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徐宁素脸上的温婉笑意未减,只顺着话头颔首:“既如此,那便不叨扰二位了。”


    被这般直白拒绝,纵是故作大方,心底也难免泛起一丝难堪。


    赵榛只淡淡点了下头,没再多说一个字,转身便往别处走。


    碎石子硌得靴底轻响,她周身的冷意却比方才更甚,方才强压下的恨意像是未熄的余火,仍在心底隐隐灼烧。


    齐昭走在她身侧,能清晰察觉到她紧绷的肩。


    她望着赵榛冷然的侧脸,眉梢微蹙,这人对徐宁素的厌弃绝非一时兴起,那眼底一闪而过的嫌恶,甚至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怨怼,倒像是积了许久的旧怨。


    “你从前……与徐小姐的关系不是很好吗?”齐昭斟酌着开口,语气放得极轻。


    赵榛脚步微顿,侧头看她时,眼底的冷意已淡了些,却仍带着几分疏离:“从前眼拙,错把不值得的人当回事罢了。”


    她不会说出前世的背叛,那些血淋淋的过往,也没必要再让徐宁素的名字,脏了自己此刻的心思。


    齐昭见她不愿多提,便知趣地没再追问,只顺着她的话锋转了话题:“前面好像有片杏林,这会儿该是开花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赵榛望着她眼中的温和,紧绷的心神稍稍放松,轻轻“嗯”了一声,两人并肩往杏林的方向走去,将身后凉亭里的徐宁素,彻底抛在了脑后。


    徐宁素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方才赵榛那双异色瞳孔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明明是陌生的面容,却让她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下一秒,脑海中不受控地浮现出另一张脸,眉眼凌厉,对她笑时却那么鲜活,是她朝思夜想了无数次的人。


    自己莫名来到几百年后的大周,那人如今还好吗?


    是否也在这世间的某个角落?


    若有朝一日能再相见,她当年的背叛与选择,那人是否还会原谅?


    想起阿榛死前,那双盛满愤恨与绝望的眼睛,徐宁素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下意识扶住亭柱,脸色比方才更白了几分。


    “小姐!您是不是又犯心悸了?”


    贴身丫鬟云绾见状,忙快步上前扶住她,语气满是焦急,伸手探了探她的手背,只觉一片冰凉,“早说让您别来猎场吹风,您偏不听,这身子哪禁得住折腾。”


    徐宁素轻轻摇了摇头,从袖中取出绢帕,拭了拭眼角无意间沁出的湿意,声音带着几分沙哑:“无事,许是风大了些,吹得眼睛不舒服。”


    云绾却仍是气不过,压低声音嘟囔道:“哪是风的事!分明是方才那郑大小姐气着您了!您是忘了,从前那位郑小姐恨不得天天黏着您,三天两头送些新奇玩意儿约您出门,哪回不是您婉拒了她?如今倒好,她跟齐尚书家的小姐定了亲,便对您这般冷淡,一张脸沉得像您欠了她什么似的,翻脸也太快了!”


    徐宁素听着丫鬟的抱怨,原身与郑榛或许真有过一段说不清的纠葛,但那些都不是她在意的。


    从她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心里便只有一个念头:既然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那赵榛说不定也在这世间重生了。前世的恩怨情仇已成过往,这一世,她不求别的,只求能找到那个让她牵挂的人,与她好好相守,再也不分开。


    杏林中景致正是盛时,满树粉白的杏花缀满枝头,风一吹,花瓣便簌簌落下,像下了场轻柔的花雨,落在肩头、发间,连空气里都浸着清甜的香气。


    赵榛走在落英中,方才因徐宁素而起的冷意已渐渐散去,周身的气场也柔和了几分,异色瞳孔被花瓣映得添了丝暖意,衣衫沾了几片粉瓣,倒少了些疏离,多了几分鲜活。


    齐昭望着眼前的美人美景,不由得驻足,目光在赵榛发间的花瓣上顿了顿,轻声吟道:“杏花如雪满枝头,不及佳人一笑柔。”诗句出口时,恰好一阵风过,又有几片花瓣落在赵榛的发间,衬得她本就妖冶的眉眼愈发勾人,连那抹淡淡的疏离,都成了独特的魅惑。


    她话音刚落,赵榛便自然接了下半句:“何须借景添妍色,风骨自能压春柔。”声音清冽,不似齐昭的温和,却带着股通透的利落,两句诗连在一起,一柔一刚,竟像是早有默契般,格外顺畅。


    齐昭愣了愣,随即笑起来,眼底满是惊喜:“之前听母亲提起,说你擅诗词,我还当是客套话,今日一听,果然不假。”


    赵榛垂眸看着脚边的花瓣,指尖轻轻拂去袖上的落英,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语气却依旧平淡:“耳听不一定是真的。”


    她又说道:看日头,围猎也快开始了,可要先回去歇歇片刻?”


    齐昭顺着话头点头:“好啊,正好我也有些累了。”


    她望着赵榛的侧脸,忽然觉得,这位将军府大小姐虽看着冷淡,却并非难相处。


    二人刚从林中缓步走出,便见徐宁素独自立在小径旁,望着林中景致出神,她不知何时从凉亭过来的,裙摆沾了些草屑,发间还别着朵刚摘的杏花,倒添了几分娇憨。


    赵榛见了她,眉梢微蹙,下意识便想绕开,方才在凉亭的不快刚刚消散,她实在不愿再与徐宁素多纠缠。


    可还没等她挪步,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伴着郑梳惊惶的呼喊:“让开!快让开!”


    三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匹白马正疯了般往前冲,马背上的郑梳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攥着马缰,身子被颠得左右摇晃,显然是马匹失控,已完全不受她操控。更要命的是,白马奔冲的方向,正是徐宁素站立的位置!


    齐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僵在原地,脸色瞬间褪尽血色,连手脚都忘了动弹。


    周围的人也乱作一团,惊呼声此起彼伏。


    不远处的郑灵韵刚与几位官员说完话,转头便瞧见这惊险一幕,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


    她抬腿便往这边冲,腰间的佩剑都被跑得歪斜,可距离太远,根本来不及救援,只能眼睁睁看着白马离徐宁素几人越来越近,急得声音都变了调:“阿梳!拉住缰绳!阿榛,你们快躲开!”


    赵榛来不及多想,左手挽住身旁齐昭的腰,右手一把拽过徐宁素,手臂发力将二人往自己身侧死死收拢,同时脚尖点地,带着两人往后急退两步,又借着惯性侧身一旋,几乎是同一瞬间,白马呼啸着从她们方才站立的位置冲过,马蹄扬起的碎石子擦着赵榛的袖口飞过,重重砸在旁边的树干上,留下几道深痕。


    直到白马奔出老远,被闻讯赶来的侍卫合力拦下,众人才堪堪松了口气。


    刚从茅厕回来的云绾,恰好撞见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吓得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上。


    待看清自家小姐安然无恙,她才连滚带爬地冲到徐宁素身边,声音发颤地扶住她:“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哪里磕到碰到?刚才可吓死我了!”


    徐宁素脸色苍白,方才那一瞬间,若不是对方拉她一把,她恐怕早已被马蹄踏伤。


    她望向赵榛眼中有感激和一丝茫然,她从这个异瞳少女身上再次感到了期盼已久的熟悉感。此刻就好像那个人同从前一样保护着她般。


    齐昭也心有余悸地按住胸口,看向赵榛的目光里多了几分佩服:“你方才反应好快,若不是你,我们指不定会伤成什么样子”


    赵榛松开揽着二人的手,目光望向被侍卫扶下马,正惊魂未定的郑梳,眼底掠过一丝冷意。


    郑梳被侍卫扶下马后,还心有余悸地攥着胸口的衣襟,脸色白得像纸。她踉跄着往这边跑,裙摆都被风吹得歪斜,跑到徐宁素面前时,声音还带着未平的颤抖:“方才见你在此,便骑马朝你而来,没成想那马突然就疯了,我怎么拉缰绳都没用!宁素,你没事吧?有没有被马蹄蹭到,或是被石子砸到?”话里带着几分慌乱的歉意。


    徐宁素已经缓过神,她轻轻摇了摇头:“我没事,多亏郑榛方才拉了我一把,不然我恐怕真要被马蹄伤到了。”说这话时,她抬眼望向赵榛,想起赵榛此前的冷淡,又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道谢,话到嘴边,只化作了一句轻声的“多谢”。


    赵榛没接话,只淡淡瞥了郑梳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怒意,却带着几分冷意。


    郑梳心头一慌,莫名生出几分惧意,不同于对母亲威严的那种惧怕,而是下意识产生的敬畏。


    郑灵韵这时已快步赶过来,“你们都没事吧?有没有哪里被惊着?”待确认三人都安好,她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放松,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可心底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其一,小女儿自小跟着府里的教头学骑射,马术在京中贵女里算顶尖的,寻常马匹再烈,也断不会让她控得这般狼狈,怎么偏偏今日骑着温顺良驹就出了岔子?


    其二,大女儿前几日才刚开始跟着师傅习武,往日里连剑都握不稳,方才救人时那一手挽腰、旋身、避马,动作利落得半点不像初学,反倒像是练了十几年的老手,这绝非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这些疑问在她心里打了个结,正想着却见郑植牵着那匹白马走了过来。


    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手里的马缰攥得很紧,可郑灵韵的目光却瞬间落在了马的后蹄上,那马蹄微微悬着,不敢完全着地。


    她心头一沉,瞬间明白此事定有蹊跷。可此刻猎场四周都是官员家眷,人多眼杂,若是当众查问,传出去难免落人口实,还会让将军府颜面受损。郑灵韵压下心底的波澜,脸上重新换上平和的神色,只淡淡对郑植道:“先让侍卫将马牵回府内。”


    郑植恭顺地应了声“是”。


    他牵着马匹离开时,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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