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明直接烦了,说:“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爹啊。”
苏廷知道他在故意激怒自己,脸上有不着痕迹的微愠,只道:“我是你法律意义上的爸爸,不就是爹吗。”
叶修明:“那你还想怎么办,再找个家庭教师过来恶心我?”
“你寸步不离地跟着我一个月,我亲自教你。”苏廷说。
叶修明不得不答应。
才跟着苏廷学习两天,叶修明就发现在家摔倒那一跤,他能被苏廷扶起来是多么不容易。因为在同样的地点,当他不小心绊倒时,苏廷只是面色忧郁地、疏离地审视着他。
在这个家里,美好的人情味去哪了?
除了严苛的教导方式,苏廷还给叶修明定下清晰的界限和极高的要求。
“晚上8点以后不要到书房,12点以后不要到我的卧室。”
“我跟你的衣服必须分开洗。”
此外还有在家必须轻声细语、勤说谢谢,在外守礼谦逊、多要鞠躬,总之,要活得憋屈点,再憋屈点。
叶修明有苦难言,更何况苏廷与他的情感交流几乎为零。
像他这样年纪的孩子,正是需要父母关爱的时候,然而亲生的不要他,领养的不鸟他,如果他当时真的垂直入水坑,也有一了百了的优势。
也许他需要找到更多的同龄人?
“苏小爸,我想去儿童乐园玩。”叶修明清眸忽闪着,任谁看了都觉得秀丽可爱。
显然,苏廷没想到叶修明都马上读中学了还要找小屁孩的乐子,震惊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他当时正在擦拭珍藏很久的罗马金币吊坠,闻声也慢待了这枚硬币,微微张着嘴巴。
“你等我缓一会儿,让我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让周叙白给你安排到学前班去。”苏廷说,“你为什么想去儿童乐园?”
“我没有朋友,想去交朋友。”
“你还有这种需求?”苏廷问。
“狗都有这种需求,”叶修明实话道,“你难道没有吗。”
苏廷的社会关系可以用极简来形容,周叙白替他省掉了很多跟别人斡旋的时间,除了工作相关,就是那些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追求者。
主动去寻求感情的慰藉,对于苏廷来说有点遥不可及,他宁愿花时间好好建构自己的肌肉,让线条更加流畅,也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虚与委蛇上。
他经常幻想自己在最终弥留的时候,是孑然孤身的,如果有人吊唁,也务必是那些恨自己的人。只有仇恨才会让他确信自己的强大,即使到老,即使到死。
“我不仅没有这些需求,也想阻止你有。”苏廷无情无绪地说,“你如果想得到更多的情感回馈,我试着去做就好了。”
“可我跟你有代沟,你都比我大了十六岁。”
苏廷微眯着右眼,“怪你自己太小。”
“怪你太老。”叶修明顶嘴,顶完就发现——
本来可以延迟入的学,让苏廷一个电话就把自己扔了进去。叶修明是被苏廷亲自送来上学的,本来一切都还能接受,直到苏廷从后备箱取出一个炭黑色的行李箱,叶修明不解:“为什么要给我箱子?”
“因为这是寄宿学校。”
“苏廷!你让我小学就住学校?!”
“怪你自己太小,才上小学。”苏廷整理着深海藏青色西装的衣襟,从善如流地绽出胜利者的微笑。
“我明年就读中学了!”
“嗯,那你到时候就是住校的中学生了。”苏廷开着玩笑,心中全是彻底摆脱叶修明的喜悦,他指着行李箱:“这些都是新买的衣服。”他手机丢给叶修明:“有事情打电话,走了。”
“可你的电话是多少?”叶修明眼见苏廷就要消失在视野范围,难过充斥着大脑,让他难以思考。
“快捷键1就是我。”苏廷朝后摆了摆手,“祝你好运!”
“好运你大爷!”
叶修明简直气疯了,顿时伸手拉住一辆出租车:“跟着前面那辆车。”
“小朋友,玩飞车追贼是吧,你带够钱了吗?”
苏廷在情感上冷漠疏离,但是该给的钱只多不少,叶修明从衣兜里随便一掏,就是几张百元大钞,司机这才心满意足,一脚油门轰了出去。
苏廷的注意力全在其他地方,自然没注意他的车被紧跟了,他拨通周叙白的电话,说:“他现在在哪。”
“在西郊工业园区,那栋蓝色的厂房。”周叙白说,“今天是叶修明上学的日子?怎么样?孩子没有哭闹吧。”
孩子、孩子……全是孩子,苏廷心中的腹诽让他晃了晃神,差点急刹一脚后撞着前车。“我看他接受得挺好,别问他了,没劲。”
周叙白:“你准备对他做什么?”
“做什么?现在他天天住校,我是眼不见心不烦。”
“我是说厂房那个。”周叙白笑道,“你魔怔了吧,看来你对这个儿子也不是一点感情也没有啊。”
“……”
“当然了……我不是说那方面的感情。”
简直越描越乱。
苏廷皱了皱眉头,“你到底在不在西郊。”
“在,施方逸就在我脚下求饶呢。”
苏廷掉头就往西驶去,后车的司机见状也趁乱掉头,寸步不敢离地跟在苏廷的后边,这司机开车左冲右撞,差点让叶修明把早饭都吐出来。
“师傅你慢点!”
“是你要追的人越开越快,这都马上超速了……”司机心有余悸,“这得加钱。”
叶修明拍了拍司机师傅的肩膀,“钱我有的是。”
很快,这场追车的游戏停止在接近十一点的郊区,叶修明给师傅车钱后,就偷摸下了车,向苏廷停靠的位置挪去。
苏廷还没跟周叙白通完电话,边走边说:“他情况怎么样?”
“这个施方逸,嘴还挺严实,根本撬不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