”

    说完果然见到少女眼中露出一丝讶异,但是很快又消失不见,只听见她歪了歪头,而后乖巧地说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郎君怎么不提前与我说,我还要做些准备,去见母亲总要给母亲准备些东西带去。”

    谢谌分明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焦急,就好像是见长辈,尤其是见自己的婆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看见她一双漂亮的眉毛微微皱起,接着又吩咐夏竹去库房找东西,这样的画面落在他的眼中,让人觉得她在意他,所以爱屋及乌,也在意他的母亲。

    “不必了,母亲在那里什么都不缺。”他的语气温和了不少。

    宋蕴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歪头问:“真的不需要吗,万一母亲觉得我这个做儿媳去探望她,却两手空空的去,岂不是就因此对我生出不好的印象来?”

    说完她露出一副苦恼的样子。

    谢谌见此唇边溢出一抹淡笑:“母亲不是那样的人,收拾一下,等会与我一道去。”

    说着他自己则起身往外面走去,到了门边唤了流风来。

    宋蕴枝听不清门外他们交谈的声音,只听见什么皮毛之类的,她撇了撇嘴,不大高兴地从绣凳中起来。

    入了冬的京城用不了多久就会下雪,她本来还想今天就给芃芃把围脖给做出来,再去街上挑两件好的斗篷买了一道给芃芃和娘亲送去。

    谁知道谢谌突然说要出门。

    这事只能暂且搁下。

    她泄气地坐在妆奁前,让夏竹给她梳个端庄点发髻。

    从前她没有去过福安寺,所以不知道那地方是什么样的。

    确切地说她从未去过寺庙,在宋家的时候,她动不动就在佛堂罚跪或者罚抄经书,所以对于这些,她其实是有些不喜的。

    再者佛祖真要灵验,为何从前听不见她的祈祷,让外祖父和舅舅以及表兄弟们早日洗脱冤屈?

    所以说这世上,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神佛。

    一路上,她的心里装着事,所以出奇地安静,出了城门没多久,到了近郊的时候,外面的风渐渐大了起来,风刮在马车外面,把车帘也吹起来一角。

    被钻进来的风吹了激灵,她的神思渐渐收了起来,眼睛往一旁的谢谌身上瞟去。

    男人今天一身墨蓝色的袍子,整个人的气息看起来更加的沉静冷清,他的手中翻开了一卷书,此时正认真地看着,一张像是被上好的璞玉雕琢而成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隐隐透露着淡漠疏离的神情,她蓦地想起在榻间,这张脸被染上了欲色的画面。

    似乎被自己脑中的画面给吓得不轻,她趁着对方没有注意的时候,悄悄往旁边挪了挪,似乎想要与对方拉开距离。

    他并不重欲,所以他们行房的次数不多,可她靠近他,总会忍不住去多想,她觉得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于是做了几个深呼吸,赶紧把脑中那些画面都给驱散。

    谢谌察觉到了她微小的动作,掀起眼皮往她身上撇了一眼,却发现她正襟危坐地坐在一边,只是放在膝上的双手却紧紧捏着帕子,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以为她是要去见母亲才有些紧张,他开口道:“只是去看望母亲,不必担心。”

    清磁的嗓音响在耳边,宋蕴枝莫名又想起耳边低哑的声音。

    她脸上一热,为了掩饰自己脑中出现的不合时宜的画面,她面上装出害羞的模样,软声道:“嗯,有郎君在,我自然不会担心,且郎君也曾说过,母亲是很好的人,自然不会故意为难我的”

    谢谌听着她甜软的声音,见她那双平日里泛着水色的眸子微微垂下,明明是和往常一样看着安静乖巧的模样,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许是因为他从前对她并未这般上心,没有太在意她,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今开始在意她的时候,却觉得有哪里不对的地方。

    就在他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想要抓住的时候,突然听见身边的少女说话了,只见她仰一张脸,认真的望着他,小心翼翼道:“郎君,福安寺还有些距离,我可以睡一会儿吗?”

    因为她的打断,谢谌那一闪而过的念头顿时消失不见,他按了按眉心,垂眸看向正等着他回答的少女,对方的眼中倒映出他的影子,就在这一刻,仿佛满心满眼都是他一个。

    半晌,他才缓缓道:“睡吧,到了我会叫你。”

    说完就见少女眼睛弯了弯,找了舒服的地方靠上去,然后闭上眼睛。

    谢谌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脸上,见她阖上了双眼,眼中的审视便愈发明显,只是这张脸生得实在是太过无辜,怎么看都不会是心机深沉之人会有的。

    他才慢慢收回了目光,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宋蕴枝并不知道身边男人的心思,她昨晚没有睡好,一直都在做梦,索性趁着在路上的时候在马车上休憩。

    没过多久,谢谌便见身边的少女已经睡着了,他握着书卷的手顿了顿,翻页的动作跟着轻了许多。

    外面的路并不怎么平,偶尔会颠簸一下,只是宋蕴枝靠得稳,即便是有些摇晃,也好好地靠着马车的车壁。

    只是随着她睡得越发的熟,身子便跟着摇晃慢慢往另一边滑去。

    谢谌发现了,他抬手轻轻把人给扶正了,然而没过多久,又见她的身子继续往那边倒。

    睡梦中的少女似乎并未感觉到,一双眼睛仍旧紧紧地闭着,眼看着就要磕在边上也没有任何的感觉。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终是放下手中的书,把人给按在了自己的身边,让她的头靠着自己。

    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宋蕴枝动了动,就在谢谌以为她因为他的举动而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她只是蹭了蹭他的胳膊,然后于睡梦中无意识调整了下位置,靠着他接着睡。

    完全没有防备的模样,与之前是不同的。

    从前他靠近她,她很快就会醒来,不会给他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可近来他似乎发现她在睡梦中对他没了这样的防备,就好像对他信任了起来。

    这般想着,他从一边拿起一件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

    眼中的清冷不知何时早已被温柔代替。

    宋蕴枝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福安寺的山脚下,她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钗,低头的时候才发现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件毯子。

    身边的男人已经不在马车里,她忙掀开毯子出了马车。

    在外面等候的男人听见马车这边的动静,这才转身往马车旁走来,见了她睡得泛着红的双靥,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才道:“睡醒了?”

    宋蕴枝当下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然他先前与她说到了便唤她醒来,可真到了的时候,又没有叫她。

    一开始谢谌确实是这样想的,可直到马车停了下来,宋蕴枝还是一副没

    有要醒来的迹象,他没忍心吵醒她,便把人给安顿好,自己出了马车在附近透气。

    “郎君怎么到了也不叫醒我?”宋蕴枝揉了揉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语气轻软中带了娇嗔。

    仿佛在埋怨他一样。

    谢谌眉梢微抬,见身前的少女一边埋怨着他一边自然地把手给他,于是握住她的手,把人从马车上带了下来:“多睡一会无妨。”

    宋蕴枝听着他温和的语气,偷偷拿眼瞧他,很快她又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抱着他的手,扬起一张莹白的脸,软软道:“夫君真体贴!”

    第49章

    二人进了福安寺,谢谌先是去找了一位看起来相熟的小沙弥说话,他询问了对方母亲的近况,就带着宋蕴枝往后山走去,走了没多久的时间,他们停在了一间客寮的门前。

    宋蕴枝猜测谢谌的母亲崔氏正是居住在这里,周遭环境清幽,是安静的好去处。

    她想崔氏宁愿在这里住着,也不愿意日日面对公爹,定然是公爹的错,毕竟护着妾室的男人不常见。

    这般想着,她跟着谢谌进了这间禅房,一进门就看见右手边一位年过四十的妇人正背对着他们,跪坐在蒲团之上,只见她双手合十放在身前,口中正念着心经。

    一旁立着侍奉的嬷嬷见了他们进来,瞧清楚来人之后,脸上立刻带了笑意,轻声提醒正在念经的妇人:“夫人,少爷和少夫人来了。”

    这时候正对着菩萨念经的妇人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手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头往他们这边一转,正好看见他们夫妻二人站在门边。

    “来了。”

    温柔的嗓音传来,宋蕴枝看去,正好看见一张略显熟悉的,和皇后有着几分相似的脸。

    谢谌先上前请安:“母亲,许久没来看你,抱歉。”

    宋蕴枝也跟上他,与他一起给崔氏请安:“见过母亲,母亲安好。”

    她想起之前谢谌曾与她说了,让她得空了就来福安寺看望婆母,只是她转头就把这件事给忘了,许是出于心虚,她眼眸垂下,不敢看婆母那双透着平静的眸子。

    崔氏是见过儿媳的,虽然只是见过一面,可到底是记住了儿媳的长相,第一次见的时候,只觉得宋蕴枝还带着些稚气,今日再见倒是有些不同了。

    想起她曾让赵嬷嬷提醒儿子,需尽快与儿媳圆房的事情,如今看来,自己的心愿大约是已了。

    她扫了这对年轻的夫妇一眼,当初的那点不满也随之消散,最开始自己的儿子要娶宋蕴枝的时候,她其实不是很满意,毕竟门不当户不对的,而且宋蕴枝还是姨娘生的,让她想起柳姨娘,心中更是膈应。

    在她心里,只有京中优秀的贵女才配得上自己的儿子。

    可儿子执意要娶,就连自己的外甥女晋阳也来劝过她一回,最终没有办法,她才答应的。

    到底是儿子理亏,只能把人给娶了,索性她不在府上,也不用日日对着这位儿媳,后来敬茶那天她亲眼看着自己儿子丢下新妇离开,新妇却没有生出任何的怨言,更不像柳姨娘一样为了留住丈夫而无所不用其极,这才让她心里松了口气。

    眼下儿媳乖乖站在儿子身边,一张脸上没有多余的心思,看着人畜无害,她在心里念了句佛,抬手给身边的苏嬷嬷。

    宋蕴枝瞧见她的动作,在苏嬷嬷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已经眼疾手快地上前去扶住崔氏的手。

    崔氏顿了一下,没有要拒绝的意思,由着她把自己扶了起来。

    “京城离这里有一个多时辰的路程,你辛苦了。”她对着宋蕴枝道。

    宋蕴枝想了想,她大约在马车里睡了一个时辰的觉,且谢府的马车靠着很舒服,她一点儿也没有觉得自己辛苦。

    于是浅笑着回答:“也还好,来看望母亲,多久都不辛苦。”

    她的话引起了谢谌的注意,他想了想,她确实不辛苦,比起为了让她睡得舒服一些,而被她压得整条手臂都麻了他,她确实算得上是舒适的。

    感觉到谢谌在看自己,她朝着对方眨了眨眼睛,里面有不解: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吗?

    谢谌明白了她的意思,只觉得有些无奈,索性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免得她自己又会错意。

    一边的崔氏看到了小夫妻之间的眉眼官司,她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只觉得自己当初同意了儿子的请求是对的,不然以自己对他的了解,都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能娶上媳妇。

    她虽然一开始不是很满意这个儿媳,可眼下见了这样有眼力见又乖巧的儿媳,心中也慢慢对她生出了些好感,加上对方嘴甜,更是让人喜欢。

    “苏嬷嬷,去把隔壁的禅房收拾出来给谌儿夫妻住,今晚你们两个就别回去了,在这儿住一晚,就当是陪我了。”她在桌子前坐下,对着宋蕴枝和谢谌道。

    宋蕴枝虽然不太想在这样的环境中睡,可婆母都发话了,自己只能遵守,便点头:“母亲说得是,我和郎君许久不来,理应好好陪一陪母亲的。”

    坐下后,趁着苏嬷嬷去了隔壁,她又自己熟练的给三个人倒了茶。

    谢谌还是头一次见她做这些事,觉得有些新奇,见她动作行云流水般自然,便能猜出她从前在宋家的时候没少干。

    “母亲近来可好?”谢谌收回心思,手中握着盛了茶汤的瓷白茶杯问。

    崔氏浅抿了一口茶才回他:“在这里能有什么不好的,除了安静了些,其他都好,没有不长眼的人前来打扰我。”

    她最开始来福安寺是因为受够了谢韶,只想躲个清静,后来渐渐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每天听着晨钟暮鼓,心里的难过和愤怒渐渐也被平息,不再去想不值得的人和事,反而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家中女儿和儿子已经长大,也不需要她操心,干脆直接在这里住了下来。

    谢谌听着她的话,知道她说的不是气话,可二房到底不能没有主母,更何况大伯有分家的意思,就等着祖母百年后分了,届时真要分家,二房总不能连个主母都没有。

    父亲想要把柳姨娘从庄子上接回来的心思一直都没有歇掉,就怕分家之后,又会借口别的事把人给接回来膈应他们。

    谢谌到底是把上次谢韶要接柳姨娘的回来的事情给说了,崔氏原本还平静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裂缝。

    当初柳姨娘害得她滑胎,又差点害死了谌儿的事,她一直都没有忘掉,要不是谢韶拦着她,她杀了柳姨娘都不解恨。

    最终柳姨娘也只是被送去了庄子上,如今谢韶又动了要把人给接回来的心思,可见这男人就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更一点也没有心疼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以及差点被她害死的大儿子!

    她冷笑了一声:“只要我还活着,即便是还剩一口气在,我还在一天,柳慧就别想回谢府,我当初没有杀了她已经算是仁慈,你回去告诉你爹,想要柳慧回去可以,给我一封和离书,之后他就是接阿猫阿狗去府上,也不关我事。”

    宋蕴枝没想到看着温柔的婆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不由得佩服,她不禁看向坐在身边的男人,觉得如果自己算计他的事情要是被他知道了,他会不会也和婆母一样,要与自己和离?

    这种事情大约不会轻轻放过,兴许他会直接把她给休了也说不定,她暗暗想。

    即便是设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她的心里仍旧没有生出任何不安和恐慌,仿佛这样的结局她早已料定,她想如果能瞒一辈子最好,若是不能的话,至少也要在外祖父的冤屈被洗脱之后,她会自请下堂。

    谢谌被她看了一眼,觉得有些莫名,但没有多想,他收回自己的心思,想起方才母亲的话说得这样决绝,知道母亲是彻底对父亲失望,他没有要劝她的意思,以他现在地位,就算是父母和离,旁人也不敢对母亲说三道四。

    况且还有姨母在,谁人敢对皇后的妹妹不敬?

    他道:“没有

    我和母亲的同意,父亲不会私自把人给接回来。”

    这话他说得笃定,也有十分的把握。

    宋蕴枝在一旁听着他们母子二人说话,没有要插嘴的意思,直到那边苏嬷嬷收拾好了屋子,进来回禀的时候,崔氏和谢谌的话也说得差不多了。

    想着宋蕴枝在这里呆着或许会闷,接下来有些话她在也不好与谢谌说起,便对着她道:“你来了正好,我昨日才手抄了一份经书,你拿了去替我烧了。”

    说完又用眼神示意苏嬷嬷去把那手抄的经书拿来,苏嬷嬷会意,很快就把经书拿了来。

    宋蕴枝知道这是在借口支开自己,她一向很识时务,当下没有任何的犹豫,果断从苏嬷嬷的手中结果经书:“母亲放心,儿媳现在就去。”

    说着自己走了出去,婉拒了苏嬷嬷要一道去的话。

    她顺着来时的路走回了大雄宝殿,庙中香客稀少,走动较多的多为小沙弥,她找到了烧经书的炉子,把手中厚厚的一沓手抄经书都扔进了炉中,很快那经书就被炉中的火苗给焚烧殆尽。

    看着被热浪卷起的灰烬,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般般?”

    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宋蕴枝身子一顿,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直到贺时章走到她的身边,再一次温柔地唤了她的名字,她这才转身。

    庙里人多眼杂,宋蕴枝不敢赌,于是对着贺时章客气行礼:“贺大人也来上香吗,好巧。”

    贺时章不喜欢被她这样冷淡对待,他往前一步,拉进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看着她的眼中含了深情:“般般,那日与你见了面之后,我发现我还是狠不下心放下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50章

    宋蕴枝不知道贺时章发什么疯,这里虽然僻静,可到底是还有过往的僧人,要是有人发现他们之间的不对劲,把现在看见的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婆母,可想而知下场。

    早知道当初就该在他前往瞿阳县的时候与之说清楚的,没想到一时的心软,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她看了眼周围,发现不远处有棵几人合抱的大树,恰巧能遮挡他们的地方,于是对着贺时章道:“贺大人有什么话请随我到那里说,我怕我夫君见了会误会。”

    其实这么说也不对,她若是没有一点心虚,便不会把人往那不容易发现的地方带。

    贺时章自然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但至少自己的心上人愿意松口,也不似上次那样排斥自己,即便是偷偷摸摸的,心里总算是好受了些。

    到了那棵大树后面,贺时章已经按捺不住,牵住了她的手:“般般,我没想到你今天也来了这里,能在这里遇到你,说明你我之间的缘分还未断,般般,你真的愿意呆在谢谌的身边吗?”

    落水的事情他已经查得些眉目了,他已经快要找到那位般般落水时站在她身边的女子,只要找到了人,就能知道般般落水到底是不小心,还是被人特意安排的。

    宋蕴枝觉得自己那天已经与他说得很明白了,她不知道贺时章为何这么执着于她,最终只能归结于越是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

    她没有挣脱贺时章的手,抬起脸对着他道:“时章哥哥,我上次已经与你说了,我现在嫁给了谢大人,如今只想好好的在谢府过日子,以前我与你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吧,我们都不要为难彼此了。”

    许是她的语气没了上次那样强硬,落在贺时章的耳中,更觉得他还有机会,他牵着她的手紧了紧,安慰她:“我已经在调查当初你落水的事情了,等查到了真相,我一定会让你与谢谌和离,般般,你再等等我,好吗?”

    完全是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而宋蕴枝听到他要查当初她落水的事情,脸色几不可察地变了一瞬。

    不能让贺时章继续查下去,不然一定会查到她的身上!

    她抓住贺时章的手,神色有些难过:“时章哥哥,我与谢大人的事情已经木已成舟,当初我落水实属意外,也是谢大人救了我才会不得已娶了我,这些都只是意外,甚至要不是他,我或许早已溺毙在湖中,时章哥哥是不信我吗?”

    说着眼中已经蓄了眼泪,一双泛红的眼睛楚楚可怜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贺时章最害怕看见她哭,顿时心里一抽,只觉得当初要是他没有去瞿阳县的话,或许现在与她成亲的就是自己,哪里还轮得到谢谌。

    可他确实查到了些什么,所以不会轻易放弃,只是面上还需得安抚下她,他放轻了声音:“般般不让我查,我便不查了,只是我方才与你提到的事情,你可有考虑?”

    他指的自然是想要般般与谢谌和离的事,他不会介意般般成过亲。

    宋蕴枝如今谁的话都不信,贺时章倒是提醒了她,她要去把这件事彻底善后,绝不能让谁查到当初落水的真相。

    这时候她才觉得贺时章难缠,从前只觉得他性子好,又在大理寺当值,是个不错的人选,如今倒是给自己找了大麻烦。

    她脸上依旧带着难过的神色,对上贺时章,“若是我真与他和离了,你是打算怎么做,迎娶我做正室,还是纳我为妾,你父亲母亲想来不会同意你娶一位曾经嫁过人的女子做正室,假如他们同意,可你那位未婚妻又该如何,你若是因为我上门退亲,可有想过她的处境?”

    贺时章觉得这种时候她还想着自己的未婚妻,更觉得她性子单纯天真,那婚事本就是那家人亲自上门求的,他如今看在两家长辈的面子上,还愿意给那所谓的未婚妻几分脸色,要不是他们,他不至于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嫁给了旁人。

    “我会找个时间与她说清楚,让她寻个理由带着父母上我贺家的门退亲,这样便不会对她的名声有损了。”

    至于父母会不会同意般般二嫁的身份,他相信自己能说服二老。

    宋蕴枝觉得贺时章还是太天真了,退亲哪里是他说得那么简单,她趁着他说得激动的时候,悄悄把手给抽了回来,一脸为难道:“和离的事情我还需要再想想,时章哥哥是一个人来这里的?”

    听到她总算是有所松动,终于是松了口气,他其实是被母亲要求陪未婚妻前来上香的,只是不能怕般般伤心,所以不能告诉她,只能道:“我今日是陪祖母前来上香。”

    宋蕴枝并不是关心他陪谁,她点头:“如此,你也该回去你祖母身边了,免得她担心。”

    这话看似在关心他,实则是在打发人。

    她还想赶紧回去寮房那边,她出来得时间久了先不说会不会让人担心,烧个经书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万一谢谌见她迟迟没有回去,亲自找来

    “般般,贺大人?”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二人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嗓音,很快脚步声就已经到了身边。

    宋蕴枝庆幸自己刚才把手从贺时章的掌中抽了回来,要真让谢谌看见自己的手被对方拉着,说不定真的能如了贺时章的愿。

    不过届时她是收到和离书还是收到休书,就不一定了。

    她见谢谌已经到了身边,顺手挽上了他的手臂,对着他软软道:“刚刚遇到贺大人在这里,所以与贺大人闲聊了几句,郎君是见我没回去,所以特意出来寻我的吗?”

    谢谌的目光不经意间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扫了一眼,最后才对着身边的少女温声道:“母亲不放心你,所以让我来寻你。”

    方才他似乎看见贺时章看自己夫人的眼神,与看普通同僚夫人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他蓦地的想起那天在刑部门口时的场景。

    那时候,他就觉得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贺时章看着心上人与旁的男人动作亲昵,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用刀狠狠地扎了几下,他的眼中露出一抹妒色,再次看向谢谌的时候,又收敛了起来:“谢大人,庙里多是沙弥,还是不要让尊夫人独自一人为好,免得被不长眼的冲撞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且话里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责怪在里面,宋蕴枝听了他的话,神色微微一变,她担心地看向身边的男人,却见他神色依旧,只是说话的语气仿佛冷了几分:“我夫人的事,不劳贺大人操心,方才我似乎见到了贺大人的未婚妻,她应是在等你。”

    说完这话,他将手从宋蕴枝的手中抽出,改为虚虚揽住她的腰。

    这回唤宋蕴枝惊讶了,不久前贺时章怎么跟她说来着,不是说是陪他祖母来上香的吗?

    贺时章并未有谎言被戳破的心虚,他眼下只想把谢谌放在宋蕴枝腰上的手给砍了,般般只有他才能碰!

    “贺大人不是说陪令祖母上香,原来还有未婚妻呀,我夫君说贺大人的未婚妻在等着你,贺大人还是赶紧去找她,免得让那位姑娘久等。”宋蕴枝平静道。

    先前还说着为了她要把亲事给退了,谁能想到他今天还与人家一道前来上香,幸而她没有真的傻到信了他的话,从始至终她都只相信自己,不会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的话。

    听到这一声,贺时章心里的怒气登时没了,直觉告诉他,般般生气了,此时他更加怪上谢谌,当下不得不解释:“我确实是陪祖母上香,冯姑娘是祖母叫来的。”

    他的解释不管是真是假,宋蕴枝都没有当一回事,至始至终,她就没有把他那些哄人的话听进去,她就算是要与谢谌和离,也不会是因为他,只能是因为自己。

    谢谌没有感觉到身边少女有任何的情绪变化,就好像贺时章真的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唇边弯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贺大人,我和般般还要回我母亲那,就不打扰了。”

    说着揽着人往另一边走去。

    感觉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紧了紧,身边的男人身上的气息比之前又冷了些,宋蕴枝觉得对方大约会问她和贺时章的事情。

    果不其然,当晚在禅房的榻上,她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好好躺在身边的男人突然压了上来,他一只手摩挲着她耳边最敏感的地方,一边冷声问她:“你与贺时章在之前就认识?”

    宋蕴枝被他的话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上的困意顿时被吓到了九霄云外。

    昏暗的房中,对方那双漆黑的眸子显得更加的深不可测,耳边是男人的呼吸声,她在说实话和说谎话间挣扎了许久。

    最终,她才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对上他,如实道:“是,早在与郎君成亲前,我就与贺大人相识,但是我与他之间不过是萍水相逢,算不上什么。”

    谢谌听着她的话,眸色深了些,毕竟贺时章看她的眼神,可不像是她说的什么都算不上,他的心里因为她说的比认识他还早,而生出自己都没察觉的醋意。

    他惩罚似的一口咬在她雪白的肩上,接着哑着声音道:“般般,别骗我”

    毕竟他生平最恨的,就是欺骗。

    回应他的只有软得一塌糊涂的轻吟。
图片
新书推荐: 平平无奇npc(女尊) 万人嫌与虫母融合之后 娑婆外传:盂兰古卷 大佬的小哑巴爱人 大夫,别摸我腹肌 万人迷光环对反派失效了 堂堂耽美文女炮灰 世子妃今天和离了吗 漂亮鲛人被捡后躺平任宠 春水夜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