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姜津失控将手机摔下床,屏幕跟蜘蛛网一样的元老机型强撑了几天,终于还是光荣牺牲。姜津只能找了一个路边小小的手机维修店,送去看能不能修好。
“你这一款也太老了,零件都配不齐,修好的钱够你买一个新手机了。”师傅检查了一会儿,开门见山。
看来修好确实是不太划算,但是这个手机里还有很多珍贵资料,比如魏黎那些照片。这可是他这两年所有的偷拍成果,一点一滴也算他的心血。
就这样没了实在太可惜。
姜津踌躇一会儿,还是买了一个依旧很便宜的款式,让维修师傅导出手机里的所有数据到新手机里。时间有点漫长,姜津闲得发闷,来回转悠,突然发现这条街有一家烟草专卖店。
他想起来连续两次,在套房里遗留下来的特殊红酒烟味,此时此刻鼻尖里似乎也重新萦绕着这股味道
姜津心神一动,拐过弯儿进店,借着是给朋友买烟的名义,向店主打听是哪一款。店主听见他磕磕绊绊的描述,思索半天终于匹对出一个牌子。
“……浓郁红酒果甜味,闻到后面还有一股清凉,如果你说的没错的话,这款原产在国外,价格很高,还得找人代购,知道的人都很少,据我所知咱这片抽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这番话对姜津无疑是一个好消息,抽这款的人当然越少越好,他就可以一个一个摸过去查了。不过还有一个致命的点,就是他怎么从全市那么多人大海捞针出来呢?
即使每次只有一点点线索,但也没有关系,姜津优点之一就是有耐心,上学时候一道压轴数学题能不断打磨直到满分,他迟早能靠着日积月累的线索得到那个死变态的身份。
像一套上千块的拼图,他有信心去逐步拼凑。
拿到手机,姜津第一时间检查相册里的东西有无遗漏。魏黎那些照片还是好好的存在那里,这下他才松了一口气,骑车回了学校,就是没有注意到维修师傅看他眼神逐渐奇怪。
这还是他开店以来第一次见,一个男人那么点手机内存里全是另一个男人的照片,还宝贝得很,嘱咐他一张也不能少。怎么看都解释不通。
真稀奇。年近四十的师傅挠挠后脑勺,估计就是现在小年轻说的什么gay吧,今天可让他看见活生生的了。
接下来一连几天,姜津就一直在市里的几家烟草店转悠打听,可惜一无所获。它真的太过小众。
他又一次陷入到了死胡同里。
姜津之前工作的便利店,也会偷偷卖给学生烟酒,他尚且没有听说过这那个外国牌子,但是他总是隐约感觉自己除了夜色之外还在其他地方闻到过。
气味一模一样,但是时间太过久远,一时间想不起来。
姜津在宿舍发呆,直到魏黎回来,他才仿佛大梦初醒。
“你在想什么呢?”
姜津摇摇头,骤然想到魏黎说不定在兼职的时候也闻到过这个烟味,他又燃起来希望,目光灼灼地看向他:“想问你一个事情。”
魏黎放下东西,眼神沉静,微笑点头:“你讲。”
“你在夜色的时候,有没有闻到过一种很新奇的烟味?像红酒那种,不臭反而有点甜。”
魏黎先是有点错愕,随即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茫然。他轻蹙眉头,像是在极速回想,最终还是摇摇头,轻声细语的:
“没有,我不抽烟,对这种气味也不敏感。”
姜津立马泄了气。
但是他也不能怪魏黎,夜色里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他也不可能记住哪个客人身上是什么气味。
只见魏黎又开口:“你为什么问这个?”
姜津把事情含含糊糊给他一讲,当然没有说对方拿照片威胁他的第二次的事情,而是说自己突然想到当时的一个烟味,说不定按这个寻找下去会有收获。
魏黎沉吟片刻,还是觉得爱莫能助。
这条线索,暂时就这样搁置了。
姜津刚想转身,不料魏黎在身后出声:“你是不是最近又遇到了什么麻烦?”
姜津浑身寒毛都快要竖起来,磕磕绊绊的:“有、有吗?”
魏黎叹了一口气:“只是感觉,最好是我猜错了。只是看你最近心情不佳,自从我带你去第一次去烘焙店兼职下班到现在,感觉你的心情一直很失落。”他神色关切,一丝不苟地盯着姜津,仿佛深入他的灵魂深处,“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我说,好吗?我真的希望能帮到你。”
魏黎的声音是这般好听,仿佛是什么天堂传下来的讯音,让人心旷神怡。姜津大受感动,心脏有个地方瞬间酥软。
魏黎关心他从来不是嘴上说说,而是真的身体力行设身处地,时刻注意他的心情变化。哪怕最近他极力掩饰,也难逃魏黎的眼睛。
自己确实是因为照片的事情焦躁不已,但坚决不能向魏黎开口。
如果真的像那个死变态所言,他对他无所不知的话,那么自己的人际关系一定也被对方摸了个透,当然,本来也没几个朋友。
魏黎还在夜色工作,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对付一个小小的侍应生简直不能再易如反掌。自己已经有把柄在他手上,一次两次的也没有关系,咬咬牙就过去了。
真的不能把魏黎牵扯进来。对方又太过肆意妄为,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
念及于此,姜津摇摇头,轻声说:“没事,就是最近太累,我休息一阵就好了。”
魏黎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姜津突然想到,支支吾吾又问:“对了……还有一件事情,可能会有一点冒犯,希望你不要介意……”
魏黎噗呲一笑:“什么问题能让你那么担惊受怕,你想问就问呗,我这个人没有什么优点,就是很大方。你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学业成绩顶尖、长得鹤立鸡群、有好多好多人的爱……他这样优秀的人,哪像口中似的只有一个“大方”的优点呢?
魏黎自谦过头了。
“就、就是……”姜津感觉还是很难说出口,像是怕其他人听见,特意趴在魏黎的耳边,哪怕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说,“你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男生的呢?”
魏黎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每次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总是给姜津一种很强的压迫感,他没由头地开始担惊受怕,估计惯笑的人冷脸起来比其他人的威力更大。
许是在潜意识里,魏黎生下来就是一副嘴角含笑的亲人模样。只要脸上没有表情,就代表他在生气。
姜津一下子结巴起来,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变化,连忙找补:“我、我只是好奇,你不想说,也没有关系……”
魏黎打断他:“天生的。”
“……啊?”
魏黎再重复一遍,语气寡淡:“我生下来就是喜欢男人的。”
姜津几乎是刹那之间就呼吸不畅,他紧皱眉头张大嘴巴,俨然一副“怎么会这样”的震惊表情,好像在怒其不争恨其不幸。
魏黎他说他生下来就是喜欢男人。
他说他天生如此。
姜津自从跟魏黎关系缓和以后,一度以为魏黎喜欢同性这件事是遭到了什么人的蛊惑,比如跟男朋友纠纠缠缠很多年的罗禹,再比如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这些都很容易影响现在的年轻男生。
他实在没想到,魏黎会跟他说,这是天生的。
后天养成的还好办一点……天、天生的毛病,能治好吗?
姜津心里可没底。
他想起来之前在搜罗到的那个答案,支支吾吾地说:“其实你也不一定是天生的嘛,比如你可能同性的时候正好出现生理反应,我看网上的专家说,这也很正常的……”
“姜津,”像是终于忍无可忍,魏黎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还没有过男朋友,也没有跟他做……”
他的嘴突然被人捂住,等姜津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手比脑子快了一步,先行堵住了对方的嘴,像是不想在风光霁月的魏黎嘴里说出那种下流的事情。
“对、对不起……”他讪讪地把手收回来。
在现在姜津的眼里,魏黎完美得仿佛天神下凡,而天神怎么又会跟人类的情/欲沾上边呢?
简直就是对魏黎的亵渎,虽然是他本人亲口说的话。
“我知道你可能会很吃惊,”魏黎又叹了一口气,“但我确实从小到大就对异性没有任何感觉,我一开始也有过迷茫,但很快就接受了这样一个身份。”
他的声音恳切,不像是在说假话。姜津心里不是滋味,他还是对男同群体有点偏见。
魏黎那么完美,这个性取向几乎是他唯一的“缺点”了。年轻人陷入迷茫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是摊在魏黎身上就显得有点惊悚。迷茫和困顿,这些词语根本不会出现在他的状态里。
也就是说,他一直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喜欢男人。
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你为什么会问我这些?”魏黎沉吟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地问,“难道是上次那五个人对你产生了什么影响……?”
姜津没预料到魏黎会提到这个事情,一下子臊红了脸,一时冲动,结结巴巴地反驳:“怎、怎么可能!我不、不喜欢男人,都是他们那群死变态强迫我的。什么样的人会喜欢别人搞自己屁股呀?”
话音刚落,饶是姜津再怎么粗神经,也能察觉出来魏黎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阴沉,让人寒毛直竖。
他心跳跳得突突的,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下意识想要开口道歉,不料魏黎立马又露出一副微笑表情,突然结束了这场交谈。
“我想到还有点社团工作没有做,先不聊了。”
说完,魏黎自顾自转了身。
姜津刚要说出的话就这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茫然地看着他冷淡的侧脸,还没有从刚才的心惊胆战中回过神来。
他刚才还是第一次见到魏黎露出那样的表情,虽然只有一秒钟。
以前的神情是多么让人如沐春风,刚才就有多可怖。
姜津咬咬下嘴唇,见魏黎真的没有继续搭理他的意思,便讪讪回了自己的地盘。
他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没法一两句就让人心悦诚服,所以每逢很多人在场的时候都不怎么开口,努力把自己隐藏起来。
初中的时候有次考了年级第一,老师非让他上台当着全班学生的面交流经验,差点没把姜津吓个半死,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一句话。老师见他这幅样子,耐心耗尽,最终还是让第二名上来替他。人家口齿清晰流利让他无比汗颜。
每学期的教师评语也都是让他外向一点,多跟同学老师交流。但每次姜津都拿专心学习的借口糊弄过去。
语言能力需要锻炼,自从进了大学,他愈发觉得自己是多么不善言辞。就比如刚才,他把一向好脾气的魏黎都惹生气了。
虽然大家观念不太一样,但他好像确实不应该当着魏黎的面骂那群人是死变态,还有什么搞人家屁股这种话,联系上下文,太有指桑骂槐的意思了。
魏黎已经出柜,自己想跟他维持关系的话,一定要谨言慎行。哪怕自己多么痛恨男同,多么痛恨那个死变态。
姜津一时伤心,老实爬上床不敢动弹了,正当他在琢磨要不要明天给魏黎买份早餐赔罪的时候,手机里突然连续震动了几下。
他一愣,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拿起手机,果不其然,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又是那个黑影变态给他发的消息。姜津看到内容的时候连呼吸都忘了,瞳孔瞬间睁大。
“现在脱光裤子,手指舔湿,塞进去。”
还没等他看完,立马又有一条消息发过来,像是心情不好,非常不耐烦:“快点,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姜津过了好几秒种才逐渐理解他的意思,羞愤到浑身颤抖,真想破口大骂,顾及到魏黎还在宿舍里,他只能咬紧衣服,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他、他疯了吗?
一连几天没有联系他,今天突然发出这样的命令。自己又没刺激他!
姜津敲敲打打,眼中不自觉地蓄满了泪:“我在宿舍里!”
“你也可以去大街上,教室里,随你的便。”
“我宿舍里有人!”
姜津现在苦苦哀求,只能祈祷对方能放过他,魏黎还在下面坐着,自己有什么动静能一点不落地传进他的耳朵。
他刚惹了魏黎不开心,倘若现在再出这档子糗事的话,自己真的能羞愧到吊死在宿舍。陈玉估计很高兴,因为他终于得偿所愿保研了。
不出片刻,消息发来:“所以呢,关我什么事?”
这冷嘲热讽的语气,隔着屏幕姜津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居高临下,完全没有顾及到他的感受。
真是要命,明明自己今天老实巴交的,根本没惹他!难不成自己暗自调查红酒烟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但是怎么可能。
那边又是马不停歇的一条:“半小时内发视频给我。”
接下来不管姜津怎么哀求,对方都装作看不见了。
姜津没法,自己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还在对方手里宛如定时炸弹,只能脱了裤子,牙齿咬住毛巾,乖乖照他说的做。
……
这是姜津最为煎熬的时刻,以前在夜色那个套房里,自己不管怎么叫也没有人听见。今天不一样,魏黎就在下面坐着,离他不过三米的距离。
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脸被憋得通红,眼里蓄满了泪,一眨眼睛就会有几滴滚落。
他、他怎么能当着魏黎的面去做这种卑鄙下流的事情?!一想到这,姜津羞愤欲死。
即使他极力掩饰,也有几声滋滋啦啦的暧昧水声逃逸出来,不知道魏黎听见了没有。估计听见也会疑惑是什么声音吧。
突然姜津听见椅子的拖拉声,似乎是魏黎站起来,稍走几步,来到他的床前。
他动作一下子停住,不上不下,令人无比煎熬。
“姜津……?”隔着床帘,魏黎在底下喊他,语气有些关切,“我听见宿舍里有些奇怪的动静,你听见了吗?”
平平无奇的一句话宛如天雷,吓得姜津差点泄出来。他极力掩饰也没有什么用,到头来还是被人听见了。怎么所有倒霉事情都赶到一块去了?
他努力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但是一开口,嗓子有些嘶哑:“什、什么声音?我不知道,没有听见……”
“就是水声,还挺有规律的。”魏黎语气正常,面不改色,客客气气地描述,“不知道是哪儿漏水吧,我今下午报个修,让后勤的师傅过来看看好了……”
姜津差点失声尖叫。
魏黎肯定没有想到声音来源正是自己还在说男同恶心的好室友,他在做不可描述的事情发出的声响。
在姜津几乎要把控不住的时候,上天终于救了他一命,魏黎接下来给他打了声招呼,就拿起东西出门了,估计去处理社团的工作了。
门栓刚落下,姜津的大脑皮层就像烟花被炸开一样,整个人都在颤抖。
留出最后的力气,他把那个视频发给了对方,然后手机一扔,趴在被窝里终于敢放声抽泣,不过还是余惊未了,声音依旧很小,像小猫微弱的叫声。
他哭得厉害,没有注意到,门缝下面的黑影停留了好一大会儿,迟迟没有离开。
第32章 怀疑
第二天一早,姜津屁颠屁颠地跑去食堂给魏黎买早餐。
虽然昨天对方回宿舍的时候对他态度如常,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还有些好,但姜津心里依旧忐忑,怀疑又是人家照顾他的面子,维持体面而已。所以他决定还是给他买点早饭赔罪。
魏黎从来不跟人家撕破脸的,饶是以前自己暗地里阴他,也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
以后自己更是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能再在魏黎面前说什么贬低人家性取向的话了。
他按照之前偷窥魏黎的经验,买了他经常吃的早饭。回到宿舍的时候魏黎刚好洗漱回来,看见姜津把早饭摆在自己桌子上,面上露出诧异。
“是买给我的吗?”
姜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别人缓和关系,不太习惯,尽量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却如海啸一样汹涌。
不过,在旁人的视角里,姜津微微垂头,眼神躲闪,双颊绯红,眼底又隐含着深深的期待,像是希望魏黎把他买的早餐一口不落地全部吃光。
姜津确实不会伪装,但凡有点心眼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心里有什么小九九。
陈玉闻到饭味也正好醒了,拉开帘子瞥了一眼宿舍,一点也不客气地说:“你咋不给我买?我早上也得吃饭。”
你是谁啊我给你买?姜津心想。不过他也没胆子说出口,只敢扭过头,装听不见。
魏黎抿唇,温柔点头,看上去十分感激:“谢谢你,都是我爱吃的,这个馅的包子我这几天每次去都卖完了,你今天是不是起了个大早去的?太辛苦你了。”
魏黎给别人的情绪价值向来很足,不管青红皂白,上来先猛夸一段话,让人听得心里无比舒坦。姜津眼睛瞬间就亮了,昨天被那个死变态欺负的悲伤情绪也一扫而空。要是搁以前,姜津早就在心里说他在装什么,别人给他买个包子还伤春感秋的。
风水轮流转,现在给他听得倒是满心欢喜。
这就是魏黎跟他彻底和好的意思吗?
平心而论,魏黎确实大度。如果姜津自己被人嘲讽同样的话,估计要记仇一辈子了。他就是这样小心眼的人。
“你喜欢吗?你喜欢的话我天天给你送。”姜津脑袋一热,脱口而出。
另一边的陈玉嗤笑一声,不知道哪里戳中了他的笑点,丢下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就去洗漱了。
姜津连忙找补:“我、我就是之前发烧的时候受你关照太多了,也想补偿补偿你……”
“不用麻烦的。”魏黎剥了个鸡蛋,有些无奈,“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
他一口一口喝着粥,咽了几口,像是终于忍耐不住,对旁边眼神热烈的姜津说:“其实你也不用盯着我吃的,我又不会浪费粮食。”
语气轻松,像在开玩笑,又像是很正经。
姜津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的眼神有点冒犯。哪个正常人会盯着人家吃东西啊?被当事人那么一敲打,他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绞着衣服,借口早点去教室,满脸通红,拿起专业书就往外跑。
陈玉洗漱完回来的时候发现魏黎在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面前的早饭差不多都光盘,还剩下一个包子。他拿起最后一个就往嘴里塞:“你不吃啦?正好给我垫垫肚子。”
魏黎跟木偶一样呆滞的眼神一转,掀起眼皮看着陈玉鼓鼓囊囊的脸颊,没有说话。
陈玉被他盯得发毛,咀嚼的动作暂停:“……你还没吃饱?”
魏黎冲他一笑,“吃饱了。”他把桌子上的垃圾快速收拾了一下,拿起书出了门。
中午吃饭的人太多,陈玉和魏黎两个人在食堂里挤来挤去,不知道哪个混球推了陈玉一把,迎面撞上了对面,人家的菜汤就泼到了他新买的衣服上,手搓了好久也没洗掉,只能扔了。
下午上课的时候姜津心不在焉,他在网上联系上了本地唯一一个个人代购红酒爆珠的,旁敲侧击有几个客户。
那个死变态大概率就是从他那里进的货。
那个商家一开始还很提防,还以为姜津来跟他抢生意,但最后经不住他的反复骚扰和酬金,还是告诉了他。
两人一通筛选,把经常拿货的有钱年轻男人都拉出来反复比对。
“你们学校就只有一个客户,不过经常来我这拿,一拿就是好几条。”
姜津一愣,“我们学校?S大吗?”
“对啊,不过我也是无意间听到的。这种货物只能线下一对一交易,他经常让我送去城西那条酒吧一条街,有次我去的时候听见他跟别人吹嘘自己的学校,我就记住了。”
姜津感觉自己逐渐接近真相,不由得紧张起来:“还有什么特征?”
“说话确实很傲气,估计家里是真的很有钱,也没把普通人放眼里。他还是好几家店的常客呢,都不用打招呼,只要人来就哗哗往包间上酒,喝嗨了就全场免单,有幸见识过一次,真威风……”
姜津左眼皮突然开始乱跳,“然后呢?他长什么样子?”
“个挺高的,约莫185以上,脸确实帅,身材挺好的。”
姜津脑子里一团乱麻。
每一条都符合那个男人的描述。
目中无人、挥金如土、无法无天、经常在城西酒吧会所厮混……种种迹象都在向姜津展示,这个人就是他苦苦寻找的、屡次用照片折磨他的变态!
“啊!我想起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
“这不知道能不能说,也许只是我看错了……就是有一次我去给他送货的时候,正好看见包间里他跟一个花枝招展的男人凑得极近,两个人交头接耳的,看上去还真有点暧昧……”
还喜欢男人,跟同性不清不楚,大概率也知道夜色,说不定二楼也有他的常年套房……
姜津一下子浑身颤抖,他逐步接近真相了。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就是那团黑影。他也实在没有想到,自己能离他那么近,两个人都在同一所学校。
他说自己对他无所不知,是不是也从学校那里知道了他的家庭背景,断定他受欺负也不敢反抗,所以才那么肆无忌惮?
这个人,说不定此时此刻就在他身边,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以前姜津知道敌人在暗他在明,但是也万万没想到是灯下黑!
现在探究范围进一步缩小,只要在学校里找出那个烟味,就能顺利抓出那个变态。
他想的入神,没有发现戚思鸣在他旁边叫他。戚思鸣这个人向来缺乏耐心,见被屡次忽视,直接开始上手揪他的脸。
右边脸传来疼痛,姜津不得已暂停思考,忍无可忍拍掉了戚思鸣的手:“你干什么?”
只见对方又在犯贱,故意当着姜津的面,把大拇指食指中指聚一块搓了搓,像是在回味,讥笑道:“脸还挺滑的,平时抹什么护肤品啊?”
横看竖看都像恶霸欺负良家妇男。
姜津把脸侧过一边揉揉,咬牙切齿,不打算理他。他知道对方是在故意恶心他。
这种幼稚的把戏,在小学里用都嫌落伍,戚思鸣干脆滚回去重修幼儿园学历吧。
只听戚思鸣又戳戳他:“你最近到底都在忙什么呀?我跟你说话也爱理不理的,最近翅膀硬了是不是?”
在忙着收拾人,不用心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姜津一边揉脸一边恶狠狠地想。
他是万万不可能把那两晚在夜色发生的事情告诉戚思鸣,他这个嘴跟陈玉不相上下,甚至有时候还要贱上好几个度。要是他知道了,不出半天,等于全校都知道了。
即使他人脉更广,找到那个变态的速度会更快一些。
全世界的人,只有魏黎能保守他的秘密。
他只信得过魏黎。
而他现在不再调查魏黎,跟戚思鸣组成的复联自然就地瓦解。姜津看他又哪哪看不顺眼了。可是又不好跟戚思鸣这个厚脸皮的说,他就整天死乞白赖地围在他附近,跟苍蝇一样。
“我当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为什么要跟你汇报?”姜津终于开口回复。但别看这句话讲的多么硬气,其实他声音小的很,哼哼唧唧差点听不清,还是一贯的窝囊。
威胁性几乎为零。
戚思鸣脸上一时挂不住,很少有人跟他这样说话,可是看姜津的一副嗫嚅窝囊样,自己较真反而是以大欺小了。这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就这样憋在喉咙里。
他翻了个白眼给姜津:“嘁,其实我也就随口一问,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啦?你以为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最近在干什么吗?蛮搞笑的。我这叫同学之间的关爱,懂不懂啊你?”
戚思鸣终于不再纠缠姜津,他大步跨向教室门口,估计去放水了。
经过刚才这么一打断,姜津一时联系不上刚才想的内容了。他又看了一会儿专业书,发现照样看不进去,叹了一口气,拿起杯子打算去茶水间接点水。
回来的时候,他发现戚思鸣在教室后门门口那儿,开了个窗户,大大咧咧地站在“请勿抽烟”的指示牌下面,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一段的火星子在他的指尖明明灭灭。
绝大部分的烟雾被风吹走,也有几缕逃逸的溜进教学楼,进入其他人的鼻子里。
姜津突然全身发颤,水杯几乎都拿不稳,怔怔地看着戚思鸣,目眦尽裂。
戚思鸣被他盯着发毛,忍不住回击:“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抽烟啊?”
姜津可没有在乎他是帅哥还是丑男,他只在乎那个烟味。
戚思鸣抽的是带有红酒爆珠的烟,酒味混着果甜香,闻到后面还有一股凉意。
它的味道跟夜色里的一模一样!
第33章 错认
姜津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浑身上下起鸡皮疙瘩,然后开始反胃。
熟悉的味道混着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姜津脑子里又开始浮现出那天晚上的场景,自己是多么难耐。念及于此,后腰上的烟疤还在隐隐作痛。
他没有理会戚思鸣的话,怔怔地走回教室,大喘着粗气。
怎么办?真的是戚思鸣吗?
是他联合其他四个人,过来一块玩弄他吗?
姜津知道他一开始就看不起自己,入学的时候嫌弃的都要搬出来住,平时也经常让他跑腿、做作业。
戚思鸣真的会做出那样强迫同学的事情吗?以平日里姜津和他的相处,感觉并不像会做出这种过分事情的人。
可是,刚才那个代购描述的对象,真的全部能跟戚思鸣对上号。经常在城西那条街混,各家店都很熟,上次姜津跟他去的时候就能感受到,他一呼百应,甚至有自己的酒水单。
目中无人,平时独来独往,姜津甚至已经算跟他联系非常密切的人了。因为平时不在学校住宿,为人也狂傲自大,戚思鸣很少跟同学们来往,闲的没事就去泡吧。
家里非常有钱,挥金如土,整整一个纨绔子弟。
更别提在S大上学、身高相貌这些硬性指标了。
按那个代购说的话,整个S大只有一个在他这里买烟,只能是戚思鸣。
怀疑的口子只是稍微一开,狂风就穿其而过,到最后口子只会越裂越大。平时姜津没有注意的地方,现在似乎都有了另一种合理的解释。
他想起之前自己、戚思鸣和小冯凑一块密谋潜入夜色的时候,戚思鸣曾经揶揄过小冯,说男的只要缺钱,卖个屁股又怎么样。真直男只会对这件事情避恐不及,也侧面展示出来他习惯以钱权压人的观念。
上次在酒吧偶遇了罗禹,戚思鸣一脸兴奋地跟姜津讲他和他男朋友的八卦。哪一个正常直男会对这种同性轶闻如此上心?大大小小的细节都能记得一清二楚。比如姜津,他就一点也不关注罗禹他男朋友怎么砸的店。说到底关他什么事?
还有,最重要的是,他明白罗禹是一个什么性质的会所老板,还对夜色了如指掌,平时哪门子的直男会关注这些?他说过这些事情都是他的朋友高明告诉,可是人家关系再铁,也不至于把这种秘闻告诉连会员都不是的异性恋外人吧?
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戚思鸣他同样也是夜色会员。
他能借来高明的会员资格,说不定也是障眼法,因为他不像魏黎一样有那个胆子出柜。就像他再三嘱咐他们不能把高明喜欢男人的事情出去乱说,因为现在戚思鸣跟高明的处境也是一样的,他也花的是他爸的钱!倘若同性传闻一旦流出去,银行卡早晚被冻结。
逻辑链突然诡异地连通,姜津虽然努力劝说自己这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但是越想越觉得非常可靠。来回推断了好几遍,他愈发觉得来龙去脉天衣无缝。
难不成真的是戚思鸣吗?连同四个人把他给……一次不尽兴,偏偏还有第二次,昨天还非得让他在宿舍里……
姜津感到强烈的反胃,恨不得在上课的时候吐一地。
他还有点想哭。
他知道戚思鸣向来看不惯他,平时没少欺负自己,他都忍了,但是两个人好歹也是有暂时的同盟之情,怎么能屡次用裸照来威胁人呢?
说不定戚思鸣欺负他欺负得上瘾,正好发现有一个不暴露自己身份的机会,为什么不拿来玩玩呢?
一直到下课,姜津脑子里都在想这件事情。铃声一响,他机械一般拿起专业书就往外面走,头垂得更低了,不想看见侧后方的戚思鸣一眼。
被忽视一天的他戚思鸣当然很不乐意,一把捞过来姜津的瘦弱肩膀,皱着眉头问他:“你最近到底犯什么神经?”
他身上细闻起来,还能闻到那股红酒味。
姜津猛地抬头,眼中含泪,眼睛微红,狠狠瞪了他一眼。戚思鸣心中一凛,莫名其妙放开了手。
姜津是撒腿就跑,跟个受惊兔子一样混进人群,三秒钟不见了。
只留下戚思鸣一个人在教室里嘟嘟囔囔:“我又没惹你,至于嘛……?”
姜津一口气跑回了宿舍,转身反锁,蹲在地上抱着书吧嗒吧嗒抹眼泪。
在各种证据都充足的前提下,他还是想不通戚思鸣为什么这样做。在代购那里买烟的人是他,在城西花天酒地的人是他,经常欺负、看不起自己的人也是他。
似乎戚思鸣有理由去做,但是姜津真的想不到根源在哪。难不成自己当时说那些讨厌同性恋的话被他听了去?怪不得当时戚思鸣的眼神就有些奇怪,身体还不自觉地往后仰。
他是在报复他吗?
可是相同的话,人家魏黎就一点也不介意,高下立判。
姜津就这样蹲在地上抽泣了一会儿,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道黑影,把他整个人都盖起来。
他抬头,瞬间愣住。
魏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站到他的面前,伸手递过来一包纸巾。
刚刚姜津回来得急,心里还有事,压根没有注意宿舍里还有人,魏黎比他回来的早,全程目睹了他的哭泣。
姜津接过纸巾,抽抽鼻子,把眼泪擦掉了。
过来一会儿,姜津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来,缓慢但又坚定地说:“魏黎,我想跟你说件事,希望你帮我拿拿主意。”
魏黎站在他面前,离得还有点近,背对着寝室中间的横灯。从姜津这个角度看,他的眼里没有一点光投过来,自己抬头,脸正好对着人家下半身那儿。
姜津感觉有点奇怪,脑子里想到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姿势,锁骨都被自己的想法臊红了,他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他又重复一遍,顶着哭得红彤彤的眼睛:“魏黎,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魏黎一直盯着他,半晌之后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句:“嗯。”
明明眼睛还是笑着的,但是声音听上去好像还有点嘶哑。
姜津搬过凳子,两个人面对面坐下。
“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有些难以置信。”姜津顿了顿,凑近魏黎的脸,低声说,“我找到那个强迫我的人了!”
听了这话,魏黎一下子往后退,本来两个人最近的距离不过十厘米,现在突然多出一大空。
他的脸上先是难得出现一种茫然的情绪,一秒钟后眼底的笑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冷漠的阴沉。向来清澈如泉水一样的眼睛突然多了无数雨层的堆砌,宿舍里的灯都驱散不了里面的黑暗。
姜津还看见,他慢悠悠舔了舔后槽牙。
这个感觉有点熟悉,跟当初自己监听他电话出来看见的眼神差不多,像意犹未尽的毒蛇,舔舔牙好让猎物死的更快些。
姜津不明所以,又怕隔墙有耳被人听见,只能自己再往对面凑,差不多把脖颈送上别人嘴了。
这样的距离,只要魏黎愿意,稍稍低头那么一咬,他就能死于非命。
但是姜津还丝毫没有注意这个恐怖的处境,又不要命地说:“我经过这几天的调查,知道那是谁了!”
“……是谁?”魏黎温热的气息喷在姜津的脖子,惹得他有点痒。高翘的鼻尖又有意无意地蹭着他的耳廓。
魏黎的声音非常蛊惑,像森林里诱人落入陷阱又把他拆吞入腹的凶兽。他压住自己的音量,尽量不要让对面一无所知的兔子察觉到自己血液里危险的兴奋因子。
姜津能那么快速查到是谁,这确实在他的报复计划之外。
上帝是一个好编剧,但这对魏黎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妥。既然他之前就能调度舞台的一切人物走位,现在的主动权依然在他手里。
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被发现就被发现,虽然是少了一点点乐趣,多了一些些麻烦,但姜津能把他怎么样?关键点在于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而它们还是在他的手里。
哦,对了,还有昨天的自/慰视频。
姜津拍完就把视频发给他了,没有认真看。他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多么诱人。朦胧的光线,努力遏制的喘息,滋滋啦啦的水声,以及与他对话时强忍但又眨眼滚落的泪水。
太美了。一想到这,魏黎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都在沸腾,一种原始的邪火在他的小腹那里涌现。刚才对方闯进宿舍时候他就听到了他压抑的哭泣,几乎是一瞬间,就让他的心里升起一股强烈的破坏欲望。
他想让对方哭的再大声一点,浑身痉挛,湿漉漉的眼睛里只有他的倒影。所以,一直等到他哭够了,自己才慢悠悠出现,赏赐般给了他一包纸巾。
当然,如果以后有机会,自己不介意拉他一起欣赏。
所以,快告诉我吧。魏黎死死盯着姜津殷红的嘴唇。
用你的小嘴里告诉我,到底是谁把你上得欲/仙/欲/死,惩罚得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姜津不知道对面人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他迫不及待压低声音,讲出自以为是的真相:“……是戚思鸣!”
魏黎毫无征兆地跳起来了。
脸上是比茫然更少出现的错愕,真实的错愕,不是他平时惯用的假表情。
姜津也随他站起来,语气激动:“是吧,你是不是也觉得非常难以置信?!”
他自顾自说下去:“我真的没想到戚思鸣能干出这种事情!但是所有的逻辑链都严丝合缝地摆在我面前,让人真的不得不信。”他说了好多自己的推测,当然,把之前他跟戚思鸣调查魏黎的事情含糊过去了。
毕竟魏黎还不知道这个事情。
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姜津讲得口干舌燥,抬头一看,发现对方看他的表情依旧很愣怔,似乎像是刚来这里的外国人,硬是听不懂他所说的每一句话。
虽然他在努力地理解。
“等一下……”魏黎忍无可忍,打断他,“你是不是中间有什么环节出了问题……?”
姜津一愣,有点害怕,魏黎都这样说了估计他的推测真出现了什么毛病,结结巴巴地说:“你、你为什么那么问?”
魏黎欲言又止了半天,还是抿上了嘴,摇摇头,“我猜的而已,戚思鸣他……应该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起“戚思鸣”这三个字的时候,魏黎说得咬牙切齿。
“或者说你是不是有重要的地方漏掉了?真凶其实另有其人?”
姜津缩缩脖子:“好像……不可能吧……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是他……”
魏黎在心里怒不可遏,差点都要被气笑,第一次感觉什么叫无语凝噎。巧了,真相就是那百分之二十!
姜津要是再摆出这幅样子给他看,他不介意现在就让他见识见识到底谁是那个罪魁祸首。
只见姜津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右手攥成拳往左手手心一敲,“我想起来了,还忘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我现在就去找他对峙!”
说完他撒腿就跑,整个宿舍就留下魏黎一个人。
在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地方,魏黎双手攥拳,关节咯吱作响,脸色阴沉得无比可怕,面部肌肉都在无意识抽动,像是假面摆多了,忘记真实的人类表情应该如何展现。
他的复仇大计,他的“功劳”。
全被人抢了!!!
戚思鸣还有节选修,此时刚刚下课,他困得要死,刚想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戳了又戳。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你有完没完?”
一看,是今天对他爱答不理的姜津。
嚯。戚思鸣一阵睡意全无,悠哉悠哉托着腮。怎么,意识到最近对他不好,来给他赔罪来了?
还蛮识相的嘛。
“我要问你,”姜津居高临下,努力强压情绪,难得硬气,说了个日期,“两个月前这个晚上,你在干什么?”
那一晚,就是姜津被人打晕,第一次掳到夜色而放了逢绪鸽子的时候。
只要戚思鸣能有理有据地说出他那一晚上在哪干了什么,自己大概率真的误会了他,那就重新调查。
但如果,戚思鸣说不出一二,那种种迹象证明,他真的跟强迫自己的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戚思鸣脸色一变,显然是想起来什么,嘟嘟囔囔:“我靠,都多长时间过去了,谁会记得?估计在酒吧,我早忘了。”
他心虚地看了姜津一眼,他不会现在开始跟他算删除微信的账吧?当时自己不明分说地抢走逢绪的手机,逼着两个人断了联系。
难不成最近两个人又重新勾搭在一起,一对账发现不对劲,来找他这个打鸳鸯的棒子了!
可是,身为亲哥哥,自己也没听说逢绪在感情方面有什么动静啊?
姜津不依不饶:“口说无凭,你要拿出证据来。”
这个语气听得戚思鸣心里直冒火,刚刚还心虚的神情一扫而空,他理直气壮的:“你算哪根葱?我的行踪凭什么告诉你?真是搞笑。”
他还质问起自己来了,他就棒打鸳鸯了,怎么着?!想跟逢绪谈恋爱,姜津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货色!
姜津情绪激动和跟人起冲突的时候,眼泪会不自觉地在眼里打转转,譬如现在。
他见戚思鸣这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心里了然,声音颤抖:“那天晚上,果真是你!”
戚思鸣嗤笑一声:“没错,就是我……”
我就是不赞同你跟我妹妹在一起!S大掉下块板砖,砸倒哪个不比你姜津优秀?你下辈子再做这种春秋大梦吧。
他话音未落,硬生生卡住剩下的语调。
只看见瞬息之间,一阵天旋地转,又伴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脸颊那里火辣辣,像是被铁板烤了一样,紧接着是一阵剧痛。
戚思鸣从掀到一片的桌凳中缓过神来,颤颤巍巍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嘴角。
流血了。
姜津一下子跨坐在他身上,一边哭一边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宣泄多日来的委屈:
“死变态!”
第34章 策反
姜津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细胳膊细腿的,被逼急了竟然能使出一股蛮力。他死死跨坐在戚思鸣身上不让他动弹,拳头和耳光像下雨一样轮流招呼,戚思鸣被他的大腿叉住,一时之间竟然反抗不得。
挡也挡不住,白白挨打。
他脸上火辣辣的疼,都被打蒙了。他实在没想到姜津一个平日里老实巴交又窝囊的人能爆发出这样的力量。
“卧槽啊!”戚思鸣一边护着脑袋,一边冲旁边那群愣住的同学大喊,“快把他拉开,真想看我被他打死啊!”
二十一世纪了,竟然还会出现莫名其妙被别人殴打的冤种。
这群人才后知后觉,赶紧上前将两个人扯得远远的。
姜津边打边喊:“戚思鸣,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被压制得死死的戚思鸣心想,照这样下去,我估计先比你当鬼吧!
好几个人拉住姜津的胳膊,劝他情绪稳定一点,不要冲动,再有多大仇多大怨也不能这样打人啊!
姜津猩红着眼,抽抽鼻子,不以为然。他现在不打他,难道还要等着下一次在床上被他打吗?!
戚思鸣刚才还理直气壮地说那些话,显然一点也不内疚,不知道这些天自己因为他哭了多少次,几个晚上担惊受怕地睡不着。姜津越想越委屈,甩开周遭同学们的手,给自己抹眼泪。
他被人打晕,强迫拍照,都是戚思鸣干的。想不到他长得仪表堂堂,肚子里却一包坏水。还是说,有钱人的癖好他实在不能理解?
戚思鸣在对面看着哭哭啼啼的姜津就气得不打一处来。打完人还自己哭上了?仿佛世界上万千道理都站在姜津那一边。什么世道?他现在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还破了出血,要哭也是他哭好吗!
他喘着粗气爬起来坐在地上,往旁边啐了一口混着血的唾沫。
不就是删了个微信,姓姜的至于这样吗?
戚大少爷活了二十年,除了小时候被他妹妹打过,谁还敢碰他一根手指头?姜津那么嚣张的绝对算头一个。平时怕这怕那跟个兔子似的,现在跳起来咬他了是吧?
“别哭了!”戚思鸣气得要死,冲他大喊,“就为了那么一桩破事,你至于这样吗?”
“破事?”姜津抹着眼泪的手一停,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浑身都在发抖,以更大的音量吼回去,“对,就是一桩破事!我的命对你们这种人来说根本就不是命,你们谁都可以欺负我。你知道我窝囊,不敢反抗,还对我、对我做出那种事情!我们好歹还是同学,曾经我也是希望能跟你好好相处的,结果你就这样对我!”
“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倒是说啊!”
周围凑热闹的同学越来越多,姜津是万万不可能把他被戚思鸣强迫的事情公之于众的。戚思鸣这玩意儿不要脸,他还要呢。
于是他崩溃大喊:“你对我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边喊边冲,还想上去再踹戚思鸣一脚,幸好被反应快的同学又拉回来了。
戚思鸣脑袋发蒙,气到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你简直就是神经病!”
删个微信就能过来打人,幸好逢绪没跟他进一步发展,否则以后还指不定出什么事。戚思鸣愈发觉得当初的做法简直不能再明智,提前守卫了他妹妹一生幸福。
“就是我干的,我还后悔没早点去做呢。”早知道姜津是这样性格的人,打一开始他就不会让他接近逢绪,把罪恶的苗头扼杀在摇篮,“你想让我给你道歉?做梦去吧!”
姜津忍无可忍,戚思鸣显然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有错,但如此理直气壮简直丧心病狂。
他气到浑身颤抖,刚挣脱出来上去给那个死变态一拳,有人直接搂住了他的腰,让他动弹不得。
姜津扭头一看,发现是闻讯赶来的魏黎。
“你冷静一点,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魏黎马不停蹄地从宿舍跑过来,气喘吁吁,两条胳膊死死禁锢住他的腰,力气大的出奇,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没有误会。”见魏黎来了,姜津再也忍耐不住,他抓住他的胳膊,像是下意识靠近才能安心,然后指着戚思鸣的鼻子,“就是他,他都认了!”
魏黎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阴沉地望向戚思鸣,低声说:“你认了?”
戚思鸣也是第一次看见魏黎那么挂脸,心里骤然有些发毛,但还是梗住脖子:“我认了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是删了逢绪手机里他的联系方式,但我做错了吗?人家女生第一次约他出来他就敢迟到五小时。如果不是有好心人告诉我时间地址,我都不知道我妹妹等这家伙等了一晚上!”
魏黎:“……”
姜津:“……啊?”
戚思鸣委屈得很:“就为了这个小事,姜津把我打成这个样子,他哭还有你安慰,我找谁哭去?”
姜津震惊得眼泪一下子憋回去了。
等一下,他刚才在说什么?
删联系方式……?什么时候的事情?
姜津脑子转了半天,终于搜罗出这样一条。那天晚上发生了好多事情,不仅他被掳走,逢绪还把他的微信删掉了。他自己躲在被窝里又哭了很长时间。
现在有人告诉他,这不是逢绪想要删除的。
结合刚才戚思鸣的表现,各种杂乱的细节捋成一条,原来戚思鸣跟他说的压根不是一件事。
他们俩鸡同鸭讲了好半天,自己还真的冤枉了他……
姜津结结巴巴的,气焰瞬间没了踪影:“你、你怎么不早说……”
“你上来就骑我身上不由分说地打,你让我开口了吗?等等,不对,”戚思鸣回过神来,“你不会是打错了人吧?”
姜津缩缩脖子,低下头,没敢说话。
戚思鸣一看他这副鹌鹑样就知道他心里有鬼,合着他刚才白挨一顿揍,一时间难以置信。他咬牙切齿,几乎要晕厥,扯着嗓子喊:“姜津!”配上他青紫的脸,简直吓人。
现在他说话嘴角都疼。
一场无妄之灾,他以后出门真得看看黄历。
鹌鹑听到有人如此愤怒叫他名字,全身一抖,头更低了,讷讷道:“是我搞错了,对不起……”
他现在终于冷静了,戚思鸣被他打的鼻青脸肿,看向他的眼神跟刀子一样。姜津更不敢抬头,内疚地绞着手指。
明明代购说的特征都能对上戚思鸣,可是为什么就是推断错了人呢?
魏黎说的没有错,他看人一向很准,刚才都暗示那个变态真的不是戚思鸣,可惜自己当时没有听进去。
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我、我送你去医务室吧,费用我来承担……”姜津声音小到如蚊子哼哼。
戚思鸣毫不客气:“难不成挨打还让我自己出钱治?什么世道?我是有钱但我也不是冤大头。”
姜津回头不好意思看了一眼魏黎:“你先回去吧,我扶他去医务室,还麻烦你跑过来让你担心,真是不好意思。”
魏黎皱眉,看了一眼瘫坐在地上的大高个,轻声说:“你一个人能搞定吗?”
姜津点点头:“能的。”
见两个人的距离实在过近,戚思鸣狐疑地看了他们俩一眼。
一路上,姜津扶着戚思鸣累得满头大汗,对方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到了医务室,医生给他做检查,戚思鸣突然哎呦哎呦的,一会儿说屁股疼,一会儿说肚子疼,一会捂着心脏说心悸,一会儿又抱着脑袋说脑震荡。
姜津担心不已,心想难不成自己天生神力,能把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打得到处内伤?
医生姐姐诚恳地对床上扭来扭去的戚思鸣说:“你好,碰瓷请到大马路,不要来我们校医院。”
戚思鸣停了一秒,然后叫得更凄惨了,像只过年待宰的猪。
姜津看他一直在哀嚎,非常愧疚,对医生说:“要不您再检查一遍吧,看他表情确实不舒服。”
医生翻了个白眼,“得了吧,就是身上有几处挫伤,嘴角流血还是牙嗑的,一看就是跟人打架没打过。没啥大问题,我给开点药膏抹抹就行了。”
戚思鸣阴阳怪气的:“对啊,我被人打得可惨了,被压在地上都没有还手之力。幸亏我命大,要不然现在已经投胎转世了。”
姜津:“……”
拿了药,两个人坐在走廊长椅上。姜津主动给他脸上抹药膏,一边抹一边赔笑:“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这件事情是我不对,要杀要剐随便你……”
戚思鸣瞥了他一眼,实在不耐烦:“别笑了,我现在看见你嬉皮笑脸的样儿就火大。”
“……”
姜津把戚思鸣送回家,在路上,他没敢再主动说一句话。倒是戚思鸣先张嘴:“说说吧,你暴打我一顿,是把我当谁了?”
姜津含糊过去:“在夜色里的一个人,我跟他闹得不太好看,就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不是,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
“他跟你抽一个牌子的烟,”姜津老实说,“我问过代购,只有你买过。”
“我的老天,我的祖宗!”戚思鸣一气之下,原本肿胀的右眼一下子怒目圆瞪,“人家夜色有的是名烟名酒,他们是大客户,自然而然有自己的购买渠道。怎么可能在个人那里提货?你的脑子被狗吃了?”
原来是这个破理由,合着他为了装逼抽个小众烟还抽出错误来了。
姜津缩缩脖子,觉得他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
“姜侦探,明天我就给我爸的竞争对手引荐你,说你是商业卧底的调查奇才。”
姜津自知理亏,默不作声,安详躺平任嘲。人家戚思鸣真的只是普普通通爱买烟的小男孩,自己把他跟夜色变态男混为一谈了。
“还有,就是……”姜津压低声音,四处张望,“你是不是同性恋啊?有人看见你在酒吧跟一个漂亮男生来往,还交头接耳的。”
这离谱的传言对戚思鸣来说又是惊天噩耗。
他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苍天可鉴,我们只是在聊八卦,罗禹的八卦就是他告诉我的!你家聊八卦放个喇叭在大马路上吗?不是我说,姜津你怎么回事?难不成知道魏黎喜欢男的以后,你是不是看谁都像gay?”
“其实也没有啦……”姜津挠挠头。
跟戚思鸣这么一对账,发现自己的逻辑链真的哪哪都是漏洞。他实在不好意思,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件刚刚被自己忽略的事情。
“那天晚上,原来是你删的我微信,不是逢绪!”
“对啊,我抢过她手机删掉的。”戚思鸣继续阴阳怪气,“知道不是我妹妹删的,你是不是很高兴?surprise!”
姜津觉察出不对劲:“可是,她约我出门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啊,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当时,月黑风高,只有逢绪和他。他心情激动,自然不会跟任何人讲。逢绪也不是大肆宣扬的人。
等一下,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个人在场。
魏黎。
戚思鸣说:“不知道啊,是有个匿名号码突然给我发的消息,告诉我你和她要在哪哪约会。我直接就过去了。不是我说,我也好奇,你当时到底干嘛去了?她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真被人绑架了?当时我坐在书店角落,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花茶,光厕所就上了好几次,该说不说,那花茶品质真一般……”
戚思鸣后面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姜津已经听不进去了。
有个匿名号码给他发了消息,透露了两个人的约会计划。
也是正好,自己被人打晕掳走,逢绪等他等了五个小时,戚思鸣赶过来替妹妹打抱不平,又删了他的微信。两个人就这样完全错过,一直到现在也没有重新联络。
都发生在同一天晚上,好巧。
巧得有些不可思议。
像是有一个人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控制着舞台调度,把事情发生的可能支线统统堵死,这样必将到达他指定的结局。
一种熟悉的、被操控的感觉又萦绕在姜津的心头,他很早时候去跟踪魏黎到奶茶店的那天,自己问张姐魏黎为什么要来打工,也是这样的感觉。
所有东西都按着特定的轨道、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样熟悉的感觉,会是魏黎吗,是他告诉戚思鸣的吗?
但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戚思鸣还在喋喋不休,姜津默默看着他那一张青紫的脸。这是今天他打的“成果”。
自己之前还信誓旦旦说戚思鸣就是他找的那个变态,可是他真的不是。有些事情串联起来就是很巧合,戏剧性十足,但它们之间并没有直接联系。
自己已经冤枉了戚思鸣,又把他打成这个样子,实在过意不去。
不能再冤枉另一个人了。
或者话说的难听一点,倘若戚思鸣和魏黎一定有一个是坏人的话,姜津还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戚思鸣。
即使魏黎作为知晓他们约会行程的第三人,也不能代表就是他给戚思鸣发的消息。
鉴于他今天闹得实在太过冲动,太过难看,差点受学校处分,自己不能再把魏黎牵扯进来,凭空污人清白。
戚思鸣看他沉思的样子,不乐意了:“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
姜津掀起眼皮来,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啊?”
“我问你,你什么时候跟魏黎关系那么好了?”戚思鸣想起来姜津被魏黎搂着腰,两个人贴的很近,还坦然自若的习惯样子,“以前你不是恨他恨得牙痒痒吗?”
姜津闪烁其词,总不能告诉他是自己被欺负得发烧,人家魏黎尽心尽力照顾他吧。于是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好借口:“还好吧……”
“魏黎真会惺惺作态,你看他今天拦你的样子、质问我的口气。你不知道他脸色多难看。咱暂停对他的调查真是可惜,要不然重新查起吧,就从家庭背景入手,一定有值得深挖的地方……”
姜津听不下去对魏黎的贬低,闷头往前走:“你别说了。”
“你为什么放弃了?这不很值得查吗?你不去那我就自己去,早晚把真相水落石出,让全校都看看魏黎到底是一个什么货色!”
姜津忍无可忍,停下来直视戚思鸣的眼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和秘密。你有我有,魏黎也有,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戚思鸣听了他的话,一脸难以置信,像是姜津在说什么外星语:“你在说什么?什么叫‘没有必要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你以前不是看他哪哪都不爽吗?”
有一个诡异的猜测涌上他的心头,再结合姜津最近的表现,他大惊失色:“你不会被他策反了吧?!”
复联盟友被敌方策反,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
“我没有。”姜津定定地看着他,语气平和,“我不是被策反,我只是意识到魏黎真的是一个好人。之前都对他有误会,其实他并不是我们想的那种人。”
他坚定地重复一遍:“魏黎真的很好。”
与此同时,两人走到了戚思鸣租住的公寓楼下。
姜津又小声说:“你上去吧,今天真的是我对不起你,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及时给我打电话,我保证随叫随到。”
戚思鸣愣怔地看着姜津远去的背影,张大嘴巴,一脸不可思议,过了好久才消化了刚才听到的话。
说的好听,姜津就是被策反了!也不知道魏黎使了什么阴毒招数,竟然让此等大将直接叛降。
他怒不可遏,今天被平白无故殴打一顿也没有现在那么生气。他被人完完全全背叛了。
戚思鸣狠狠踢了一脚门口的发财树,大喊一声:
“操!!!”
晚上,姜津缩在被窝,看着逢绪的申请好友界面辗转反侧。
真相已经知晓,她并没有跟他断绝来往的意思。倘若自己更勇敢一点,说不定早就解除了这个误会,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他的性格确实磋磨了他很多地方。
而现在,好像又有个机会在他面前了。
想了很久,一直到凌晨,姜津才捧着手机在添加信息栏那里打字,删了打打了删,最终还是只发出来一句:
“可以出来聊聊吗?”
点击发送。
他扔下手机,不敢看对方通过与否。即使逢绪还不愿意加回来,也不怪她,毕竟是他自己先爽约的,害她白白等了一晚上。
姜津裹起被子蜷缩一团,强迫自己进入梦乡。
第35章 归好
姜津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做了个光怪陆离的噩梦。他梦见自己又被五花大绑地吊在套房里,一/丝/不/挂,周围安静得不可思议,不管怎么叫也没有人听见。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倏然摘掉了他的眼罩。
冰凉的指尖划过他的耳后,让人不寒而栗。还是那股熟悉的烟味。
他哆哆嗦嗦顺着被合身西装裹住的修长身体往上看,长腿、腰腹、胸膛、喉结……目光一寸一寸移动,马上就要看清楚这个人的脸了。
他就要知道这个一直欺负他、无法无天的变态疯子到底长什么样子了。
眼神刚刚触碰到下颌线,姜津猛地一愣,全身都在颤抖,心里泛出阵阵惧意。
那是一张没有任何五官、光洁无暇的脸皮!
整颗头像只剥了壳的生鸡蛋,内膜岌岌可危地箍住里面的液体,不让它流溢。饶是如此,姜津能看到白净的面皮下边,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粘稠,恶心,但偏偏外表非常白嫩,再配上诡异的内里,如同豆腐和猪油的混合体。
只是看了一秒,姜津就被吓得闭眼,全身冷汗,咬紧牙关才不让自己尖叫出声。
那个人缓缓蹲下来,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后拉扯,逼得他抬头睁眼。
两张脸离得极近,甚至距离仅有几厘米。姜津甚至都能看到那层如同鸡蛋内膜的东西在动,仿佛里面有什么邪恶要破土而出。他的瞳孔都在颤抖。
一道诡谲冰冷又充满玩味的声音传到他的耳朵,姜津拼命将双手挣脱出来,下意识想要捂住耳朵,但是声音还是如同毒蛇一样穿过他的指缝钻进耳道。
“姜津,”毒蛇缓慢吐着信子,像是跟他玩着什么幼稚游戏,“猜猜我是谁——”
他瞬间惊醒,缩在床上喘着粗气。他把踢到脚边的被子拉过来,好好盖在身上充作安慰,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摆脱那个噩梦。
前段时间雨季已经过去,现在早晚气温有些低,姜津梦里那双冰凉刺骨的手,估计是他被风吹得臆想而成。
他抽抽鼻子,动动干涩的眼皮,决定今晚换床厚一点的被子。
他起床习惯地拿起手机翻阅着消息,指尖随意一扫,一串购物软件的推送中间夹杂着一条好友通过的回复。
姜津心神一震,刚才的噩梦带来的黏腻反胃一扫而空。
正是逢绪。
她说:“可以。”
“图书馆西门拐角处有一个猫窝,今天下午在那里见面吧。”
等姜津已经按照约定时间地点出现的时候,他发现逢绪已经在那里了。
两个月不见,逢绪还是那副平静安然的模样,蹲在地上摸着毕加索的脑袋。
这里就是他当初躲雨时候,第二次见到逢绪的地方。他走过去,老实蹲在一边。
逢绪看他来了,面色如常,点点头:“好久不见。”
姜津干巴巴地说:“好久不见……”
这两个月恍若隔世,简直天翻地覆。当初他在这里喂毕加索鸡肉肠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有现在的处境。
不仅跟逢绪断交,还被人打晕,用照片威胁。本来好好的青春校园剧转成悬疑法治频道了。
“之前是我不好,平白无故让你等了一晚上。”姜津顿住,戳了戳在地上打滚的毕加索的小爪子,还是不敢看她的眼睛,“真的很对不起你……”
逢绪摇摇头:“其实我也有错,知道你不是爱爽约的人,你迟到那么久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当时我确实有点生气,后续也没有加回来。”
她又补充一句:“你那天真的没事吗?”
姜津心脏一顿,勉强露出一个笑,扯个由头,“没事,就是很倒霉,路上打车被人追尾,手机也正好没电,所以没有联系你……”
毕加索在逢绪面前很老实,夹着嗓子直叫,要么滚来滚去要么搂住她的鞋子。旁边放着的是一个崭新的猫窝,又靠着图书馆的屋檐,简直不能再暖和舒适,而不久之后就要入冬。
平心而论,魏黎的那一半奖学金还是起到不少作用的。
逢绪瞥了一眼姜津,两人视线交汇之时刚想说些什么,只见姜津又低下头,与之前一样低眉顺眼的,但有些地方还不太一样了。
从内里散发出一种别样的气息。
怎么说呢,明明老实巴交的样子,却能勾起让人狠狠欺负的欲望。或者说,有人已经欺负过他了。
逢绪抿起嘴巴,不再讲话。
有些缘分当时没有一鼓作气续上的话,相当于就此斩断。哪怕日后重新连接,中间还是有一条明晃晃的疤痕,感情也变了味道。
做某些事情本来就是要靠冲动的,理智反而是拖后腿的存在。错过那个最佳时刻,即使说出同样的话,也味如嚼蜡。
半响之后,她拢拢头发,轻轻说:“明白了,大家以后还是好朋友。”
姜津愣怔一瞬,随即点头:“嗯……”
奇怪的是,他心里并没有一种空落落的滋味,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有种“理当如此”的感觉,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逢绪还很乐意跟他来往,他就已经知足了。她是除了魏黎之外,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
姜津说了自己这两个月换了一家店兼职,是一家在网上很火的烘焙店。等下次工作的时候,他可以给她偷偷留下热卖新品。
话刚说出口的时候,姜津一愣,这明明是魏黎送他红丝绒蛋糕时候的操作。当时自己还鄙夷这是什么社交小心机,现在他也原封不动地用在旁人身上了。
恐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自己已经逐步认可了魏黎的待人接物准则。
“不用。”逢绪摇摇头,“我从来不吃甜点面包,对牙不好。”
每个人的口味各不相同,汝之蜜糖,彼之砒霜。吃不到一起的人,不能强求。
姜津一愣,讪讪地说:“哦……”
两人敞开心扉以后气氛缓和不少,甚至冒出一点活泼。逢绪递给姜津一包猫条让他喂,姜津第一次没有经验,一下子挤得太多都掉在地上。毕加索又不乐意,朝他嗷呜几声,嫌他办事不力,伸出爪子就要打他。
姜津吓得只能来回闪躲。逢绪在一旁,看着一人一猫难得笑出眼泪。
两个人没有注意,有一个黑影在对面台阶停下,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借着承重柱的掩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准确地说,是死死盯住手忙脚乱的姜津,脸上是他从没有见过的、舒服开朗的笑容。
面对的还是逢绪。
他们不知怎么,又重新联系上了,聊得甚至比以前还火热。
毫无预兆,黑影的后槽牙狠狠一酸,几乎是下意识,他拿出来自己另一部手机。
点开一个聊天界面,最新的消息是对方发来的私密视频。
视频开头把中指伸进口中吸吮舔舐的那个人,现在就在对面跟别人嬉笑打闹。
黑影的手上瞬间青筋暴起。
第36章 惩罚
他们俩又逗了一会儿猫,临分别的时候逢绪似乎这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后知后觉,好奇地问向姜津:“还有个事儿,你昨天是不是把我哥打了?”
姜津一下子紧张起来,结结巴巴说:“是我搞错了人,没想到他是你亲哥哥……”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逢绪摇摇头,“你突然做出那样的举动,确实挺让人出乎意料。我上午去看过他,人没事儿,你不用太自责。还有,我跟戚思鸣是异卵双胞胎的事情,这个学校之前没有人知道。他自己先独断专行,不怪你。”
“之前没有人知道”。
姜津听到这里的时候一愣,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显然之前他们俩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异卵长得也不是非常相像,不同的姓氏不同的学院,性格大相径庭,应该没有人把这俩人联系在一起。
但是那个告密者,却清楚地知道。
他极大概率同时认识戚思鸣和逢绪,或者从某些地方获取到了私人信息。比方来说,每个学生入学必须要填写的登记表,里面必须要填写家庭成员。只有班干部才能查看。
可是,这同样不能保证告密者和强迫他的死变态是同一个人。
姜津脑子里乱糟糟的,快速思索但没有头绪。这种焦躁的感觉让他非常无力。他知道自己已经在真相之门面前徘徊,始终找不到门把手。
与此同时,手机震动,姜津下意识地拿出来查阅,看见信息发送者是谁的时候,他立马侧了个身挡住了手机屏幕,瞬间心神不宁。
逢绪被他的动作搞得不明所以,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津刚收到什么绝密文件。
下一秒姜津转过身来,面色苍白,眼神里尽是求助的意味。
逢绪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一脸狐疑:“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姜津欲言又止,后背冷汗直冒。他想求助,向靠谱又稳重的逢绪求助,但是话刚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真的说不出口。
“没事。”姜津垂下头强稳心神,努力扯出一个笑,“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告别一头雾水的逢绪,他双脚本能地往前疾走,似乎后面有什么恶鬼追赶着他。姜津躲到一个隐秘的墙角,再次打开手机。
只见让他胆战心惊的只是一条新信息,甚至只有区区六个字。
“老地方,老时间。”
这种屈辱的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久。
没完没了了。
他曾经抱着侥幸心理,以为那个死变态玩几次就能把他玩腻,岂料对方食髓知味,反而那股欲望之火是越演愈烈。
自己为了调查他还闹了个乌龙,迄今为止也找不到对方一点线索。像昨晚做的那个梦,他真的被没有面皮的魔鬼缠上了。
这种雾里看花越看越花的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而现在,他想求助人更加不好意思开口。逢绪是一个女孩子,坚决不能把她扯进这种腌臜事情中。戚思鸣刚被自己暴打一顿,还因为调查魏黎意见分歧过大,不是同一条心,也不合适。
至于魏黎……老时间正好跟他的兼职时间撞上,本来他是最有希望救他于水火的人,可偏偏,姜津面对他也是最难以启齿的。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他不想让魏黎知道。可理智告诉他,放下面子,多一个人也是多一份力量。
已经过去一会儿了,自己还是没有回复那个死变态。不知道回复什么,说不去,指不定对方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去的话就对不起自己。
他还在纠结,要不要告诉魏黎有人在威胁他。哪怕帮他在外面报个警也是好的。
有些话没有及时说,事后就已经没有再表述的必要了。就像现在,被威胁一次两次,他还可以犹豫要不要告诉别人寻求帮助。次数一多,事情的性质就似乎变了味道。
已经不是逃不逃避的问题了。
就在此时,手机再次传来震动。是一个音频,姜津一愣,暗叫不好,手指却不受控制地点开。
等他听清楚里面说话的内容时,姜津差点拿不稳。漆黑的屏幕印出自己慌张无措的眼神。
是之前他在宿舍里拍的视频选段。
准确来说,是他跟魏黎说话的时候。
对方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应该是降了噪,两个人的声音无比清晰,甚至那里滋滋啦啦的水声都无处遁形。
魏黎那阳光开朗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就在他脑子里回响,配着当时自己某处的反应,真是讽刺无比。
他说:“姜津,我听见宿舍里有些奇怪的动静,你听见了吗?”
音频一直到魏黎出门离开才结束。
那个人把魏黎跟他说话的段落截出来了。
姜津心脏倏然跳得猛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围绕在他的心头。
这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要干什么?有什么居心?
不出片刻,又一条信息发过来,让姜津目眦具裂:
“他叫魏黎是吗?名字有点眼熟。”
“啊,我想起来了。好巧,你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好室友是夜色一个小小的侍应生,我跟他见过。”
“那他知不知道你最近在干些什么事情?比如刚才我发的音频,你在宿舍里,在他的头顶那张床上自/慰。再比如,他给人端茶倒水的同时,你也在二楼套房‘接待’着我……”
“如果我把这些照片和视频发给魏黎,他会怎么想呢?一个平时老实本分的男同学,背地里却干着这种淫/荡/下/流的活儿……”
对方心思昭然若揭,这些话把姜津刚刚冒出来的求助苗头彻底熄灭。他无助地缩在角落,几乎要被吓得哭出来。
他字字泣血,终于是按耐不住打字:“明明是你强迫的我!”
“是吗?”对方慢悠悠的,颠倒黑白,“那我得让你回忆回忆,上次在夜色,是谁一直……”
姜津打断:“你别再说了!”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是事实如此。一开始自己确实是不情不愿,但是到最后反而是完全换了一种性质。
仿佛被什么附体一样,他当时脑子被极致的感觉冲击得一片空白,理智和尊严被抛到九霄云外,只能边叫边哭,脚趾都蜷缩,爽得他头皮发麻。
他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不会觉得是“强迫”。
魏黎看了更不会这样想。
姜津蹲在地上,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主意。
兔子急了还能咬人,这是最后一个方法。他心里涌现出一股凌然的绝望,然后抬手抹去了自己的眼泪。
他强镇心神,抽抽鼻子,“我会去的,你不要给任何人发。”
到了约定的时候,姜津打开熟悉的套房门,里面跟上次他来的时候一模一样,似乎时间没有让这里发生变化。
依然是空无一人。
姜津深吸一口气,默默走向卧室,发现除了眼罩,润滑油,还多了个手腕上的束带。
屏幕那边的人,就看着他老老实实地背着摄像头,脱光衣服,带上眼罩,将束带绑好。
在这一连串的动作之中,突然,男人发觉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屋里温度不低,姜津还是全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他静静听着屋里的动静,过了好久,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脚步声。
不疾不徐,缓缓向他走来。
他紧张得稍微张嘴喘息,手指不断摩挲着皮制束带。
“好久不见。”那个低沉的陌生声音又响起来,床边微微一陷,姜津的心脏似乎要被攥紧了。
他以为会是在这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不料那个人倏然将他打横抱起,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屁股触碰到滑凉的木制桌面,姜津这才意识到,这是在那个会议室。
随着对方的缓慢俯身,他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
亢奋之际,姜津的手突然挣脱束缚,往耳后的眼罩带那里探去。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被一股宛如雷电的速度被抓住手腕,死死地禁锢在自己头顶。
他几乎要放声尖叫。
对方冰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一声叹息,讽刺他自不量力:“姜津,你不乖。”
打一开始,他就知道了他耍了个心眼,没有把束带卡住,只是揪在手里装个样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可以瞬间摘掉眼罩。
拿照片视频屡次威胁,还要发给魏黎。他都把他逼到这份上了,凭什么还要遵守床上的规矩。
姜津跟电视剧里死到临头的反派一样,他死也想死个明白,看看对方的真面目到底长什么样子。绝境逢生,说不定还能戳戳对方弱点。
每次都逼着他戴眼罩,可见他的面目之下藏着惊天秘密,他的身份必然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可惜,计划没有成功,还是被人截胡。
不知道会有什么惩罚。姜津嘴唇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他下意识想跑,可是对方一只手攥住自己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掐住自己的腰,脚尖此时还够不到地面。
“我知道你一直在调查我,前不久在你们学校还闹了一场乌龙,把人打了。”
姜津一听,咬住嘴唇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人手眼通天,没想到这种消息他也知道。
那人话说的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顺着动作往外蹦,给他肉/体/精神双重折磨。
腰间的手突然松开,他在旁边摸索了一阵,一把捞了个小设备过来。
点开通话,滋滋啦啦的电流声突然传出,响在整个会议室。
姜津全身一震,挣脱得更厉害了,可惜还是无济于事。
那道熟悉又阳光开朗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出来:“您好!这里是工号0527魏黎,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那头的魏黎声音等了一会儿,见一直没有得到答复,他又重复一遍:“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男人才缓缓开口,慢条斯理的,如果看不到现在的动作,估计以为他在喝红酒:“有需要,很大的需要。你来一趟二楼套房。”
身下的姜津突然奋力挣扎起来,如濒死的鱼。
电流声戛然而止,应该是这边掐断了通信。男人趴在姜津的耳边轻语,如同恶魔一样引诱:“你希望他来吗?”
姜津拼命摇头,泪水从眼罩缝隙流出来,画成一条线,滴答滴答在身下的木桌。
一想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就全身发抖。
对方真的拿捏住了他的命脉。把他的照片公之于众,这种方法已经落伍。只需要发送给魏黎一个人,就可以达成同样的效果。
哪怕之前姜津本人都不知道魏黎在他心中有此等分量。
“不要……”他声音嘶哑,听上去无比可怜,“我以后不查你了,坚决不查了……”
间或掺杂着可怜抽泣,话破碎得成不了句子。
“求求你……别这样……”
别让魏黎过来看到他这副蛰伏人下的“丑态”。
求求你了。
见到姜津这个样子,男人才心满意足,再次打开设备,在魏黎开口之前说:“你不用来了。”然后将疑似对讲机实则录音机的东西扔在地上,俯身大肆征伐。
末了,桌面一片狼藉,烟花在姜津的大脑皮层爆炸的时候,他浑身抽搐,舌尖指尖透着粉红色,那个声音再次穿过肉/体直击他的灵魂,让他这辈子不能忘记。
“你不用调查我,但是要记住我。”
“你要知道现在在你的男人是谁。”
“我不是任何人,也不要把我错认。否则,我会非常非常不爽。可以直接告诉你名字,因为我这个人确实很大方。”
“我叫禾厉,记住我。”
第37章 假意慈悲
每次做到最后的时候,姜津总会晕过去。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空无一人,身上的黏腻一洗而空。眼睛沉重,不照镜子都知道肿的厉害,双眼皮变单眼皮肿眼泡了。
就是某个地方还有点异样,连接的通道也略有不适,还残留着异物感。
他呲着牙尝试坐起来,低下头发现暧昧痕迹多到惨不忍睹。禾厉估计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癖好,偏偏爱在那种时候折磨他。姜津在心里总是很排斥,可惜身体确实很诚实。
每次都很过分,当时多爽现在就有多后悔。姜津把责任都推到对方身上,咬咬后槽牙,心里暗骂他早晚不举。
他抽抽鼻子,打算下床,刚咬牙没走几步,下面骤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有东西流出来了。
顺着他的大腿根滑落,最终在红色地毯上留下一小滩深色的痕迹。姜津愣怔了几秒,身为一个男人,自然明白那是什么。
他瞬间臊红了脸,全身跟着一起泛出粉色。他冲进浴室,哆哆嗦嗦地把剩下的东西抠出来了。
湿润,红肿,经过一晚上的糙磨,跟上次在宿舍相比,反而容易进去。他蹙眉咬牙弄了半天,死死盯住那些东西和着水流流入下水道,然后仰起脸,感受着昂贵花洒喷出的细小水柱。
半晌之后,他抬手,摸了一把眼泪,嘴角都在抽搐。一个严酷事实摆在他面前。
昨晚那么多回,一次也没有戴套,那些东西全都一滴不落地在那里面一个晚上。
禾厉把他全身洗干净,贴心地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唯独将那里漏掉,不知道是粗心大意还是故意如此,想让他醒来面对这种窘境。
一个男人,不仅被另一个男人到满脸口水眼泪、痉挛晕倒,事后还眼睁睁看着体内一股一股地流出别人的东西……
这种强烈又屈辱的视觉冲击给他心脏留下不小的阴影,姜津现在睁眼闭眼,全是刚才的流出景象。
屁股疼,全身哪里都疼。禾厉好像一条吃不饱的狼狗,昨晚力气之大让姜津以为自己要死在他的嘴下。
身体折磨尚且如此,精神折磨更加变本加厉。他还记得昨晚在这个不合适的场所听见魏黎声音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羞愤,全身肌肉都紧绷起来,恨不得咬舌自尽。挂了对讲机以后对方还不依不饶,说什么刚才绞得好紧这样的污言秽语。
他第一次如此感谢眼罩。它简直起了大用,好让人合理地闭上眼睛逃避这一切。不知道之后禾厉会不会玩到兴起把他眼罩摘掉,以他恶劣的性子,估计会逼他睁眼看着自己是怎么被人这样那样的。
禾厉,他咀嚼着这个名字。
死禾厉,死男同,死变态!迟早不举,早晚得病,溃烂全身!
他在花洒底下扶着墙里呜呜哭出声,期间还不小心吸进去水呛了好几下。姜津哭也哭不安稳,简直倒霉,他躲开花洒,哭得更厉害了。
世界上没有比他更衰的人了。
他在心里翻来覆去骂了禾厉不知道多少遍,各种话轮番上阵,突然想起昨晚没有戴套,男同传染率那么高,对方得病他不也得病吗?
姜津想到这,又窝窝囊囊地把这个诅咒收回去了,心里呸呸好几声。
还是干脆诅咒禾厉这个死人早点阳痿比较符合实际。
回去的路上,他拿出手机搜索禾厉,一无所获,又偷偷问了戚思鸣知不知道这个名字,戚思鸣说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深入交流那么多次,姜津觉得对方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嗓音也不熟悉,姜津没在媒体上听到过。禾厉应该是嚣张至极又有见不得光癖好的二代。
禾厉也应该是假名字。
他估计对方家里对他非常严厉,搞不好变态程度一脉相承。说不准他家表面看上去比谁都体面,背后怎么变态怎么来,搞得禾厉压抑程度青出于蓝胜于蓝。
人的承受能力就那么大,又不是神仙面对什么都一笑而过,白天多么压抑,晚上就释放出来。所以禾厉就释放到他身上去了。
姜津越想越觉得自己倒霉透了,自己想反抗,不料禾厉还是调/教人的一把好手。昨晚的一顿整治,搞得他也老老实实,只敢在心里骂他八辈祖宗。
姜津近期真的不敢再轻举妄动,他感觉对方像鬼一样萦绕在自己身边,仿佛在他身上不止烫了个烟疤,还安了个摄像头。
调查暂时搁置,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无钱无势的他,可不就是任凭对方随意揉捏的玩具吗?
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姜津刚打开门,就看见魏黎起床下来,他看见他的那一刻,脸上本来的笑瞬间变成了深深的担忧。
他一下子跳下楼梯,跑到他面前,神色无比关切:“你眼睛怎么肿成这个样子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津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一眼陈玉的床铺。
魏黎很会察言观色,一个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轻声说:“他没在宿舍,昨晚没有回来,不用怕他听见。”
看来昨天晚上宿舍里只有魏黎一个人。
看他那么关心自己,姜津受创的心脏终于得到慰藉。
还是魏黎最靠谱,也最关心自己。
姜津鼻头一酸,刚要把事情脱口而出,把自己这段日子被人胁迫的屈辱向魏黎倾诉。话刚到嘴边,他意识到了什么,又硬生生卡了回去。
昨晚禾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不能调查他的身份,延伸出来的意思就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们俩的关系。
自己不能跟第三个人说,即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管自己怎么略过中间的一些过程,禾厉一旦知道了,又会把视频照片发给魏黎。
姜津沉默了好一会儿,红着眼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开口向魏黎讲:
“……我能抱抱你吗?就抱一下。”
不等对方回答,他先伸手搂住了魏黎。
姜津贴得极紧,似乎想要把对方揉进骨血才能获取一点安全感。脸颊贴着胸膛,强壮的心跳声涌进他的耳朵。
魏黎好像昨晚洗过澡,身上还是一股薄荷味道。
他贪婪地呼吸,这股味道让他心神安宁。不像红酒烟味,两股味道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魏黎的回应是更加用力地搂住姜津的腰。两人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不要怕。”他蹭蹭姜津的脑袋,像是爱人之间的耳鬓厮磨,声音嘶哑,缓慢开口,仿佛一声叹息,“有我在呢。”
姜津听了以后彻底忍耐不住,在他怀里微微颤抖,呜咽哭出声,像一只走入绝境的小兽。
此时魏黎的怀抱就是他梦寐已久的灵魂居所,足够抵御一切伤害,让人能暂时忘掉昨晚发生的一切。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那个给他温暖怀抱的人,眉毛微蹙,嘴上说着体己话,眼神里却透出不一样的光。
得意,恶劣,诡异,仿佛什么计划得逞。
配上这种眼神,刚才长长的叹息声,就骤然变了味道。
成了野兽撕咬猎物前的假意慈悲。
昨晚的整治,看来十分有效。哪怕这样关心他,姜津也没有将发生的事情透露给看似不知情的自己。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那方面,他偏偏对姜津有那么强的施虐因子,他非常乐意看见他被自己搞得边哭边绞的样子。
白天又毫无戒备心地抱住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是羊入虎口。
魏黎无比心满意足,昨晚的欲望几乎又要彭起,为了不让对方察觉一样,他只能惋惜地稍稍拉开一点距离,起码下半身如此。
他直视姜津湿漉漉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眨眼,像是要把昨晚没看到的眼罩底下的风光一览无余。他又重复一遍,仿佛给人灌输什么洗脑话术:
“不要害怕,一切有我。”
过几天魏黎向秀芹姐请了天假,姜津就一个人去烘焙店工作。以前他们都是同出同入的。
以前步行就能到,姜津一天走路来回也能跟魏黎说上半个小时的悄悄话,今天他不在,心里难免有些寂寞。
他换好工作服,正打算打扫卫生的时候,秀芹姐突然在后面推了他一把,然后挤挤眼睛:“今天魏黎不在,店里正好出了款新品,你去替他在门口拓客试吃呗。”
姜津一愣,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吗?”
第38章 蠢货
“不是你还能是谁?”
姜津一下子慌起来,拓客试吃的活都是魏黎这种长得好看又会说话的人去做的,凭他的脸和口才一拓一个准,基本上都能来店里买。
姜津见生人就紧张,话都说不出来,估计只敢端个小托盘在角落蹲着,别说上去揽客了,让他直视别人眼睛都是一件难事。
每次遇到这种场面,他总想逃避。就像此时,蜗牛又把缩到了壳里:“我、我不行的……”
李秀芹大手一挥,独断专横不容他反抗:“我心意已决,你莫要阻拦!”
见姜津磨磨唧唧的样子,她忍无可忍直接上手去撩姜津的厚重额发,这对于当事人来说不亚于踩碎蜗牛的壳。姜津被她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个半死,下意识往后躲。
他早就习惯了躲在厚厚额发后面,仿佛是什么坚硬铠甲能抵御外部一切攻击。刚刚秀芹姐这样一弄,直接让他“暴露”在阳光底下。
李秀芹早就预料到他要干什么,抓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跑。
她往收银那里喊:“小兰,你的兔子发卡呢?拿过来给姜津别上!那么厚的刘海人都看不清,别说招呼人试吃了,都能把托盘撞人身上去。”
被她叫到的女孩“哎”了一声,拿着一个可爱的发卡小跑过来。一个人抓住姜津不让他动,另一个则撩起姜津的所有额发往后,别上一个兔子发卡。
姜津整张脸就这样难得地暴露出来。
风吹过他光洁的额头,姜津实在不适应,在他心里这跟大庭广众之下把他脱光没有什么区别。他几乎把整张脸都埋进胸膛,李秀芹又拍了一下他的背,逼得他昂首挺胸。
秀芹姐十分不解:“你发际线又不高,怎么留那么厚的刘海啊?一个痘也没闷出来算你天赋异禀。”
旁边的小兰笑了一声,但不是那种讽刺的笑,而是善意又新奇的:“那么多天了,我还是头一回见姜津的全脸长什么样子呢。”
看这架势,试吃是不干不行了。姜津结结巴巴,又不自觉扣起手来:“我、我真的有点紧张……”
他飞速扫了人群一眼,下意识寻找魏黎,躲在他身后让他解围,猛地想起来今天他请假,现在可没有人帮他。
李秀芹蹙眉问他:“你近视多少度?”
“两只眼睛都是五百多……”长年累月的伏案学习让他年纪轻轻就这度数,属于五米外男女不分的程度。
“这个好办,”她自作主张地又把姜津的眼镜摘下来,“你看不清楚人不就不紧张了嘛!”
头发一撩,眼镜一摘。两个女人默契地端详起来姜津的脸,凑在一起同时发出感叹:“哎呦!”
听见动静,店里其他人也凑过来,好奇地打量他,仿佛是第一次见面。
此时姜津的头发全撩了上去,被一个粉白的长发卡别起来。
习惯性的低头和额发的阻挡,竟然让他的皮肤比其他人白两个度,再加上刚刚被吓出来的微红眼角,跟发卡一侧的可爱小兔相得益彰。
五官更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像是在名贵纸张勾勒出的山水。目若秋水,睫毛长而弯。以往被粗黑眼镜框挡住的双眼皮现在十分清晰,跟秀气的眉毛相互呼应。眼尾稍稍低垂,显得人更加无辜,配上躲闪的目光,让人莫名生出一种破坏欲望。
鼻梁则是立体的山峰。一紧张就咬嘴唇的习惯让他双唇殷红,水光粼粼,像是涂了什么镜面釉,让人无端生出想要品尝一番的想法。
破坏欲和亲吻欲结合在一起,小心翼翼的无辜眼神、不安地咬住下唇、极少人见过的白嫩皮肤,竟然诡异地产生出一种更加粗暴又不可描述的想法。
想要把纤细的身体捆住,舌头探进去搅动,攻城掠池,亲得他双腿无力,只能手脚并用攀附对方的肩膀和腰身,眼中含泪,最后不知道谁的嘴唇被咬破,血沫混着口水一起咽下去,喉结滚动。
每一个地方都冒水出来。
“长得不错嘛。”李秀芹笑嘻嘻的,“果然帅哥的朋友还是帅哥,以后别复原你的头发跟眼镜了,平时多让人看看脸,不然简直是明珠蒙尘。你来那么久了,大家还第一次知道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姜津不知所措,难以习惯有人这样夸他:“真、真的吗?”
上一次还是魏黎说他嘴唇好亲,但是当时两人关系没有缓和,他以为他在随口拍马屁。
“我还能骗你不成?相信我的眼光,我可是很挑剔的。”
李秀芹顺势把放了试吃的托盘一递,推了一把他的后背:“去呗,大胆一点,就在门口,没人欺负你,就算有人欺负你我去给你撑腰。这些小蛋糕都切好了,让人吃不完不准回来!”
周围人来人往,姜津只能硬着头皮上,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来,回头一看店里秀芹姐在给他打气加油,犹犹豫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有两个结伴而行的女生在他面前缓慢停下,像是在等他说什么。
迎着对方期待和引导的眼神,姜津这才哆哆嗦嗦说出一句:“要尝一点吗?本店新品,上新有优惠……”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笑眯眯的:“兔子帅哥,我经常来还是这儿会员,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她们倒是拿起两个分吃小纸杯尝了,连连点头,一边往店里走一边又回头往他这儿瞄,两个人凑一起笑,看上去还有点激动。
小时候也有不少人边看他边笑,但都是嘲讽讥笑,吐槽他性格古怪多么孤僻不合群。姜津能感觉出来刚才的两个女生并没有这种意思,反而是一种欣赏的态度。
他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场面,虽然手足无措,但心底里涌现出一股暖意出来。
只要成功一次,接下来就容易很多。姜津也从一开始的结结巴巴,不敢直视人家眼睛,慢慢地变成口齿清晰,眼神不再躲闪。
很快,托盘里的试吃就干干净净了。姜津长舒一口气,还是感觉有点不可置信。
出乎他本人的意料,他还能干好很多事情。这个新的人际交往经历让他欢呼雀跃,想要迫不及待地分享给魏黎。
估计他也会很高兴看到他今天的转变吧。
而此时的魏黎正在省医院住院部,他先是问了护士,然后又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推开了一扇病房门。
“小黎?”最远处病床上的女人看见他有些难以置信,脸上的皱纹笑成一朵花,“真的是你啊?我就在电话里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真的过来看我了。”
魏黎把东西放下,笑了笑:“左婶,我好歹也是您看着长大的,没有您的关照我也长不到这个年岁。”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身体没事吧,医生怎么说?”
“就是干农活的时候不小心摔倒骨折了,本来也没什么大问题,咱那边的医院都能治,可是我女儿不放心,说是她在外工作家里也没人照料,就转到省医院来了。”
魏黎洗了一个苹果然后削皮,他客客气气地恭维:“她一直都很孝敬您。”
“快三年不见啊,自从你考上大学咱就没见过吧?小黎,你刚才站门口我还差点认不出你。小时候就数你长得最好,现在长得又高换了身衣服,更是愈发出挑了。”
“放假就忙着兼职,实在抽不开身,有空一定回去看看。”魏黎脸上还是那副长年累月的笑容,手腕转动,长长的苹果皮就这样漂亮地旋转落下。
两人又聊了聊各自近况。不过这样好看的小伙子,人生大事总要问问的。因此左婶习惯地问了一嘴魏黎有没有在大学谈女朋友。
魏黎手上动作一顿,没有说话,专心削着苹果。
见状左婶好像又要说什么,她刚张嘴,魏黎却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缓慢:“左婶,让我结婚生子是很难的一件事情。”
他收敛起笑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将果皮一扔,行云流水地把果肉切好一块块地放在盘子里。
左婶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口气,“人生还是要往前过的,别用长辈们的错误去惩罚你自己。”
魏黎把盘子递给她,眼里闪着不明意味的光,没有说话。
魏黎从医院出来以后坐在路边长椅发愣,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心里无比烦躁,想要把整个世界都要撕毁。他快速拿出烟盒叼起一根,点燃,吸了一口长长呼出。
红酒味道混着烟味在周围蔓延,让人心魂颠倒。
手机响了几下,魏黎置之不理,难得想安静一会儿。他抽完这根才解锁查看,消息都是姜津发过来的。
“今天秀芹姐鼓励我去外面做试吃,效果很好,好多人来买!”
“我第一次什么也不懂,店里的大家都鼓励我,客人们也很好。”
“新品真的很不错,芒果味很浓郁很好吃。我还偷偷去后厨看了看是怎么做的,没想到工序那么复杂,但看着它从面粉到成品,感觉好神奇!”
魏黎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姜津此时此刻一定在回学校路上,拿出手机迫不及待地向他分享今天的见闻。
“店里的大家都很好,秀芹姐对新手真的很有耐心。”
“当然,如果不是你介绍给我这份工作,我也不会进来。”
这条消息发来好几分钟也没有动静了,让人以为这就是最后一条。魏黎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正要把手机收起来,没想到又收到一条消息。
“……你就是最好的。”
魏黎盯住后面几个字,很长时间没有动弹,直到夕阳西下,他才活动了一把僵硬的胳膊——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然后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蠢货。
第39章 喝酒
魏黎回宿舍的时候已经晚上了,他甫一进门,就看见刚洗完澡回来的姜津。
他全身湿漉漉,脸上还有着水汽熏出来的潮红,额发别了一个兔子发卡,穿着无袖背心和大短裤。小腿白嫩且骨肉匀停。
姜津正侧着身体整理东西,透过无袖背心晃动的缝隙,能看到有颗泛红茱萸隐隐约约,惹人遐想。
他浑然不知,听见动静,转头看向魏黎,欣喜地说:“你回来啦?”
魏黎转移视线,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你今天请假去哪了呀?”
“没什么事,”魏黎顿了顿,“老师托我去跑个腿。”
他还是把今天去医院看望左婶的行踪隐瞒过去了。姜津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踪他,自然不知道他说的是谎话。
瘦弱的身板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过了好一会儿,魏黎才反应过来,“哪里的发卡?”
在他印象里,姜津从来不买任何饰品。衣着朴素得有些老气,又常年低头,整个人像一颗阴暗角落里的蘑菇。
现在蘑菇把自己洗的白白净净光彩照人,还有一个可爱的兔子发卡在头顶。
“店里的兰姐送给我的。”姜津有点不好意思,“拓客的时候她们嫌我刘海挡住人,就建议都撩上去。”
姜津心脏跳得有些快,但跟下午出去给人试吃的感觉不一样,面对魏黎的时候,他反而更加紧张,另外还掺杂着一点莫名其妙的期许。
“你觉得怎么样?”
魏黎抿唇,微微一笑,脱口而出:“很可爱。”
等他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眼中顿时晦暗起来。
魏黎夸人已经成了习惯,热情有礼的人设嘴里说不出难听的话。人人都爱听赞美,这是共识。他夸过很多人在外表上自以为是的小巧思,并且有理有据情真意切,一听就不是什么烂大街的拍马屁,更是讲进了人家的心坎里,让其大呼他为知己。
可是如今面对一个只是随手把额发撩上去的姜津,却只能说出来“很可爱”这三个字,想要在说些什么的时候,脑子里储存的、随时调用的恭维词空白一片。
他在上小学的时候就已经不这样干巴巴地赞扬别人了。
一想到这,魏黎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又是无比烦躁,刚刚见过左婶的压抑情绪又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去摸裤袋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惊觉现在并不是一个合适的场合。他在学校里可从不抽烟。
好在姜津没有意识到他哪里不对劲,脸颊上的红晕更重,他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陈玉回来了。
每次陈玉的动静都不小,噼里啪啦的,现在更是如此,一边咋咋呼呼打电话,一边开门,让宿舍里的人立马拉开了身体距离。
魏黎瞥了一眼姜津搭在椅子上的浴巾,几乎在开门的一瞬间抓过来盖在姜津的头上,遮住了他的上半身。
姜津一愣。
只听见一道没什么感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最近降温厉害,你只穿个背心短裤不冷吗?”
姜津不明所以,抬起圆溜溜的眼睛:“还、还好吧……”
魏黎瞥了一旁喋喋不休的陈玉一眼,又用力裹了裹对面的人,“以后这背心不用穿了,别着凉。”
姜津只露出一张脸,其他地方都被浴巾盖住,看上去更像小白蘑菇了。
他感觉魏黎好像是在关心他,心里涌现出一股暖意,还是嗫嚅应下了。
临熄灯的时候,姜津都脱好衣服趴在被窝里睡觉了,突然收到戚思鸣的消息,火急火燎地嘱咐他来一趟公寓,有万分火急的事情。
再问他就不回复了。
姜津一个激灵,心想难道前段时间自己打他那一顿终于憋出来内伤?他不回复就是直接晕过去歇菜了?
他怕他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立马穿好衣服拿了钥匙打算出门。
他刚穿好鞋,正要打算扭动门把手,魏黎倏然从床帘后面探出脑袋,皱着眉头:“都快熄灯了,你要去哪?”
姜津实话实说:“戚思鸣刚刚给我发消息让我过去。”
魏黎的语气一下子冷硬起来:“现在?都那么晚了,你非得去吗?”
“说不定他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我嘱咐过他,我会随叫随到的……”姜津犹犹豫豫,“其实说到底还是我不好,如果我不误打他,也许就不会这样了。先不跟你说了,我得快赶过去。”
他随即转身就走,没发现背后的魏黎,只是一瞬间脸色就阴云密布,变得非常难看。
戚思鸣住的公寓离学校不远,步行就能到。
这么晚的时候,大街上人烟稀少,姜津一边往那里小跑,一边脑子里出现有种奇怪的感觉。
最开始在夜色的那几次,魏黎也是会问他晚上怎么不回宿舍,当然都被他糊弄过去。慢慢地,魏黎对他跟对陈玉一样,不再过问了。
陈玉夜不归宿惯了,他们俩也习以为常。不过后来姜津逐步也有下半夜才回宿舍的趋势,按理说魏黎也应该成习惯了,但是今晚上,他突然特意出来问了他一嘴。
魏黎可从来没有问过陈玉晚上出门去哪,偏偏问他。
突如其来的转变,像是之前魏黎知道他晚上不回宿舍的时候干什么一样。
好奇怪。
想了一会儿,姜津还是摇摇头,把这种疑虑摇出脑袋。陈玉不着宿舍,人也大大咧咧,而自己与他完全相反,说不定魏黎只是关心一下自己而已。
到了地方,姜津摁了摁门铃,没想到开门的不是戚思鸣,而是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逢绪一脸诧异地看向他,“是你。”
“你也在这?”姜津心头一惊,逢绪也被叫来,看来戚思鸣身体估计真的出了什么问题,“他没事吧?”
“他把我们俩都骗来了,”逢绪侧过身让姜津进去,冷哼一声,“他好得很,单纯让人陪他喝酒的。戚大少爷一个人喝酒不痛快。”
逢绪刚从图书馆回来打算洗漱睡觉,同样是收到了戚思鸣的消息,打电话问他怎么了也不接。她本来不想管,又怕万一真出点什么事儿,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结果是戚思鸣买了好几箱啤酒,为了庆祝明天两个人的生日,说还叫了其他人过来。
“什么叫陪我喝酒,过了零点不也是你生日吗?”戚思鸣从后面闪出来,从箱子里拿出三听啤酒,一人分一罐,“都进来坐呗,杵在门口干什么?我可没对着门喝酒的癖好。”
姜津手捧着啤酒,结结巴巴:“原来你身体没事啊……”
他上下仔细打量一遍戚思鸣,脸上的伤好到压根都看不出来了,生龙活虎面色红润,还有劲儿呛人,精神头好到下一步都能去爬珠穆朗玛峰了。
“你这话说的,你非盼着我出事啊?”戚思鸣白了他一眼,“不是我受伤还请不动你是不是?”
姜津缩缩脖子:“也没有啦……”话虽然那么说,心里还是有点暖烘烘的。
人家戚思鸣和逢绪过生日,唯一请的就是他。
从小到大他从不参加别人的生日宴,初中同学呼朋引伴去下馆子时,他自己背着书包孤零零地朝反方向走,还不敢走慢。因为当时段洁还没把他接回家,姜津在别人家借宿,回家晚了做不成家务会被人骂的。
同样的,自己的生日也没有人记得。没有人记挂过他什么时候出生,段洁尚不关心,更别说别人了。
逢绪看着几箱啤酒皱皱眉头,打开冰箱,“你只喝酒吗?”
戚思鸣家里还算干净,每周阿姨上门打扫两次。姜津凑过去,发现冰箱里塞得满满当当,可是戚思鸣一看就不是下厨房的主儿。问了才知道,这些食材都是他爸叫人送的,一直都存在那。
姜津翻了翻,发现食材种类很多,正好可以做几样菜。正打算进厨房的时候,逢绪戳戳他:“我们叫外卖吧,你别管了。”
姜津摇摇头:“没事,我做饭很快的,而且你们请我来的,又是过生日,做几个菜没有什么。还有一些东西都快过期了,浪费粮食多不好。”
厨房里一尘不染,看来它的主人不怎么踏足这个地方。逢绪过来给姜津打下手,她转头看向跟个大爷一样躺在沙发上喝酒的戚思鸣就来气,一个抱枕拍他脸上,厉声道:“愣着干嘛,滚进来帮忙。”
不过,说是打下手,但姜津压根就没有让他们帮忙的机会,两人只能愣愣地看着他忙上忙下,插不进去一点手。
肉一时化不了冻,只能搞搞其他花样。好在冰箱里存货足够充足,搞个十几分钟就能做好的快手菜还是可以的。
也就半个小时,一桌子菜就做好了,够他们仨吃到明天中午。
戚思鸣目瞪口呆:“想不到你还有这技能,这时间要是叫外卖都还没到呢。”
姜津还做了一锅酸梅汤以备醒酒,时间固定好等着保温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好吧,熟练就做得快了。”寒暑假的时候段洁就不太给他做饭了,姜津又不像他弟弟,没有什么零花钱可以出去买吃的,只能慢慢学会自己做菜,可也许是锅气闻足了反而没胃口,每次还是只能吃小半碗,剩下的还是给他弟弟吃了。
就像现在,他今晚还吃了饭,所以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一小口一小口抿着啤酒。他还是喝不惯,尝一点就龇牙咧嘴的。
场面慢慢热闹起来,逢绪平时看上去冷静自持,一喝酒就上脸,耐心更是降为零,戚思鸣一说什么蠢话她就直接冲上去锁喉,顺便踢他两脚,估计想干这种事很久了。受害者就咬她手臂还嗷嗷乱叫,一阵混乱。
姜津一开始还拦着点,后来见两人打也打不出名堂,就一边捧着啤酒一边乐呵呵地笑。
戚思鸣打了个酒嗝,“对了,今天除了庆祝生日以外,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情?”
“当然是恭喜我最聪明优秀的妹妹,获得出国交换一年的资格!”
姜津看向逢绪:“真的吗?”
逢绪点点头:“前几天申请结果才下来。”
“什么时候?”
“明年开春。”
说实话,他真的很为逢绪高兴。她一直都是一个很有规划的人,就算当初两人在一起了,也不会阻挡她的脚步。
戚思鸣又说:“对啊,我也不用担心我妹妹被你拐跑了,异国恋有多难你知道吗?我初中网恋过一个金发碧眼小美女,可惜她在大洋彼岸,时差都不对,最后还是分道扬镳喽……”
姜津:“你们怎么认识的?”
戚思鸣:“通过企鹅漂流瓶认识的!”
姜津缩缩脖子,不说话了。
戚思鸣大声嚷嚷,拍桌而起:“你别不信,我还存了她照片呢,货真价实!”说罢就要翻手机找,逢绪忍无可忍,上去就是一个肘击,“每次喝醉你都说,不管什么话题都能扯到她身上去,你到底有完没完?!”
就这样把他可怜的初恋情结扼杀了。
喝到晨光熹微,姜津就算只用舌头舔舔啤酒也走不动道了。第一次输入那么多酒精,他迷迷糊糊趴到沙发躺下,拉过一个抱枕蜷缩起身体,耳边还是另外两人的打闹声。
他没有注意到桌子上的手机正在一条一条地往外蹦着消息。
第40章 问询
姜津一直到黄昏才悠悠转醒。
他一手捂着晕晕沉沉的脑袋,一手颤巍巍支起身子。宿醉还带着剧烈的头痛。巨大的落地窗前太阳快要落山,印出一片橘红。姜津呆坐了好大一会儿,睡眼惺忪,等着意识渐渐回笼。
原来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他约莫睡了十来个小时。
身上不知道是谁给他盖了一个毯子,姜津环顾四周,啤酒罐倒了一地,一片狼藉,可见昨晚是怎么样的盛况。戚思鸣正在四仰八叉地睡在沙发另一头,肚脐眼上随意披了一件衣服。
就是没见逢绪的身影,她应该早就回去了,他们身上的毯子衣服都是她给盖的。
长时间保持了一个动作的脖子有些酸痛,戚思鸣家的沙发还有点硬,姜津伸了个懒腰只听见嘎嘣嘎嘣的响,听得他龇牙咧嘴。
他揉了把脸,起身去厨房,舀了一碗醒酒汤灌下了肚,胃里这才好受一点。
喝完以后去拍拍戚思鸣,拍了半天还是没有转醒的意思,他嘴里反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皱着眉头扇开了姜津的手,估计再叫下去戚大少爷的起床气就要犯了。姜津见此情形只能作罢,这一地的酒瓶估计六成都是他喝的,还不知道要睡到什么时候。
幸亏今天是周六,今明都没课。
姜津洗了一把脸,这才后知后觉地拿起来被他遗忘许久的手机,当即一愣。
没电了。
按了几次开机键都显示电量不足。他这个小破手机续航确实不太行。
戚思鸣家里又没适配的充电器,姜津打了个哈欠,估计关机的这段时间应该也没有要紧事找他,也没太当回事儿,便慢慢悠悠回了宿舍。
一推门,他就看见魏黎坐在自己位置上,侧对着他,面前是他的手机,微微低头,不知道在干什么。
听见门口有动静,魏黎这才缓慢回过身子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下一秒,见是姜津,这才嘴角扯开,换上一副笑脸来。
姜津莫名其妙感觉有些冷,寒毛直竖,不自觉打了个喷嚏,估计入秋气温确实降得厉害。
他没有注意,随着气流涌动,身上残留的一丝丝酒气灌进某些人的鼻腔。
“你喝酒了?”姜津再抬起眼睛的时候,只听见魏黎说了这么一句话,明明脸上还是一副微笑的端方做派,语气却有点冷硬。
他下意识感觉到一丝不安,说不清楚哪里有些奇怪,但还是实话实说,轻点了点头,“是喝了一点……”
“跟谁?戚思鸣吗?”
他又是点点头。
“他半夜把你叫过去就为了这个吗?”
“不是,他过生日。”
“他还请了谁?”
姜津心想逢绪也算过生日,当时只有自己是外人,就摇摇头:“没有了。”
他心中忐忑不断放大,敏锐感觉出现在气氛像即将爆炸的气球,但是魏黎还是在一边微笑一边冲里打气,浑然不知即将发生的爆炸。
有些许诡异。
他缩缩脖子:“怎、怎么了呢?”
自己昨天出门的时候明明说的很清楚,要去戚思鸣那儿。不知道魏黎现在审讯似的对他是为什么。难不成是因为夜不归宿?
可是姜津想了一下,以前陈玉一连两三天不在宿舍里也没这样过呀,他还连招呼都不打呢,好几次周末人就直接失踪。
“没什么。”魏黎突然开口,脸上又是粲然一笑,跟刚才的比阳光了很多,驱散了刚刚的阴霾,像是熟悉的他又回来了,“就是给你发消息的时候一直没有等来回复,有些担心你。”
姜津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恍然大悟:“啊,我手机没有电了,可能当时我也喝醉,没有看见你的消息,不好意思呀。”
他急匆匆地把手机充上电。
刚刚开机,姜津就收到几十条讯息,全部来自于魏黎。发送时间从今天凌晨一直到中午。
难道魏黎一晚上没有睡觉吗?就为了关心他的行踪?
他瞬间更加感觉对不住他,正要开口解释,只见魏黎微微点头,像是不愿意继续追究下去的意思。
随即转身离去,宿舍门页轻响,一张一合,所视之处哪里还有魏黎的踪影。
姜津愣住,他觉得对方心情不是多么好,自己又不知道什么地方惹人嫌了,但魏黎表面依旧笑眯眯的,看不出哪里生气。
现在氛围有点像上次他说男同坏话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魏黎老是这样,说他生气又没证据,说他没生气自己的感觉又骗不了人。他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把真实的情绪藏匿心底。
这种事情不解决,像一个死结疙瘩似的在两人中间。
惴惴不安了一天,一直到深夜魏黎还是一副客客气气的态度,让人莫名感觉到疏远。
若是其他人可能觉察不出来什么,但是姜津这种每天都会在身边相处的人,只会觉得十分客气,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姜津想找他说说话,奈何陈玉今晚在,找不到一个两人独处的好机会,更是无法开口。
心中焦躁不安快要入睡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一个消息。
姜津没有第一时间查看,第六感告诉他估计不是什么好事。磨磨蹭蹭,似乎有千百个不愿意,他终于拿起手机,只看了一秒就把它扔回原处,烦躁得把被子蒙过头。
“明天,老时间,老地方。”
又是杀千刀的禾厉。
一茬问题没解决又冒出来一茬,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自从上次自己答应他不再调查后,又过了一段平安日子,姜津还侥幸人家说不定是大忙人,忙着忙着就把自己忘了。
看上去压根没忘,反而想整出一点新花样。比如现在,到了约定时间,姜津站在套房正中央,吧台上出现一个冰桶,里面有瓶姜津叫不出名字的外国红酒。
来那么多回了,姜津还是第一次看到冰镇酒,心想难道今天那个死变态有如此雅兴,想跟他吟诗举杯?
想想那个场景,姜津心里就一阵恶寒,全身上下起了鸡皮疙瘩。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他绑床上搞一顿呢。
反正搞了不止一次两次了。
那么恶劣的人,他感觉这辈子没法心平气和地跟禾厉面对面坐一起。一开始就强迫,谁愿意跟他吟诗作对的?
姜津当没看见那个冰桶,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戴上眼罩,束上腕带,往床上那么视死如归地一趴。
既然暂时反抗不了,那就只能勉强自己适应了。要是禾厉看他听话,高兴之下就露出破绽也说不准,反正未来还长,他就不信他找不到马脚。
今晚最好赶快搞完,他还愁着怎么跟魏黎缓和关系呢。
姜津突然听到离他十几米处传来脚步声,依旧是闲庭信步,饶是刚刚他再怎么嘴硬,现在还是有点紧张得小腿肚打颤。
好吧,刚才他在撒谎,就禾厉那玩意儿,谁来也适应不了。
心里正胡思乱想,一个冰凉的指腹从姜津的脚踝那里一路向上,从小腿、膝窝,再到臀/肉、烟疤、后背、脖颈。
他手指划过的地方,仿佛被黑魔法冻住一样,引起阵阵寒意。每划一寸,姜津的鸡皮疙瘩就要起三分。心里祷告快些结束,偏偏禾厉不随他愿,要多慢要多慢,似乎在研究怎么把他整个身体刨开。
“今天怎么那么听话?”那讨厌的嗓音在姜津头顶响起来,听上去没什么情绪,不悲不喜,好像光溜溜的姜津只是一件白瓷,他在鉴赏而已。
姜津把头埋在柔软的被子里,假装没有听见,也没有说话。
禾厉破天荒地把他翻了一个面。
这是第一次在床上面对面的姿势。姜津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头顶上的手腕已经被人提起来,连着床头锁在一起,然后两只脚踝也分别被一侧的床尾柱拴着。
他被摆成了一个“人”字,非常形象。
姜津心中不安的预感慢慢扩大,咽了咽唾沫,努力说话硬气一点,但略微颤抖的声线还是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你、你要搞就快些,哪来那么多花样……”
跟禾厉那么多回,每每都不一样。再这样下去,他真的要以为他专门去马戏团进修过,要不然怎么会那么多把式,每个都能把他折磨到脚后跟。
这种控诉显然因为惧怕底气不足,听上去像无伤大雅的调情。
禾厉也不生气,从喉咙里发出几声笑,手指继续在他身上打着圈,漫不经心地说:“就那么着急?”
听起来简直无比欠揍。
姜津也不敢骂出口,只能在心里暗骂禾厉早点阳痿。然后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从外面的房间拿了什么东西进来,放在斗柜上。
“咣当”一声,放置的声音还不小,听上去东西很重。
姜津立马联想到了吧台上的冰桶。
他不知道禾厉要干什么,脑子空白一片,心脏砰砰直跳,思考不了半分。这些束带分明是阻止他反抗的。
捆得又紧,显然接下来并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紧张的气氛逐渐扩大,视界里一片漆黑更加重了不安情绪,接受信息的方式只能通过耳朵。可过了好久也听不见动静,姜津实在忍受不了,心想要杀要剐能不能快点?
难不成他一语成谶,这死变态真阳痿了,面对他提不起枪?
姜津刚要开口询问时,下一秒声音硬生生卡住在喉咙里,大脑皮层都要炸开,泄露出来的几个音节顿时染上哭腔。
有人慢悠悠地将冰块推进了一个它从来不会涉足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