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雪麟因为他的触碰浑身颤栗,明白过来自己的不对劲,恼火道:“你别碰我。”
沈修洁抱着这具又热又软的身子,虽没有像贺雪麟一样中药,但眼里比他还要狂乱激动,不甘道:“一个下贱的仆从能碰,我却不能碰?”
他将贺雪麟抱紧了,转移到榻上,“我等不了那么久了,再等下去,我会发疯。”
贺雪麟忽然停止挣扎,看着他冷笑道:“你现在就是一个疯子。”
沈修洁试着去亲他漂亮的唇,被他偏过头躲开,于是若即若离蹭着他的脸颊,见他这回不再继续抗拒躲避,心头一阵狂喜,喃喃道:“雪麟,我发誓,只有今日,只这一次,过了今日我再也不惹你生气,我一定改过自新。”
“砰”的一声,一只砚台砸在他脑袋上,瞬间血流如注。
贺雪麟脱力地扔了砚台,气喘吁吁。
他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重新扑了过去,笑得更为癫狂,“小狸奴好火辣,我更喜欢了,你让我疼了一次,接下来我也要让你疼,周小山和你做到最后了吗,是怎么做的,狸奴这么软嫩,让我检查看看有没有被那个大块头弄坏……”
他形容狂乱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污言秽语,贺雪麟的眼前出现重影,身体好像要化成一滩水,伏在榻边想要走,却挪动不了半分。
有人撞开门,大步走进来,紧接着沈修洁就被扔到地板上,发出愤怒的呼嚎:“贱仆!主人办事的地方,没有你插手的份!”
周小山眼神森冷扫他一眼,朝榻上的人走过去,道:“我来接主人回家。”
贺雪麟一想到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这口恶气,恨恨说道:“将他教训一顿,丢出去。”
他话说得狠,但嗓音水润润的,夹杂着欲求不满的缠绵,黏腻得能拉出丝来。
周小山像是也被他中的药传染了似的,呼吸比刚赶来时更急促,目光如炬地看向正要冲过来的沈修洁,拎起手边椅子将其撂倒,然后几步走过去,将人提起衣领,从窗口扔了出去。
脱手的瞬间他才想起来这里仅仅只是二楼,摔不死人,早知道就不该心急,而是听从主人的命令多教训一会儿。
贺雪麟解了气,从二楼摔下去,够躺上几个月了。他抬手让周小山扶着他离开。
周小山用外衣将他裹进,横抱在怀里,飞快从酒楼后门离开了。
刚一上马车,贺雪麟就着急地说道:“快去找大夫。”
周小山低头注视着怀中人动情的模样,眼神既幽深又灼热,心怦怦乱跳着,应了一声“是”。
贺雪麟感觉自己快要燃烧起来,双颊绯红,眼眸潮湿,难耐地几乎快要哭出来,于是并没有注意到,周小山只是答应了他,却没有向外面驾车的人转达他的意思。
马车仍是朝着府邸而去,贺雪麟急躁不安:“怎么还不到?”
周小山说:“快到了。”
贺雪麟说那句话用光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发着颤,将脸埋在周小山怀里,双手像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揪着他的衣角。
周小山半天没等到他动静,担心地看他一眼,就听见他发出了轻轻的啜泣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缠绵的轻吟。
他发出了这样既可怜又诱惑的声音,周小山喉咙发紧,艰难咽下口水,托住他后背的那只手下意识地缓慢摩挲,惊讶发现贺雪麟因为这极轻柔的触碰而全身颤栗不止。
周小山眼中闪着意味不明的光,俯身到他耳边,哑着嗓子安抚:“很快就到了。”
说话时,嘴唇像是不小心似的,蹭着柔软的耳尖和脖子。
怀里的人又一次可怜地颤栗起来,手抵在他肩上,想要避免他的靠近带来的激烈刺激。
可惜那只手使不上什么力气,反而像是主动搂抱周小山的肩膀。
忠诚的仆人不会让主人失望,双臂收紧,紧紧将主人抱紧怀里,胸膛紧贴,几乎能听见主人混乱急促的心跳。
贺雪麟完全被那强势的气息包裹住,无孔不入,野心勃勃地要将他从里到外染透。
周小山感觉到怀里的人又一阵轻颤,这时候马车也才府邸后门停下,他将意识昏沉的贺雪麟抱下车,依旧是避开所有人视线,疾步回到院中。
贺雪麟恍惚间看到卧房熟悉的场景,问:“大夫呢?”
周小山说:“马上就到了。”
贺雪麟原意是让他直接带自己去医馆,但现在既然已经回家了,也就算了,只是需要再多忍耐上一会儿。
周小山伸手解他的衣服,他轻轻摇头,“不……”
周小山做出担心状:“主人看上去很热,身体好烫。”
说着,手摸上他额头,撩起他额角散乱的碎发,粗粝指腹擦过他烧得通红的嘴唇、耳垂。
贺雪麟轻易被撩拨得再次剧烈痉挛颤栗,啜泣出声,周小山已经贴心而温柔地替他解开碍事的外衣,动作比往常笨拙许多,像在他身上点火,带来一系列反应。
贺雪麟等不了什么大夫了,忠诚的仆人就在眼前,就当是对他如此笨拙的惩罚。
他将周小山的脑袋按到怀里,命令道:“帮我泻火。”
话音刚落,周小山就亲了上去,时隔许久,总算又能细细品尝。
那天终究是没等到贺雪麟想要的大夫,但忠诚的仆人也还不错,某种程度上来说比大夫更好用。
贺雪麟的身上斑斑驳驳,欲言又止地瞪了罪魁祸首一眼又一眼,比起恼怒,更多的是无语,想不通这是什么癖好,他身上又没有糖,啃来啃去的难道能啃出甜味吗。
他在府中冷静了几日,外面都在传禁卫军统领的弟弟从酒楼二楼掉下来的事,说是喝醉了自己跌下来的,可有人声称看到那脸上分明有被揍出来的伤。
沈修洁大概是自知理亏,一直没有吱声。
贺雪麟和这人算是撕破了脸,放在从前一定不让他好过,但现在是皇权更迭的敏感时期,和沈家闹起来,恐怕有些人会得意地笑出来。
所以贺雪麟也没有非要把这种事情捅出去。
然而依然有人猜出一二。
这天下午纪同红着眼圈跑上门来拜访,贺雪麟以为这位不能服众的国舅爷又在哪里受了气,就问他到底是谁。
纪同忽然握住他的手,“我没有受气,我就是伤心害怕,因为麟哥哥近来又不理我了,沈修洁即便做了什么惹你不快,那也是沈修洁一个人的事,你不要连我也一起恨上好不好。”
贺雪麟有些摸不着头脑,抽回自己的手,“我何时说过要连你一起恨上了,原来就为这么一点小事,你一副天要塌了的样子。”
“这不是小事,”眼神清澈面容俊秀的少年垂眸犹豫片刻,看起来十分紧张,“因为我对麟哥哥早已情根深种。”
贺雪麟怔住,沉默半天没说话。
周小山走进来,高大的身形在书房来来回回,让人很难去忽略,贺雪麟朝他望过去,纪同皱皱眉,暗骂这时候怎么有人闯进来了,还将贺雪麟的注意力给吸引走了。
“麟哥哥,”他走近一步,像之前那样亲热地攀住他手臂,借此重新夺回他的目光,眼里闪着泪光,像是要哭出来,“麟哥哥,你是不是因为我是男子而嫌弃我,我会很听话的,我也不要名分,只要你能喜欢我。”
周小山不声不响走过来,像幽灵一样飘荡,替贺雪麟整理着明天要用的砚台笔洗笔盒等一应用具,看上去目不斜视,十分认真。
贺雪麟见到他将一只过分精巧的笔洗往书箱里放,想提醒他最近不喜欢用那个。
纪同心里嫌那大块头杵在这儿不走很烦,脸上无辜可怜地问:“麟哥哥,你不说话,是接受了我的这份情意吗?”
贺雪麟拍了拍他的手背,颇有些语重心长地劝道:“你年纪小,很容易分不清自己真正的感情。”
纪同有些急了,“只比你小几个月而已,我不是傻子,我能分清,我喜欢麟哥哥,想要和麟哥哥做很多更亲密的事,像夫妻那样,这不是喜欢还能是什么。”说完又愤愤地瞥了周小山一眼,“难道我连他还不如吗,他只不过想借着你捞些好处,我却是真心喜欢你的。”
贺雪麟稍微有些明白过来,这些人的反常举动都是因为周小山引起的。
他说道:“纪同,这些话我就当做没有听过,往后不要再说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丽妃娘娘也会不高兴的。”
纪同态度坚定:“我会一直喜欢你的,就算你不想听,我也会让你知道,我的感情是认真的。”
贺雪麟说:“你先回去冷静一下吧。”
纪同还想说点什么,周小山走过来,说:“我送纪公子出去。”
纪同别无他法,不想落得像沈修洁一般的下场就只能暂时离开。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贺雪麟虽没有接受他,但也没有因此露出厌恶神色,和他准备做这件事之前的预料差不多。他可不会像沈修洁那个蠢货,脑子一热什么都敢做。
只要贺雪麟没有对他避之不及,他的真挚最终一定能慢慢打动对方的心,这就是他有别于其余人的最大的优势。
纪同离开时心情不算特别糟糕,反倒充满希望。
周小山似乎也明白同样的道理,送完客,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到贺雪麟身边。
贺雪麟说:“刚才的事别说出去。”
周小山问:“就这样?”
贺雪麟不解:“你还想怎样?”
周小山沉默下来,眼底一片幽暗,真羡慕主人对刚才那人的偏爱,大家怀着同样的心思,就因为他更会装,主人不仅没因此和他一刀两断划开界限,竟反过来安慰他。假以时日,莫非真能令他如愿?
丽妃娘娘的胞弟,纪家嫡子纪同,在拜访小侯爷的第三天,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就像人间蒸发,找不到一丝痕迹。
皇帝这几年偏宠依赖丽妃,听说爱妃的弟弟失踪,下旨严查。
这桩事让权力旋涡中心的众人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纪家根基浅薄,除了丽妃这两年侍奉皇帝颇得圣宠,没有其他实权,全家都清楚只能依附皇帝活着,不掺和任何明争暗斗。
难不成要利用后宫宠妃的喜恶来吹枕边风?
一时间几位储君候选人也都加入了找人的行列,生怕被对手捷足先登,遭了坑害。
贺雪麟这边难以避免接受一番盘问,然而他们一向往来频繁,没有引起任何质疑。
查问之人一走,贺雪麟就将目光落在周小山身上,嗅到一丝不妙的味道。
周小山察觉到他狐疑的视线,转过身来,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道:“是不是小山做了什么事惹主人不高兴了?”
他事事妥帖,不曾出过任何差错,更是府中人人称道的老好人,贺雪麟也不想对他充满偏见,但他在原文中的狡诈卑鄙形象实在深入人心,抛开这一点不谈,现在回想起来,那天纪同离开后周小山的反应确实有种微妙的怪异。
贺雪麟意有所指地问:“昨天你出府后去了哪里?”
周小山说:“和府里的护卫们一起在训练场,回来时顺便去了一趟成衣铺,把主人定做的夏衣取回来。”
他说得不急不缓,脸色坦然,都是些和平常差不多的事情。
贺雪麟端详着他,问:“那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
靠近耳后有一道很浅的伤痕,不仔细不能发现,像是与人纠缠时被挠出来的。
周小山垂着眼,想到了什么,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脖子。
贺雪麟的心往下沉,不愿相信到最后忠诚的仆人还是变成了像原文那样的坏东西。
他阴阳怪气地问:“该不会在府外有了相好的人吧?性子还怪野的。”
周小山连忙开口:“我的一颗心都在主人身上,侍奉和陪伴主人是我唯一需要做的事,绝不会在多余的人和事上分心。这抓痕大概是在训练场与人切磋时留下的。”
贺雪麟沉默不言,显然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解释。
周小山流露出悲伤委屈的神情,低声说道:“我知道主人在怀疑什么,如果主人坚信我与纪公子失踪一事有关,就将我绑到官府去吧。”
“你这是在威胁我?”
贺雪麟气恼地抓住他衣领,他顺势俯身贴近贺雪麟的脸颊,险些要亲上那水嫩鲜艳的嘴唇。
“主人与纪公子一向关系亲近,纪公子出事,主人担忧烦恼也很正常,如果让我去狱中受尽审问拷打能让主人心情好一些,这是我的福气。”
贺雪麟一把推开他,骂道:“少在这里胡言乱语,谁会相信你一个仆从去害纪家的公子,还不是要怀疑有人在背后指使。”
周小山跪伏在他身前,沉默了一瞬,忽然叹道:“为何不相信我会害纪公子,那个纪公子胆敢对主人生出觊觎之心,脑子里定然全是些肮脏念头,时时亵渎主人,和那个死掉的桑儿一样无耻下流。要是他真的落在我手中,他的下场不会比桑儿更好。”
“你还想要杀人!?”
贺雪麟被他最后一句恶毒之语惊到,气得踢过去。
他像是有预知一般,在贺雪麟动作之前一把抱住,将贺雪麟一双腿缠住,脸颊迷恋地埋在他腹部,“谁都不可以亵渎主人,连想一想也不可以。”
贺雪麟气笑了,知道他力气大,也没有白费劲去挣扎,由他痴迷地抱着,平静而略带嘲讽地问:“怎么,你也爱我爱得要发疯了?”
周小山只是在赌自己从贺雪麟这里得到的偏爱到底有几分,能支撑他做到什么程度,这层窗户纸一旦真的捅破,他的待遇能不能有纪同的十分之一。
他喃喃低语:“小山不敢。”
贺雪麟掰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望向自己,一字一句问:“你说实话,纪家的事跟你真没有关系?”
周小山认真点头:“真的。”
贺雪麟怕他继续说些惊人之语,冷下声音赶人:“你退下吧。”
周小山没错过他脸上仍旧残存的疑虑,但也没再继续坚持“洗刷冤屈”,松开手闷声不吭地走了。
接下来一天贺雪麟明显将他冷落了,没有让他近身伺候。
周小山对外人说自己身体不适,锁上门待在屋中,倒也没有引起过多怀疑。
第二天是周小山按例出府去训练场的时间,贺雪麟没有阻止,于是他照常出门。
刚走出不远就感觉身后有人,他装作不知,略施小计甩开。
很快,一间昏暗的屋内出现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面具遮住脸,渐渐走近角落被绑的少年跟前。
屋子里十分安静,一点细微动静都很突兀,纪同被一只黑布袋子蒙住头脸,嘴也被堵着发不出声音,满是惊恐地听着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他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才会遭遇这些,纪家都谨记着姐姐的教诲,素来与人为善,也不掺和朝中纷争,又有谁会看他不顺眼?
他刚和贺雪麟表明心意,正期待着打动对方的心。希望这人只是求财,而不是灭口。
忽然一把刀抵在他胸口,施加在刀尖的力度逐渐增加,寂静的室内听见布料被划开的声音,很快有血溢出来。
他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杀意,颤抖起来,摇晃脑袋,想要高声呼救。
这时候,那把刀移动半分,身上的绳子忽然被割断了,紧接着他就拖拽起来,眼前什么也看不见,失去方向感时间流逝变得模糊,不知不知那人拖着他走了多远,过了多久,最后“砰”的一声被扔出去。
他被砸得头昏脑涨,过了会儿才感觉到伴随着身上钝痛一起传来的阳光的暖意。
费了些力气弄开身上绳子,揭开头上的黑布,发现置身于一个陌生而破败的巷道。他想返回去寻找那间待了几天几夜的屋子,却无从找起,而且也担心又被抓回,只能在曲折蜿蜒的狭窄巷道仓皇逃跑。
周小山在屋子里仔细检查一圈,捡起一只掉在地上的香囊,悄无声息返回人来人往的大街。
他只消失了片刻,从一家茶水铺子里走出来,看起来像是走到一半渴了于是顺便去喝了杯茶。
又前行了一段,走到一段僻静的道路,忽然有人拦住他去路,笑道:“我家王爷请阁下喝杯茶。”
周小山面无表情地说道:“刚刚喝过了。”
那人噎了一下,又笑:“那再尝尝府中的点心。”
周小山心念一动,跟着他走了。这条僻静小路紧靠着平王府的后院,从一扇小门进去,没有惊动任何人。
平王赵静暄见到他,照旧摆出一副和善客气的好脸色,仿佛接待的不是一位被压了卖身契的仆从。
“早就想与阁下认识一番,苦于找不到机会。”赵静暄邀他落座,命人斟茶,“听十七弟说你武艺非凡,天赋卓绝,箭术更是了得,本王敬仰你的才能。”
周小山虽是很配合的坐下了,但面对他的恭维不为所动,问:“殿下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赵静暄意味深长地说道:“依本王看,你有这般才能,只做一个小小的仆从实在是很浪费。”
周小山不说话,皱着眉似在深思。
赵静暄继续蛊惑:“你如今受到你主人的恩宠,这自然很好,但终究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下人,哪天主人厌烦了,就什么也没了。难道你就不想得到更多,过得更好?”
他对上周小山的眼睛,不出所料地看见那双眼里迸射的野心的光芒。
周小山问:“怎么才算是更好?”
赵静暄说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有时候选择是很重要的,若是能把握机会,权势地位,金钱美人,将来要什么没有,即便是想娶公主郡主,也不无可能。”
周小山眸光微闪,只说道:“我再考虑一下。”随后站起身离开座位,“我不能待得太久,会惹人怀疑。”
赵静暄见状,越发感到一切尽在掌握,与他告辞。
周小山又被人领着往那扇出府的小门走,路上见到花丛,顺手将香囊丢进去,很快离开。
另一边,贺雪麟听说跟丢了人,紧蹙眉头,不愿相信一切自己忠诚的仆人还是变成了一个像原文那样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走向自取灭亡的结局。
他想,也许要多给周小山一点信心,认识这么久,难道还不足以确信这是一个忠心耿耿、善良诚恳的好人么?
也许纪同失踪真的和周小山没有关系。也许真的只是派出去跟踪的人做事粗心,把人跟丢了。
纠结之时,下人进来禀报,说是周小山想见他。
他坐起身来,脸上多了几分严肃,道:“让他进来。”
周小山一走进来,就隐晦地瞧了瞧屋内其余下人,压低声音说道:“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主人。”
他说话时呼吸有些急,像是赶了很久的路,一刻不停息地来见贺雪麟。
贺雪麟使了个眼色,下人们退出去,屋子里很快只剩周小山一个。
“你有什么事要说?”
贺雪麟有些怀疑自己派去跟踪的人被发现了,等着他说些话来糊弄。
周小山却说了一句让他更为诧异的话:“今日出府不久,平王殿下便找上我。”
贺雪麟险些没坐住,脑子里想象起无数个周小山变成周重岳之后篡位登基大开杀戒民不聊生的画面。
他想如果变成那样,就只有提前把这个超级大反派灭口了。
早知道最后还是要用上杀人灭口的手段,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动手,免得像现在这样,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怪不舍的。
周小山不知他为何忽然神色如此复杂,一五一十将赵静暄的话全都复述给他听。
没什么不能复述的,赵静暄的拉拢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吸引力,不能令他动摇半分。
他说完,总结道:“天底下能人异士数不胜数,平王殿下想拉拢我,我想不仅仅是因为赏识我,而是见我受主人信任,想诱使我对主人或是长公主和贺大将军不利。”
贺雪麟眉头舒展开,眼底多了些笑意。
周小山猜的没错,赵静暄有谋逆篡位的打算,除了禁卫军,最忌惮的是贺秦手底下的镇北军,对贺家没安好心,贺雪麟一直对府中严防死守,不让人钻空子动手脚,难怪赵静暄要拉拢周小山。
“你做得很好。”他握住周小山那只垂在身侧的大手,亲热地捏了捏,心情从谷底升到云端,“往后不管有谁引诱你,你都要记住,你是我的人。”
周小山听着他充满占有欲的话,明知道是另一种意思,却宁愿将它想成自己更喜欢的那一种。
他单膝跪在贺雪麟面前,将脸颊贴上他的腿,满眼尽是痴迷地说道:“小山是主人的,一辈子都要陪伴在主人身边。”
贺雪麟摸着他的大脑袋,细白指尖从他粗硬的发间穿过,发出轻轻的笑声,好像对于他的主动亲近感到很愉悦。
周小山心里一激动,手就探到他腰上,想使他更“高兴”。
贺雪麟险些被他扑倒,急忙叫停:“都说了往后不再做这种事。”
周小山刚从他这里找回宠幸,不愿又回到像昨天那般被冷落的状态,忍着喷薄而出的渴望,将他松开。
屋内安静了一瞬,贺雪麟说道:“储君之位空悬未定,京中局势不明,我想离京隐居一段时间,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周小山愣了愣,“现在就要走吗?”
“最迟秋天,”贺雪麟有些不满,审视的看着他,“你舍不得这天子脚下的繁华都城了?”
周小山摇摇头:“主人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说这话时,他的脑海中又浮现贺雪麟脸上嘲讽鄙夷的神情,那是在他刚刚对贺雪麟显露出一丝爱欲时,从对方的脸上瞧见的。
偏偏贺雪麟如今连碰都不让他碰了。他的胃口早已被养大,只想要得到更多,更多,怎么能满足于此。
赵静暄胸有成竹地拉拢他,以为那些话能使他动心,他承认,那些话有道理,但也只有一半是有道理的。
他奢求的是天上的明月,一个卑贱如泥的奴仆自然是只能得到冷漠鄙弃的眼神。
要做到什么地步,才能摘下明月占为己有?
接受赵静暄的拉拢,拥护他上位,成为一朝重臣吗?
那很好,但是肯定还不够好。
想要摘下明月,必须一步登天。
周小山抬头,仰望着榻上的人,美妙的身体以一种慵懒高贵的姿态倚靠在窗边,垂眼从他身上淡淡扫过,从不曾获准品尝的鲜嫩唇瓣一张一合,说着很合身份的骄矜的话语:“没你的事了,退下吧。”
周小山收回视线,毕恭毕敬地退下。
第24章
纪妃娘娘的弟弟找到了,但是当初绑走他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纪同很笃定地说绑走他的是个出身不俗之人,虽然他全程被蒙着脸,但能听清对方的声音和走路的动静,此人无论说话语调还是步态都没有一丝一毫卑贱平民或者奴仆的痕迹。
不知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这是平王的人干的,防止纪家被燕王拉拢了去。
紧接着又有人翻出沈修洁坠楼一事,说是亲眼看见长公主家里的小侯爷动的手,因为小侯爷交好燕王,燕王和沈统领不和,于是小侯爷教训沈统领的弟弟,为燕王出气。
这些话漏洞百出,皇帝早朝时被气得病倒了。
他还没死,几个儿子就为了权力不惜使上各种手段,连这种一看就站不住脚的东西都搬出来了,他怒斥那个上奏燕王结党营私的官员,满朝文武噤若寒蝉。
下了朝,关于皇帝偏爱燕王与贺家的观点又得到了巩固。
皇帝病情恶化,有意传位燕王,燕王或许还得到了贺家的支持。这是朝臣们默认的事。
燕王温文尔雅,体恤百姓,几乎是众望所归,有这样一位储君,也没什么可挑剔的。
贺雪麟听着外面流传的这些消息,颇有些意外。皇帝的病情恶化得太快了,比原文要早了许多,也不知是正常的病情反复,还是像原文一样自此一病不起,直至平王篡位,周重岳杀掉平王再次篡位,死不瞑目。
他紧盯着周小山。
周小山缩了缩脖子,无辜又委屈地说道:“主人还是怀疑我绑走纪公子么?”
贺雪麟揉起了眉心,安慰自己,不会的,周小山都弃暗投明了,从此走在了阳光大道上,马上要跟着他一起远离京城去归隐了。
没了周小山这个极品大反派在京城搅和,凭燕王这个主角的能力,像平王这种小反派根本翻不了天。
他安心了很多。
过了几天,平王府一名护卫往外送出去一个香囊。那香囊被人认出来,是纪妃娘娘的弟弟被绑时丢的。
平王府护卫声称是上级赏赐的,上级又说是管事给的,管事又说……总之越解释,越像是欲盖弥彰,纪家的香囊好端端出现在平王府,还能是因为什么。
贺雪麟得知这事,对周小山生出几分愧疚,后知后觉地想,周小山绑架纪同做什么,纪同失踪这一整件事,受益的一方和周小山完全没关系。他果然还是偏见太深,这习惯不好。
他的语气比往常都要温和,问:“你想要什么?算作我误解你的补偿。”
周小山盯着他湿润的唇,很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这最想要的,恰恰是无法向他讨要到的。
“我什么都不要,只求主人能一直让我陪伴左右。”
贺雪麟心里涌现一股感动,这样安分守己、进退有度的仆人,又有谁会厌弃呢。
这边贺雪麟忙着出远门,宫中却不太平。
纪妃在皇帝跟前哭诉,说纪家何其无辜,竟被卷进这桩斗争里,差点失掉性命。
皇帝本来就对平王这个儿子有所不喜,其余几个皇子也是笨的笨,傻的傻,年幼的年幼,更加属意燕王。
他打算写册封诏书时,却又直接昏了过去,之后就一直处在昏迷中。
次日,又一项意外发生,守卫宫城安全的禁卫军统领死在烟花柳巷,经过调查,是深夜醉酒自己摔死的,最终被定案为一场意外。
皇帝昏迷,整个皇城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紧张感,新的禁卫军统领连夜上任,唯恐生出乱子。
贺雪麟打听了一下新统领的姓名,没有在原文中出现过,是死去的统领一手培养上来的,与沈家往来密切,就像是沈统领的另一个弟弟,原本就是很有希望接任的。想来与沈统领的立场一致,一心效忠圣上。
至于沈统领的死,贺雪麟已经不再怀疑是周小山做的。身居要职而不肯合作,势必会有无数人想将其除掉,换成自己人。
他意识到不能再等,就算没有周小山,但原文那场动乱也有可能无法避免,甚至还会再次提前。
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和赵靖柔手上都无实权,只凭府上那些护卫也无法自保,局势一乱就是各方势力争夺的重点,控制住母子二人便拿捏了镇北军的软肋,还是早早溜了。
贺雪麟让周小山陪着,坐上一辆外表十分显眼的简朴马车,去城中看了看。
刚靠近城门,便瞧见守卫将城门提前落锁,守卫的领头也是一副眼生的长相。
“这天色还早啊,怎么就关城门了?我记错时辰了?”
“我身上可没带钱,出不了城今晚去哪过夜?”
“出什么事了吗,往常不是这个时候啊。”
众人聚在门内窃窃私语,守卫大声赶人:“今日有事,提前落锁,出城的都绕路去北城门。”
贺雪麟正要赶回,就见赵靖柔的一名心腹匆匆找过来,催促道:“小侯爷,快回吧,殿下有急事找。”
贺雪麟连忙回府,直奔赵靖柔的院子。
赵靖柔眼中含泪,一见他便说:“你舅舅怕是不行了,快,随我进宫去见他。”
贺雪麟便又再次出门,陪赵靖柔进宫,路上听赵靖柔说了这消息的来源,皇帝昏迷期间宫中消息被封锁,好在她是宫中长大,侥幸被传递了一些关于兄长的情况。
她惴惴不安,也想到了如今局势不明,道:“你还是在宫外等我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你也好自己逃,免得全落人手里。”
马车停在宫门口,她就意识到刚才的担心纯属多余,宫门守卫将两人拒之门外,严厉禁止她入宫。她争执道:“圣上允我自由出入皇宫,你没资格拦我。”
守卫脸上没有丝毫动摇,一板一眼说道:“今时不同往日,娄统领肩负圣上与皇城安危,还请殿□□谅。”
贺雪麟打量那些守卫,也都是些生面孔,感觉情况要糟。
他劝说母亲放弃,赵靖柔放心不下兄长,但也只能作罢。
两人离开时,一队带刀护卫身披甲胄全副武装朝某个方向急速奔去,为首之人手拿圣旨。
赵靖柔探头望过去,道:“那好像是燕王府的方向,难道圣上醒了?”
她面露喜色,“说不定是封太子的诏书,好了,一切总算恢复正常了。”
两人回了家,就听到街上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队又一队人马四处搜寻,敲开各家各户的门,大声喊着:“燕王抗旨逃走,胆敢窝藏者就地斩杀。”
传旨的宫人声称圣上清醒了一瞬,封了平王为太子,又恐燕王祸乱朝政,于是赐死。可燕王抗旨不遵,竟负伤逃了。
百官都对这两道旨意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在贺雪麟听来更是荒唐。
到处都在找抗旨的燕王,这一片住着不少达官显贵,瞬间以各种理由抓了不少人。这些人很好辨认,全是燕王坚定的支持者。
“搜查”的队伍越来越近,喊叫声越发清晰。
贺雪麟催促众人赶紧收拾备马,立刻出城。
毫无疑问,禁卫军受到平王的指使,燕王一逃,除了抓那些燕王的拥趸,他和赵靖柔更是一定要亲自控制在手里的。
周小山将一大箱行李搬上马车,转身就听见后院的门外有脚步声。
来者只单独一人,声音压得很低,但是敲门声又很急:“开门,快开门,我要见麟哥哥。”
这里只有周小山一人,他听出来人是纪同,神色微动,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把门打开。
纪同看到他,神色如常,或者说,是并没有正眼瞧他,焦急问道:“你主子呢?”
周小山把他带到贺雪麟身边。
贺雪麟忙得团团转,疑惑地看向他:“怎么这时候来找我?”
纪同将他拉进屋,避开耳目,从袖中取出一张明黄色的布帛,上面的纹路图案别无二家。
“这是长姐偷偷传给我的,宫里被平王控制,燕王出逃,如今只有贺大将军能平乱,圣上亲手写下传位诏书,之后就驾崩了。”
赵靖柔进来时刚来听到这最后一句,晕倒在侍女怀中。
贺雪麟打开那明黄布帛一看,上面只用略带颤抖的笔迹写下极为简单的一行字:传位燕王赵观云,诛杀逆贼赵静暄。
大门被用力撞出巨大动静,屋中几人都冷不丁吓了一跳,纪同心慌不已,道:“长姐人还在宫中,家中很是着急,我先回去了,此事只能拜托你了麟哥哥。”
他说完便一步一回头地走了,生怕这是最后一面。
府中大门迟迟没人去开,外面的人发了一声命令,于是改成强行将门破开,厚实的朱漆大门也逐渐开始震颤。
贺雪麟左右看看,这一家子恐怕一时没那么好脱身,时间还是太紧迫了。
周小山走进来,道:“我护送主人先行离开吧,再待下去就走不了了。”
贺雪麟看了一眼被兄长离世打击昏迷的母亲,又在所有护卫及奴仆中张望一圈,最后落在周小山身上,这是所有人中武艺最好、也托付了最多信任的人。
他将传位诏书交到周小山手里,嘱咐道:“我要照看母亲,人多了不方便行动,你先带着它快马加鞭从北城门离开,一路往北,去找父亲,如果猜得不错,燕王出逃后最佳的选择也是镇北军。”
原文中便是如此,不过那时镇北军已经被拆得零零散散,贺秦和赵靖柔夫妇也都被抓了,燕王赵观云逃往北边,重新将镇北军旧部组织起来,最终打回京城,夺回皇位。
周小山拿着那张布帛,面露犹疑:“可是我走了,谁来……”
贺雪麟一把将他推出去,命令马夫:“给他一匹最快的马。”
周小山在一种极其不情愿的心情中出了城,他几乎能想到这一分别该有多久,下一次见面该有多难。
他刚出城,最后一扇城门也在身后关闭,禁止一切通行。
而长公主府的朱漆大门轰然倒塌,贺雪麟在即将踏出后门之时被身披甲胄的禁卫军团团包围,脑子里莫名想起一件事,他忘了叮嘱他忠诚的仆人北上的路上要注意安全。
禁卫军的包围圈打开一道缝隙,一道修长的身影缓缓走到他跟前,桃花眼笑意盈盈:“贺兄,别来无恙。”
贺雪麟望着沈修洁那张带着熟悉表情的脸,又看着他指使下的这一队禁卫军,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想。
沈修洁像往常那样揽过他肩膀,笑道:“怎么不说话?还在生我的气吗?”
第25章
贺雪麟冷哼一声,“你如今也算是风光起来了。”
沈修洁像是没听出其中的讥讽与恼火,道:“平王……啊,不对,太子殿下眼光独到,自然懂得赏识真正的人才。”
贺雪麟将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推开,偏过脸不想再去看他。
沈修洁的笑意僵在嘴角,眉间笼上阴霾,对着身后的禁卫军一挥手,道:“燕王赵观云抗旨出逃下落不明,城中局势混乱,奉陛下旨意,立即将小侯爷带去安全的地方,严加保护起来。”
一辆马车在门外等着,贺雪麟在这一队人马的“保护”之下,上了车。
沈修洁纵身上马,朝着另一个方向先行离开。
贺雪麟被带到平王府,赵静暄很是谦恭,虽已是储君,但是仍然住在平王府没有搬离。
他苍白俊美的脸上混杂着得意与烦躁,显然燕王赵观云的出逃让他失策。
“狸奴,孤终于等到你来了。”
他在贺雪麟身边坐下来,撩起贺雪麟的一缕头发,闭着眼睛,放在鼻尖下轻轻嗅着。
过了片刻,他像是终于品味够了,睁开眼,支着下巴侧过脸来目不转睛盯着他的脸,兀自感慨道:“想见你一面可真难,孤从前邀你好多回,你从来不肯赴约。”
贺雪麟端坐在桌前,盯着面前冷掉的茶水,面无表情地问:“我母亲呢?”
赵静暄道:“姑母有懂事的奴仆照顾,狸奴不必担心,来陪孤说说话吧。”
他说着,将一只手挪过去,覆上贺雪麟的手背。
贺雪麟把手缩回去,脸色不太好看:“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手动脚。”
赵静暄摇头叹气,似是无奈:“好吧,狸奴当真是与我生分了,记得小时候,你每次进宫都要追着我喊哥哥。那时候你多乖啊。”
贺雪麟说:“那时候也不知你会在一夜之间当上太子。”
赵静暄淡笑着看着他,“狸奴别怕,我母妃早逝,除了狸奴喊我几声哥哥,也没什么亲近之人,将来继承皇位,狸奴便做我最亲近之人,好吗?”
其实赵静暄已经记不清了,从前他对这个姑母家的表弟并没有多少注意,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十分认同众人的看法,感到这只小狸奴确实生得极好,极为惹人垂涎。
只是从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这只小狸奴就不肯再与他来往,更不可能接受他的亲近,让他捧在手中玩赏疼爱了。
亏他念了好久,这下终于把人抓到手上了。
他试着又去握贺雪麟的手。
那冰凉的触感像一条阴冷的蛇贴上来,苍白毫无血色的皮肤下清楚地透出血管的颜色,贺雪麟蹙着眉,再次缩回手,却被用力握住了。
他揉捏着贺雪麟的手腕,体会着温软丝滑的触感,不时加重力气,那白腻腻的柔软肌肤上便立刻出现了红痕,禁不起一点摧残蹂躏的样子。
“真是一只娇气的小狸奴。”他像把玩一只天底下最罕见的珍宝,揉弄着那截雪白的手腕,漂亮的手指,“姑母到底是怎么将狸奴养成这般模样的,孤见过的所有美人都比不上狸奴让人浑身血液沸腾。”
他将贺雪麟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对着灯光,凑近去看那泛着粉色的柔嫩掌心,道:“连手心都这么漂亮。”
贺雪麟拧着眉,看见他脸上浮现出来的诡异神情,只觉得很熟悉,沈修洁给他下药时眼里也会流露出这种贪婪的目光,充斥着欲望。
赵静暄果然将他抱住,道:“狸奴,让孤尝尝这具只知道勾引人的漂亮身子吧,孤答应你……”
“殿下,我能进去吗。”
门外传来沈修洁的声音,像是怕里面听不见似的,用更高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赵静暄有种好事被打断的烦躁,权衡之下,将贺雪麟放开,匆匆打开门走出去。
贺雪麟竖起耳朵只听见两人脚步声越来越远,然后是一连串守卫小跑到门口,锁住了门。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落在赵静暄手里的下场,赵静暄要用他当把柄,必然不会早早伤他性命。
但是现在发现对方流露出那种神态,藏的是那种心思,他就有些坐立不安,忽然很怀念周小山。虽然才分开不到一天。
周小山一个忠诚的仆人,很听他的话,即便是爬上了他的床,也照样安守本分,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他掐着手指重新算了下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从京城往镇北军驻军的城镇赶上一个来回,最少需要两个月。
只要度过了这两个月,凭燕王赵观云的主角光环,再加上真实的情况比原文好上很多,镇北军没有经历解散,也没有周小山这个超绝大反派增加难度,在燕王赵观云的英明领导之下,动乱肯定会迅速平复,赵静暄会很快败北,忠诚良将都会得到公正的回报。
贺雪麟这么一分析,心情镇定很多。
退一步想,如果真的躲不开赵静暄的毒手,那就只能自认倒霉了,顶多屁股遭殃就是了。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刚穿过来时谁能想到会有这一天,这不是正直的夺嫡文学吗,怎么会有人盯上他的屁股啊。
贺雪麟在屋里叹造化弄人,另一边,赵静暄脸色不悦地接见了沈修洁,又不想与这位左膀右臂生出嫌隙,调整神色,公事公办地询问:“和赵观云有关的人都控制住了?”
沈修洁说:“娄统领在亲自看守。夜长梦多,殿下请尽快登基。”
赵静暄苍白的脸因为后半句话浮现出激动的血色。
沈修洁却又说道:“殿下应该很清楚,我不是为这事来找您的。”
赵静暄眼神飘忽了一瞬,装傻充愣地问:“那是为了什么?”
“我大哥‘意外’离世前一天,我曾与殿下有过协议,”沈修洁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不确定他为何忽然态度有异,但还是认真提醒道,“我说过,事成之后,我只想要一个人。”
赵静暄鼻尖仿佛还能闻到将狸奴抱进怀里时的清香,一边回味,一边义正言辞地回绝道:“现在恐怕还不是孤向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他要是真的是一只狸奴,由你带走也没什么,但他身份关键,又十分骄矜难驯,你看不住他,会误了孤的大事。”
沈修洁皱了皱眉,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平王擅长藏匿自己,包括喜恶,如果他没有将贺雪麟幽禁在自己的后院,沈修洁或许会相信他这一番解释。
赵静暄道:“孤知道狸奴有多诱人,不过你也别太心急,等赵观云死讯传来,孤保证会将他送到你榻上。”
第26章
以免夜长梦多,赵静暄匆匆忙忙继位,一时之间十分忙碌。
贺雪麟被秘密带进后宫,三五不时需要遭受这位新皇帝的骚扰,幸好总是不断有消息让新皇帝焦头烂额,每次来得快走得也快。
贺雪麟回想着对方刚才离开时的眼神,就差把“下次一定不会再放过你”写在脸上。
他在将他幽禁的宫殿里到处转悠,毫无意外找不到一把利器,举起花瓶试试手感,估计了一下对着脑袋砸过去的杀伤力,就是不知道赵静暄会不会站着不动让他砸。
门口传来动静,贺雪麟以为是监视他的宫人进来,赶紧将花瓶放回原处,坐在窗边一副惆怅模样。
进来的人穿着一身普通太监的衣服,步速很快,径直来到他面前,压低声音说道:“跟我走。”
贺雪麟抬眼一看,居然是沈修洁。
沈修洁说:“我知道你怀疑我会报复你,但现在是你从赵静暄手里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贺雪麟飞快比较了一下对付赵静暄和对付沈修洁的难度,站起来便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门就从外面被人一脚踢开,护卫涌进来将二人包围。
赵静暄信步走近,神色阴沉,道:“沈修洁,你真是辜负了朕对你的信任。”
沈修洁怒极而笑:“是我行事不慎,受你挑唆,信了你的鬼话,但你如此行事,绝不会有好下场。”
“私闯天子寝宫,意欲行刺,抓起来。”
赵静暄抬手示意,短暂的混乱过后,就剩下贺雪麟一人势单力薄地站在他面前。
被幽禁在这里快一个月,贺雪麟的皮肤越发白皙剔透,乌发雪肤,嘴唇散发着甜蜜潮润的色泽,怔怔站在原地,似乎还没能接受逃跑的机会与自己擦肩而过。
“狸奴是不是怪朕几天不来看你,所以在和朕赌气?”
赵静暄慢慢走过来,习惯性勾起他的头发,放在手中把玩,趁他不注意一把将他抱起,往床上去,嘴里说道:“朕今晚留下来过夜,好好陪伴狸奴还不行么。”
贺雪麟眼睛圆睁着,浑身紧绷地被他放在床上,像一只吓呆了的猫。
赵静暄满意地欣赏着他这副可爱模样,双手不满足于只是像先前那样隔着衣服搂抱。
好不容易解决完一些麻烦,这两天他或许可以松懈一下,终于能好好品尝日思夜想的小狸奴的味道。
但他并不着急宽衣解带,掌心紧贴在衣服上,沿着上面的精致纹路缓慢游走,时间延长得久一些,最后一刻吃到嘴里的快慰才能被累积到极致。
贺雪麟表现得十分温顺,眼睛熠熠发光地看着他。
赵静暄将这当做他终于妥协、接受命运乖乖投入他怀抱的证据,全身的血都热了,俯身将他抱进怀里,神情陶醉,满脸动容的神情说道:“朕就知道狸奴是聪明人,留在宫中陪伴朕,受朕的疼爱,难道不是比当什么小侯爷好多了。”
贺雪麟抬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像是在安慰,紧接着就图穷匕见了,一只在袖中藏了很久的发簪出现在手里,调整了一下角度正要朝对方的脖子扎下去。
这时候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似乎遇上大事,顾不上等人通传禀报就隔着门喊道:“陛下,有要事启奏。”
赵静暄烦躁地深吸一口气,任谁被一而再再而三打断好事,都不可能心平气和。
他暗暗想着如今果然还不是合适的时机,该等到赵观云死了再与他漂亮的狸奴缠绵交欢,最鲜美的滋味要留到最后品尝。
他从贺雪麟身上下来,留恋地回头看了一眼,快步走出去。
此时距离周小山北上将近一个月,为了将燕王及其党羽铲草除根,赵静暄下令四处搜查盘问,滥用刑罚,各级官员趁机中饱私囊,导致怨声四起,对于皇帝残酷暴虐昏庸无道的不满情绪日益加剧。
而最近几天,燕王赵观云出现在镇北军的营帐当中,声称手里拿着真正的传位诏书。
关于赵静暄谋杀先帝篡位登基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有心人的推动之下,被传得人尽皆知。
皇帝还坐在龙椅上,就有人盼望一向体恤百姓、端方守礼的燕王夺回皇位,结束昏君的统治。
赵静暄勃然大怒,矢口否认另一份传位诏书的存在,单方面宣布燕王及镇北军皆为逆党。
燕王一想,既然都是逆党了,那就直接逆吧,这么多年积累贤名不是白干的,振臂一呼,云集响应。
贺雪麟颇为意外,形势竟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他没想到周小山办事如此得力,不仅护住传位诏书没出事,还这么快找到了燕王。
他知道事情很快就会尘埃落定,等周小山回来就不必再继续做他的仆人了,那张卖身契是为了限制反派走上作恶道路,现如今周小山算是真正的弃暗投明,将那聪明的脑袋和使不上的力气用在正途,无论是做将军还是做宰相都很好,他也相信他有那个本事。
只是不知道周小山会不会介怀过去为他端茶递水,还被他仗着主人身份拿来“泻火”……从今往后恐怕是连朋友也做不成的。
贺雪麟想了些有的没的,虽然还是被幽禁在屋内,但是心情很是放松,已经琢磨起等燕王登基之后他功成身退,归隐之后该准备几根鱼竿去钓鱼了。
赵静暄这下真的是顾不上来骚扰他,每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将燕王置之死地。
听说镇北军的营帐半夜潜入贼人,点起一场火,虽然没有造成太大损失,但燕王的心腹死了几个,燕王本人也受了伤。
贼人不肯说出背后主谋,自刎当场,但还是被查出来这场火是远在京中的赵静暄的手笔。
此番举动激动了很多人,尤其是失去心腹的燕王赵观云,扬言要让赵静暄偿命。
半个月后,大军压境,兵临城下。
赵静暄登上城墙,望着城外乌压压一片,苍白的脸上血色全无。
在他身后,陆续押上来三人,先是十七皇子赵迦羽,然后是长公主赵靖柔,最后是贺雪麟。
他神情复杂地望了贺雪麟一眼,一把将赵迦羽拉过来,对城门外喊道:“赵观云,你不是最仁慈吗,这是咱们无辜纯良的十七弟,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拿自己的命来换他活着了。”
赵迦羽对燕王还不如对赵静暄熟悉,坚信燕王不可能为了他舍弃眼前的胜利,他颤抖地深吸一口气,然后逐渐下定决心:“皇兄,我自愿去死,不必管他的威胁,他谋害了父皇,请你为父皇报仇,我只求你一件事,我死后请善待母妃。”
贺雪麟朝下方张望,为首之人立于马背,身披金甲,腰佩长剑,身姿高大,挺拔俊朗,他险些将其认作周小山,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昏了头,周小山怎会是这副模样,那显然是燕王赵观云。
那场火对赵观云造成的伤害比传言中更严重,似乎让他毁去容貌,不得不覆上一张面具,遮挡住大半张脸,双手也缠上黑布,身上几乎没有任何皮肤袒露在日光下。
贺雪麟匆匆打量一眼,便又在黑压压的队伍中寻找周小山的身影。
他看到了原主的父亲,看到了原主父亲身边相熟的副将,却怎么也找不到周小山。
他原以为周小山这一趟北上必然会暴露一身本领,从而受到赏识,成为燕王心腹、跟随燕王左右也说不定。
大概是他多想了,哪有主角将大反派收做心腹下属的道理,周小山大概还在慢悠悠从北境往回赶吧。
赵观云像是感应到城墙上的目光,微微偏过头望向贺雪麟。
隔得太远,贺雪麟看不清他眼里是什么表情,也不确定他看的是否是自己。
赵观云又重新转过脸去,对赵静暄说道:“不要再垂死挣扎了。”
他的声音嘶哑,那场火显然也毁坏了他原本的嗓子。
“垂死挣扎?”赵观云发出大笑,“要么你自刎于城下,要么,从现在开始,每隔半炷香我就会砍下一百颗脑袋,我倒要看看,你的仁义有几分是真的。”
贺秦上前凑到赵观云耳边低声交流了几句,赵观云缓缓抬头,又不紧不慢对城墙上的人说道:“想不到你如此天真,即便我死了,你又能撑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嘱托贺将军,讨伐逆贼绝不会受到我是否身死的影响。”
赵静暄望了一眼他身后的军队,惨白的面容因为扭曲的表情显得狰狞,将贺雪麟与赵靖柔推到面前来,道:“贺将军,现在该你做选择了。”
贺雪麟正要说话,赵靖柔抢先一步大喊道:“贺秦,你别想了,儿子根本就不是你的,我贵为皇女,除你之外再多找几个不过分吧。”
无论是城墙上还是城墙下的人都愣了一会儿,贺雪麟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没想到这位才是真的猛士,低声唤道:“母亲……”
赵靖柔一本正经安抚他:“嗯,你放心,你肯定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又接着对自己的夫君喊道:“贺秦,现在总算不用犹豫了吧,还愣着干什么,杀了这狗东西替先帝报仇,否则我死不瞑目。”
贺秦脸上运筹帷幄的表情彻底碎裂,“阿柔,你你你……这是在说什么啊阿柔?狸奴怎么就不是我的了?”
赵靖柔:“你的头发太黄了点,我怕影响孩子长相。”
贺秦:“……你以前不是还说狸奴就像我年轻时一样漂亮吗?”
赵靖柔:“傻子,骗你的。你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吗?”
贺秦:“阿柔!”
赵静暄听着夫妇二人拌嘴,一时间有些怀疑人生,怔在原地半晌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呵斥道:“都住口!”
他的话音刚落,城内就出现了骚乱,无数人从四面八方涌出来,潮水般汹涌地涌向城门。
不一会儿,城门从里面打开,早就藏在附近的镇北军一队精兵作为前锋便彻底破开城门的阻隔。
随后,大军长驱直入。
赵静暄目眦尽裂,下属慌忙赶来护送他离开,他转过身来,没忘记要将贺雪麟继续抓在手里。
这时一支利箭划破长空,以迅雷之势直接射穿他的喉咙。
贺雪麟看着他一头栽倒,坠下城墙。
赵迦羽在他耳旁惊叹:“这箭术,我只在一人身上见过。你那个随从,他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贺雪麟摇摇头,“我不知道。”
城墙上已经乱成一团,三个被绑起来的人赶忙解了绳子,贺雪麟抹了把脸上沾到的血,说:“快走。”
从城墙上离开的过程异常曲折艰难,不断有乱哄哄的人群将路挡住,或是将彼此撞倒,三个人很快就在混乱人群中失去联系。
贺雪麟手上紧握着一把刀,赵静暄从喉咙口喷溅鲜血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让他胆颤心惊。
仁慈的燕王杀起人来果然也是毫不手软,让人很难想到那是个众人口中端方雅正温文儒雅的谦谦君子。
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他肩膀,他下意识将手上的刀砍过去,却看到一张面具,面具下是遮掩得严严实实的高大身躯。
他错愕道:“燕王殿下?”
赵观云像是意识到手上力气太大,将他肩膀松开,直接将他抱上马背,紧随而上,将宽大的披风罩住怀里的人,直奔宫门的方向。
贺雪麟几次想要从衣服里探出脑袋,却总是被按回去,脸颊紧贴着对方宽厚的胸膛,整个人几乎都埋进他怀里,听着胸腔内强有力的心跳,心中诧异而又困惑。
第27章
赵观云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径直来到那象征着至高无上地位的帝王宝座前。
这场夺位进行得如此顺利,结束得如此之快,所有道路早已提前铺平,一切水到渠成。
空旷的宫殿庄严壮丽,金碧辉煌,赵观云屏退所有人,抱着怀里的人向上方的宝座靠近,脚步声和呼吸声重叠在一起,回响在殿内,心跳声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贺雪麟挣扎了一下,依旧摸不清状况,只觉得有种说不清的诡异。
他将声音提高了一些,想要得到赵观云的回应:“燕王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赵观云将他放在面前宽大冷硬的帝王宝座上,欺身压下,嗓音干涩而火热,低声问:“狸奴喜欢这个位置吗?”
贺雪麟十分不适应从他嘴里喊出这个称呼,翻来覆去找遍回忆,也没找到二人相熟到如此地步的证据。
他闻到了赵观云身上浓重的血腥气,脑海中再次浮现鲜血喷薄而出的肃杀场景,不禁有些瑟缩,轻声提醒道:“我该回家去看看父亲和母亲了。”
赵观云置若罔闻,抬手擦拭他脸上的血污,面具下的双眼认真地注视着他,“狸奴立了大功,还没说想要什么赏赐。”
贺雪麟以为他这么快就开始担心贺家功高震主,坦白道:“父亲母亲早就想退隐,殿下想要行赏,等周小山回来赏他一人便可。”
赵观云沉默了一瞬,忽然说道:“你还不知道,周小山已经死了吗,他为了救我,葬身火海。”
贺雪麟瞳孔骤缩,诧异不已:“这不可能!”
“你在为他伤心吗?”赵观云的视线自始至终没有从他脸上移开,“他要是知道狸奴的反应一定会很高兴。”
贺雪麟被他目光笼罩,脑海里很混乱,说不上是震惊多一些还是伤心更多。
周小山怎么会死?周小山怎么能死?他明明已经改邪归正,变成了一个聪明善良勇敢体贴的人。
这么一想,贺雪麟就更伤心不舍了。
赵观云摸摸他头发,道:“他是为救我而死,狸奴的损失以后都由我来补偿。”
贺雪麟盯着他被面具遮挡的大半张脸,难以想象那是怎样一场可恨的火。
……
燕王赵观云登基是人心所向,他贤明果决,从谏如流,惩治贪官污吏免除苛捐杂税,使天下海清河晏,人人安居乐业。
不仅如此,他还重情重义,拥护他上位的功臣不仅没有遭到打压,还被大肆封赏,尤其是贺家还有韶阳长公主。
青林侯当初在城乱之时不幸失踪,一直杳无音讯,新君为了让姑母和大将军安心,不惜派出自己的亲卫帮忙在各地寻人,发誓掘地三尺也要帮姑母和大将军把孩子找到。
与此同时,后宫某座宫殿内,传出暧昧不明的声音。
贺雪麟衣衫半褪,凌乱地挂在肩头,健硕英朗的男人伏在他身上,一路舔咬嘬吮。
这就是赵观云那天说的补偿。
贺雪麟始终想不通是怎么回事,都说燕王赵观云端方雅正,然而这些天在他身上做了很多荒唐事。
赵观云不爱说话,力气一点也不比周小山差,见了面就是没有缘由地抱他去床上,要是没有床,桌案椅榻都能拿来凑合。
他来不及思考,很快又被对方牵制住所有注意力。
赵观云知道怎么让他快乐,他的愉悦攀上顶峰,像山洪一样爆发,之后渐渐像云烟一样消散,只剩空寂,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衣衫不知不觉又少了一些,脸上是满足之后的平静和茫然。
赵观云握住他的腰,将他翻转过来,轻柔的动作没有引来太多反抗。
脊背的起伏有一种别样的吸引力,肤色雪白,触感柔腻,腰身顺从地塌下去,形成一段最柔媚的曲线。
赵观云干燥粗粝的宽大手掌覆盖住他纤细洁白的脖颈,贴上后背柔软的肌肤,慢慢下滑,来到曲线起伏的最高处,停了下来,眸色渐深。
略带刺痛的触摸让贺雪麟猛然清醒,想要起身却被按住,他察觉到赵观云的意图,惊慌道:“不,不许这样。”
赵观云的动作微微一顿,然后又继续。
贺雪麟清晰感受到他指腹的粗糙,却又无法挣脱,无所适从地趴伏在床上,心慌意乱地怀念起和周小山在一起的日子。
赵观云不是周小山,而是坐拥天下的帝王,根本不会因为他的呵斥而停下。
贺雪麟无法在床上耍主人的威风,只能可怜兮兮地呜咽:“疼……”
赵观云再次停手,盯着他半真半假哭泣的样子,最终还是将他放开,替他清理干净,将衣服一层一层地穿上去。
贺雪麟呜呜咽咽了半天,脸上没有一滴泪,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便揉揉眼睛安静下来。不管怎么说,今天他的屁.股又逃过一劫,终于能好好睡觉了。
赵观云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低声说道:“没关系,朕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来。”
贺雪麟愁眉苦脸地缩在被窝里,心想怎么落在赵观云手里,屁.股还是要遭殃,这不是主角吗,怎么比平王那个反派还过分,不仅不让他回家,还对外面宣布他失踪了。
他忍不住问:“你真的是赵观云吗?”
赵观云坐在床边,脸上的面具折射着幽暗冰冷的光,迟迟没有开口。
贺雪麟想起来自己直呼了封建帝王的名字,有些忐忑地瞥了对方一眼,担心触怒龙颜,到时候可就没人像对付平王那样来对付这位了。
赵观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嘶哑:“那么狸奴希望我是谁?”
贺雪麟的脑海里又一次冷不丁冒出周小山的样子,赵观云温文儒雅的名声使人不容易注意到他同意也有一副高大健硕的身躯,和周小山相差无几。
他摇了摇头,觉得这是一个荒谬的念头,他们唯一相同的地方只有外表,眼前这人即便戴着面具将自己裹得严实,举手投足之间也与周小山没有半分相似,反倒与赵观云别无二致。
他暗自观察了一会儿对方的手,每次在床上,平日里缠绕在手上的黑布带都会解开,露出上面的粗茧和被火灼伤的疤痕,被这只手抚摸揉弄会让人很快分不清是痛苦还是快乐。
赵观云见他盯着手看,不动声色将黑布重新缠好。
贺雪麟说:“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赵观云说:“不行。”
贺雪麟没想到他拒绝得这么直接,也就没了继续探究的兴致,“好吧,那我睡了。”
赵观云没有放任他睡过去,把他从被窝里捞出来,抱到怀里。
他吓了一跳,以为又要开始了,连忙又呜呜地装哭。
赵观云像是没有听见,抱着他来到桌边坐下来,把他放在腿上,一只手托起他的下巴细看,仍旧没有一滴泪水,于是装作没听见,不紧不慢说道:“听侍女说你午膳就没吃,不要饿坏了身子。”
贺雪麟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误会,“那你放我下来,吃饭不用抱着。”
赵观云没有应声,但也没听他的指示将他放下,而是环着他的腰,将他往怀里又挪了挪,紧贴上胸膛,紧接着那只手就迷恋地钻进衣服底下四处游走摸索起来。
贺雪麟的表情有些僵硬,欲言又止地看向他。
赵观云低声说道:“狸奴好乖。”
他倒也没有真的打算做什么,就像贺雪麟装哭吓他一样,反过来吓唬这只小狸奴一回。
过了这么多天贺雪麟也明白了,刚出狼窝又入虎口,想到周小山的死因,他是真的有些想哭了。
第28章
赵观云的皇帝做得无可指摘,然而一旦身边只有贺雪麟一人,就立刻暴露出令人惊愕到难以置信的一面。
贺雪麟觉得他的欲望表达像野兽一般直白,赵观云倒是觉得自己够克制了,面对如此鲜嫩的美味竟能忍耐到如此地步,怕这只小狸奴受苦受伤,一直没有真正做到最后,而是在循序渐进地等他适应。
可惜这是一只吝啬的小狸奴,只有被“伺候”得极为舒服,才肯让他稍稍触碰一下那平日里绝不容侵犯的禁区。
赵观云不止一次用骇人的声调信誓旦旦向他宣告:“也该轮到狸奴让我享受一回了,这次就先放过你,下次就没这种好事了。”
贺雪麟提心吊胆,虽然“下次”总是在度过一番艰险之后虎口逃生,但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在各种尝试之下,向外传递了一封消息,一整天处于紧张又期待的状态。
到了晚上,赵观云来了,身后跟着那个被他收买的小太监。
小太监脸色惨白,抖如筛糠。
贺雪麟就知道暴露了。
赵观云将那封信原原本本放回书案,道:“狸奴要收好自己的字,别被人偷了去。”
小太监噗通一声跪下来,“陛下饶命。”
赵观云默然不语,贺雪麟仿佛瞧见那双面具下的眼睛里闪过残酷的光芒。
“朕应该给你一个教训,”赵观云这话既像是对宫人说的,又像是在警告贺雪麟,“否则你下次还会再犯,让朕烦扰伤心。”
贺雪麟急忙保证道:“不会了,不会了,下次真的不会了。”下次一定换个更谨慎的方法。
赵观云让人将那小太监带下去,走向贺雪麟。
之后就是和往常一般,一言不发将贺雪麟抱上床,充满贪恋地抚摸,如痴如醉地亲吻。
区别在于他今天毫无迂回的耐心,不顾贺雪麟抗议也要完成彻底的侵占。
贺雪麟被他握住腰,攥住脚踝,徒劳地扑腾着,没有动摇对方分毫。
他在想自己今天又是什么下场,那个小太监是什么下场,赵观云私底下到底为什么会是这样,明明和原文结局一样成为了一个好皇帝,怎么会做这种把人强留在身边的事。
要是周小山还活着,那天他说不定不会被赵观云二话不说抓回宫中。
赵观云见他走神,俯下身去亲吻他的嘴唇,原本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不满地躲开,却没想到真的就亲上那柔软娇嫩的唇瓣。
贺雪麟非但没躲,还十分主动地用那只没被按住的手搂住对方肩膀。
赵观云像是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沉浸在巨大的惊喜之中,更加忘我地亲着。
贺雪麟感觉自己的嘴唇要被咬破了,放松牙关纵容他长驱直入,那只搭在对方肩上的手趁机扯下面具。
两人都齐齐愣住。
贺雪麟一把将他从身上推开,惊怒交加,又有一种自己也不能立刻察觉的庆幸:“周小山,真的是你!”
眼前这人的脸上哪里有什么被火灼伤的疤痕,只有眉尾那道很久之前留下的伤疤。
赵观云,也就是事实上的周小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低笑出声。
从贺雪麟怀疑他那天开始,他的潜意识里早就在暗暗期待被认出来的这一刻。
身份被识破之后,周小山莫名感到更为兴奋。
他将还在消化这个惊人事实的贺雪麟重新扑倒,撒痴一般说道:“我还活着,主人是不是很喜悦?”那低沉嘶哑的嗓音竟然也正常了很多,虽然细听起来还是有受过伤的痕迹。
贺雪麟确认他是周小山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底气足了很多,在他身上又捶又打,那种骄矜唯我独尊的气势又重新出现在脸上,命令道:“从我身上下来!”
周小山置若罔闻,低头含住他的唇,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亲吻。
没有面具碍事,他吻得更加如痴如狂。
贺雪麟踢蹬着腿,在身上的人的对比之下,那双修长白皙的腿显得那么细弱柔嫩,轻易就被压制。
他想到某种可能,一股寒意油然而生,等周小山亲够了放过他的唇转攻别处,他轻颤着问:“真正的赵观云在哪里?”
周小山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回答道:“死了。”
贺雪麟端详他说这句话时的脸,试图找出阴谋的痕迹,“你杀了他,然后顶替了他?”
周小山仍旧很平静,说:“他确实在那场火中丧生,我当时受到他重用,顶替他的身份也是顺势而为。”
“顺势而为?”贺雪麟骂道,“你简直是胆大包天,世上就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考虑过万一被发现的下场吗?”
“主人在担心我吗?”
周小山快活极了,身后好像要长出一条摇晃的大尾巴。
贺雪麟不自觉提高了声音:“你做什么美梦!”
周小山笑了一声,托住他后腰将他抱起来跨坐在脱上,高度刚好足够将脑袋埋进他怀里。
他闻着贺雪麟身上熟悉的馨香,脸颊蹭着他光滑的脖子和胸口,闷闷地提醒道:“狸奴怕不是忘了,我现在仍然是天下人眼中的皇帝,而且还是一位民心所向的明君。怎么能这样对朕说话。”
贺雪麟垂眸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的痴态,说:“你真无耻,快放我下来。”跨坐在周小山身上的姿势使他双腿大张腿根内侧紧贴着对方坚实的腰,实在是过分亲热了。
周小山说:“我舍不得,我还没有抱够主人。”
他热情地舔他的脖子,亲他的嘴,隔着衣服啃咬他上身禁不起太多刺激的脆弱两点。
不需要再伪装之后,周小山变得肆无忌惮,黏黏糊糊将他死死缠住,唇舌与双手一起在他身上游走,喃喃地倾诉内心的喜悦和激动:“主人居然真的能认出我,我好开心,还以为很快会被主人忘掉……主人现在的反应好可爱,小山想给主人更多快乐,不要拒绝好不好……好乖,好想一直抱主人,亲主人,在主人身上涂满我的味道,还想把主人灌满……”
贺雪麟耳朵里全是对方的污言秽语,震惊到失声,身体也在对方熟练而富有技巧的挑逗下颤栗不止。
这真的是周小山吗?这真的是那个最安分、最听话、最忠诚的周小山吗?
他说不清楚自己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感受,难道要安慰自己周小山虽然还是篡位了但是至少没有变成原文那样的暴君,恶劣卑鄙的伎俩只用在了他身上?
他被周小山翻过身趴在床上,意识到正在兴头上的周小山已经陷入痴狂迷乱。
他在经过惊慌害怕失望种种复杂情绪之后,猛然生出一种极致的冷静和漠然,道:“我可以配合满足你对我积攒的所有情.欲,也不会对外声张你的所做作为,但是求你给我一个期限,放我离开。”
周小山像是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动作十分轻柔地将他抱起来,做错事一般低着头,把自己刚刚急不可耐撕扯开的衣服重新替他穿好。
贺雪麟默默看着他的动作。
周小山有些伤心地说:“我已经变成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了,主人为什么还是不肯多爱我一些。”
贺雪麟忍不住嘲讽:“别装了,你只是贪慕权势,无法克制自己的野心罢了。这也无可厚非,何必推到我身上。”
……
第二天,长公主府传去好消息,失踪许久的小侯爷被皇帝派出去的人手寻找到了。
皇帝亲自将小侯爷送回家,倍加爱护,还赏赐了无数珍宝,大家称赞皇帝在寻找小侯爷一事中尽心尽力,不愧是一代明君。
贺雪麟被赵靖柔和贺秦上上下下地打量,将路上与周小山对好的说辞解释给二人听,脸上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皇帝很快离开,只留下一个伶俐的宫人,说是代替“死去”的周小山侍奉小侯爷。
贺雪麟带着皇帝赏赐的宫人回到熟悉的院子,脸色微沉。那名宫人正是帮他传递过消息被抓的小太监,被周小山饶了一命,现在定然是对宽容大度的陛下死心塌地,替陛下过来监视他。
小太监也看着他,脸上满是震撼,原来被陛下偷偷幽禁在身边的美人竟是这样一个身份。他大概是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贺雪麟也没有故意为难他,甚至没有找借口将他从身边调离,任由他随身伺候,借此让周小山放心。
回到房中静坐,他有些后悔拆穿了周小山的伪装,也不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
也许他应该连夜收拾包袱远离京城,表明自己掩藏秘密的诚意,但是这么做会不会更方便对方在半路将他静悄悄灭口?
这样看来不仅不能离开,就连贺秦手里的军权也不能放弃,以便在关键时刻拥有自保能力。
那么问题又来了,周小山皇帝做得好好的,各地休养生息,一旦双方出现矛盾,不可避免要引起战乱,劳民伤财伤及无辜真是罪大恶极。
贺雪麟一夜辗转难眠,恨不得立刻去找周小山说个清楚。
周小山没有让他受累跑一趟,第二天夜里便主动把自己送到他卧房里。
贺雪麟本来就睡不着,腰忽然被人握住,吓了个激灵,睡意全无地坐起来。
周小山又殷勤地抱着他躺下去,道:“让朕来为狸奴侍寝。”
贺雪麟被他缠得快要喘不上气,无奈道:“你怎么没完没了?”
那名宫人守在门外,战战兢兢地听着里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动静,越是听不真切,越是感到背负了太多这个年纪这个身份不该背负的东西。
第29章
周小山像幽灵一样夜夜来访,在黑夜中阴魂不散,贺雪麟被缠得受不了,被窝从此没冷过,只能安慰自己有个人暖床也挺好的。
周小山的怀抱宽厚温暖,夏天略显烦扰,但是天一冷就显现出独到的好处,比炭火暖裘都要好用,贺雪麟常常窝在他怀里一夜酣睡到天亮。
那时候周小山早已趁着残月赶回宫继续做赵观云了,贺雪麟嘲笑他日夜不休鬼鬼祟祟两头赶简直是没苦硬吃,周小山却是得意一笑,说自己的快乐他不懂得。
要不是不愿贺雪麟低头弯腰,周小山还想让他进翰林院,这样白日里也能常常名正言顺地见面。
再说贺雪麟那些同窗,凡是和贺雪麟来往频繁关系亲近的,都因为各种理由被调离京城,有了一官半职,提前尝到了给皇帝打工的苦。
反观贺雪麟,顶着侯爷的头衔,富贵风流,饱受皇帝恩宠,说出去实在是羡煞旁人。
贺雪麟回家不久后就发觉了,明面上周小山只留了一个宫人在他身边,实际上暗处遍布眼线,虽然不限制他的任何行动,但他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甚至是吃了什么当天就有专人向宫里禀报。
周小山自己狠不下心把人锁在身边时刻相伴,又想像从前一样寸步不离随侍贺雪麟左右,只能通过这种卑鄙下流的办法来假装自己白天仍然和贺雪麟在一起了。
他知道贺雪麟早就知道这件事,贺雪麟也知道他知道,于是一个厚着脸皮,一个放宽心态,就这么相安无事地继续下去。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外地官员回京述职,来找贺雪麟的人也多了起来。
昔日同窗好友纷纷带来外地见闻,和京城罕见的新奇玩意,哄得贺雪麟心情愉悦。
周小山听着暗卫送来的消息,什么“礼王赵迦羽送一对奇石,侯爷与其执手共赏”,“严家公子赠书一卷,侯爷爱抚其头颅”,“某同窗引述某地笑谈,侯爷喜笑颜开”……他在宫中急得团团转。
怎么都当上皇帝了,还是要看这些龌龊不要脸的东西在他心爱的小狸奴面前谄媚奉承!
今日来拜访贺雪麟的是纪同,纪家在那场动乱中立了功,纪妃和先帝那些嫔妃一起领了丰厚赏赐出宫,纪同的父亲一把年纪做上一郡太守,终于能发挥才能忠君报国,当初老泪纵横感恩戴德领着全家老小离京赴任。
此次重逢,纪同十分感慨,瞧上去沉稳很多,说了一些离京后的见闻,然后就变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贺雪麟问:“为何支支吾吾?”
纪同只好开了口,问:“你那个贴身随从周小山,听说为了救当今圣上葬身火海。”
涉及到这件事,贺雪麟有些警惕,微一颔首道:“确有此事。”
纪同打量着他的脸色,自然发觉了他神情的异样,黯然地说道:“你还在为他的死难过么?我都知道,当初他们都笑话他出身卑贱,但在你心中或许谁都比不上他的重要性,你待他总是格外不同。”
贺雪麟倒也没否认,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很看重周小山。
纪同见他默认,心里酸涩忌恨,报复似的开口:“我有一件事要告诉麟哥哥,或许知道之后你会对周小山改观。”
贺雪麟坐直了身子,以为他也发现了什么。
纪同说道:“你还记得当初我被人绑架的事吗?我后来想一想才觉得自己错得厉害,那人的力气,还有那只手,明明就是周小山,我很肯定他当时是想杀了我,不信你看我身上的刀痕。”
纪同说着,解开领口,露出心口的伤疤。
贺雪麟陷入沉默。这件事对他来说自然是惊讶的,难怪之后会从平王府传出一只香囊,周小山恰好去过那里。
当初他还为自己误会周小山感到愧疚,没想到周小山不仅做了,还顺便祸水东引。
不过想到周小山连顶替燕王登基这种偷天换日大逆不道的事情都干得毫无心理负担,绑架纪同的行为又显得没那么让人震惊了。
贺雪麟用余光瞥了瞥窗外,刻意提高了声音,道:“原来他竟是一个无耻的坏东西,骗了我好久。”
纪同见到他脸上浮现出来的冷笑,有一丝窃喜,这下不必担心一个死人占着他心里的位置了。
“这都是过去的事了,我只是不想让你为一个用伪装骗你的人一直伤心难过,他不值得。”
贺雪麟说:“那件事我也有错,是我管教不严,让他生出祸心。”
纪同又留下来待了一阵,天色渐晚,这才起身告辞。
入夜后,贺雪麟心不在焉翻了几页书,披着外衣回到卧房。
刚一进门,就看到床边的黑影。
周小山拿下面具,不由分说将他抱上床。
贺雪麟被源源不断的暖意缠绕,像往常一样开始犯困,含糊不清地咕哝了几句,“不是都年底了吗,你这个皇帝怎么还这么闲。”
周小山今晚格外躁动,手臂紧紧缠在他身上将他笼罩在自己身下,道:“我怕你被那些不要脸的东西勾引走。”
贺雪麟以为自己睡懵了听错了,睁开眼睛问:“什么不要脸的东西?”
周小山说:“谁在你面前主动脱衣服,谁就是不要脸的东西。”他将脸凑过去,咬贺雪麟的鼻尖和耳垂,酸溜溜问:“他的胸口好看吗?”
贺雪麟困得要命,敷衍得应了一声:“还行。”
周小山急得在他脸上狠亲,落下雨点般细密的吻,不甘心地说道:“不行。”
见贺雪麟怎么也不理他了,他将脑袋拱进他怀里,耍赖一样地央求道:“主人今日摸了别人,也摸摸我好不好。”
贺雪麟感觉身上黏了一块甩不开的牛皮糖,又像是一张网越收越紧,被缠得没脾气,懒洋洋抬起一只手,放在胸口这颗毛茸茸的大脑袋上揉了几下。周小山的头发又粗又硬,根根分明,和他这个人一样,贺雪麟叹了一口气。
周小山正兴奋着,那只手停了,头顶传来挑剔的声音:“太硬了,不舒服,不摸了。”
这句话不知又触到周小山的哪个兴奋点,抬起头来望着他,两眼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悄声问:“我身上还有更硬的,主人要不要摸?”
贺雪麟半梦半醒间忽然听懂了,污言秽语让他耳朵和头一起疼起来,急道:“都说了我不摸不摸!”
周小山哄道:“好好好不摸。”紧接着那只放在他腰侧的大手就贴着薄薄的衣服游动起来,“那换我来摸一摸狸奴。”
贺雪麟知道今晚又别想好好睡了,恨恨骂道:“不许摸!”
周小山便暂停了手上动作,亲上他唇角,道:“那我来亲一亲狸奴的嘴。”
贺雪麟闭上眼睛,试图以装死来打消对方的热情,却是方便了周小山将他翻来覆去肆意妄为,不仅没浇灭对方的热情,反倒自身也被点起了火。
周小山在他耳边说道:“漂亮小狸奴睡着以后好乖,我现在是不是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握住贺雪麟脚踝将那条腿朝胸前折起,壮硕的身躯压下。贺雪麟难堪地睁开眼,踢蹬起来,慌慌张张地说道:“你不能这么对我。”
周小山贼心不死,每晚都在心里发狠说什么也要将人彻底占有,但那天贺雪麟冷冰冰的话总是像警钟敲响在耳边,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真正的恐惧,比起在身体上永远不能和贺雪麟紧密相连,他更害怕贺雪麟的心里从此失去爱他的可能。
他讪讪笑道:“我吓唬你的,我只亲一亲主人就好。”他在贺雪麟身上落下疯狂迷乱的吻,仿佛通过这种方式让对方感染上他蔓延全身的汹涌爱意。
贺雪麟又度过了混乱的一晚,被紧紧缠住抱紧怀里无法动弹的时候,他感觉周小山就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却又碍于某种原因始终没有将他撕碎,这种未知感让他不安。
所幸之后周小山忙碌起来,朝中大小事不断,将他困在宫里。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新帝继位的第一个年关,朝廷十分重视,盼望能平稳度过,唯恐出现意外。
结果还是出了乱子,先帝废太子起兵谋反,让众人倍感意外。
这位废太子昔日就因有谋逆之心被先帝贬去东平城,之后就沉寂下来没了消息,周小山当了皇帝之后也没有特意对这个“兄弟”赶尽杀绝,让他照旧做他的东平王,可谓是仁至义尽。
没想到他还是不甘心,高喊着自己才是正统。
然而这场谋逆除了东平王的一腔野心,再无其他天时地利人和,所以没有引起太大波澜,很快就被压制了。
年底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审判乱臣贼子。
不知是谁的主意,要借此案杀鸡儆猴,东平王被带到除夕宫宴上当着众人的面接受审判。
大殿灯火辉煌,一派喜气洋洋,席间皆是皇亲国戚,达官显贵重臣宿将分列左右,沦为阶下囚的东平王被押上大殿,目光直视上首的皇帝。
因为皇帝容貌被毁的缘故,宫廷内外都很小心不去触犯帝王逆鳞,这样的目光让殿内气氛有些紧张。
皇帝身旁的近侍呵斥道:“大胆,还不跪下,竟敢直视天颜。”
东平王的目光从皇帝身上移开,在席间转了一圈,再次回到皇帝脸上,高呼道:“孤是先帝最宠爱的儿子,这皇位本该是我的!你这个藏头露尾的东西,你根本就不是赵观云!”
席间引起一阵骚动。
贺雪麟抬头望向周小山,两人默默对视。
东平王也看向贺雪麟,道:“贺雪麟,你别被他给骗了,你的心腹仆人根本不是为了救他而死,而是他为了防止被发现,将你的人连同赵观云的昔日心腹一同杀了,那把火就是他放的。”
贺雪麟原本还有些担心,听到这话一下子确定了对方是狗急跳墙胡乱攀咬,自己完蛋了也要顺便把水搅浑。
他冷嗤一声:“乱臣贼子,一派胡言。”
周小山又朝他望过来,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闪过明亮的光彩,像是在笑。
东平王于是又改口道:“你们贺家与他串通一气,篡夺了我赵家的江山!”
赵靖柔说道:“我看你是疯了,别忘了我也姓赵。我是看着陛下长大的,他什么样,我这个姑母还能认错不成。”
不仅是长公主这个姑母,在场众人都觉得东平王这是死期将至得了失心疯,赵观云又不是第一天出现在朝堂上,就算挡住脸,但也挡不住言谈举止间的气度。
东平王大喊道:“那你为什么遮住脸!你不是假的你为什么遮住脸!”
周小山没理会他的癫狂,一声令下,命人拖下去就地处决。
第30章
外面传来一声惨叫,大殿之上鸦雀无声。
周小山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了“真面目”,那是一张几乎看不见一块完整皮肤的脸,全是烧伤后的疤痕,只能从骨相上依稀瞧出几分从前燕王殿下的影子。
座下群臣只瞧了一眼便诚惶诚恐地低下头去,不敢再触犯天颜。
只听圣上低叹一声,惆怅又自责地说道:“朕的容貌虽然毁了,只能躲藏在面具之下不见天日,但是心中从未放弃过对光明的向往,立志要为百姓鞠躬尽瘁带来福祉,东平王谋逆,罪责在朕,是朕还不够贤明,没有提前察觉,让无辜百姓再次遭受兵燹之乱。”
话到一半,大臣们已经感动得泪水涟涟,几个上了年纪的老臣快要哭得昏倒在地,嘴里念着:“得此贤主,夫复何求!”
周小山继续道:“朕远在京城,政务缠身,不能亲自前去灾地,所以决定从朕的私库中拨出银款抚恤百姓,减轻罪孽。”
文武百官抹着感动的泪水,纷纷高呼:“陛下圣明!”
周小山看了贺雪麟一眼,“此外,青林侯仗义执言,聪慧机敏,朕十分欣慰,赐宅院一座,黄金万两。”
贺雪麟一时间有些无语,坐在他身边的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臣一边擦泪,一边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压低声音提醒:“小侯爷,还不快去谢恩。”
贺雪麟从座位上离开,走到大殿中央,正要道谢,周小山抬手制止:“不必如此,一边给出去,又一边要人跪下谢恩,和施恩求报有什么分别,朕绝非虚伪之徒。”
贺雪麟一言难尽地瞟了他一眼。
周小山泰然自若,仿佛完全不觉得刚才做戏的样子和虚伪有关系。
宴席散场已是深夜,贺雪麟的圣宠又一次人尽皆知,比起先帝,陛下对青林侯一家的恩宠有过之而不及。
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周小山借口冬夜严寒让贺雪麟留宿宫中。
这向来是最受宠信的臣子才有的待遇,贺雪麟无官无职,越发显得惹眼。
他被领着前往外臣留宿的地方,刚待了没一会儿,就有一只辇轿停在门外,请他换个地方。
辇轿摇摇晃晃,穿梭在夜幕笼罩的宫城,将他从外臣留宿的宫殿抬到了皇帝的寝宫。
宫人们低着头,装成聋子瞎子,悄悄退下。
贺雪麟被独自留下,正在寻找周小山的身影,身后的帘幔微微晃动,紧接着就闪出来一道人影,猛地将他从身后一把抱住,又揉又捏。
那熟悉的力道和气味不用回头也能知道是谁,他问道:“你又在抽什么风?”
周小山含住他莹白如玉的柔软耳垂轻轻地磨咬,又舔了舔他的脖子,语气里全是兴奋:“我好高兴啊。”
似乎是觉得言语无法表达他现在的心情,他将贺雪麟横抱在怀,一把将人扔到床上,紧跟着就将健硕硬实的高大身躯压上去,又亲又咬,像一条激动得发了疯的狗。
贺雪麟见得多了,也就不怎么意外了,只觉得他今晚更加没轻没重,比往常多了几分嘚瑟。
他拍拍对方拱来拱去的头,忽然很好奇地问:“你脸上那些伪装呢?”
周小山说:“见主人当然要将那张吓人的假面卸掉,我本来就相貌丑陋,顶着那张脸就更得不到主人的爱了。”
贺雪麟下意识要说他的相貌和丑陋没关系,话到嘴边又咽回去,道:“如果我是你,我连睡觉时都会带着那张假面。”
周小山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贺雪麟瞬间反应过来他在想什么,张开五指按住他凑过来的脸,道:“别以为我在担心你,我只是担心我自己。”
从今晚的宫宴开始,他算是正式和周小山绑在一条船上。一旦周小山暴露身份,他也难逃干系。
他已经不想去思考,当时出言维护到底是顺应形势还是内心下意识的偏袒,只有关于未来的隐隐担忧。
周小山这次能装模作样将一群人感动哭,但难以保证一直不出差错,就像是行走在悬崖边,一个小失误就可能粉身碎骨。
“我会小心的。”周小山正色道,“如果我暴露了,你可以亲手把我杀了,这样别人就不会觉得我们是一伙的。”
他在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他不会让自己和贺雪麟沦落到那一步的,真的又如何假的又如何,只要手中握有足够的筹码,不过是将皇室的姓名从赵换成周而已。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怪没意思,皇室改姓周又能怎么样,做了皇帝这么久,贺雪麟好像也没有多爱他一些,就算让他亲让他抱,那也只是被他的厚脸皮缠得没办法了。
贺雪麟见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自己,连忙表态:“你大可放心,我对杀你没兴趣,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卷进这些事,年后我会离开京城,如无必要永不返京,再不和你见面。”
周小山如临大敌一般从床上下来,想了想,阴恻恻问道:“是不是纪同那日跟你说了我的坏话?”
贺雪麟坐起身望着他,反问道:“我要离京,和纪同有什么关系?”
“他巴不得让你厌烦我,再也不理会我,现在好了,你果然要离开我,还说再不和我相见。”
周小山如困兽般来回踱步,咬牙切齿地说:“那帮龌龊东西,看来要再找些理由,让他们滚得离京城远远的,最好三五年,不,最好十年八年才回来一次,看他们还怎么耍手段。”
贺雪麟默然无语,“……你能不能稍微藏一下心里的卑鄙念头?鸠占鹊巢还不赶紧夹着尾巴做人。”
周小山在心里给那些人做好了安排,心情平复了一些,重新坐到床上长臂一伸将他搂进怀里,撒痴一般将下巴搁在他肩上蹭着,嘴里说道:“为什么要藏,主人会帮我掩饰的对吧,我就知道主人爱我。”
贺雪麟推了推他挤过来的脑袋,道:“别装疯卖傻,现在说的是离京的事,把你那些眼线都撤了,我不想离开了还要被一群人阴魂不散地盯着。”
周小山委屈地问:“主人不要我了吗?”
贺雪麟见他一副离了自己不能活的样子,不禁有些烦乱,语气不自觉带上一丝嘲讽:“既然那么离不开我,那就退位跟我一起走吧。就是不知道你舍不舍得如今的权势地位。”
周小山沉默了好一会儿,将脸埋在他颈窝处一动不动,最后缓缓问道:“要是你骗我怎么办?我若放弃现在的地位,你怕是连一个眼神都不再给我,更别说是和我在一起。”
也就只有靠这一点俗世的权力地位,他才能稍稍接近他,触碰他,即便如此也仍然距离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很远很远。
周小山说这话时带着不确定,隐隐希望能听到贺雪麟狠狠反驳他,最好是骂他,用脚踹向他,告诉他“你这个白痴就是重新变回路边污泥里的丧家犬我也还是会带你回家”。
贺雪麟将他的试探当做婉拒,冷哼一声,“那你就安心做你至尊无上的皇帝,别再装出一副可怜样了。”
周小山的希望落空了,试探来的是一个冰冷的答案。
他很快调整好心情,眼珠一转心思又活泛开来,道:“好吧,我不拦着你离开了。”
贺雪麟说:“那真是多谢陛下了。”
“我与狸奴之间还有什么谢不谢的,”周小山不急不缓地说,“不过,朕很担心狸奴离京后身边没有知冷知热的人,所以决定为狸奴挑选一位侯夫人。”
贺雪麟愣了下,扭头狐疑地看着他。
周小山一本正经地说:“狸奴成了婚再走,才能叫朕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