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选择的“论断”目标是:纪渊】
【您输入的纪渊的身份是:假面人】
【正在进行身份检定……】
【纪渊是假面人。】
【破解X级谜题:“恋人的选定论断4/7”, X级拼图碎片+1】
【当前拼图碎片数量:29块(其中:X级4块;S级3块;A级2块;B级5块;C级8块;D级7块。)】
【当前胜利宣言次数:29次(其中X级0次;S级0次;A级1次;B级4次;C级9次;D级15次。)】
叶炳焕破解完了副本背景,但没有弹出最后的结算,意味着副本还没结束。
“你说的都没有错。”
凤仙姑轻轻地点头, 又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我这一生造的罪孽太多,只能封锁这里,以弥补一二。但如今, 我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能力……”
【规则已变更:消除蟹灾(将望玉镇中的玉子蟹清除百分之八十以上)。】
【消除蟹灾后, 自动视为取得最终胜利, 开启副本结算。】
如同玻璃被卡车撞碎,整个幻境骤然崩塌。
凤仙姑维持着这个幻境,是为了将肆虐的玉子蟹困在望玉镇的范围内,保护误入的人。
现在矩阵介入, 接手了封锁的工作, 而玩家的任务就是清除玉子蟹。
“果然变成了战斗本……纯粹的解谜本还是稀少啊。”
玉子蟹不好根除,副本的要求也只是将镇内的玉子蟹清除百分之八十以上, 镇外肯定还有玉子蟹。
也就是说,这个A级副本是一个可能重复出现的副本, 其他的玩家肯定会遇见, 很有制作攻略的价值。
“按照正常的副本流程, 应该在镇民剪完长成的玉叶、到祠堂祭祀时, 幻境才会崩塌吧……由于我提前找到了凤仙姑, 幻境就提前结束了。”
叶炳焕再抬眼看去, 凤仙姑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已没有了声息。
而原本坐在对面石凳上的卖糖老头,已经变成了一具倒在地上的白骨。
不必推开院子的残破大门, 就能看见,足有一整个中学教室大小的玉子蟹,在外面的街道上徘徊,在其的横行下,墙壁被推倒,房屋被破坏。
如此大小的玉子蟹,光这条街道上,就不止一个。
“……我打这个吗?”
叶炳焕很快就想清楚了一切:
“地下室的玉子虫有介绍,是可拿取放入物品栏的,不是幻觉。因此,按照正常流程,玩家完全有时间挨家挨户调查,拿到大量成熟玉子虫,以此作为诱饵,再使用范围攻击武器,这样一来,玉子蟹的威胁就大大减少,消灭它们的速度也能加快。”
“唉,解谜解出神了,没把道具拿上,现在再找玉子虫已经来不及了吧……”
这里,攻略的作用就出来了。
正常的玩家,即使等级是40级,面对如此庞大的玉子蟹,也会陷入非常危险的境地。
别说清除百分之八十的玉子蟹,即使清除一只,也要耗费极大的功夫。
至于普通的1级玩家……
一般情况下,1级玩家并不会进入A级副本,所以不存在这样的假设。
而如果叶炳焕将本次副本的攻略做出来,后来的看过攻略的玩家,在幻境中时就可以将能拿的玉子虫全部带走,诱使这些玉子蟹吃下玉子虫。
等其肚子中诞生蟹玉,玉子蟹的攻击力显著降低,就会好打很多,玩家也能顺利通关。
“忙着找凤仙姑,没拿玉子虫,只好直接上了。”
叶炳焕拍拍椰子糖,让它躲远些,戴上正义假面,手中拿着支配之刃。
最后,取出防具——
【名称:水中掘墓人】
【评级:S(推荐使用等级:20+)】
【介绍:沉于水中的玉人从未奢望,自己的尸块能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在水中辛苦掘墓之人,该得到应有的报酬。装备时,能在水中呼吸,且免疫水生动植物30%(5%x当前等级)的伤害。40级以下玩家长时间佩戴有一定概率长出白色鳞片。】
“水中掘墓人”是一件有着黑白灰拼图图案的长外套,从虹玉镇副本结算获得,因死亡落到何青崖手中,不过最后还是回到了叶炳焕手里。
刮除鳞片会扣血条,但用矩阵食物就能回血。这件外套防御功能强大、副作用很小,是叶炳焕死亡前的主力防具之一。
当前,叶炳焕已经升到了6级,借由此防具,能免疫玉子蟹百分之三十的伤害。
玉子蟹身躯庞大,镜子无法将其较完整地照进去,但可以解除叶炳焕使用支配之刃的副作用。
猫枪配合支配之刃,对付玉子蟹足够了。
加上支配之刃越杀越强的特性,清除完镇上百分之八十的玉子蟹,只是时间问题。
“感觉似乎遗忘了什么……”
叶炳焕一个翻滚,躲开玉子蟹砸下来的钳子。
“话说,这个副本不是有两个玩家吗……牧岚还有纪渊呢?”
……
祠堂。
“这只小鸟,不是幻境中的幻影。”
牧岚随手拿起一块供桌上的糕点,慢吞吞地咀嚼,四下游移观察的眼神,移到了纪渊的手上。
纪渊的手中拎着一个金枝笼,里面关着一只横冲直撞的赤羽小鸟。
而祠堂的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鸟类尸体。
供桌之下堆放着大量的蟹玉和凤凰玉,只要掀开桌布,就会触发污染规则,引来大量疯狂的鸟群。
现实之中,鸟群或许还能对付,但在这幻境中,鸟群是祠堂死去人们的恐惧具象,这些鸟群的力量层级很高,A级的就有数十只,普通玩家很容易就会折在这里。
即使击败了鸟群,还会出现一只A级的“凤凰”。
说是A级,但其攻击力与S级相差无几,恐怕第一梯队的玩家也难以对付。
也就是身为命牌候选人的牧岚,加上准命牌主的皇帝,两个人联手,才能比较轻松地活捉到“凤凰”。
“似乎是从安宁镇跑出来的执念体,有长到S级的潜质。”
牧岚俯下身,用手中的半块糕点隔着笼子逗弄小鸟,“还是放了吧?放这副本里躲着,能杀不少玩家呢。”
纪渊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将小鸟收到了不知什么道具里。
“哎呀?”牧岚眯了眯眼睛。
“你还没有资格指挥我。”纪渊低头看着他,桃红色眼珠呈现出一种凉薄的弹珠质感。
牧岚抬头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噗”地笑出了声。
“哈哈,好吧、好吧……陛下!”
他重重地喊出那个代表绝对权力的称谓,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你也没有资格操心我的行动。”纪渊取出了墨镜,戴在自己的脸上。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皇帝’身份是谁扶你上去的?”
牧岚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猫枪。
这把猫枪看上去很朴素,样式比叶炳焕那把陈旧,但能力不逊色于、甚至超过后来者。
因为这是陈洛为证明自己是猫枪设计者,费尽心血改良后,提交给红衣部的真正二代猫枪。
纪渊转头,注视着牧岚的枪口,“怎么,想除掉我?就凭你?”
“祭司说的是对的,看来你是不打算动手了。暗中与祂对抗,争夺红衣部的掌控权,设计皇帝的游戏也就罢了,还没有配合审判杀死那个人……”
牧岚笑道,“你早就计划好了吧——‘黑方’获胜,表面输掉游戏,将红衣部让给祭司,实则在游戏结束后,用事先准备好的法案解散红衣部。”
“这样一来,既保下了叶炳焕,又不让红衣部落在祭司手中,防止祂以此降临帝国、进而控制当下世界。”
“呵……”
纪渊看牧岚的眼神,如同看一个废弃物,“阵营由矩阵分配,我怎么知道……叶炳焕会被分到‘黑方’,并且他能赢得那场游戏呢?审判可是信誓旦旦地和我说,只要给游戏添加一个投票规则,叶炳焕就一定会死,我也按照他的要求添加了那个规则。”
“他被分到哪一方都无所谓,你只要保证其能胜利就行——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他的确赢了。”
牧岚耸了耸肩:“假如他分到‘红方’,他取得胜利,正好红衣部依然在你的手中,但他若是被分到‘黑方’,你就解散红衣部。”
“无聊。我可什么都没做。”纪渊说着,往祠堂外面走。
他只是按照“教皇”候选人的建议,在规则中留了一个主持人的破绽……
然后盲目地相信叶炳焕能赢而已。
他自己本人,可从未参与进这个游戏,更没有帮助过叶炳焕什么。
“一个拒绝为我们所用的皇帝,不应该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牧岚举起了枪。
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枪响的瞬间,纪渊的身体如恰好滑倒般偏了偏,躲过了这一发子弹。
“看来我是太温和了,让你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纪渊摘下了自己的墨镜,墨镜在他的手中迅速融化、拉长,变成了一把锋利的雪白长刀。
他纵身向前,未再多言,径直横刀挥向牧岚的头颅!
“不,我就是太清楚我现在的身份了……我是玩家,而你不是。”
牧岚笑了,“你刚才选择了躲闪,而不是直接接下子弹……果然,在这个A级副本里,你算是不合规则的外来者,而不是副本本身背景中的NPC,实力卡在了普通的命牌候选人层次,无法动用从权杖上属于‘皇帝’的力量。”
随着清脆的“锵”的一声,牧岚用猫枪的枪管挡下了这一刀。
漆黑的枪管上出现了一道白痕,论材料强度,猫枪比不上纪渊这把刀。
“杀你足够了。”纪渊冷声道。
又是数刀闪过,白光如电,挥砍而下。
“其实我很好奇为什么……”
刀势凌厉,带着肃杀之意,快得出了残影,刀光晃晃,交织如网,锐不可当、又叫人无处可逃。
然而牧岚毫不慌张,将猫枪顶上前去,快速地格挡,竟是几乎全部挡下,只是衣角被划破了几道口子。
“我们往你的核心程式里,灌输的分明是‘厌恶此世虚假的人类,撕破这个丑陋的世界’吧?”
“结果……你竟然站到叶组长那边去了?”
牧岚一边格挡,一边笑,“你这个人造兵器,明明是最不可能背叛的,最后还是背叛了——我真的很困惑啊,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吗?我的审美很优秀。”
电光火石之间,纪渊一刀砍下,动作狠厉毫不留情:“虽然厌恨整个人类,但优先击杀碍眼的人……比如你。”
随着一声痛呼,牧岚被斩下右臂。
血液喷涌而出,他手中的猫枪也掉到了地上。
然而牧岚喘着气,嘴角却依然浅浅地勾起,“哈哈……是皇帝的权能,帮助你脱离了程式的控制吗?还是说,叶组长做了什么呢?”
他抬眼,看向步步逼近的纪渊:
“既然你放弃了杀死他,那你到这个副本来,是为了去安宁镇,还是为了见他、完成攻略游戏的规则?”
“陛下,你也是攻略者吧……没有心的仿生人攻略者,与有心却无情的攻略目标,真是有趣啊,可惜了……”
纪渊面无表情地再次挥刀。
他并不会有属于人类的“不祥的预感”,但牧岚有恃无恐的表现很奇怪。
还是先杀为好。
看着落下的刀,牧岚笑容却一点点地放大,“可惜,这次的陷阱本来是为杀他而设置,结果要浪费在你身上……”
他的左手中出现了一个米白色号角,号角通体带着贝壳的质感。
牧岚以此一把拍开了纪渊的刀,并将他震得后退了数步,而这看似并不坚韧的号角,在那凶狠的攻击下,却是毫无损伤。
“不过也没关系——你们都是要死的,你先死,他后死,都一样。”
断臂上的血,滴落在号角上。
瞬间将号角染得血红!
“最终审判……”
纪渊认出了号角的名字。
这是审判的奇物,是矩阵给第五周期榜一玩家的奖励。
本来,第五周期的榜一属于叶炳焕。但其死后,何青崖成为了榜一玩家,最后的周期结算奖励便落在了何青崖手中。
高塔将何青崖救走,别的都没看上,唯独索要了这个号角。
然后兜兜转转,将这个号角……交到了牧岚手上。
每一件奇物都极其强大,超出了普通装备的范畴。玩家若是想伤到命牌主,如果没有其他命牌主暗中帮助,就必须借助奇物的力量。
纪渊的权杖是皇帝的奇物,然而,他本不该出现在这个副本,权杖那超出常规范畴的强大力量被矩阵限制住了,无法正面对敌。
此时,如果想抵抗最终审判的力量,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让其无法顺利启用,将号角的发动扼杀在摇篮中。
另一个就是使用叶炳焕的胜利宣言。
然而,纪渊既不知道号角的功能与触发条件……
也不知道叶炳焕在何方,更不知道其手中有没有剩余的S级胜利宣言。
纪渊的眼神冷漠,一刀斩去,号角挡着,没能斩下牧岚的头,于是他迅速变招。
又是一道刀光。
牧岚的左臂落在了地上,与号角一起。
只要不吹动号角,号角自然就不会发动了……吧?
“陛下,病急乱投医是不行的——”
牧岚的身体痛得发抖,跪倒在地上,仰起头。
他的额间已冒出了大颗的汗珠,沾湿了碎发,脸上的笑也抽搐着,看着显出几分狰狞与疯狂:
“你看看你,着什么急呢?”
落在地上的号角,传出了奇异的音波。
纪渊感到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
没有绳索,但他就仿佛被绑在火刑架上,无法动弹。
在审判的力量下,他整个人悬空浮了起来,仿佛被透明的绳索吊起。
纪渊艰难地抬手,扯着自己的喉咙,但那里空无一物。
“我就说……当初的深渊项目果然没有成功吧?没了那批研究员,剩下的草包根本不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品啊。”
牧岚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
神圣、美丽的光羽显现在空气中,如北方冬天的大片雪花般在空中飞扬。
落在纪渊身上时,却又化成了锋利的刀,一片片地割下他的肉。
纪渊屏蔽了自己的痛觉,他死死地盯着牧岚。
“当你向我挥出刀,你就罪无可赦了。看看这地上的血,好好享受吧、你的最终审判——”
牧岚的脸上浮现出阳光灿烂的笑容,他的手臂正在缓慢地恢复、长出肉芽。
在吃糕点的时候,吃下了某种能够持续回血的道具吗……
纪渊又看向了地上的鸟群尸体。
他好像隐约明白了,最终审判的触发条件。
但是,已经太迟了……
看着吊在空中、被审判光羽一刀刀割开皮肉,却一声不吭的纪渊,牧岚脸上的笑容慢慢隐了下去。
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他慢慢地伸出还未完全复原的手,仿佛想接住那光羽。
然而光羽如同虚幻的泡沫,很快地穿过了他手上的鲜血淋漓。
牧岚的眼中,忽地充满了怨怼与愤怒。
他不再显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捡起了掉落在地的白色长刀,高高地举起——
一刀砍在了纪渊身上!
如同砍一个装满沙子的麻袋,紧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
横砍、竖劈、斜着削——
他不知道自己挥出了多少刀,直到审判结束,纪渊破破烂烂几乎没有人形的尸体,落在地上。
牧岚低头,喘着气,居高临下地,直勾勾地看着这位年轻皇帝的尸体。
剖开了他的身躯,伸手穿过冰凉的仿生器官与填充的血肉,从本应是脊骨的位置,取出了一把权杖。
拿走作为能源核心的权杖,就代表纪渊真正死亡。
然而,牧岚的眼底毫无欣喜之色。
他抬起头,看向祠堂之外,遥遥地眺望远方。
幻境,正在飞快地坍塌破碎。
这代表着副本进入了尾声。
“处决了叛徒,但还是没能解决掉‘世界’……”
“怎么这么难杀呢,呵……”牧岚扯了扯嘴角,“偶像?”
第72章 回合七十二
【已确认的攻略者纪渊已死亡。】
【当前剩余攻略者数量:6】
打多了玉子蟹, 叶炳焕也找到了对应的策略——
只要抓住时机将蟹腿拆下,限制其行动,就能较轻松地将刀刃刺入蟹盖的缝隙, 破坏其内脏, 以此完成击杀。
将支配之刃从其庞大的身躯中拔出,叶炳焕扫了一眼系统提示,眼神倏地凝住了。
“嗯……?”
纪渊怎么会死。
难道每个人的副本进度不同, 他这边幻境破碎, 而另外两人那边, 幻境照常推进,两个命牌候选人加起来打不过玉民,被埋了做人肥?
想想就不可能。
不提这个说法有多离奇,就提纪渊, 他压根不是玩家, 不可能有“副本进度不同”的说法。
幻境既碎,纪渊那里就不可能死于幻境。
至于死于玉子蟹, 叶炳焕也是不信的。
A级副本,纪渊不是玩家, 可能无法使用皇帝的权能, 但被玉子蟹杀死还是太荒谬了。
那是为什么……
“这个副本有其他的危险……祠堂有即死的规则?或者是‘凤凰’还在祠堂?”
叶炳焕第一时间望向祠堂方向。
如果说另外两人最有可能跑到什么地方, 那就是祠堂。
他很快就下了决定——
过去看看。
当然, 他不可能拿着一把支配之刃就冲过去。
虽然这是A级副本, 而他还有一次A级胜利宣言, 理论上在副本中无敌。
但既然能杀死纪渊,叶炳焕选择谨慎对待。
他取出物品栏的小镜子,拿在手中,对准自己, 以防中什么阴招。
椰子糖本在费劲地尝试咬碎断在一边的蟹腿外壳,见叶炳焕离开,屁颠屁颠地跟过来。
“接下来可能会有危险,要不,你进我的物品栏里去吧?”
叶炳焕俯身,询问椰子糖的意见。
据叶炳焕的了解,生物进物品栏,就像进入一个封闭的囚笼,呆得久了,会因单调和不自由而感到不适。
但鉴于副本中有能够杀死纪渊的危险,椰子糖躲进物品栏中,会比较保险。
“汪呜!”
椰子糖摇了摇头表示拒绝,好奇地伸出前爪,扒拉叶炳焕手中的镜子。
“这个不可以动,镜子是易碎品,要认真保护。”
叶炳焕摸了摸它的耳朵,将镜子拿高了些。
“不想进物品栏吗……那就不进。你要跟着你的好运气,有敌人来了,或者有危险,就跑得远远的,明白吗?”
“汪!”椰子糖乖巧地摇尾巴。
希望它是真的明白了……
“偶像!”
叶炳焕正要继续向前,只听一声呼喊。
抬头一看,牧岚浑身是血,脚步踉跄,狼狈地从祠堂方向跑过来。
叶炳焕站到椰子糖前面,握紧了支配之刃,看向牧岚身后。
没有怪物追击。
“别跑了,再跑伤要愈合了。”
叶炳焕叫住他,“站那别动。”
牧岚看了一眼叶炳焕手中的刀,听话地停在了几米远的地方,眼神可怜兮兮的,像无家可归的小狗:“偶像——”
叶炳焕低头看了看绕着自己的腿、蹭来蹭去的椰子糖。
“汪呜?”
果然还是椰子糖更像小狗一点。
“怎么回事?”
叶炳焕抬眼,看向牧岚。
“我莫名其妙昏迷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被捆在一个黑漆漆的小房间里。”
牧岚开始叙述他的遭遇,“不过解困不算难,我就跑了出去,然后遇到了纪渊。”
“有玉民追击我们,我们很快就决定反击,但抓到他们,正要审问时,周围环境忽然发生了变化。”
“变化之后,镇子里的人都变得很奇怪,身上都带着致命伤,但还能若无其事地行动。我们怕有什么诅咒规则,没有贸然触碰,决定先去祠堂。”
“祠堂的供桌下面,有很多的蟹玉。一掀开桌布,突然就飞进来大量的鸟群。”
“那些鸟群攻击性很强,不过我们还是解决掉了它们。”
“但是解决掉鸟群之后……”
牧岚难过般垂下脑袋,低声道,“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红鸟,可能是玉民说的‘凤凰’……恐怕有S级的水准,就算没有,也很接近。”
“它能用羽毛发出攻击,羽毛像大雪一样到处都是,每一片都比刀还锋利,非常难对付。我们和那只鸟两败俱伤,它飞走了,纪渊因为致命伤死掉……幸亏我是玩家,有回血的道具,才活下来。”
“然后……突然之间,好像周围的一切又都变了,我从祠堂跑出来,就看见了偶像你。”
叶炳焕盯着他看了几秒,慢慢道:“你的意思是……纪渊被‘凤凰’杀死了?”
“是的。”
牧岚情绪低落地说,“我以为他不会这么容易死,结果、结果他的实力好像被副本限制住了,我没留意他那边,发现的时候已经迟了。”
“嗯……”叶炳焕看向他的手,“你的伤还好吧?”
“还、还好……”
牧岚的眼底闪过细微的异样,他没想到叶炳焕会关心他。
紧接着,他又开始想自己的手有没有破绽。
应该没有,他身上的伤痕以及服装的损坏,都能用凤凰的羽毛割伤来解释。
“那就好……我们去祠堂看看吧。”
叶炳焕走向牧岚的方向。
“呜汪汪汪!”他身后的椰子糖忽然大声吠叫起来。
“不要大声叫哦,会吵到别人的。”叶炳焕微微转身。
“汪呜!”
椰子糖一口咬住他的裤腿。
“好啦,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叶炳焕轻轻笑道,拍了拍它的脑袋,“回去再陪你玩,松嘴。”
“偶像,这条狗是——”牧岚疑惑地慢慢走过来。
“呜汪汪!”
椰子糖松开他的裤腿,却叫得更大声了。
“啊,它是我的宠物。很粘我。”
叶炳焕笑着瞥了一眼牧岚,“就是怕生。你别介意。”
“没想到偶像还养宠物啊。”牧岚说。
“也是刚捡来不久。”
叶炳焕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刚才找到了一个可能是通关线索的道具。你要不要看看?”
牧岚一愣,“通关线索?”
“对,就是这个。”
叶炳焕挥了挥镜子,走到牧岚身边,与他贴得很近,做出一起看的姿态:
“你看,这个镜子里面的你——”
牧岚随意地望向镜子。
然后就再也无法挪开视线。
“……镜子里的你好像很开心哦。”
叶炳焕偏过头,看着浑身僵直的牧岚。
他的血肉中正疯狂地长出珍珠。
速度之快,是此前徐乘流与恶魔的数倍不止。
“啊、啊啊——!”
牧岚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声音。
他的瞳孔不自主地震颤。
无法理解的恐惧,超出常理的恐惧……
海啸般重重拍来,仿佛要将他拆成碎片!
牧岚跪倒在地,他像是成为了珍珠的容器,身上的肉缓慢地蠕动着,颤动着。
很多的珍珠,饱满的珍珠,圆滚滚的、可爱极了的珍珠,从牧岚的身体欢快地滚落下来……洒了一地。后面掉落的珍珠又轻轻地敲击在前面落下的珍珠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叶炳焕低头,他已经收起了镜子。
“这么激烈的反应……你做了什么坏事,和我说说呢?”
他当然可以用镜子直接杀死牧岚,或者让其变成神志不清的疯子。
不过,他不是因为牧岚是攻略者,才唤出镜影。
如果仅仅是普通的攻略者,叶炳焕可以尝试给出“所有人都不使用技能,保持好感度平衡”的解法。
亦或者用玩家的方式,在游戏中击溃他,而不是采用镜影这般作弊的方式。
但牧岚和其他攻略者不太一样——
他很可能是杀死纪渊的凶手。
虽然,攻略者的确有“杀死其他攻略者,防止其他人先行取得胜利”的解法。
但牧岚能如此果决地下手,在短短时间内杀死纪渊,在叶炳焕眼中,是很不合常理的。
他认为,牧岚的背后,很可能有命牌主的支持。
其情况……或许与何青崖类似。
由此,唤出镜影,但不直接击杀,就是防止其有后手、并审问出信息的最安全解法。
椰子糖似乎被吓到了,一声不吭地蜷在叶炳焕的腿边,离散落在地的珍珠远远的。
“呵……”
血肉周围的脂肪和组织液,因珍珠的向外滚落而顺势外流。
一种无法形容的崇高的恐惧,萦绕在牧岚的心头,如无法逃脱的天幕般笼罩着他。
然而,他却是在叶炳焕收回镜子后,强行令自身冷静了下来。
并且慢慢地……扬起了一个标准的笑容。
在高维的冲击下,能够如此快速地恢复,他的心理素质,在矩阵玩家中当属顶尖。
“偶像……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牧岚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缓缓抬起,仿佛在为了尝试站起,而寻求叶炳焕的帮助。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
叶炳焕没有去搀扶他,于是牧岚的手又轻轻地落下了。
短暂的沉默后,他再次笑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语气却是与方才截然不同。
不再无辜、迷茫,而是变成了极端的、如同寒冰一般的冷静。
“你说羽毛像大雪一样。”
叶炳焕注视着他。
“但是鸟的红色羽毛,比刀还锋利——很难让人在描述时,下意识用洁白的雪花来比喻吧?”
牧岚懊恼又似是自嘲地笑了一声,“哈……就因为这个?”
当然不止因为这个。
更深的原因是,叶炳焕早已通过高维的论断,知晓了牧岚“置换者”的身份,知道其没有明面上这么友好。
并且,他不觉得纪渊会死于副本,那么剩下的玩家牧岚,就是最可疑的人。
“你会这么比喻,应该是现场真的看见了大雪一样的羽毛……说起来,这样的羽毛,我和你曾经一起见过。”
叶炳焕垂下眼帘,“就在罪人审判的副本里。那是审判的进阶副本,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牧岚忽然不说话了。
安静了几个呼吸,他倏地取出猫枪,决然地扣动了扳机!
第73章 回合七十三
叶炳焕自然不可能对他毫无防备。
事实上, 在他拿出猫枪的瞬间,叶炳焕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偏移了其枪口的方向。
以牧岚此时、在高维的冲击后极端虚弱的身体状态, 根本不可能与他抗衡。
枪声在耳边如落雷般轰响。
子弹打中了路边的树枝, 一整截枝干断裂开,树叶簌簌地散落。
叶炳焕夺过猫枪,握住枪柄, 面无表情地调转了枪的方向。
他将枪管抬高, 挥出一个弧度, 不过稍加施力,便将牧岚重重地击倒在地。
“哈……哈哈……”
滚烫的枪口顶着牧岚的额头,他却再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将头歪到一边, 恨恨地吐出一口血。
那张脸千疮百孔, 十分骇人,而他被鲜血包围的漆黑的眼睛, 正含带笑意注视着叶炳焕。
“偶像……不要这么冷漠嘛——呃啊啊啊啊!”
随着骨头发出的几声令人牙酸的响声,和一道有些浮夸的惨叫。
叶炳焕按着他的肩膀, 卸了他的胳膊。
“我没有骗你呀……我真的是你的粉丝!”
牧岚笑吟吟地叫道:“我真的喜欢你很久了……你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地通关各种副本、如何救下一个又一个玩家, 我全部都看在眼里……”
“所以我才要杀死纪渊——我杀了纪渊, 为什么你的反应会这样大?偶像, 我是为了你呀!”
“他是攻略者, 你的敌人——我杀掉他, 你不应该感到高兴吗?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看着他的眼睛,叶炳焕也慢慢地展露出了一个微笑。
他拿起支配之刃,轻轻地拍了拍牧岚的脸,“是吗?那你说说, 你是怎么知道‘攻略者’,又是怎么杀掉他的?”
“这个啊……”
“好好说话,眼珠不要乱转——”
叶炳焕说话的声音并不太冷,但黑色的刀尖划过了牧岚的眼角。
“他自己和我说的。他说要攻略你,让你做他的皇后——我是你的死忠粉,哪能接受这个呢?我当场冲过去,一个手起刀落……”
牧岚的眼睛盯着叶炳焕,观察着他的神色,“他这么不耐杀,我也没想到,真的。”
“这么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咯?”
叶炳焕随手用刀尖勾住一颗卡在他的血肉中的珍珠,略有些粗暴地挑了出来。
“偶像……”
“别叫我偶像。”
叶炳焕把玩着手中的支配之刃,没有刺下去,只是道:“穆白鹭。何青崖已经把你们的底细都告诉我了。”
“原来是这样吗?哈哈……原来是这样啊。”
牧岚在听见叶炳焕说出自己的真名时,将头偏到了一边去,“你杀了我吧。”
“罪人审判那个副本,你本来是想动手的吧?”
叶炳焕却是不着急杀他:
“副本明明说,三天后才是审判日,但时间突然提前,是你做了什么?”
“啊……那个吗,本来是想诱骗你们出门,然后杀掉的。”
牧岚笑了笑,用一种谈论下雨忘记收衣服的遗憾语气说:
“本来是当天审判,我知道偶像你很难搞定嘛,就让审判想办法给了我三天的时间。”
“进了那个房子,只要有一个人落单,或者跟我出门,我就能配合‘天使’把人杀掉——”
“结果……偶像你说不准单独行动。他们竟然那么听从你的话,没有一个人尝试冒险……一点机会都找不到。索性恢复原定时间咯。”
叶炳焕心中的一个疑惑被解开,又道:
“‘太阳死去的夜晚’,这个副本应该是你们故意设置,针对云起的。寻常的玩家几乎没可能在那个副本里活下来。”
“是——也不是。”
牧岚笑道,“一般情况下,命运是杀不死的,所以,那个副本……其实是为了针对偶像你啦!”
他脸上的笑容,阳光得一点儿也不像在陈述阴谋诡计:
“我们知道他如果求援,求援目标肯定会是你。所以,把求援卡放在特别明显的地方,就是为了让你过来,杀了你啊!”
“谁知道你是怎么通过那个副本的……太离奇了,那个副本,正常玩家根本没有可能通过啊!那些吸血鬼,那些……”
牧岚顿了顿,他直勾勾地看着叶炳焕:
“我把那个副本的名字定为‘太阳死去的夜晚’,就是觉得,你这个玩家中的‘太阳’,一定会在那个副本中死掉。叶组长,你帮助过很多人嘛,论坛一直在怀念你——真正的‘太阳’都死了,为什么你不肯真正地死掉呢?!”
他喘着气,胸膛剧烈地起伏,眼瞳中带着叶炳焕无法理解的恨与怨。
“……我应该没有得罪过你吧?”叶炳焕低头,疑惑地注视着他。
“如果你没有死的话——”
牧岚却是不回答,直直地盯着叶炳焕,自顾自地说话。
“你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拯救姐姐和我呢?”
“你那么厉害、那么强大……你救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不能救救我们呢?!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你究竟在哪里啊?!”
这个说法毫无道理。
但叶炳焕没有打断他,只是注视着牧岚。
牧岚依然在笑,但他的眼角泛起微不可察的晶莹光芒。
“如果你那时候能来的话……姐姐不会死了。你连那种副本都能通过,你一定能救下我们的,明明你是可以做到的……为什么——为什么你没有来啊?!为什么来的是高塔,而不是你啊!如果你能来的话、如果来的人是你……”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喉咙也哽住了,无法继续说下去。
微风拂过两人的发梢,两人一时都没有再说话。
远处,一头庞大的玉子蟹,似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缓缓地爬来。
“你恨的不是我。”
叶炳焕平静道,“你恨的那座城市,已经被你摧毁,你的仇人们也都已经被你杀死或报复了回去,唯独,还有一个仇人依然活着——那就是你自身。”
“你恨着你自身,你恨你的弱小与无力……然后痛苦得无法承受,把这种怨恨转移到了我身上,仅此而已。”
“哈哈……”
牧岚笑了笑,他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发出了比风还轻的声音:
“……没准真是这样。”
叶炳焕望向从远处爬来的玉子蟹。
离它过来,大概还有十余秒的时间。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着牧岚。
“你可以继续恨我,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一点的话。”
叶炳焕将猫枪的枪口下移,瞄准了他的心脏,“不过,你能怨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
牧岚久久地凝望着他。
那张年轻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要是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偶像。”
砰!
枪响。
牧岚残破的身躯炸成了一地的血花。
【已确认的攻略者牧岚已死亡。】
【当前剩余攻略者数量:5】
“汪呜呜呜!”
椰子糖如受到惊吓般跳了起来。
叶炳焕以为它会因这一枪而害怕自己,却见椰子糖确实是有些害怕。
只不过是害怕震耳欲聋的枪声,窝在自己腿边,用力地蹭着,像被夜晚雷声吓到的孩子。
“你不是小狗崽,你是大狗……怎么还这么撒娇的?”
叶炳焕看着椰子糖,脸上本来已经消失的微笑,又浮现了出来。
他伸手抚摸着它的背,“还要战斗呢,躲旁边远一点,不要被玉子蟹伤到了。你喜欢吃螃蟹吗?等回了矩阵,咱们就去吃全蟹宴……”
说到这里,叶炳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立了什么flag。
不过副本即将结束,想来也不会再出意外。
叶炳焕用封存之罐和缩小道具,收殓了牧岚的尸体。
由于牧岚死在副本中,而非副本结束后,他的死亡没有爆落物品。
其物品栏中的装备、道具,都被矩阵回收。
但叶炳焕也没有后悔杀得早。
他太明白迟则生变的道理,牧岚背后有命牌主,要是多留一会儿,等到副本结束,万一他背后的命牌主突然发疯,强行降临现实呢?
叶炳焕击杀了赶过来的玉子蟹,往祠堂的方向行进。
祠堂的地面上,七零八落地散着鸟群的尸体。
当然,最显眼的还是——纪渊的尸体。
纪渊的尸体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他的脸上、身上,处处刀伤,躯体还被整个剖开,几乎没有一片好肉。
“外表和人类几乎没有不同,但里面的构造经过了改造……特意剖开,牧岚从他的身体里,拿走了什么吗?”
叶炳焕压下疑问,将纪渊的尸体也缩小,收进了罐子。
接下来就是对玉子蟹的清除,清理还算顺利,但副本总体时长已经超过了速通时限,得不到速通的奖励。
【你取得了最终胜利。“金枝玉叶”结束,游戏结算中……】
【查明玉民捕蟹真相,积分系数翻倍。当前系数:2】
【查明玉民施人肥真相,积分系数翻倍,当前系数:4】
【查明玉母娘娘信仰真相,积分系数翻倍。当前系数:8】
【找到玉仙姑、提前结束幻境,积分系数翻倍。当前系数:16】
【清除玉子蟹,积分系数翻倍。当前系数:32】
【玩家积分+32000(32x1000)。】
【正在抽取胜利奖励……】
【获得物品:“玉叶的祝福”】
【检测到“世界的拼图板”,你未获得玩家经验。当前等级:LV.1。】
【破解A级谜题:“金枝玉叶”,A级拼图碎片+1。】
【当前拼图碎片数量:30块(其中:X级4块;S级3块;A级3块;B级5块;C级8块;D级7块。)】
【当前胜利宣言次数:29次(其中X级0次;S级0次;A级1次;B级4次;C级9次;D级15次。)】
【“金枝玉叶”结算完成。游戏已结束,是否立即回归矩阵?】
【若选择“否”,倒计时结束后,玩家将自动回归矩阵。】
【当前倒计时:4分59秒】
叶炳焕将椰子糖收进物品栏,正要点“是”。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第74章 回合七十四
椰子糖忽然从物品栏跑了出来——只有智慧生命极端抗拒物品栏, 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叶炳焕疑惑地看着它,它站在叶炳焕的前方,警惕地大声吠叫着。
只见从道路的那一边, 缓缓地爬来了一个巨大的、大约有五辆卡车叠起来那么高的玉子蟹, 外壳呈翡翠般的深绿色。
移动时,就像一座行走的小山丘,投下乌云般的阴影。
玉子蟹的背上, 站着一个男人。
以叶炳焕的角度, 看不太清他的模样。
【当前倒计时:4分57秒】
从刚才开始, 矩阵就像卡住了一般,倒计时没有动过。
点击“是”,也没有反应,无法立即回归矩阵。
青年轻轻一笑, 从玉子蟹的背上跳下, 身姿从容地落在地上。
他身披深紫色的双排扣大衣,一头黑发被风吹得凌乱。轮廓漂亮的耳朵上, 两个银白耳环明晃晃的,与其颈上、腰带上的饰品, 在乌暗的天空下闪烁。
除此之外, 他的手上, 还拖着一个黑色的大袋子, 像是麻袋。
“好久不见了, 二十一。”青年说。
叶炳焕顿了半秒, 意识到“二十一”是在叫自己。
世界牌在大阿卡纳中,序号二十一。
“你是?”
叶炳焕想了想。
确认没见过他。
“还没有恢复记忆吗?我是十六……说‘高塔’的话,会不会更熟悉一些?”
青年偏了偏脑袋,“不过你也知道嘛……‘当下世界’不好进, 所以我不是真正的高塔,只是个可被击杀的化身。怎么样,是不是有杀死我的念头了呢?”
叶炳焕拿出探测仪,扫了扫,对方不是玩家,显示的无等级。
“汪呜呜呜!”椰子糖焦躁地围着叶炳焕转圈,它紧紧地盯着青年,继续大声地吠叫。
“再叫,杀了你。”
青年无感情地看了它一眼。
椰子糖“呜呜”地贴着叶炳焕,声音小了下去。
再看向叶炳焕,青年的态度又变得不那么冷酷了,他眯眼笑道:
“就像孟照那样,为区分于本体,我也给自己取了个名字……你可以叫我,子车铃。”
“像孟照那样?”叶炳焕察觉到他话中的细节。
应该是故意说出来的细节。
“孟照原本是审判的化身——”
子车铃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我们‘劝服’了审判,将祂拉到我们这边,但是祂这个化身,独立于审判之外,而非由审判直接控制,所以……孟照和审判本体就打了起来。”
“本来呢,审判杀了节制,濒临死亡,有点打不过孟照的趋势……于是我就帮了一点点的小忙。”
他抬起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段距离,表示真的只是一点点小忙:
“请本体略微出手,悄悄地让他们都去死了。”
子车铃微微笑着,闭上一只眼睛,从手捏起的那一小个空隙去看叶炳焕。
旋即,大拇指和食指交错,朝叶炳焕比了个心:
“毕竟我是这样觉得的……审判,就应该血流成河。”
叶炳焕想到被分成一块块、装在罐子里沉在河底的孟照,又想到何青崖:“那确实很多血了。”
“至于后面出现的小意外——”
子车临叹了口气,“审判没死,他有复活的特性,以降格为代价,复活成了玩家……然后,不小心杀了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哪里料想得到那么多呢?”
“话说回来,你还能活着,真是离奇……”
他顿了顿,打开了手中的黑袋子。
能看清,里面装着一个昏迷的人——
竟是云起!
“我一直在追击命运之轮,这家伙难杀得很……”
子车铃笑了笑,“但是以他的状态,总有被我逮到的时候——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
“每次有陌生人想和我交易什么,我就知道他八成在骗我。”
叶炳焕低头看了一眼椰子糖,它缩在腿边,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声音,却没有太大的动静,“还是算了。”
“等一下,你都不听听交易内容吗?”
子车铃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难道你对他一点关心都没有吗?”
“他在你手上,关心也救不回来。”
叶炳焕说,“如果你杀了他,我把你杀了就是了。”
“哈……是这样吗?你……”
子车铃困惑地看着他,“你真的是‘世界’吗?”
世界会如此无情?
“我怎么知道?”
叶炳焕默默拿出了自己的小镜子,低头照了照,又收回了镜子。
两人的距离太远,镜子很难同时照到他和子车铃。
就算照到,影响也不会太大,很容易被子车铃以及其身后的玉子蟹损坏。
这个只能作为底牌,在近距离时出其不意地拿出来。
子车铃沉默了一会儿,耸了耸肩,“好吧,看来是被你看穿了——”
他打了个响指,大黑袋子里的云起瞬间消失不见。
看来只是一个幻影而已。
不过,叶炳焕不觉得子车铃之前说的话是假的——
这家伙应该真的在追击云起。
“不过我也看穿了——你在拖时间。”子车铃轻笑道。
“你不也在拖时间吗?”
叶炳焕没有否认,他瞄了一眼矩阵面板一动不动的倒计时:“你在等本体降临,我在等矩阵接应——就看谁背后的命牌主先到了。”
话落,他就拿起方才从牧岚手上收缴来的猫枪,朝子车铃开了一枪。
子车铃的身前的空气泛起一圈圈透明的涟漪,子弹卡在空气墙上,动弹不得。
他笑了笑,“你怎么开枪都不打招呼?”
“有礼貌的人才开枪打招呼,我对你没什么礼貌。”
叶炳焕心中估测了一下子车铃的实力。
虽然只是命牌主的化身,但其的防御装备,至少是S级。
而其本身的身体素质,虽然没有闪躲子弹,看不清其速度……
但从那么高的玉子蟹身上跳下来毫发无伤,并且使用这样的防御物品、以及刚才的黑袋子,没有任何副作用表现,对标玩家的实力,其至少是40级以上。
猫枪、百发百中枪估计都无法造成有效伤害。
使用镜子或者支配之刃得接近他,但叶炳焕的速度,恐怕也跟不上对方的速度。
而且,那只巨大的玉子蟹还在其背后虎视眈眈。
叶炳焕很快就判断出,假如正面对敌,基本没可能打过。
至于对面还没动手,可能是忌惮胜利宣言。
对方不知道他是否还有S级胜利宣言,这是一个很好的威慑武器。
“我也想对你没有礼貌。”
子车铃端详了他一会儿,忽然道。
“?”
专心对比双方实力的叶炳焕一时没懂他的意思。
如果要攻击,直接开打不就是了。
虽然打不过,但叶炳焕有正义假面和替死道具,可以撑一会儿,还不到真正危急的时刻。
如果真的危急,他还有一张空白卡呢。
只是不知为何,遇见过众多变态的叶炳焕,有种诡异的预感……
下一刻,便听子车铃道:
“我想碰一下你。”
“……?”叶炳焕静静地看着他。
“毕竟用眼睛看……”
子车铃点了点自己的眼角,又指了指叶炳焕,“和触碰感受,并不一样。”
“你的视角和何青崖相同,在你的视野里,同样是个扭曲世界,正常的只有我?”叶炳焕说。
如果是这样,也许能勉强理解。
“那不是扭曲的世界,那是世界的真相,需要被毁灭——至少我们这样坚信不疑。”
子车铃笑着摊开手,“不过我的觉悟还不够高,我的认知与我的审美……并不一致。”
“比起毁灭那些,‘貌似正常’的你……更加吸引我,或者说我对你更好奇,更喜欢,更感兴趣。”
“……”
好像没那么变态,但也不怎么正常。
叶炳焕想了想,“你不如到你的本体面前说这些。”
子车铃将手插在大衣口袋中,慢悠悠地向前走:
“祂当然是无法理解我的,就像你无法理解我们一样……”
“每当我闭上眼睛,封闭五感,我总是会遗忘这个‘世界’是什么。”
“我会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沉入一片干净的、什么也不存在的地方,一片真正安宁的归处。”
“但是实际上——”
“在一片虚无之中,那些无处不在的的东西,依然会渗入你的思想。你根本不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它们就像是……”
“呃,好吧,我知道,你不会明白,而且可能有些不耐烦了。但它们就像……梅雨天的水汽。”
“表面上看,它们只是无孔不入,只是在渗入你的身体。然而你会觉得,自己正在被它们取代,变成一个古怪的……水汽人?哈哈……”
子车铃优哉游哉地走到了叶炳焕的面前,笑着伸出手:
“我真的很想真正地触碰这个‘世界’,而不是仅仅去用眼睛看,或者听旁人的描述……就握一下手,拜托了。”
叶炳焕看着他,慢慢地,也伸出手。
就在两人的手即将相握时,叶炳焕骤然取出了镜子!
他快速偏转身形,调整角度,尝试让镜子中出现自己的镜影,并同时照到子车铃。
子车铃却是反应极快,在他拿出镜子的瞬间,便暴退数步,眼睛一眯,镜子竟轰然炸开,碎了一地!
“真是的……”
子车铃抿了抿嘴,重新将手插在口袋中。
他抬头瞄了一眼天空。
狂风大作,原本灰蒙蒙的天,竟显现出了深紫色的闪电般的裂缝,又像是茶叶蛋破碎的外壳,布满密密麻麻的网状裂痕。
“看来是我这边的命牌主更快一点呢……”
子车铃的笑意渐渐敛去,他拢了拢耳边的碎发,不无可惜地看向叶炳焕:
“再见了,世界。”——
作者有话说:晚上太困了,以后更新时间调到中午十二点~
第75章 回合七十五
除了天空的异象, 叶炳焕没有看见任何扭曲的东西。
但他的面具已经开始碎裂了。
忽然,毫无征兆地,一声恐怖的、仿佛是在他的脑海中炸开的雷鸣, 轰然响起——
叶炳焕眼前一黑, 脸上的正义假面瞬间破碎,化为齑粉。
他隐约听见椰子糖激烈的吠叫声与天上传来的阵阵雷音,然而他的头一阵眩晕, 只能察觉到自己已经倒在了地上, 却无法感知自己的四肢, 更无法爬起。
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他的视野才缓慢地恢复,头脑也逐渐清醒。
叶炳焕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地面上和他的手上散着细细的面具粉末,有一些随着风飘到了远方。正义假面碎成这样, 已是彻底报废, 无法将碎片收好、带回矩阵修复。
他抬头看去,原本深暗的黑紫天空, 已然变成灰紫、朱红与金黄的颜色相互交织的绚烂模样,但那色彩不是云霞, 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除去蛛网般的裂缝, 又有烟花般绽开的色彩, 正与裂缝相互纠缠, 时不时爆开大量雪白或深黑的弧形光芒, 响起雷声、或如同厉鬼尖啸的刺耳声音。
狂风大作, 越刮越猛烈,树的枝叶、灰尘、乱七八糟的垃圾和杂草,都被高高地卷到了空中,灰蒙蒙地半遮住五彩斑斓的天空, 挡了地面上的人的视野。
又是几秒钟过后,风的强度已能令寻常人无法站稳。暴雨夹杂着不知什么东西,倾盆而下。
至少需要三个人合抱的大树被风吹得连根拔起,远处的山也被埋进了狂风和泥巴里,看不太真切。整个空间浑浊一片,偏偏此时望向天空,透过风尘,还能隐约看见诡异的斑斓色彩与刺目的光,一派末日景象。
“看来我这边的命牌主也不慢。”
叶炳焕知道,双方的命牌主正在交锋,才会有这般的场面。
玉子蟹庞大的身躯挡了不少风和被风吹动的杂物,但由于命牌主的影响与压迫感,血条一直在降。
他拿出一块巧克力勉强塞进嘴里,风吹得叶炳焕睁不开眼睛,他不再去看那天空,转而望向子车铃。
子车铃也在看他。
比起等级较低的叶炳焕,这位高塔化身就要从容得多。
毕竟身体强度的差距摆在这,其即使直视命牌主,也不会很快地死亡。
“女皇受了重伤,祂就算死在这,也打不过。你看看你的矩阵面板就知道了,是不是还是无响应呢?更何况……我这边的神,可不止一位。”
子车铃笑了笑,又叹了口气,“你杀死何青崖,我们这边彻底锁定到你,你的败局就定了。穆白鹭非说他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击杀,还好我们非常稳健,准备了预备方案——”
“如果正义不出现,你今天就必须死在这了……而如果正义出现,我们就能破坏矩阵——没错,这是阳谋。”
“你现在还没有使用胜利宣言,是用完了吗?那你似乎没法破局了呢……真是一点意思也没有。”
其实,在如此猛烈的大风之中,只有六级的叶炳焕压根听不清楚他在叽里咕噜说什么。
灰发飞舞着,叶炳焕眯着眼睛,略一思索,手中出现一张空白卡。
空白卡能让他发起游戏。
虽然玩家发起的矩阵游戏只能拉玩家入内,但是,如果将游戏规则本身设计成与命牌主有关,只要赢下游戏,同样能够对命牌主造成伤害。
用空白卡杀个子车铃这样的化身,不成问题。
不过彻底击杀命牌主……就比较困难。
空白卡设计游戏也需要合理性。比如说,叶炳焕当然可以设定出一个关押命牌主的监狱,或者一场足以让命牌主都死亡的灾难……
但是其形成,必须要有完整的来龙去脉,或者规则上相对合理。
只有合理的设计,才能成功使用空白卡,让矩阵生成副本和游戏,并将命牌主圈进游戏中。
“哪里来的……”
子车铃看见了叶炳焕手中的空白卡片,眼中出现了意外的神色。
何青崖和牧岚收集到的信息中,没有这张空白卡的存在。
“算了,有后手也很正常……”
子车铃抬手,一道快得几乎看不清的黑芒朝叶炳焕手上的空白卡激射而去。
叶炳焕勉强看见了黑芒,以他的速度完全躲不开。
但是没有关系——
空白卡并没有被毁坏。
黑芒刺在卡片上,如一支箭穿进水中,很快地消失不见了。
“嗯?”子车铃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他的手心浮现出了一道黑痕。
攻击失败的反噬。
他的眼中闪过兴致盎然的神色,正要再发一道黑芒出去,转而攻击叶炳焕拿着卡片的手。
却见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挡在了他们之间——
竟是云起。
云起的脚下踩着一把长剑,应该是某种飞行类的装备。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选择飞过来,也真是难为他了。
其换了身衣服,也可能没有换,只是在矩阵修复了防具。
虽然依旧是黑色外套,但不像此前那么破烂,变得干净了许多。漆黑的衣角如乌鸦的羽翼,在大风中狂舞。
各种各样杂乱的、足以震破常人耳膜、或尖厉或雄浑的声响,或足以将常人逼疯的窃窃低语,越发密集地响在耳边。
天空中的色彩,那如彩色墨水滴入清水般混乱的景象,发生了改变。
灿金与朱红的流光开始如轮盘般旋转,缓缓地呈现出一个涡旋。
在那漩涡的正中央,深邃到发黑的紫色如同一颗恐怖的眼珠。
随后,在那眼珠的边缘,泛起了点点古典又危险的舍勒绿色,模糊了各种色彩,令整片天空闪耀着亮度与明暗程度不等的绿光。
“正义果然来了,还有降格的命运……”
子车铃瞥了一眼天空,看出高塔在交锋中的形势很不好,恐怕受了重伤。
“哼,被恋人坑了吗……根本没有来支援……”
低声地抱怨了一句,子车铃毫不留恋,只是瞧了叶炳焕和云起一眼,就飞身穿过狂猛的大风,落到了巨型玉子蟹身上。
识时务者为俊杰,战局已变,先跑为妙。
反正——他牵制住叶炳焕,阻止其回矩阵的目的已达到。
多留无益。
天空上,那团深邃不祥的紫色,也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
叶炳焕正准备用空白卡编个游戏,拦住子车铃以及似乎正在撤退的高塔,却见云起没有去阻拦子车铃,而是将手指轻轻按在了空白卡上,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这样做。
突然,一声重重的、如灭世雷霆般的轰鸣,响彻了整片天地。
叶炳焕的脑袋嗡嗡,耳朵涌出猩红的血,瞬间什么也听不见,喉咙也漫上血的腥味。
他的反应很快,往嘴里一把一把地塞着回血的巧克力豆和牛奶糖,嚼也不嚼,囫囵咽下去,勉强将骤降的血条拉到百分之五十左右的安全线上。
再看向天空,却见整片天空如同胸口碎大石的大石,很快地裂开——
一个黑不见底的巨洞,伴随着不祥的裂纹,悬挂在空中,如同能将一切美好和幸福都卷进去。
那洞口还有继续扩大的趋势。
在它的边缘,一块又一块五彩斑斓的黑块,不知是什么东西,诡异地扭曲着、蠕动着,从天空坠落下来,给人以梦中踩空的惊悚感觉。
风正在慢慢地减弱,但末日般的景象并未好转,反而因那黑色巨洞而加剧了。
【当前倒计时:4分55秒】
倒计时的数字重新开始跳动,然而,叶炳焕并没有选择回归矩阵。
他看着云起。
云起这次衣服上没有血,整个人清爽了很多,他的手依然按在空白卡上。
方才蜷缩在叶炳焕腿边的椰子糖,站起来蹭了蹭云起,又摇着尾巴贴着叶炳焕,在两人之间穿行。
“你们认识?”叶炳焕问。
云起想了想,“你说子车铃?”
“我说椰子糖。”
“什么?”云起有些困惑。
“没什么。”
叶炳焕想起他只有未来的记忆。
如果自己与云起只在副本中碰面,云起不知道椰子糖也正常。
“子车铃在未来死了没?”倒计时一点点流逝,于是叶炳焕的问题也变得简单粗暴起来。
“应该死了。”
云起有些不确定地说,“他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家伙而已。”
“这是怎么回事?”叶炳焕指了指天空上的黑色巨洞。
云起抬头看了看,眼中金色的光芒流转:
“高塔打不过女皇和正义,又被正义锁定跑不掉,着急了,拼着重伤也要破坏‘当下世界’……本来有矩阵在,祂没法这么轻松如愿,但由于正义到了这边来,矩阵那边缺乏守护,女祭司和恋人入侵了矩阵,因此又反过来影响了这边的局势。”
“‘当下世界’被破坏了?严重吗?”叶炳焕听云起的语气还挺平静的。
“很严重,如果就这样下去,整个当下世界估计都要崩塌了吧。”云起眯着眼睛说。
“……?”
叶炳焕诧异地看着他。
说着世界崩塌,但云起一点儿也不着急?
“在未来,它并没有这般景象——”
云起收回视线,笑了笑,“应该是女皇祂们找到办法了,所以不必担心。”
“未来……是恒定的吗?”叶炳焕问。
云起定定地看着他:“我历经的未来,是恒定的。”
“因此,你没有历经的,依然存在变数?”叶炳焕讶异道。
这和他想的不太一样。
一点也不科学……好吧,这本来就是个不合常理的世界。
“是——比如说,如果我知晓结果是‘2’,那么这个答案可能来自于‘1+1’,也可能来自‘1x2’,或者别的式子。在我的过去与你的未来,这个巨洞被修补,虽然我不知道是如何做到,但它一定被修补了。”
云起微笑道:“然而,一旦让我知道整个‘1+1=2’,因果闭环,它就不会再改变——假如我历经过‘女皇修补了黑色大洞’的过程,它就一定是通过这个途径修补,不会有其他的方式。”
“就是因为这个,子车铃说你很难杀。因为未来的你是存在的,所以过去的你也存在,怎么也死不掉……命运的特性?”
叶炳焕抬头看着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如果这个特性被打破了会怎么样?假如我现在就死了,而你的过去依然有我……”
“不会的。”
云起摇头,“我所见的命运不可能更改,能更改的,只有我未见的变数。”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让我使用这张空白卡?”
叶炳焕将卡片收回物品栏,注视着云起:“‘悖论’……代表着什么?”——
作者有话说:当前好感度一览:
【傀儡师】好感度:0
【置换者】好感度:80
【戏中人】好感度:X
【涅槃者】好感度:80
【假面人】好感度:75
【窃取者】好感度:0
【卡牌师】好感度:55
第76章 回合七十六
“命运的悖论, 代表着其存在的逻辑看似能够自洽,实则本不可能出现。”
“这张卡片上有‘悖论’的气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获得它的, 但按照常理而言, 它是不该出现的物品。”
“更多的……就不能说了。”
云起深深地注视着叶炳焕,竖起食指,指了指天上:
“有神在听。假如我说得太多, 祂可能会改变‘我未历经、也不知晓的变数’。等我找到隐士, 请祂帮忙守秘, 我再告诉你一切。”
叶炳焕忽然想到,自己与云起最初见面时,悬在监狱上空的那盏巨大的灯。
隐士身上有“牙齿”的污染,而那盏灯上, 会落下牙齿……
那盏灯, 要么是隐士亲自出手,要么是隐士的奇物。
叶炳焕偏向后者。就算隐士的存在感再低, 也不可能轻易降临现实,何况当时他并没有感觉到命牌主的压迫感。
也就是说, 在第一次见面, 云起找到了他——并告诉了他一切?
“我的时间不多, 现在需要你帮忙, 完成一个……可以说是悖论。”云起垂下眼帘说。
“你的时间好像总是不多。”叶炳焕看着他。
“我的苏醒时间确实有限。”
云起伸手, 从口袋里取出一块破碎的金色怀表。
怀表上只有一根极其缓慢地挪动的指针, 表盘和表壳上有深深的裂痕,损坏得很严重。
“这是命运的奇物,它完好时,能够恒定一次‘变数’, 即在我已知答案‘2’的情况下,将可能是‘1+1’、‘1x2’、‘3-1’的命运轨迹,定在‘1+1’,删除其他可能……”
“不过它现在坏了,失去了这个功能。寻常的物品无法修复它,只能靠它自己缓慢修复。”
“等指针转完一圈,我就会陷入沉睡,直到下次苏醒。”
“必须完成吗?”叶炳焕问,“不做会怎么样?”
“是你告诉我要这样做的。”云起微笑道:“因此我想……应该是必须完成。”
“未来的我告诉你需要完成,所以这时的你来请求我帮忙,而我知道了这一点,又会在未来告诉你需要完成,这算某种悖论了吧……”
叶炳焕似有明悟,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倒计时,他的时间也不多。
也就是这时候,叶炳焕忽然发现,自己的血条上限在小幅度地下降。
众所周知,玩家的血条上限与灵魂强度有关,上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在被何青崖杀死后。
怎么回事……高塔离开后,还能产生如此恐怖的影响?
这下降的可不是血条本身,而是上限,回血道具也不能产生恢复效果。
看来,帮完云起的忙,得尽快回矩阵。
“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叶炳焕说,“我还能停留一分半,一分半后就得回矩阵。”
云起并不知道他的血条发生了什么,手中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匣子。
“你只要看着它就好了。这是女祭司的奇物,不可知之匣。”
“里面的物品无法被窥探,哪怕是女祭司自己,也无法窥探其中的东西。并且,存放在里面的物品会‘定格’,无法发挥作用。”
他将匣子打开,小心地将匣子翻转,把匣子的底部对着叶炳焕。
按照云起的介绍,叶炳焕本应无法窥探匣子,什么也看不见。
然而,他却看见了……
匣子中,是一面镜子!
镜影朝叶炳焕微笑着。
因为高维的存在,匣子在他面前失去了“隐秘”的功能,致使他能够看清不可知之匣的内部!
下一刻,云起合上了匣子,物理隔绝视线,镜子便消失在了叶炳焕的眼前。
“?”叶炳焕眨了眨眼。
“已经完成了。”云起将匣子小心地收起,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
“我回来了——”
叶炳焕推门而入,跟在他身后的椰子糖东嗅嗅西闻闻,很是快活地晃着尾巴。
云起没有告诉他匣子中的镜子有什么作用——
事实上,叶炳焕并没有说自己能看见里面的镜子,云起也没有过多解释。
窗户外面还在下雨,而且是极大的暴雨。
这雨似乎有没完没了的趋势,噼里啪啦地敲在窗上。
还好,矩阵玩家住所的封闭性强,雨水没有从窗户渗进来。
除了暴雨,呼啸的、将道路两旁的树都吹得歪斜了的狂风也极其可怖,窗户都在风的吹拂下微微地震动着,这是叶炳焕从未在矩阵见过的。
仔细看去,天昏地暗,与现实世界的末日景象类似,矩阵中的天空上也有一个巨大的黑色裂洞,且不断有漆黑碎块坠落。
照例到盥洗室,朝镜影打招呼,洗漱一番后,叶炳焕往自己的物品栏又放了几面镜子进去,以备不时之需。
也就是这时,叶炳焕发现……
自己的血条上限,依然在缓慢下降!
“怎么回事,我明明身处矩阵之中,高塔已经影响不到我了……”
叶炳焕轻轻皱了皱眉,他冷静地打开了矩阵论坛,想看看其他玩家是否有遭遇相同的情况。
论坛中充满了恐慌的情绪,玩家们乱成一团,却不是因为血条上限降低,而是因矩阵与现实世界的天空异象。
各种各样的末日论、阴谋论、矩阵毁灭论、现实与里世界融合论、以及呼吁大家不要恐惧的帖子,快速地刷新着。
“别的玩家都没有血条上限降低的情况……”
也就是说,不是矩阵出了问题,而是他自身出了问题。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有了此前规则型游戏的事,叶炳焕对于敲门声很是谨慎,他反应极快,拿出镜子对准自己。
而后,便见聊天列表中弹出了一条讯息。
[莫阙薇:我在你家门口,有要事相商,叶组长,劳烦开一下门吧。]
叶炳焕没有放下镜子,走过去开了门——
一位有着黑色长发的女人,穿着白衬衫配黑色长大衣,淡然沉稳地站在门口。
虽然她个子中等,不算特别高挑,脸部轮廓也偏柔和,但仅仅是那样站着,便如一把上了膛的枪,带着成熟低调却又无人敢小觑的气质。
“叶组长。”莫阙薇朝他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我又来打扰你了。贸然来访,真是不好意思。”
叶炳焕偏了偏身体,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这次是什么要紧的事?”
两人交情不错,但很少见面,通常都是通过聊天窗简短交流、或进行高级的物品交易,比较注重效率。
只有非常重要的事,为了表示对于对方的礼貌和尊敬,才会拜访对方的住所,或找个地方约见。
其中,直接拜访住所更为稀少,这代表着事情紧急,连约见的时间都尽可能节省。
两人坐到客厅沙发上。
椰子糖从书房跑出来,对莫阙薇也颇为亲近,没有像遇见子车铃那样吠叫。
叶炳焕由此进一步确认了其是本人,而不是矩阵又有什么漏洞,将手中的镜子收回。
现在,比起矩阵,他更相信镜影。
确认身份后,叶炳焕不由得正襟危坐了起来。
此时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莫阙薇不去主持局面,反而来拜访他……
事情的严重程度,恐怕比往常都要高。
“高塔破坏现实世界,你应该也知道,其中详情,我就不过多阐述了。”
莫阙薇道,“我是为这个而来的。”
“需要我协助补天吗?”
叶炳焕想了想,他没有相关的道具,过去也没有见过这种事,对天空上的巨洞无从下手。
但机关应该有办法,毕竟按照云起所说,在未来,那个巨洞被成功地解决。
“有什么需要我做,我一定会全力以赴。”叶炳焕认真地说。
“……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说。”
莫阙薇稍稍低头,从物品栏取出了一个白净的瓷瓶,却没有说如何补天,而是道:
“你的血条上限,是不是在下降?”
叶炳焕隐约猜到了什么,但还是问:“你知道原因?”
“你是‘世界’,与世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莫阙薇稍显无奈地微笑道,“不仅你的死亡会致使世界的消亡,世界被破坏也会致使你的虚弱。”
“果然如此……”
叶炳焕轻轻吐出一口气,他在转瞬间想到了很多:
“原来是这样……既然我的血条上限关联着全世界,那么,其实矩阵没有提升我的灵魂强度,我的等级提升,只是在解锁原有的实力。”
“到了四十级,我就会卡住,而不能像其他玩家一样继续升级,恐怕是因为,如果我要成为命牌主……至少得达到与整个世界同一的强度——矩阵自然无法通过试炼帮助我升格。”
“莫阙薇知道这一点,却拿出这个瓶子……”
他看向其手中的瓷瓶。
“这是陈洛离开前留下的。如果他死亡,遗产会通过矩阵全部留给你。”
莫阙薇道:“而这瓶药太过重要,他不放心放在物品仓库,专门交给了我。若他遭遇不测,就由我转交。如今,正是危急时刻,我就擅自取来了。”
“这里面的药……是什么?”叶炳焕问。
他想到此前在恶魔的密室副本,陈洛给徐乘流喝下的保温杯里的水。
“这是‘救赎之药’。”
莫阙薇注视着这瓶药,说:“造物主将祂的权柄分予预言师、巫女和猎人。巫女又将自身的能力凝就了两瓶药,一瓶剧毒,另一瓶则是这‘救赎之药’。它能够治愈一切——即使是修复世界,也能够做到。”
陈洛给徐乘流喝下的,想来就是救赎之药的稀释版本。
“所以,我只要喝下它……”
叶炳焕伸出手去。
莫阙薇却没有立即将药瓶交给他,而是道:“没错,只要你喝掉它,世界就能够得到修复,但是——它的药力非常强大。”
叶炳焕的手一顿,抬眼看向莫阙薇。
莫阙薇的神色沉凝,喜怒不形于色的她,缓缓抬头,显露出少有的肃穆眼神:
“如果你此时是命牌主‘世界’,喝掉它,不会有任何副作用。”
“但是……”
叶炳焕接着她的话,轻声道,“我现在不是命牌主,对于如何成为命牌主,也没有任何头绪。如果我喝掉这瓶药,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据陛下(女皇)说……”莫阙薇缓缓道:“你会与世界同在——直到你重新成为命牌主,才能脱离这样的状态。”
“什么是……与世界同在?”叶炳焕不解。
“你可能会失去自我意识。确切地说,你的意识会化为不存在却又无处不在的无形之物,融进整片天地之中。”莫阙薇说。
这和死亡也没有多大的区别了。
“那……既然我已经失去自我意识,我要怎么重新成为命牌主,从这个形态脱离?”叶炳焕问。
莫阙薇沉默着,没有说话。
她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我知道了……”叶炳焕稍加思索,“还有别的办法吗?”
“胜利宣言,或许可缓解一二。”莫阙薇道,“但是……世界还在崩塌。”
言下之意,没有时间让叶炳焕去集齐足够的S级碎片。
“看来,这瓶药就是现在唯一的办法。”
到如今的局面,叶炳焕反而轻松地笑了笑,他伸出手:“把药给我吧。”
“你决定好了?”
莫阙薇不惊讶叶炳焕会做出这个选择,但她还是直直地注视着他,“不需要……和朋友告别一下吗?”
“不用……没有确切的回归期限,告别也只是让他们担心罢了。”
叶炳焕笑道,“而且说不定,过不了多久,我就变成命牌主,回归了呢?”
莫阙薇不知道,但叶炳焕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出事,一定会回来——
毕竟云起的过去,有他的未来,而既定的命运,不会更改。
叶炳焕接了药瓶。
他轻轻地拍了拍欢快吐着舌头摇尾巴、想和叶炳焕一起玩耍的椰子糖。大狗的眼神清澈,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又拿出镜子,对准自己。
指尖微动,抚了抚镜框,叶炳焕仰头,将瓶中的救赎之药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说:感谢红木门老师成为本书(也是作者写文以来)的第一位小萌主,非常非常感谢!后面还有一章作为加更——(比心~)
第77章 回合七十七
“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孟照阴沉地盯着赵二月, “把战车的奇物给我。”
他们在一个巨大的教堂之中。
高高的穹顶上,画着造物主将权柄分给三神的油画,玻璃彩窗外阳光灿烂, 已然没有了此前世界末日般的景象。
“命运是恒定的, 他不会有事。”
赵二月身穿白衣,披着雪白的、带有金色花纹的斗篷,端庄优雅地坐在长椅上, 颇有种神圣的感觉。
孟照则远远地坐在另外一边。
他依然背着双肩包, 白衬衫外披着黑色的学生外套, 扣子全部扣好,服饰一尘不染,几乎没有褶皱,像是某种冷静果决还有洁癖的好学生。
他们两人都面对着教堂彩窗前的塑像。
那高大的白色雕像, 面容模糊, 身着简单的白袍。是教廷信仰、并根据信仰造出的虚幻“造物主”形象。
“不要废话,命运来了, 我连他一块打。”孟照平静地说。
“什么一块打?”云起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此次的装扮,又与上次叶炳焕在望玉镇见他时有区别。
其身披咖色的大衣外套, 黑发虽然依旧带着刚睡醒的凌乱感, 但至少不像被狂风吹拂那般, 毫无发型可言。
如果叶炳焕在这里, 能辨认出其这大概又是新一轮的苏醒, 没有望玉镇的记忆。
“你给的幸运光环根本没用。”
孟照看见云起, 本就抿着的嘴角压得更低,“叶组长看都不看我一眼。”
云起:“?”
他怎么不记得给过孟照什么幸运光环。
而且幸运光环又不是姻缘红线,能吸引另一方的注意。
退一万步说,如果云起真有姻缘红线那种东西, 能将两个人牵在一起……
他早就给自己和叶炳焕用了,还轮得到孟照?
“不看你也正常,看到你这张脸……”
赵二月温和地笑道,“就有种克制不住的杀意。”
孟照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更加阴郁,他道:“把战车的奇物给我。”
云起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扭头看向赵二月:
“叶组长……发生什么了?”
赵二月没有回答,孟照则将高塔破坏了世界,而叶炳焕喝下救赎之药的事快速地叙述了一遍。
最后,他道:
“叶组长与世界相融,这与死亡何异?我想用战车的奇物‘陆上行舟’,再结合机关那边力量的奇物‘奇迹花环’,接他回来。”
“陆上行舟”能够将指定目标带到指定的位置。
而只要付出代价,“奇迹花环”就能够制造奇迹,让“叶炳焕的意识”成为一个具象的目标。
叶炳焕的复活是奇迹,世界能撑到叶炳焕复活也是奇迹,代价是“太阳”的死,以及太阳、月亮、星星的奇物。
孟照这边从一场副本中拿到了奇物“最终审判”,以最终审判为代价,未必不能让叶炳焕直接回归。
这就是他找赵二月的原因。
“……”
云起听完孟照叙述的经过,看向地面上透过彩窗而变得五彩斑斓的阳光,眼瞳中闪过金色的光芒,脸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
如果说,在孟照叙述之前,叶炳焕以普通玩家的位格喝下救赎之药,在他这里是“变数”。
那么现在,他看见了这一场面,它就是无可更改的命运定局了。
“我不同意。”云起说。
“什么?”孟照望向他。
“叶组长一定会回归的……”
云起的眼中流转着如同酒液般的澄亮金芒,“如果用‘陆上行舟’,反而平添了更多变数……”
“的确如此。”
赵二月轻轻颔首,他瞥向孟照:
“你有没有想过,假如真的成功,会不会再次造成世界的坍塌?或者让高塔他们趁势而入?到时候需要付出的,就是更加惨痛的代价。阿焕也不会希望我们为了他的回归,而让救赎之药和他做出的牺牲白白浪费,我们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等待。”
“我想过……”
孟照站起身,直直地看着他,“但我不在乎。我不想等。”
“你放弃吧。”
赵二月却不再看他,平静地正视前方,“我不会答应的。”
孟照又看向云起,“你说,他一定会回归,可万一他就是通过我的这个办法回归的呢?假如其他的变数更加糟糕呢?”
云起没有说话,他凝视着空气,灿灿金瞳中神色空茫。
“我不觉得他是自愿喝下那瓶药、是自愿让自己与世界共生的……如果不是高塔,他根本不会在玩家阶段就喝下那瓶药。这哪里算得上自愿?”
孟照阴郁中带着讥讽地笑道:
“说不定叶组长正在等着有人把他拉回来,而你,却让我在这里,什么也不做,就等他自己回来?我们这些无能的、迟迟没能进阶的家伙,没能阻止高塔,于是他喝了那瓶药,而我们就这样眼睁睁看着?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
赵二月却依然没有给他战车的奇物,而是道:
“他只是救了你一次。你太着急,你的反应太过激了。”
“一点儿也不过激。”
孟照笑着,“他不止是我的救命恩人……他更是我喜欢的人。”
赵二月猛然站起来看向他,而云起也已回过了神。
“你看,你们的反应不也同样过激吗?”孟照看着他们。
“一次救命之恩就能喜欢上,你的喜欢还真是廉价,阿焕救下你也是倒霉。”
赵二月的语气冷冷的,言语中带上了更强的攻击性,“换做别人救了你,你是不是就喜欢别人了?还好救你的不是子车铃、或者别的什么化身啊。”
“我就是对他一见钟情,那又如何?”
孟照对于他的这种假设不屑一顾:
“我被丢进虹玉镇那么长的时间,进入虹玉镇副本的玩家,何止千百人?即使最后通关的,也有数十位,但其中只有叶组长,愿意沉在冰凉的河中,耗费数小时打捞我的尸骨,又不嫌血腥和肮脏,把我一点点地拼起来……我就是喜欢他,那又怎么样?”
“而且啊,我有着成为化身前,审判的全部记忆……”孟照似是想到了什么,“所以我喜欢他,也不只是因为虹玉镇。我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开始喜欢他了……虹玉镇只是让我更义无反顾地走向他而已。”
“你……”
赵二月的声音少有地冰冷,说出的话却格外苍白:“你这根本不是出于你自身心意的喜欢。”
“我这不是,难道你的是?”
孟照上前一步,眼神充满压迫感,“你不也有一样的心思吗?还有你,命运——你们不说出来,只是因为懦弱而已,你们这些懦夫!”
“……”赵二月二话不说,取出了一柄长剑。
孟照丝毫不惧,拿枪上膛:“看来是非得打过一场了。”
云起看了看形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如此剑拔弩张,但其手中也出现了一把电锯。
就在三人对峙、正要开打之际,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道懒懒散散,却又十分响亮的声音:
“都给我住手——”
只见,一名身穿黑外套的男子,双手插兜,缓缓走来。
他戴着白口罩,眼眶下一片似是很久没有睡觉的青黑,令人瞩目的是,其身躯周围的空气怪异地扭曲着,呈现出肥皂泡泡表面般的斑斓色彩,模糊了其身形。
来者,正是陈洛。
“女皇重伤,我现在是我们这边战力最高的。我决定要用陆上行舟唤回叶子……谁赞同,谁反对?”
他环视一圈,目光钉在雕像的方向。
一个白色长发的身影嘿嘿一笑,从雕像后面探出身来……
偷偷看戏,此前谁也没发现、或者说发现了也没拆穿的徐乘流,举起双手表示自己没意见。
陈洛收回视线,语气平淡:
“反对的,拖出去枪毙一分钟。”
见所有人都沉默,他撇了撇嘴。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暗自喜欢叶子的,更是枪毙十分钟。
……
黑暗。
无法摆脱的黑暗。
好像过去了非常非常漫长的时光,在这里,思维也几乎停滞。
于是,诞生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会有思维?
意识,应当完全消失了才对……
对了,为什么会消失?
“你是谁……怎么会在我的船上?”
耳边传来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很轻,听起来有气无力。
可以判断出,说话的人十分虚弱或疲惫。
叶炳焕尝试睁眼。
他的眼前一阵阵昏黑,加之此时,周围的环境也十分黑暗,在他身旁说话的人又背着光,他一时无法看清这人是谁。
“你是我的幻觉吗?”
眼前的人轻轻地伸出手,抚上叶炳焕的脸,“不愧是我,连幻想都能想得这么好看,很适合当电影中的主角呢……不过我才是主角,你就当我的幻影朋友好了……”
“……徐乘流?”叶炳焕试探地开口。
徐乘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好像不太对。
这个人,有点真……
不是幻觉?
叶炳焕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缓缓坐起身,观察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壁纸呈蓝色,还有卡通小鱼图案,像是儿童的房间。
头顶上有一个散发着海蓝色光芒的灯球,这就是房间的光源。
整个房间,都是可爱的海洋布置,只是,许多玩具和毛绒玩偶散落在地面和桌上,显得房间非常杂乱。
而叶炳焕此时,坐在一艘小巧精致的小木船上,这小木船放置于床旁边的地毯,让小房间看起来有些拥挤。
除此之外……
眼前的徐乘流,一头凌乱的白发没有他曾经见到的那么长,眼睛呈粉红色,左眼下方有个漆黑泪滴图案,脸色苍白,身穿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并且,是小孩的身形。
叶炳焕低头看了看自己。
也是小孩的身形,穿着同样的病号服。
看来,此时是在副本中,而且是徐乘流正在进行的副本中。
自己扮演的是副本中的背景NPC,或者像纪渊之于金枝玉叶副本,没有具体身份的路人角色……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我的粉丝吗?”
徐乘流伸出小手,好奇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不是你的粉丝。”
叶炳焕说着,慢慢地尝试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
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但他的思维依然迟缓,没有完全恢复,也就没有快速反应过来那个异常的地方……
“你就嘴硬吧,你都特意去查我的名字,还说不是。明明我都匿名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只能是一直对我有所关注。”
徐乘流嘀咕道,“我又不会笑话你,你就承认了又怎么样呢,当榜一玩家的粉丝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吗?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叶炳焕终于察觉到那个异常点了。
矩阵从第二周期开始,才出现玩家个人积分榜。
而匿名的、未确认身份的榜一玩家,只有第二周期的、也就是首个矩阵榜一玩家。
那位神秘的匿名玩家,竟然是——徐乘流?
眼前的徐乘流不认识他。
并且,似乎不是副本造成的记忆屏蔽——
仔细看,徐乘流的虹膜颜色,不像之前见面时那么浅淡。
说明他的死亡次数,比叶炳焕知道的徐乘流少。
因此,有一个极大的可能……现在的时间不是第六周期,而是在第六周期前!
而且,很可能是叶炳焕未进入矩阵、或还未成名的时间前——也就是第四周期的中后期前。
结合徐乘流所说的“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到”,只有一个可能……
现在是第二周期刚结束、第三周期初期!
徐乘流见叶炳焕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看,以为自己的颜值迷倒了对方,大大方方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别害怕。放心吧,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第78章 回合七十八
叶炳焕看向自己的矩阵面板。
像是信号不好, 或者重连出现问题,矩阵面板显示着【正在加载……】的文字,物品栏也打不开。
倒是他站着的这艘小木船, 浮现出了物品介绍字样:
【名称:陆上行舟】
【评级:奇物】
【介绍:似乎能在任何地方穿行。】
“这是你的船?”叶炳焕跨出小木舟。
“对了, 你还没回答你为什么会在船上呢。”
徐乘流作思索状:“这副本开始很久了,你一个玩家,是怎么半途进来的?”
“你怎么确定我是玩家?”叶炳焕一边观察着四周, 一边问。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船上, 又为什么会进这个副本。
对于徐乘流的问题, 只能含糊过去。
“哪会有小孩见面就喊我的名字?”
徐乘流理所当然道,“只有我在矩阵的粉丝才会这样。”
说着,他一招手,陆上行舟便快速缩小, 收到了他的手中, 又被其放回了物品栏。
“粉丝也不会直呼你的名字。”叶炳焕随口道。
他低头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毛绒小熊玩偶, 看了看,又将玩偶放下。
这一地的玩具, 似乎都没有异常的地方……但还得仔细观察。
“你怎么这样冷淡……”
徐乘流笑吟吟地晃到他的身前, “如果你想给我起什么昵称, 也不是不行哦?”
“不是我冷淡, 是你太自来熟了……”
叶炳焕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徐乘流的孩童模样非常漂亮可爱。
额角白皙的皮肤薄薄的, 能隐约看见其下的血管, 加之其面容疲倦憔悴,给人一种病态与易碎的感觉,很容易激起旁人的怜爱之心。
可惜长了张嘴。
也就是这时,叶炳焕忽然看见了什么, 他抬起的手动作一变,转而握住徐乘流的手。
那手腕上,是一道道深深的疤痕。
徐乘流安静地看着他,任由他抓着自己。
这位乘着小舟而来、同样变成孩童的玩家,柔软的黑发下是宝石一样的黑眼睛。其专注地注视着前方,明明是如此稚嫩的一张脸,却流露出冷静认真的神情,有种反差的萌感。
“这是怎么回事?”叶炳焕问。
“这个是副本自带的。我的身份好像是一个精神病患者。”
徐乘流回过神来。
“给我介绍一下副本吧。我这边没有副本信息。”
叶炳焕松开手,他看了看徐乘流和自己身上的蓝白条纹病号服,又撩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和手腕,却是没有那样的疤痕。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徐乘流反握住他的手。
“叶炳焕。树叶的叶,灿烂炳焕的炳焕。”
“小叶子……”
“你可以叫我叶组长。”叶炳焕说。
“叶组长?你组建了某个玩家势力吗?”
徐乘流拉着他,在小沙发上坐下,“这个副本的名字,叫做‘造物主的幻想乐园’,等级是‘X’。”
“X?”叶炳焕讶异。
除了“恋人的攻略游戏”,他还没见过别的X级游戏。
就像S级代表着与命牌主有关联,X级代表着与高维有联系。
不过……与攻略游戏有联系的高维生命,以及和‘造物主的幻想乐园’的有联系的高维生命,应该不是同一个存在。
“没听说过X级游戏吧,是不是很厉害?”
徐乘流的笑容中带着点小得意。
那种小孩给其他人炫耀新玩具的得意——
似乎身体变成小朋友,心灵也幼稚了起来……
“这个游戏的规则是‘活下去’,介绍内容也很短,只有一行字:‘要怎样才能和我的家人,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在这个副本里,已经待了好几天了。”
徐乘流看着房间门的方向。
门是关着的。
“这栋房子不大,只有一层,有一个家庭住在这里。家中有父亲、母亲、姐姐以及弟弟——就是我。”
“这一家人,几乎都不太正常。”
“白天的时候,房间里很安全,但没有多少信息。”
“如果走出这个房间探索,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被父亲发现。因为他的手上有一把猎枪,一旦被其发现,就会被子弹打穿,直接死亡。”
“父亲一般在客房睡觉、在书房工作,或者在厨房准备三餐。”
“饭点不能出门去餐厅,父亲会将饭放在门口,要等他离开,取饭,把饭吃完或者倒掉,然后将饭盒在他不注意的时候,放回餐厅。”
“母亲可能被父亲家暴,她总是躲在主卧里,有时能听见她小声地哭。偶尔,她会去浴室洗漱,包扎伤口——她的头上和身上都有伤。”
“不能被她看见,因为被她看见之后,就会强行进入对话。”
“母亲会问,‘今天感觉如何’,在这之后,她就什么话都不说了……这时,我的身体就会失控,什么也说不了,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等她开口,直到被父亲发现。”
“姐姐神出鬼没,像鬼一样游荡,出现时悄无声息,无法主动找到她。”
“但如果待在房间里,她会主动敲击窗户,这时打开窗户,能收到她送的玩具,并且和她交谈。”
徐乘流指着地板、桌上和床上的玩具:“这些都是姐姐送来的。”
“除此之外,走到门口,或者尝试通过窗户出门,必然会被突然出现的父亲枪击。”
“装备能从物品栏中取出,但是……装备被削弱了,绝大部分功能都无效。而且父亲的子弹很奇怪,无论如何抵挡、躲避,利用家具遮掩,他都能一击必中、瞬间击杀我。”
“到了夜晚,房间就不再安全。”
“夜晚会有漆黑的怪物出没,留在房间里,会被怪物杀死,但走出房间,就会被听到响动的父亲杀死。”
“死亡后,就会变成白天,我从床上醒来,仿佛方才的一切都是做梦——但我的死亡次数实打实地增加了。”
“听你这么说,没有任何活路啊……”叶炳焕道。
这个副本的初始信息极少。
每隔几句话,就有一种新死因……为收集到这些信息,徐乘流肯定死了很多次。
这样一次次的死亡,即使买的命很多,能快速复活,徐乘流的灵魂也会无可避免地受到损伤。
叶炳焕的视线扫过他雪白的头发。
这家伙……在用命去打探情报。
徐乘流却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点头道:“是啊,根本没有活路,所以我想着,反正横竖都是死,干脆做点新的尝试……于是,我利用父亲去餐厅做饭的时间,偷了父亲的枪!”
见其停顿在这里吊胃口,还用澄亮的眼睛期待地盯着自己,叶炳焕叹了口气,配合地问道:“成功了?”
“对、成功了!”徐乘流笑眯眯的。
“勇气可嘉……”
叶炳焕称赞了一句 ,想了想,“偷完枪,父亲没了武器。白天就能随意探索房屋了吧?夜晚也能出门了。”
“呃……”
徐乘流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偷完枪之后的饭点,父亲直接闯进了房间,夺过枪,击毙了我。”
“你没有使用那把枪率先攻击?”叶炳焕疑惑道。
“这正是我试探出来的另外的信息——”
徐乘流道:“那把枪只有父亲能使用,我无法扣动扳机。”
叶炳焕陷入了思索,“父亲直接闯入房间,难道他能感应到枪的所在……”
“于是,再一次复活后,我又进行了新的尝试。”
徐乘流继续道:“我再次偷走了枪,不过这一次,我进房间后,立即把枪交给了姐姐。”
叶炳焕迅速理解了徐乘流的思路:“姐姐无法被主动找到,而父亲疑似能够锁定枪的位置……”
“没错。这是最成功的一次尝试——”
徐乘流点了点头,“姐姐拿到枪后,杀了爸爸和妈妈,带着我逃了出去。”
叶炳焕一愣。
这么简单吗?
如果真的逃了出去,徐乘流怎么会还在这里?
似乎是知道他的疑惑,徐乘流叹了口气:
“但是在最后,我还是死了。”
“这次行动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我跑到了房子外面,知道了外面的景象。”
徐乘流顿了顿,“外面是雾……很大很大的迷雾。”
“我几乎什么也看不清,脚下是泥土与枯叶、杂草,周围是树和矮小的灌木丛,应该是在某座山上……姐姐拉着我狂奔,我们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没有力气,但依然没有跑出这座山。”
“我们放慢了脚步,慢慢地行走,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走到了一片湖泊之前。”
“忽然,我们看见了两个墓碑竖在眼前。一个是爸爸的墓碑,一个是妈妈的墓碑。”
“就在这时,我再次怎么也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自己……用刀杀死了姐姐……然后,割了自己的喉咙。最后,一切恢复了原样,我又从这个房间中醒来。”
“这次醒来,我决定用陆上行舟,尝试独自前往那两个墓碑的所在地。”
徐乘流没有详细说明陆上行舟的功能。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实际上,两人并没有特别熟悉。
叶炳焕一边听着他叙述,一边观察着徐乘流的状态。
虽然徐乘流一直笑眯眯的,说话也还算流畅,并一直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很强大,会保护叶炳焕。
但实际上……他死了太多次,状态并不算好。
甚至可以说状态极差。
即使在深色的灯光下,也能看出他的脸色白得和纸一样。
而且在方才叙述时……徐乘流后来的情绪,仿佛将自己真的代入进了“弟弟”的角色。
副本角色与自身玩家身份发生混淆,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也许徐乘流一直表示自己很厉害,并非在向叶炳焕彰显自身实力……而是他的潜意识察觉到了自身身份的迷失,反复提醒自己是个玩家。
“但是,陆上行舟没有带上我,就自己飞了出去……它再回来时,带回了你。”
徐乘流往叶炳焕的方向坐得靠近了些:“你呢?你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船上?”
“我——”
叶炳焕想了想,认真道:“我为拯救世界而陷入昏迷,再醒来就在这里了。”
“喂喂,我只是外表变成小孩,不是从身到心都变成了小孩……”
徐乘流瘪着嘴看他,“拯救世界这种事……”
“也是,你不会愿意接受自己以外的救世主。”叶炳焕若有所思。
“这是谁是救世主的问题吗……”
徐乘流顿了顿,“不过你说得也对。如果非要有个救世主,那肯定是我——毕竟我是主角嘛。”
“主角——”
叶炳焕偏了偏头,故作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说不定我是为拯救你而来,毕竟不能让主角折在这里。”
“……”徐乘流的眼睛微微睁大了,呆呆地看着叶炳焕。
他想反驳,自己这么厉害的玩家绝不可能沦落到需要“粉丝”来救,但不知为什么竟然没能说出口。
“回归正题吧。”叶炳焕笑了笑,没再逗他。
这么一打岔,徐乘流不追问他的来处,这是个好事,毕竟叶炳焕自己也无法解释。
“你刚才说,你不受控制地用刀杀死了姐姐……刀是副本中的装备?”
徐乘流点了点头,他站起来,从床底下扒拉出了一把染血的刀——
就外表来看,只是普通的水果刀。
“这上面的血擦不掉。”
说着,他直接用衣袖抹了抹刀面,给叶炳焕示范。
“血擦不掉确实奇怪……但这把刀为什么会在床底下?”
叶炳焕接过刀,仔细地看了看。
虽然表面光滑,但无法照出镜影,即使调整角度对着灯光,也只能隐约看见模糊的人影轮廓。
“这是你从餐厅拿到的刀吗?”叶炳焕问。
“不是,最初进副本,它就在床底下。”徐乘流说,“和姐姐逃跑时,也是副本剧情强制要求带上的。”
“嗯……”叶炳焕想到徐乘流手腕上的深深疤痕,“这个副本里,有镜子吗?”
“卫生间有……但是妈妈可能在卫生间包扎伤口,去的话需要谨慎。”
徐乘流不解,“你找镜子做什么?”
“虽然还有一些小疑惑,但我大概知道这个副本的剧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叶炳焕微微一笑,“有镜子在,保险一点。”
通关副本保险一点,他的主角地位也保险一点。
“?”徐乘流茫然地看着他。
剧情?
什么剧情,这副本还有剧情?
第79章 回合七十九
徐乘流迟疑了几秒, 小心地将房间门推开一条缝,贴着缝隙观察门外。
叶炳焕默不作声地站在他的侧后方,看着他的侧脸。
也许徐乘流自己也没注意到, 历经多次的死亡, 他的内心对于走出房间,隐藏着极大的恐惧与抗拒。
现在是白天,出门可能会遇到带猎枪的父亲, 被其一梭子打穿。
徐乘流的大多时候, 都死于父亲的枪下。
但即使如此, 在叶炳焕提出“到卫生间找镜子”时,徐乘流纵然不解,也没有提出反对,更没有以他自己榜一玩家的身份予以质疑。
其实叶炳焕想让他待在房间里休息, 自己独自去找镜子。
在他看来, 徐乘流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这个副本中有很多即死的危险,有些信息甚至必须通过死亡来知晓, 徐乘流提供了信息,状态又不好, 不必再随他一起出门, 踏入险境。
然而, 徐乘流坚决要跟着他一起。
“就算我说了卫生间的位置, 你第一次去, 万一没能快速找到、或者被家人撞见怎么办?我熟悉这房子, 我带你去是最合适的。”
“而且,你的物品栏无法使用,而我多少还有装备呢……虽然替死道具已经用完了,没有办法给你, 但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徐乘流小心地牵住叶炳焕的手,嘱咐道:“你一定要跟好我。”
叶炳焕觉得,他这是把自己当成萌新玩家,或者真正的小孩子看了。
在少年的纤小外形下,的确很容易遗忘叶炳焕其实并不需要被保护。
不过……
徐乘流的心是好的,做的也是好事。
叶炳焕自然不会去驳斥他,辜负其一片好心。
观察过外面暂时没有危险,两人舍弃了可能会发出噪音的拖鞋,只穿了袜子,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此时是下午,阳光从客厅的窗户照进房屋,让门外的走廊变得十分亮堂。
如果不是徐乘流在白天死了无数次,难以想象这座宽敞明亮的房屋中会有危险。
“妈妈在卫生间。”
徐乘流看了一眼卫生间关着的门,用嘴型和极其微小的气音说,“我们先躲到餐厅,饭点之前,父亲不会来餐厅的。”
叶炳焕点了点头。
在小房间时,徐乘流告诉了他一些细节。
比如母亲的行动难以预测,但父亲的行为相对规律,会在下午五点到五点半之间去餐厅做晚饭。在饭点之前,一般不会有人来餐厅。
他们轻手轻脚,又比猫儿还迅速地窜进厨房。
徐乘流打开冰箱:
“没看见过这家人出门买菜,冰箱里面的食物好像是会自己刷新。我试过,只要不碰灶台,不开火,吃冰箱里的东西不会被发现——你要吃点什么吗?”
叶炳焕凑过去看,能直接吃的有各种水果,以及咖啡类和茶类的饮料,还有就是香菇酱和辣椒酱等酱料。
没有蛋糕等甜品,也没有面包。
“以防万一,我就不吃了。”叶炳焕说。
徐乘流见状,也没劝他吃,默默地取了些蓝莓和无籽红提。
这些水果不会留下果核或者果皮,更不容易被发现。
死亡太多次,他需要进食补充体力,维持自己良好的精神状态。
回血道具当然可以使用,但徐乘流的回血道具不多。虽说房间里安全,但实际上会持续性地小幅度掉血,如果长期待在副本中,需要回血道具补充,还是节省些为好。
两人如同两只小老鼠,蹲着躲在餐桌后面。
叶炳焕看着小口小口进食的徐乘流,用非常轻微的气音问,“我们要等多久?”
“具体的时间不确定。我们躲着就好,等水声消失,一般来说,她从卫生间出来,就会回卧室里去。”
徐乘流说,“妈妈可能在洗头洗澡,等她回卧室,房间会有电风吹的声音。到时候我们再过去……你要去哪?”
只见叶炳焕站起身,踮着脚尖打开了厨房的壁橱。
壁橱是木制的,即使他动作很轻,也还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
徐乘流愣了愣,有些紧张地将食物一股脑儿塞进嘴里。
虽然知道此时的父亲不会过来,但他还是睁大了眼睛盯着叶炳焕,时不时看一眼门口,担心有人突然出现。
壁橱分了几层,孩童只能看见下面的柜子,于是叶炳焕又搬了条塑料凳,踩在上面。
任何一点轻微的磕碰声响,都仿佛响在徐乘流的心里。
若是普通的副本,他当然不会害怕,但他在这个副本中死太多次了,白天出了房间,一点点响声都能让他心惊肉跳。
“叶子……”
徐乘流看了两眼门口,咬牙从餐桌后面走了出来,小心地走到叶炳焕身边,抬头看着他,生怕他站不稳摔下来,亦或者其不慎碰倒、碰掉什么物品。
“找到了。”
叶炳焕的手很稳,没有发生任何徐乘流想象中的坏事。
他从上层的壁橱拿出了一个白色透明塑料袋,袋子里是几个药盒和小药瓶。
徐乘流接过塑料袋,先放在桌上,紧接着扶稳塑料凳,帮着叶炳焕轻轻地从凳子上下来,旋即将塑料凳谨慎地放回了原处。
“这里面是什么?”徐乘流小声地问。
“是药……”
叶炳焕打开塑料袋,虽然药物名称都很陌生,但包装盒上注明的功效,果然和他想的一样,“里面是治疗精神类相关疾病的药物。”
“这……是给我的药吗?”
徐乘流有些意外地伸手,“难怪看见了病号服,却没看见药,原来是在厨房……”
叶炳焕却将药物移开,没有让他触碰到。
徐乘流疑惑地看向他。
“这应该是妈妈的药。”叶炳焕朝他微微摇头。
“诶?”
“这药的说明书上有标注不能空腹吃。厨房垃圾桶有空药瓶,说明是在厨房吃的药。”
叶炳焕道,“但弟弟每天都是在房间中吃饭——如果说,弟弟先在房间吃完饭,再跑到厨房吃药,这不合常理。”
徐乘流感觉,自己和叶炳焕玩的不是一个游戏。
他不解道:“那你怎么知道,这是妈妈的药,不是父亲或者姐姐的?”
“因为妈妈偶尔的哭泣,以及身上的伤,恐怕并不是因为家暴……而是她自己搞出来的。”
叶炳焕缓缓道:“按照你所说,父亲与母亲分开睡,父亲睡客房,母亲睡主卧,两人的感情很可能破裂。但同理,两人平日里冷漠地对待对方,并没有太多交集……”
“按照父亲的行动轨迹,如果他真的家暴,地点只能在餐厅。而你吃饭的时候,恐怕并没有听见声音吧?母亲也是在卧室中哭泣。”
“那么,母亲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就只有一个原因了——这是她自己造成的伤,就和你身上的伤一样。你们都有某种精神类的疾病……”
徐乘流恍然,压着声音道:“原来如此!”
叶炳焕看着手中的药,眯了眯眼睛。
其实他还有一些猜测没说。
“欸,你觉得,这种病症,会不会是遗传性的?”
徐乘流想了想,高兴道,“妈妈的病症和我的病症可能是同一种。如果我吃了这个药,晚上也许就不会有怪物出现,这样一来,就能保证夜晚的安全了。”
“最好不要……”
叶炳焕慢条斯理道,“可能的确是遗传性的精神疾病,但是……这毕竟不是你的药,可能会吃出问题。”
徐乘流的假设很诱人,如果晚上没有怪物,就代表着这个副本的白天和夜晚,房间中都是安全的。
然而……有一件事很奇怪。
那就是徐乘流身穿病号服,却没有自己的药。
不管是他房间里的桌上,还是垃圾桶里,都只有绷带、纱布、碘伏等外用药品,而没有内服的药品。
叶炳焕担心他即使不吃药,仅仅是接触内服的药品,都会出现不好的反应。
“我想试试……”徐乘流的眼神闪烁着,“试试也不会怎么样,我还有命。”
他的精神压力极大,他太想渡过一个安全的夜晚了。
“不行……”
叶炳焕坚定地摇头,“不要乱吃药。”
就在这时,餐厅外传来了脚步声。
两人连忙缩到桌后。
叶炳焕瞥了一眼徐乘流,见其身体无意识地发抖,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进行安抚。
徐乘流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用口型说:你别害怕。
“……”
叶炳焕心中叹了口气。
到底是谁在害怕。
还好,门外廊道上的人应该是妈妈,她从卫生间离开,回到了房间,没有突然跑进餐厅寻找食物或者服用药物。
等脚步声消失,两人这才慢慢站起来。
徐乘流见叶炳焕态度坚决,也就没有强求塑料袋中的药,恋恋不舍地移开视线。
叶炳焕将药品重新放回壁橱,这回,他知道了卫生间的位置,走在前方探路。
徐乘流攥着他的衣袖,跟在后面“殿后”。
卫生间的门没有关,里面做了干湿分离,洗浴的地方单独分了出来,地上也就没有太多水渍。
洗手台的位置离门口较近,叶炳焕让徐乘流先走进里面去,防止其不小心看见镜影。
徐乘流很听话,没问为什么,顺势调查了卫生间里面,找到了治疗外伤的药和绷带。
叶炳焕来到洗手台前,看向镜子。
镜子的位置略高,以他现在的身高,只能看见肩膀及以上的地方,但也足够了。
在那镜中,是一个黑发黑眼的少年,睫毛很长,脸庞带着稚气,神情平淡,除了皮肤苍白、气色略显虚弱,没有别的异样的地方。
叶炳焕眨眨眼。
镜中的少年也眨眨眼。
为避免发出声响,叶炳焕没有敲击镜子打招呼,而是伸出食指的指腹,小心地贴在镜面上。
镜中的少年与他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叶炳焕心中一跳。
镜影呢?
不仅是头发,就连绿色的眼睛,也变成了原本的黑色……
他喝下那瓶药,意识与世界合一,再恢复意识后……
高维存在,离开了……?
倏地,镜中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又似乎在比剪刀手。
那种熟悉的、仿佛能够看见却又无法看清全貌的诡异感,再次出现!
叶炳焕松了口气,哭笑不得,原来镜影只是在和自己玩。
他露出一个微笑,不赞同地朝镜子摇了摇头,手指轻轻点了点镜面。
就在这时,叶炳焕面前跳出了矩阵面板。
【正在加载……】的省略号不停跳动,终于,在数秒后恢复了正常。
物品栏还在,但游戏记录全都不见了。
没有跳出“造物主的幻想乐园”的副本信息。
而是跳出了另外一个游戏——
叶炳焕看向那个游戏,眼中闪过微妙的错愕。
【游戏名称:猎人的攻略游戏】
【游戏评级:X】
【玩家人数:8】
【游戏介绍:猎人百无聊赖地破除着封印,这时,一个奇怪的游戏吸引了祂的注意——也许,祂可以用这个游戏,清除那些该死的牌……】
叶炳焕盯着游戏名字。
新的……攻略游戏?
攻略游戏,竟然不止一场……!
他的意识与世界相融,于是“恋人的攻略游戏”消失。
而在他恢复后,新的攻略游戏出现了,变成了“猎人的攻略游戏”……?!
叶炳焕往下看游戏规则。
规则和“恋人的攻略游戏”差不多。
同样是七名攻略者,分别是“傀儡师”、“置换者”、“戏中人”、“涅槃者”、“假面人”、“窃取者”、“卡牌师”七个身份。
当前,他对所有攻略者的好感度,都是零。
奇怪的是,在推测和论断攻略者进度那里,显示着一团乱码。
也就在这时,正蹲在地上,给自己身上的伤口涂药的徐乘流,忽地停顿了一下。
他怔怔地注视着眼前的空气……
慢慢地放下了手上蘸着碘伏的棉签,抿着嘴,将棉签扔进了垃圾桶——
作者有话说:应该没有友友想到吧……攻略游戏不止一场w
此前推测出来的攻略者身份,会放在下一章继续论断。
在第八十回合时,论断哪位攻略者的身份?
A.李长行
B.赵二月
C.孟照
(注:若其中有人在第二轮攻略游戏中失去攻略者身份,论断得到的答案为“出现异常”。)
————
在第八十回合时,推测哪位攻略者的身份?
A.徐乘流(仅此一个选项,默认徐乘流)
第80章 回合八十
“叶子……”
徐乘流跌坐在地上, 小声地叫道,“我有点、有点头晕,你来扶我一下……”
叶炳焕偏了偏头, 发现徐乘流的异样, 将他扶起:
“怎么回事,蹲久了?还能站稳吗?”
徐乘流轻轻挽着他的手臂,半倚半靠, 用气音软软地说:“我们回房间去吧……”
“也是, 快到父亲做晚饭的时间了, 到时候再走容易被撞见。”
叶炳焕见徐乘流状态不佳,搀着他回了房间。
安顿好徐乘流,叶炳焕本想再出去看看,等父亲去做饭, 看看那把猎枪。
但徐乘流攥着他的衣角, 眼神很是可怜。
“……我不走就是了。”
反正,物品栏解锁, 里面有镜子。
否则,叶炳焕一定会独自出去, 试着去卧室或者客房寻找镜子的——有能够随身携带的镜子, 无论是在精神方面, 还是在现实防卫方面, 对他都太重要了。
叶炳焕看徐乘流回了房间还在发抖, 脸还有些病态的红, 伸手一探他的额头,竟是在发烧。
“咚咚咚——”
窗户传来了敲击声。
“应该是姐姐来了,我去看看。”叶炳焕说。
“你别去……你不开窗户,她自己会走。”徐乘流躺在床上, 握着他的手指,“你别走。”
“我只是去问问她,看看能不能要点水。”
“不,你不是这家的成员,万一她攻击你怎么办?”徐乘流摇头。
“也是……”这倒是叶炳焕考虑不周。
徐乘流的信息都是建立在“他是这个家的家庭成员”的前提下。
姐姐不会攻击他,但未必不会攻击叶炳焕。
徐乘流慢慢地坐起来,“我自己去,你藏到床底下,不要被她看见……”
“好,你小心些。”
叶炳焕应了一句,却没有躲到床下,而是躲进了被子里。以他现在的身形,躲被子里完全不会被发现。
徐乘流走过去开了窗。
然而听着听着,叶炳焕总觉得不对。
他只听见徐乘流在说话应声,没有听见姐姐的声音。
是太小声了吗?
在两人低声交谈之时,叶炳焕悄悄地把被子掀开一条缝,这样他能够看见窗户外的姐姐,还不容易被发现。
然后,他就看见——
窗户外,空无一人!
徐乘流丝毫未察觉,自顾自地与空气说着话。
说着说着,他的手中,倏地多了一个毛绒小熊。
几分钟后,徐乘流关上了窗户,一回头,便见叶炳焕坐在床边上看着自己。
“你怎么没躲起来?”徐乘流问。
叶炳焕不答,他道:“姐姐长什么模样?”
徐乘流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还是认真描述道:
“黑色的短发,大概十五六岁。她信一些星座啊、塔罗牌啊这种玄学的东西,所以脖子上挂着白水晶,手上还有各种颜色的水晶串起来的手链。”
“这样啊。”
叶炳焕瞥了一眼桌上的塔罗牌,“她说什么了?”
徐乘流抱着毛绒小熊,有气无力地爬回床上,缩成一团:
“也没说什么,就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我说还好、还活着,而且认识了新朋友。然后她说,虽然我今天和过往的运气一样差,但明天就会好起来。”
“她每次来都这样说——可是,如果度不过夜晚,我就没有明天了啊……我从来没有到达过明天。她还说,会有守护灵来守护我,但是——”
徐乘流顿了顿,看向叶炳焕:“难道你在这个副本里的身份……就是她说的、来守护我的灵体?”
“我猜并非如此。”
叶炳焕坐在他身边,看着徐乘流额间因生病而显出的细密汗珠,他烧得好像越来越厉害了。
手头没有毛巾,只能用薄毯子给他擦一擦。
徐乘流昏昏沉沉地眯起眼睛,他握住叶炳焕的手,“要是你是我的粉丝就好了……”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粉丝?”叶炳焕轻轻地问。
“唉呀,瞧你这话问的……”
徐乘流笑道,“主角当然要有追随者,不然算什么主角呢?”
“是我问错了,我应该这样问——”
叶炳焕低头看着他,“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成为主角?”
“你这也问得不对呀……”
徐乘流迷迷糊糊地低声嘟囔着,“谁不想成为主角……你不想吗?阿焕,你不喜欢那种成为所有人的焦点,聚光灯打在你身上,所有的观众都为你而欢呼、为你而大笑、为你而落泪,情绪完全牵系在你身上的感觉吗?”
他又哼哼唧唧地笑了起来,“可能的确有那种淡泊名利的人,总之,不是我。”
“那你登上玩家榜的榜首,为什么要匿名?”叶炳焕疑惑道。
“还不是因为任务要求……”
徐乘流像扒拉玩具一样,扒拉着叶炳焕的手指:“正如魔术师不能暴露自己的魔术手段,骗子不能暴露自己的骗术,合格的演员也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有当我不是我,我才能是任何人。”
叶炳焕一尝试收回手,徐乘流就用水汪汪的粉红眼睛看着他。
也分不清这可怜的小眼神里,究竟有几分是装的,但徐乘流额头的烫度不假。
换作常人就一直让他握着了,不过叶炳焕毕竟不会心疼,稍一用力就抽回了手,站起身。
“你不能多喜欢我一点吗?”徐乘流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
“时间不多了。”
叶炳焕耐心地说,“你状态不好,等饭点过去,我得趁父亲离开、夜晚还未完全降临、怪物没来的这段属于黄昏的时间,去卫生间和厨房给你拿点毛巾和水,不然晚上你这样,挺不过去。”
徐乘流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晚上死了,病就好了。反正,我也没奢望晚上能活下来。”
“你死掉的话,我恐怕也没有活路。”
叶炳焕很冷静,他从物品栏取出了巧克力,塞到徐乘流手里。
在副本的压制下,巧克力的回血效果不那么显著,但好歹是个甜食。
也就是这时,他发现椰子糖竟然在物品栏里。
而且其名称,变成了【椰子糖(悖论)】。
“?”
迟疑了一下,叶炳焕唤出了椰子糖,在其出现的瞬间捂住了椰子糖的嘴巴,示意其不要吠叫。
椰子糖很是听话,马上理解了他的意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尾巴,乖巧极了,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诶……”
徐乘流愣愣地看着椰子糖。
大狗跳上床去,舔舐他的手和脸。
“它叫椰子糖,你先和它玩一会儿,或者靠着它,好好休息,恢复点力气。等到了晚上,说不定我们得逃跑。”
叶炳焕像真的在对待一个生病的小孩,声音都温柔了不少。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玩具,“在饭点前,我得找到对付那些怪物的办法。”
徐乘流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按住椰子糖的脑袋,让它离自己远一些。
大狗的体型只比他小一点,扑过来太热了,和大型热水袋似的。
椰子糖没再凑近,无辜地侧躺在他面前,挡住了他看叶炳焕的视线。
徐乘流盯着椰子糖纯真无邪的狗狗眼:“……”
“这些玩具都是‘姐姐’送来的吗?”
叶炳焕发现房间的角落里有一个很大的红蓝格子玩具箱,里面装着许多玩具。
“有的是本来就在房间里。那个大玩具箱是姐姐送的。”徐乘流说。
玩具箱有大半个叶炳焕高,好在里面没有多少玩具,很容易就能将其翻过来,把玩具倒出。
叶炳焕仔细地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个带密码锁的铁盒子,铁盒子的盒盖上印着四个图案,按照顺序是“宝剑”、“圣杯”、“星币”、“权杖”。
他带着铁盒子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塔罗牌,一张张看过去,找到了四张重复的牌。
分别是宝剑九、圣杯三、星币十、权杖四。
无需太多思考,往密码锁输入“93104”,铁盒子便顺利地打开了。
铁盒子里,装着一个小小的纸盒子。
纸盒子上写着“狼人杀口袋版”,图案精美,背后则注明了有各种各样的身份,并附有说明书。
但当叶炳焕打开纸盒,里面只有六张牌。
分别是标注了“神职”的牌:预言师、巫女、猎人。
以及三张标注了“狼人”的牌:爱欲之念,倦怠之念,暴食之念。
预言师的模样是一个女孩,黑色的短发,手上戴着各色的水晶手链,脖颈上挂着白水晶。她面带微笑,一手拿着一叠塔罗牌,另一只手从中抽出了一张牌正对着镜头——那张牌正是“世界”。
巫女的模样是一个身穿白色碎花睡袍的女人。她的手臂上、头上都有伤口,一只手拿着一个药瓶,另一只手拿着一个药盒,坐在铺着软垫的扶手椅上,眼神忧郁、神情空茫。
猎人的模样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穿西服,戴着方框眼镜,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俨然一副精英模样。其眼神冷漠,手上拿着一把猎枪,极有压迫感。
叶炳焕眯了眯眼睛,接着端详后面的牌。
相比起神职牌,狼人的模样,就颇为猎奇了……
“爱欲之念”是一颗心脏,心脏四周模糊着大量的黑色虚影,卡牌的最上方还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我想要很多的幸福。
看到这行字,叶炳焕的心忽然跳了一下。
然而,过去了几秒,什么也没有发生。
“……不会是作死想入侵我的心,影响我的感情或者挑动我的情绪,然后一头撞到高维了吧……”
叶炳焕不确定地猜测。
他还真猜对了。
如果换做其他玩家,哪怕是身为顶尖玩家的徐乘流,也得中招。
但叶炳焕的心,已经在高维的意志下压制了情感。
别说只是一道残念力量,就算是“爱欲之念”本体出现,也无法影响叶炳焕的心。
“影响什么不好,偏偏要影响心脏……”
叶炳焕摇了摇头,看向“倦怠之念”。
倦怠之念是一团眼珠,密密麻麻的眼珠聚合在一起,又有一部分松散地散在周围,形成了倦怠之念。
这些眼珠的颜色、大小、状态各不相同,聚集在一起,给人一种头皮发麻的惊悚感。
最后则是“暴食之念”。暴食之念分为上下两部分,上面是完整的一套牙齿,下面则是一个黑色的、鼓鼓囊囊的胃袋。
叶炳焕立即想到了隐士、恶魔身上的牙齿污染。
“难道牙齿污染的真正来源是暴食之念?”
他又想到皇帝的游戏中,女祭司显露出的那颗眼球。
“也许……高塔、女祭司、恋人,都是被这些‘狼人’污染的命牌主。”
“三张神职牌,预言师、巫女、猎人,应该分别对应这个副本里的姐姐、妈妈和爸爸……”
叶炳焕放下手中的卡牌,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
相框中的照片上,是一家三口。
爸爸、妈妈,和一个脸部被画笔涂黑的男孩。
“在造物主的世界,父亲是冷血的猎人,母亲是吃药的巫女,至于预言师姐姐……果然只是他幻想出来的存在。”
在听完徐乘流的信息时,叶炳焕就想过“姐姐”也许并不真实存在。
出房间门转了一圈后,他更是确认了这个猜测。
因为照片上没有姐姐的面容,房子里也没有姐姐的房间,“姐姐”无法被看见,只存在于徐乘流的口述中。
叶炳焕转头,看向徐乘流。
白发的少年已经闭上眼睛,沉沉地昏睡了过去,椰子糖安静地趴在他旁边,守护他。
“等等,这是‘倦怠’吗?‘暴食’和‘爱欲’是否会体现出来?”
叶炳焕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因为徐乘流显然能够克制住自己,在厨房时只吃了一点点水果。
但琢磨着,他又觉得未必有多想。
正常的玩家,在这样的副本里,几乎不可能有心情去试着吃副本里的食物,即使生病,也不会轻易让自己睡过去。就算用冷水洗脸或者用痛觉刺激自己,也会尽可能保持清醒。
然而,通过徐乘流的叙述,不难发现,他不止吃了父亲送来的饭,还试过厨房冰箱的食物能吃,并且试过开灶台的火。
生病后,往床上一躺,不顾夜晚很快就会来临,就这样睡着……
也就是说,身为榜一玩家的徐乘流……可能已经被影响了。
只不过他的意志强大,影响表现出来不算明显。
“不过,如果被影响,爱欲之念表现在哪里,难道是自恋?”
叶炳焕收好六张牌,看看床上的徐乘流,想了想还是没有去打扰,而是看向了房间门。
到饭店了,父亲应该把饭放在了门口。
他谨慎地走到靠近门的位置,趴在地上,通过最底下的门缝往外面看去。
门外,似乎是有一个饭盒。
除此之外没有看见其他东西。
以防万一,等待了一会儿,叶炳焕才小心地打开门。
然而也就是这时他看见,就在门的旁边,从门缝看不见的死角处,一个高大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那里——
是父亲,他的手中,拿着一把猎枪!
叶炳焕的身体一僵,仿佛浑身的血都凝固住了——
作者有话说:回合八十·技能·论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