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床帏用金色挂钩揽在两侧,臀下被褥上绣着精细的鸳鸯花纹,四样干果杂乱无序地散落其上,屋内静得只有床畔那对璧人的呼吸声和爆烛声。
鸳鸯纹瓷壶被男子捏在手中,水声沥沥,瓷杯中盛满酒水,赵世临放下酒壶,拿起一个酒杯递给周潆楚后拿起自己的那杯,“饮了合卺酒,此后你我便是夫妻一体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对撞,一股澎湃甜腻的氛围慢慢涌出,周潆楚乌睫轻动,嫣然一笑,眼中一抹狡黠闪过,“那夫君岂不是要与两人结为一体了?”
素白的手指染上了丹蔻,捏着白色瓷杯,侧身而坐,与男子相识,仿佛只是与他玩笑。
赵世临微顿一刹,随即失笑垂首,手中的酒杯却是稳稳当当,遂抬眸看向周潆楚,微微扬起的凤眸浮起几分真挚,“阿楚竟然这样想?只与你一体,你信不信?”
周潆楚只笑不答,催促道:“快喝了吧,小心洒了。”
赵世临眼神垂下眼睫,遮住一闪而过的灰暗,“好。”
两只大红衣摆交叠紧缠,酒液顺着喉咙入体,周潆楚不习惯酒水的滋味,不受控制地咳嗽两声,两眼瞬间沁出泪水。
赵世临没想到周潆楚反应这样大,忙将两人手中的酒杯放回托盘,起身给她倒了杯热茶。
再抬头时,周潆楚的两腮已经有了几分不正常的红,不知是因为饮了酒,还是太过用力咳嗽所致。
赵世临用自己的丝帕给周潆楚沾干眼角的湿意,又用指背蹭了蹭周潆楚的脸颊,温声细语的,“可好些了?”
周潆楚将酒杯递给他,点了点头。
“以后不饮酒了。”他怕她难受。
不论是有心还是客套,此刻周潆楚都笑着应:“好。”
两人的头发是周潆楚亲自剪下来的,用一根红绳同束在一起,放入暗红色锦囊收了起来。
两人不喜热闹,赵家在南浔没有多少沾亲带故的亲友,周家与周潆楚也不见得有多亲,于是赵世临亲自提出去除闹洞房这一流程,周潆楚性子温软,应当会自在些。
夜色渐深,两人礼成后净身梳洗,褪下了厚重的婚服和满头发饰,周潆楚一身赤色寝衣,不沾脂粉,乌黑长发披在肩头,静静坐在床畔。
赵世临发梢微湿,身着同色寝衣大步朝着周潆楚走去。
停至周潆楚身前,赵世临目光沉沉盯着一点点抬起的俏丽面容,不由抬手抚上周潆楚白皙的侧颈,惹得女子一抖。
“要、要安置了吗?”周潆楚喉头发紧,指尖攥了攥膝头的布料,眨着眼小声问他。
赵世临压抑着呼吸,绷着嗓子“嗯”了一声,却迟迟没有其他动作。
周潆楚抿了抿唇,又道:“夫君?”
“周潆楚。”赵世临喊她。
“要吻我吗?”
周潆楚懵懵懂懂地看着他,恍若被他突如其来的话惊住了。
“可以吻你吗?”他又问她。
周潆楚这下有了反应,脸颊耳朵连带着脖颈都红了起来,嗔道:“你、你这是什么话!”燥起来连夫君都忘了叫。
赵世临笑了起来,躬下身子,两人额头相抵,呼吸交缠。
他闭了眸子,闻着她身上的淡淡花香,再睁眼看她,“准备好了吗?”
周潆楚也眼睛上移,与他对视,红着耳朵说:“夫君……轻些。”
与男人点头同时动作是把她压.在身下,干果硌得周潆楚眉头皱起,嘶了一声。
赵世临察觉,长臂一揽,周潆楚身子腾空,身下干果被拂至里侧,不少掉在了地上,嗒嗒响个不停。
他又欺身而上,与他对视,“疼就掐我。”
赵世临吻了下来,洗漱过后的淡淡就起有些灼人,湿软的触感让周潆楚绷紧了身子。
一切都顺理成章,下巴、脖子……绵延至下,衣襟散开,盈盈白玉入目,唇玉相触,点点粉色花瓣落下。
红莲盛开,花心沁露,蝶鸟饮之。
床帷早早散下交掩,莺啼阵阵,烛火颤颤。
次日清晨,周潆楚将将睡了两个时辰就得起,需在卯时给长辈敬茶。
周潆楚迷迷糊糊醒来时,就对上了床边男子的目光,怔忪间回想起身处何处,昨夜又经历了什么之后,飞快缩紧了被窝,只留一截黑发在外。
赵世临以拳抵唇,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偏过头道:“我去喊翠枝青芽进来。”
床塌间闷声闷气传出一声嗯来。
她此时身子实在难受,哪哪都不舒服,不论是那出还是腰身,连带着嘴唇都有点肿了。
那人是狗不成?怎么这样野蛮?
又不是没有成过亲。
周潆楚眼神清明起来,摸着自己的唇发呆,昨夜他算不上怜香惜玉,甚至有些莽撞和急不可耐,按理说他成过亲,理应懂才是,怎么试了两回才进去……
莫非……
周潆楚轻笑,若真是如此那再好不过,有新的不用谁用旧的。
翠枝青芽掀开了周潆楚面上的被子,“小、夫人?”
“该起了。”
两人说完,才后知后觉看见周潆楚白玉般的身子上的痕迹,再看周潆楚艳如海棠的眉眼,纵使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好意思地挪开了眼。
周潆楚毫不在意般拥被坐起,手指一抬,“扶我起来。”
身子实在难受,周潆楚抿唇蹙眉,心中暗骂。
看来得用点药。
待周潆楚拾掇好从里间出来时,正瞧见赵世临负手而立不知所想。
珠帘撩动,细碎碰撞的响声入耳,赵世临回了头。
新婚妇人一身珊瑚色衣裙,腰间配着锦囊,身子摇曳,缓步而来。
赵世临同色宽袖长袍,玉树临风,见了她眉眼三分笑意变作七分,走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
“阿楚是不是忘了什么事?”赵世临倾身垂首,在她耳边道。
周潆楚一怔,忽地想起昨夜事毕后她颤颤巍巍去拿枕下的东西,还没碰到东西就被人捉住了手,拉了回去,一.夜荒唐。
“夫君,你……”周潆楚羞恼,瞪他。
“好了好了,我的错。”赵世临捏捏她的手,认错。
见她面色缓和了些,才将怀里的物什拿了出来,“今日也不算迟。”说着,赵世临把手中的玉佩挂到了周潆楚腰间,挂好后拨了拨坠在玉佩下的穗子,满意地勾起笑来。
周潆楚瞧了一眼,见没什么问题,接过翠枝手上的锦囊,将里头的东西拿了出来,躬身给他挂好。
“昨日才最好,夫君的沉稳去了哪里?”非要等到今日。
“要是耽误了,我可怎么交代。”周潆楚蹙着眉头看他。
她是新妇,怎可跟着胡闹?
“快些走吧,迟了可不好。”周潆楚抬脚就要往外走,被赵世临拉住了手腕。
“不急,吃点东西再走。”于是周潆楚被迫喝下了一碗羹汤。
两人到时,众人等了快两刻。
沈氏倒是一张笑脸,赵父瞧着却有些不高兴。
一进门,赵老夫人便朝他们招手,让他们走到跟前去,一脸喜色,“可还适应?”
周潆楚乖顺点头。
老夫人笑笑,从两人身上来回扫了一眼,又看了看自家孙子舒展顺眼不少的脸,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敬茶时,沈氏和赵父没有多说什么,该喝茶喝茶,该送礼送礼,并未出现什么岔子。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赵家的媳妇了。”沈氏一把拉住周潆楚的手,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周潆楚自见沈氏的第一眼,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个和善的,纵使笑眯眯的一张脸,挑不出什么错来,可就是让周潆楚觉得十分怪异。
她强忍着收回手的冲动,显现出恰到好处的羞涩,“是,母亲。”
“大哥也是,让祖母和父亲母亲好等。”赵焕笑着插话。
周潆楚面容不变,这哪里是说赵世临的不好,这分明是在说她。
赵世临瞥他一眼,皮笑肉不笑,“哦?是吗?那我可得赔个不是了。”
“诶?这是什么话,临儿新婚怜惜新妇又有什么错?”沈氏佯怒,瞪了一眼自己的儿子,又笑着看向赵世临。
赵世临笑着,与之相视,一字一句说道:“母亲错了,今日阿楚起得极早,是儿子动作慢,这才迟了。”
“哼,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赵父不满道。
“老爷,大喜的日子,您说什么呢!”沈氏拍了一下身侧的丈夫,嗔道。
周潆楚不言不语,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乖顺儿媳的模样站在赵世临身侧。
“嫂嫂没见过大嫂,但大嫂可给嫂嫂备了礼呢!”吴氏见缝插针,说了一句。
沈氏嘴角噙笑点头,挥手让下人把东西拿上来,是一只精致妆奁和一面铜镜,静静放在红布之上,想让人忽视都难。
这些可通常是正妻给妾室的见面礼。
这是在暗示她只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儿?
周潆楚眸子冷了几分,转眼间又是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好似真的什么都不懂,“是吗?姐姐有心了,小楚很喜欢。”
“日后见到姐姐,小楚定然亲自道谢。”周潆楚望了眼沈氏,还想上手去摸,赵世临皱着眉头把人扯了回来。
“别碰。”赵世临沉声道。
吴氏观察着沈氏的脸色,眼睛一动,又道:“大嫂身子不好,病又重了些,这才不能亲自到场。”她边说还边状似无意地瞄了一眼赵世临。
周潆楚有什么不明白?吴氏这样说,为的就是想让周潆楚觉得,赵世临正是要娶她,胡氏才病重不得外出。
她偏作不懂,面上恰到好处地讶然:“怎会如此?那还真是不幸,偏偏是这个时候。”周潆楚故作关心,蹙起眉头,“身子可好些?这病了可怎么好?身边可有人好生伺.候?”
这一.大串话说出来,又密又紧,赵世临都侧眸看了她一眼,眼中含笑。
老夫人一直不开口,就是想看看周潆楚能不能应付这一家子人,如今看来,这姑娘甚合她意。
沈氏不知她是真听不出还是装作不懂,脸都快笑僵了,应道:“有,自然有人伺.候。胡氏的身子你不必操心,自有大夫照料。”
“想必你也知道,胡氏身子差,这绵延子嗣的担子,就落到你的头上了。”沈氏故作为难。
“沈氏!”老夫人脸色一变,喝道。
“此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若换个姑娘,恐怕早就当自己是个不被正妻所喜,用来绵延子嗣的工具了。
“祖母,我明白的,母亲是在为夫君着想。”周潆楚先沈氏一步开口,善解人意说着,笑得有些牵强。
“母亲说得对,姐姐身子弱,那我就得撑起这个担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