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输入您认为的攻略者名称:()】
【您输入的名称是:纪渊】
【正在进行身份检定……】
【纪渊不是攻略者。】
【您选择的“论断”目标是:恶魔】
【您输入的恶魔的身份是:卡牌师】
【正在进行身份检定……】
【恶魔不是卡牌师。】
【当前拼图碎片数量:36块(其中:X级7块;S级6块;A级3块;B级5块;C级8块;D级7块。)】
【当前胜利宣言次数:29次(其中X级0次;S级0次;A级1次;B级4次;C级9次;D级15次。)】
次日, 叶炳焕站在门边,手中捏着一颗白珠,感受着冰凉的触感。
这颗白珠是随着一声敲门声, 出现在门前的。
没有无面人或者别的生物来送白珠, 它作为每日领取的低保玻璃珠出现在门口。
叶炳焕根据昨晚与赵雪瞻的进一步沟通问询,知晓夜晚禁止出门,而白珠出现代表白天真正到来。
虽然早有预料, 但是……
他看着门前, 人群朝广场奔跑的场景。
简直像中学食堂开饭, 而白珠就是下课铃声……
赵雪瞻这样的老弱病幼不会加入奔跑浪潮,因为跑不过……并且会有先赶到石柱的人联合封锁石柱的周围、挑选游戏。老弱病残无法在早晨抢到那些相对简单通关的单人福利游戏。
而如果在中午的时间过去,人数很多,可能可以匹配到弱小的居民, 但也很有可能需要与身体素质较强的居民进行游戏, 展开竞争。
所以赵雪瞻通常选择的时间就是夜晚降临前的一段时间,人数较少, 不会拥挤,强大的居民不屑于剩下的难到变态的单人游戏, 也结束了一整天的游戏竞争, 并且为防止进入黑夜后无法及时安然到家, 会谨慎地回到家中。
叶炳焕看向身后的少年。
赵雪瞻的父母都死在了游戏中, 并且在死前参加的竞争对抗游戏里, 失去了携带的所有筹码。
留下来的, 只有这一栋房屋,而安宁镇有规则,居民只能从无面人那里购买物品,禁止居民将从无面人那里得到的物品转卖或者改造后转卖, 因此赵雪瞻也就无法将屋内的东西卖给其他居民换取食物。
很长一段时间,赵雪瞻就是依靠每日福利低保度日的,他购买一种廉价的“糊糊”作为食物,以及“营养粉”作为补充。
即使如此,也无法满足一日三餐。
因为父母的死,赵雪瞻对竞争类游戏,有一种潜意识的抗拒和恐惧。
而单人游戏,剩下的又只有像昨天他进行的、变态般的多重神经衰弱,或者一些极其需要体能的挑战……
这也就致使了一个恶性循环——赵雪瞻虽然并不是不聪明,也不是不努力,但他的父母没有留下让他强大起来的筹码,于是他越发虚弱,又越发难以获得筹码。
昨天他出镇子去,靠近湖边,本来是想挖一点草根吃——
那个湖里面没有鱼虾蟹,并且传闻有怪物,寻常居民其实不会靠近,但赵雪瞻实在需要食物。
叶炳焕从物品栏中拿了一些食物给赵雪瞻,尤其是能够饱腹的,这让赵雪瞻同意给予他一枚白珠。
赵雪瞻愿意给更多的白珠,但是叶炳焕不需要那么多。
中午时分,他与赵雪瞻一同用过午餐——叶炳焕食用糖果回血,他发现安宁镇有污染,会缓慢掉血条。而赵雪瞻则吃了饱腹感更强的食物,即自热米饭。
“我现在去广场找点游戏。”叶炳焕说。
赵雪瞻低头吃完最后一粒饭,舔完碗底最后一点油,含糊道:“我也要去。”
虽然中午时,广场上会有很多强大的居民,但能够拿出自热米饭的叶炳焕,对他而言就和神一样。
叶炳焕看着一碗饭就轻易拐走了的赵雪瞻,有种不真实感。
但他又想起自己。
当时赵二月带走自己,似乎都用不上一碗饭,仅仅是拉着他跑,然后副本结束进行询问,就成功把自己带到了协议会,这让他又觉得好像没有什么不对了。
叶炳焕和赵雪瞻再次来到游戏广场。
广场上的人比昨天来时多了许多,稍微靠近规则柱的地方,走路几乎必然会和别人触碰到。
叶炳焕其实可以使用魔术师的长袍,假扮成云起的模样,使用那双命运的眼睛,这样可以轻松地赢得绝大多数游戏。
不过,叶炳焕准备先自己尝试一番,然后再试探这些无面人能不能发现魔术师长袍加上命运之眼的作弊能力。
他触碰规则柱,挑选着游戏,又看见了神经衰弱。
和昨天的那个不一样,他眼前的这个神经衰弱,规则是一百零四张牌(两副扑克,除去大小王),翻出两张牌,让它们花色相同,且相加为十四。
这次的神经衰弱看上去多了个相加规则,但实则比昨天的简单太多。叶炳焕估测了一下,自己能够在十分钟内完成。
不过……今天的神经衰弱并非是单人游戏,而是与另外一名安宁镇居民对抗,并且没有时限。
叶炳焕想了想。
说实话……这种对抗对叶炳焕而言,没什么难度。
他的记忆能力和反应速度在这种游戏里,就是bug级别的,几乎不可能输。
他在考虑……用这个游戏,测试一下安宁镇居民对外来者的反应,以及在这种记忆类游戏中,对自己感到自信的居民的记忆力和反应速度水平。
唯一需要顾虑的是,他手上只有一枚白珠,别人愿不愿意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玩游戏。
于是,他试着付出一枚白珠,取得了一张号码牌。
其他居民可以在规则柱的游戏下方,看到这份游戏匹配信息,如果愿意以一枚白珠为筹码,就能加入游戏。
叶炳焕还是低估了一枚白珠的价值,不过半分钟,无面人就带了一名玩家过来。
和昨天是同样的流程,跟着无面人进入电梯,电梯下行,不过这一次同一个电梯里,有不同的无面人和玩家,让电梯显得有些拥挤。
无面人带他到桌前,赵雪瞻站在他的身边。
很快,第一局神经衰弱就开始了。
在叶炳焕这里,神经衰弱的策略很简单:优先翻开未知的牌记下来,并记下对方翻开的所有牌。如果新翻开的牌能够配对,则立即配对,继续翻未知牌,而如果不能,再翻已知的牌,并且观察对方的记忆力。
这场神经衰弱的特殊点在于数字“7”——两副牌除去大小王,相同花色,相加为十四即可配对,其他数字都可以有两张牌配对,唯独数字7,只能和另外一副牌的同花色数字7配对。
如果是两个记忆力正常的普通人进行正常的对决,可能需要围绕这一点博弈,捕捉到数字7的特殊,牢记数字7的位置与花色。
但叶炳焕并不需要特别去记忆,因为只要他想,刻意去记,他能全记住。
他翻更多的未知牌,在游戏推进到大约三分钟,当叶炳焕心中知道、场上已经有“能够配对的牌”时,他故意不配对,观察对方接下来的动作。
用这种办法,探查对方的记忆能力、心性与策略。
与他进行游戏的是一名十分瘦削、面有倦色却精神高度集中的黑短袖衬衫青年。
安宁镇此时的气温接近现实的刚入秋时间,青年却依然穿得很薄,衣服陈旧。
叶炳焕当即知晓,其大概是像赵雪瞻那样,体力较差的玩家,要么是没有钱买外套,原先的薄外套或者长袖可能损坏或无法穿上。
要么是想攒钱买过冬的衣服,忍着度过秋天。
这类玩家,通常会选择智力游戏。
毕竟如果体力差还选择体力游戏,在这镇子里多半活不下去。
经过观察,叶炳焕大致了解了,青年的记性是中等偏上,比普通人好一点,但不如矩阵的智力型玩家。
其很聪明,反应很快,能够迅速心算出与翻开的牌相加为十四的牌,这一点上没有出错过。
并且其似乎有自己的记忆法,会让花色和数字形成图像,或者懂得使用记忆宫殿的形式记忆。
虽然他的记忆宫殿和陈洛那种玩家相比,只能说是记忆茅厕——记了大致位置和花色却没记住数字,翻错了相邻的同花色牌……
但其在本场神经衰弱中的表现,已经能够超越绝大多数玩家了。
而且从心性上,也表现得不错,在叶炳焕故意没有翻开“场上已可以配对的牌”时,其只是默不作声地将牌配对,或者没发现有可以配对的牌,全程没有一丝轻蔑神色或者嘲笑。
而当叶炳焕在观察得差不多,开始冷静得近乎冷酷地迅速配对卡牌,局势瞬间逆转时,其也没有心神大乱,或崩溃大哭大声辱骂,只是浑身僵硬,震惊地看着叶炳焕翻牌。
叶炳焕的翻牌是有一定美感的,他的身形高挑,手指修长,不像赵雪瞻这样的少年需要俯下更多的弧度或者走动才能翻到远处的牌,他翻得又准又快,卡牌在他的手中,就像凌厉的手术刀。
配对成功、配对成功、配对成功……
叶炳焕干脆利落地翻开最后一张牌,每配对一对牌得一分,而当最后一张牌正面朝上,尘埃落定,他最终的得分正好比牌桌对面的青年高出两分。
一共五十二对牌,五十二分,在叶炳焕的操控下,比分定在27:25,这是一个极限的胜利。
旁边的赵雪瞻和牌桌对面的青年都瞬间明白了……
这家伙……竟然在压分!
此前有不少牌肯定是叶炳焕让出去的,他不仅完美地记了全部牌,还完美地记了双方得分,甚至……在短时间内洞悉了对方的记忆力水平,推测出了对方可能记住的牌以及遗忘的牌!
只有绝对的冷静、绝对的自信以及绝对的实力能够做到这一点……
一时间,空气都安静了下来。
赵雪瞻呆呆地抬头看着这个自己带回的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学这个!
第112章 回合一百一十二
叶炳焕的白珠数量变为2, 他又回到石柱那里,用2的筹码开始匹配。
玩家对抗类游戏没有限制赢的次数,理论上来说, 只要还有玩家愿意和他玩, 他就可以一直这样滚雪球。
此前那个青年没有开始别的游戏,他像赵雪瞻一样,默不作声地跟着叶炳焕。
第二场游戏开始, 观战的除了赵雪瞻, 还多出了这个黑衬衫青年。
叶炳焕并未受到多出一个观战者的影响, 再次跟着无面人,开始对决。
自然也是毫无意外地取得了胜利,这一次的对手不如第一场游戏的黑衬衫青年,大概是矩阵玩家前百分之三十的水平。
他又试着匹配了几次, 胜利了数次后, 最终的白珠数量定在了一百二十八——
围在桌子旁边以及在远处,远远看他的人越来越多, 但眼中都是惊疑或敬畏的目光,无人敢尝试入场和他来一局。
“没有人想玩一局紧张刺激的神经衰弱吗……”
十分钟过去, 无面人迟迟没有带下一名玩家过来。
叶炳焕只好将白珠重新取出来, 兑换成一枚彩珠, 两枚黑珠和八枚白珠, 方便携带。
旁边的黑衬衫青年欲言又止, 心中弹幕刷屏。
结局都已经注定, 紧张刺激在哪呢请问?
究竟是他们不想玩,还是不想和你玩,心里难道没有数?
安宁镇神经衰弱比赛,猜猜是谁没有收到邀请?
叶炳焕抛着手中的彩珠, 并不知道青年在想什么。
他在思索总结方才的对手,他们的记忆力水平以及心理素质,普遍比寻常刚入矩阵的玩家高出一截,身体素质也是如此。
这还都是些身体看起来相对羸弱的居民。
安宁镇的居民身心素质似乎普遍上佳,他们可以直接用筹码兑换身体素质,如果是那些有着大量资源的顶端居民,能力恐怕不比矩阵顶尖玩家逊色。
以及……这个地方,筹码似乎是被绝对保护的。
他在如此多的人中一下下抛彩珠玩,但是周围的人、哪怕有些看起来像赵雪瞻这样吃不上饭,也都最多只是抛来羡慕或者渴望的眼神,而没有上来抢、偷,或者流露出别的恶意。、
此外,也没有人发现他不是安宁镇的原住民。
叶炳焕思索着,注意到了黑衬衫青年以及赵雪瞻的眼神。
其中更重要的是赵雪瞻,这个少年本来并不太与他贴近,本来即使吃了他的自热米饭、收了他的糖果,也还是保持礼貌疏离,跟着叶炳焕走,但是不大主动和他说话。
而此时,赵雪瞻总算是贴近了些,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上下抛飞的彩珠:“我想……”
“想要吗?”叶炳焕将手里的彩珠递过去。
赵雪瞻眼中期望,却没有立即接,而是确认般道,“你愿意将它赠予我?”
叶炳焕想到早晨时,赵雪瞻给自己白珠,特意说将白珠赠予自己,心中猜测这可能是另外的规则——如果对方没有说赠予,不得从其他人手中拿取筹码。
这也是为什么周围没有人来抢彩珠——规则如此。
叶炳焕将彩珠赠予赵雪瞻,赵雪瞻却只是攥着彩珠,没有退开,而是道,“我不是想要珠子……不止是想要珠子。也不对,我刚才是想说……我想你教一教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啊……”
叶炳焕没有隐瞒,把他玩神经衰弱的策略简单明了地说了出来。
策略都很寻常,不寻常的是他的记忆力,这一点大多人都能看出来。
周围偷听的人哪是想知道神经衰弱的策略,这个游戏如果不是太复杂的变种,策略和博弈无非那么几种。
他们是想知道叶炳焕有没有什么记忆法。
但叶炳焕靠的就是纯粹天然无添加的记忆,也没办法教。
如果陈洛在这里,说不定还真有教记忆法的可能——陈洛相对来说是后天的智力型玩家,又是研究员,类似的方法会多一点。
因此,周围的人期待偷听,失望离去。
“你还要去玩其他游戏吗?”
赵雪瞻也没有多问叶炳焕记忆力的来源,他很好满足,一枚彩珠,在他看来已经是难得的巨款。
再不济……以后也能慢慢问,让叶炳焕慢慢教。
不知不觉,赵雪瞻已将叶炳焕当做了会一直留在自己身边的人。
明明只是度过了一晚上,赵雪瞻却开始想,他要和这个一定是神明赐予他的人长久生活下去。
而这心态的改变,已不再是出于跟着叶炳焕会有饭吃了。
某种好奇以及被吸引感,让赵雪瞻难以将视线从叶炳焕身上离开。
“等会儿人少点再去。”叶炳焕道。
人太多,时间都浪费在挤进人群,接触规则柱了。
他找到无面人,查看了一下可以用白珠和黑珠兑换的东西。
最便宜的是各种生活用品和食物,但也不算便宜,他现在的两颗黑珠八颗白珠,大概只够一个人吃两顿普通的饭。
再贵一点就是书籍、娱乐用品等,然后再往下拉,可以兑换身体素质。
仅仅是1点身体素质,就需要百枚彩珠。
再继续往下,显示的是需要累积消费到万枚彩珠,才能解锁下一阶段。
“还分阶段解锁,真险恶……”
叶炳焕想了想,短时间内,未必得不到万枚彩珠。
万枚彩珠,等于百万白珠,但只要他继续拿着筹码,换着游戏滚雪球,每次压上全部筹码……只要有人敢和他玩,并且他一直赢,最后拿到万枚也是很快的。
大约二十场游戏,就可以完成万枚彩珠的目标。
如果算上一些更多人参与的游戏,可能还不需要二十场。
念及于此,叶炳焕并不着急继续玩游戏,他带着赵雪瞻回家。
也就是这时,他注意到,那个黑衬衫青年还在跟着他。
快到赵雪瞻的家,站在隐士街的路口时,叶炳焕终于停下脚步,转过头,抬眼看向那青年,“跟着我做什么?”
黑衬衫青年的脸腾地一下红了,“我想……我想和您组队参加合作对抗游戏,或者结盟!”
合作对抗游戏,在安宁镇中,简单的有像双人羽毛球,复杂的就像矩阵副本一样,难度不一。
叶炳焕歪了歪头,他对这青年倒是没意见,心性和能力都测试过了。
但是青年的能力虽然优秀,却远远逊色于他,带上青年的效率,还不如叶炳焕单人的效率高:“给我一个理由?”
“我会绝对服从您的指令!”
黑衬衫青年坚定道,“在一些博弈游戏中,您需要这样一个绝对遵从、信任您的人。”
叶炳焕还没开口,赵雪瞻上前一步挡在其身前。
赵雪瞻的平静面色中带着细微的扭曲,他的手指紧紧攥着,像护食的小动物:“用不着你,他有我就够了。”
“……嗯。的确用不着。”
叶炳焕反应过来,手轻轻搭在赵雪瞻的肩膀上,看向黑衬衫青年:“以后如果在游戏里遇到,说不定能有合作的机会,你先回去吧。”
“既然您这样说了……”
黑衬衫青年看了一眼赵雪瞻,但很快就继续将视线专注于叶炳焕。
少年在他看来没有威胁,他甚至不想将目光浪费在赵雪瞻身上,“如果您改变主意,我这里随时欢迎。”
“你给我,马上、离开——唔唔……”
赵雪瞻像是被他的无视态度刺激到,声音都大了不少,如同吼出来一般叫着,但很快少年愤怒的声音就被阻止。
——叶炳焕在赵雪瞻说话的时候,往他嘴里随手塞了一颗奶糖糖球。
虽然赵雪瞻不记得赵二月时期的事情,但叶炳焕还记得他是自己的好友,自然要在其失态时安抚、维护。
嘴里的甜味和奶香味弥漫开,感受着唇边的手指,赵雪瞻整个人都傻了,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像一只缩在巢穴里呆呆的幼鸟。
黑衬衫青年冷眼看着激动但得到安抚的赵雪瞻,没有再说话,朝叶炳焕轻轻颔首,便转身离开。
“好了,回家……雪瞻?”
叶炳焕察觉到异样,走到赵雪瞻身侧,转头就看见少年的肩膀轻轻颤抖着,竟然眼眶都红了。
一颗奶糖就高兴成这样?
心里暗道一声小时候的二月果然很容易满足,又想到后来的矩阵玩家赵二月的确很喜欢吃奶糖,似乎也不奇怪。
叶炳焕下副本时,虽然会带很多回血道具,但通常使用的是巧克力回血,因为恢复的数值高并且容易嚼碎,味道也不错,其他的食物都是备用而已。
而赵二月每次进副本,使用的回血道具总是奶糖,虽然方便携带并且也能够在战斗中使用,但在效率上总归是不如巧克力。
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奶糖了,瞧把孩子感动的。
想到这里,叶炳焕又从物品栏拿出了一整袋奶糖递到他面前,“你喜欢奶糖?给你,我这里还有很多糖果,还有别的零食,我们先回去,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是湖神赐予我的,对吧?”
赵雪瞻忽地开口了。
他意识到,叶炳焕可能是会离开的。
相比起其他居民,他没有任何留下叶炳焕的优势……
赵雪瞻接过奶糖还不够,他用力地握住了叶炳焕的手,抬起头,深绿的眼眸凝视着叶炳焕的眼睛:
“你是我背起来带到湖水里的,你是我度过了湖神的考验才跟着我一起的,你是我的,永远永远不会离开我,对吧?”
第113章 回合一百一十三
即使叶炳焕再迟钝, 他也能意识到赵雪瞻状态不对,何况在观察上他是敏锐的。
赵雪瞻因为那黑衬衫青年,想到自己可能会离开, 所以害怕自己走——叶炳焕很快地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背着我带到湖水里, 救我一命,于我有恩,这是事实, 你要什么吃的用的, 我都能尽最大可能满足你。”
叶炳焕想了想, 其实赵二月救他的远不止一命,但这就不必说了。
“但我并不是因为什么湖神才跟着你一起……湖神是什么?”
聊着聊着,叶炳焕还是忍不住打探信息。
“你说,你说你永远永远不会离开我。”
赵雪瞻没有回答, 紧紧地抱着叶炳焕, “你说!”
“雪瞻——”叶炳焕叹了口气,又取出一颗奶糖塞到他的嘴中, “至少在这安宁镇中,我不会和别人走。”
“真的?”
赵雪瞻惊喜地抬头, 那总是冷静的眼睛, 此时如亮起来了一般, 多了些神采, “在镇子里,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
叶炳焕意识到, 赵雪瞻如此没有安全感的行为,可能是因为父母的离去。
大概是把自己当做新的监护人,产生依赖了……
那个创立协议会,站在矩阵顶端的二月, 如今还只是个可怜的孩子而已。
叶炳焕想通这些,带着纵容,抚摸着少年的柔软黑发:
“真的,在安宁镇只帮助你赢下游戏,让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可以告诉我湖神是什么了吗?”
“湖神啊……”
赵雪瞻高兴极了,虽然他得到承诺后,又习惯性地将情绪内敛了起来,但少年握着叶炳焕的手,回家的脚步变得轻快。
即使叶炳焕只答应在这安宁镇中,不会和别人走……
但在赵雪瞻看来,这和承诺永远在一起没有区别。
因为……安宁镇是出不去的。
只要出镇子,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会抵达那个湖,最后只能折返回镇子里。
当然,这点隐秘的小心思,赵雪瞻不会主动说出来。
他藏着这个在安宁镇人尽皆知的秘密,感受着叶炳焕的手指的温热,以及嘴中奶糖的甜味,只想这样的日子能更久一些。
“湖神就是湖神。”赵雪瞻说,“那个大湖里的神。”
叶炳焕闻言,有些疑惑。
大湖里的神……
可能是哪个命牌主?亦或是某个非命牌主,但生命层次接近命牌主的生物?
“祂长什么模样?”叶炳焕问。
如果能有差不多的模样,或者现身时天空的模样,他就能缩小范围甚至锁定那个湖神是谁。
“祂的模样……”赵雪瞻有点茫然。
不是,叶炳焕真的指望他这个小孩知道神明长什么样吗?
叶炳焕见其说不出来,很快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合适的问题,补充道,“或者,那个湖神做过什么?”
“他让我们活下去了。”
这个问题,赵雪瞻倒是能回答。
他推开家门,将彩珠小心翼翼地放进塑料罐子里,“本来镇子里虽然有规则柱,但非常混乱……强者可以随意地抢走弱者的筹码,或者结成势力、彻底霸占某一根规则柱……”
“直到猎人杀死了狐狸,镇子周围到处都是怪物和诅咒,湖水朝天际倒流……而后湖神出现,虽然我们看不清祂,但我们都能感觉到,祂稳定了空间,令湖水回落,最终耗尽了力量,沉睡在湖底。在那之后,镇子里就出现了不得掠夺筹码等规则,我们都能感觉到这规则中,属于湖神大人的力量。”
“等一下。”
叶炳焕捕捉到一个信息,“猎人……杀死了狐狸?”
赵雪瞻点了点头,“我没有见过,但据说那是一个奇怪的猎人,从镇子外面来,带着一杆枪。问他来做什么,他说来杀狐狸。”
“猎人来安宁镇……”
叶炳焕很快就想到,在悲哀的盛宴前发生的事情——猎人与爱欲之念在安宁镇决战。
安宁镇的猎人就是三大神明的“猎人”,而所谓的狐狸,指的是“爱欲之念”?
就是因为这场战斗,爱欲之念死亡,但猎人也被污染、亦或是被诱发出了野心?
那湖神又是什么东西……
湖神是在这战斗之后过来的……难道是没有参加宴会的恋人或者死神?
“湖神还在湖底里吗?”叶炳焕问。
“应当是还在的。”赵雪瞻道,“镇里的人都受到祂的庇护,我们都能隐约感觉到祂在沉睡。”
“还在……”
叶炳焕皱了皱眉,如果还在,那就不会是恋人或者死神了。
毕竟恋人在外面追着他杀,死神回矩阵后保持中立不问世事,都不符合这位一直沉睡的湖神。
“等等,椰子糖……”
那条好运的神秘大狗,那条总是缠着自己、与自己亲昵的狗狗,主动往湖里跑……
湖中的湖神,难道是……命运之轮、云起?
得找个时间,返回湖边看看。
叶炳焕心中念头急转,正想出门,发现天色已晚,过不了多久就会陷入黑夜。
“安宁镇的夜晚到底是什么样?”叶炳焕疑惑道。
昨夜他看向窗外,外面一片漆黑,连街道上的房屋和树木都被黑暗吞噬,看不见半点星光与月光,没有半分光亮。
天亮得也很突然,上一秒还是一片漆黑,下一瞬就是天色微亮了,跳过了中间逐渐亮起的阶段。
镇上没有路灯,在这种情况下,路灯是不必要的设施。
“有怪物,出去就会死。”赵雪瞻摇头,“没人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好奇的都死了。”
“那总得有死状吧?”叶炳焕说。
他拿出物品栏中的食物,低头开始煮方便面,心中想着以后可以放一些新鲜食材进来,而不全是零食与方便食品,好应对需要长期待在某处的情况。
香味飘出来,赵雪瞻坐在餐桌前,脸是平静的,也没有往锅那里瞄,但喉咙一直在动,腿也微微地晃荡。
“死状……我没见过,也没有听人说起过。大家都知道出去就会死,不会有那么多无谓的好奇心。”
赵雪瞻说着,看着叶炳焕端来的煮面,食欲丝毫没有被谈论的话题影响,“不过我知道,如果到湖边,可能会被污染,变成被污染的怪物。那个湖很危险。”
他快活地拿起筷子,又假装矜持,吹凉了小口小口地吃,只是速度明显比叶炳焕高出一截。
叶炳焕看他这副模样,思索着需要到别人那里打探信息之余,忍不住拿出些罐头和火腿肠给他加餐。
明日得到无面人那里买点新鲜食材,不能总让小孩顿顿吃方便面和自热米饭……
虽然赵雪瞻也不在意吃方便食品,甚至觉得是无上珍馐,但叶炳焕看他这样,总觉得过意不去。
赵二月在协议会里,从来是把最好的送给他,他现在让赵雪瞻吃这些,这算怎么个事。
“你救我的时候,不怕我是被彻底污染的怪物?”叶炳焕问。
赵雪瞻看了他一眼,没好意思说是因为他身边散落的食物,视线游移:
“我感觉你还有救……而且那只大狗都那样求着我了。”
叶炳焕哪里看不出他的心虚,想到自己从物品栏取出的那些物品离奇消失,暗自好笑,没再多问什么。
次日,白天,两人再次回到了湖边。
一路上,赵雪瞻明显与叶炳焕亲近了很多,主动牵着他的手,身体靠近,似乎有些依赖。
叶炳焕当作是幼崽的恐惧和依赖,轻轻安抚着他。
“椰子糖从哪里跑进湖中的?”叶炳焕站在湖边。
水光潋滟,芦草轻摇,从景色上看,完全看不出这湖有什么危险之处。
赵雪瞻引着他去找到他的地方,在那里,还有一些被污染的食物残留在地上。
少年看着那些食物,颇为心痛,叶炳焕给了他几颗糖,才将他安抚下来。
两人顺着赵雪瞻背叶炳焕到湖中的路线前行,走到前天的地方,却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地方,也没有找到椰子糖。
至于危险,也是看不见。
无功而返,叶炳焕心中倒还好。
他在这里,没有追杀的命牌主,可以慢慢地稀释、吸收救赎之药,增强实力,并不算太着急。
赵雪瞻却是不安,他希望自己能给叶炳焕带来一些价值,而不仅仅依靠“救命之恩”把叶炳焕捆在身边。
少年心中的不安定,不是短时间能抚平的。
叶炳焕发现了,给他更多的糖果,又怕小孩长蛀牙,限制着不让他多吃。
大量的糖果没有让少年安定,叶炳焕限制他吃糖反而让他感到由衷的安心。
到这时,赵雪瞻有一种自己被人从心中在意的感觉。
“我换一身装扮,你先不要靠近我,如果我没有被无面人发现,你再和我一起。”
躲在无人之地,叶炳焕披上魔术师长袍,变成了云起的模样。
赵雪瞻没见过这样的“神通”,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难以克制地东摸摸西看看,“你真的是精怪、湖神的使者,不、或者你其实真的是神?”
“哪有什么真正的神……”
金色的眼瞳望向远处,叶炳焕揉了揉赵雪瞻的头,他越来越喜欢揉小二月的脑袋了,虽然因为营养不良而不那么顺滑,却是非常柔软,感觉像抚椰子糖。
“不过,有神的表现,却是可以的……”
以命运的视野,叶炳焕走向游戏广场。
第114章 回合一百一十四
有了命运的眼瞳, 胜利对于叶炳焕而言轻松得不可思议。
无面人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开挂行为。
又或许,他们察觉到了,但在他们看来, 命运的眼睛是叶炳焕的能力的一部分, 而既然是能力的一部分,就在规则允许的范围内。
因此,当数天过去, 叶炳焕连续赢得十数场游戏, 彩珠已累积到上百时, 金瞳神秘人的传说,逐渐在安宁镇传开了。
相传,这位有着金色眼瞳的神秘男人,拥有湖神的眷顾, 不仅运气惊人, 身心素质也是一等一的强大,十数场游戏场场all in(押上全部筹码), 没有人能从他手上赢下哪怕一颗珠子。
某种意义上,这个传闻还真没什么错……
如果湖神真的是命运之轮, 那叶炳焕假扮成云起, 并获得其的能力, 说是湖神的眷顾, 没有半点问题……
数天后, 叶炳焕就无法快速获得彩珠了。
不是叶炳焕不想继续赢, 而是没有人再愿意和他单独玩数额较大的游戏。
即使是在某种类型的游戏上极其自信的玩家,也是极其谨慎——用筹码去赌一直在赢的金瞳神秘人输,没什么必要,不如和其他玩家竞争, 即使赢得少,至少还有胜利的可能。
于是叶炳焕更改了策略,不再主动发起游戏,而是加入别人发起的游戏。
他寻找筹码较多的游戏,不管游戏具体规则,只要是不需要合作的、且筹码高的,就直接加入。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连这种筹码数额较大的单人对抗游戏也逐渐少了下去。
因为居民们都发现了,只要投入的筹码够大,就一定会有一个金色眼睛的男人加入,然后以匪夷所思的手段把筹码全部吃下。
为对抗破坏秩序的金瞳神秘男,安宁镇的居民们终于下定了决心,发起了强而有力的反击——
不发起大额筹码的单人对抗游戏,只与其他信得过的人组队,参加团队对抗游戏。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一举措,可以说是非常强而有力。
至少的确是让叶炳焕失去了快速来彩珠的路。
不过,叶炳焕并没有特别在意。
他也知道,这些天是自己逼得太狠,一下子数百的彩珠,等于数万的白珠,让安宁镇居民变得谨慎也是应该的。
为了不竭泽而渔,他决定暂缓一段时间,让那些富有居民们的胆子大起来,又开始发起大额游戏时,再去收割。
于是,叶炳焕和赵雪瞻的安宁镇生活,竟然真的变得符合安宁镇的名字,过得越来越安宁了。
每天,两人都会去湖边转一转,看有没有新的发现。
回家时,叶炳焕就吸收稀释版救赎之药的力量,而赵雪瞻则研究各种食材,或者听叶炳焕给他讲安宁镇外的世界,亦或是在叶炳焕的帮助下锻炼体能。
每次,叶炳焕讲述外面的世界,赵雪瞻总是表现出感兴趣。
但实际上,他感兴趣的是眼前的人,对于安宁镇外的世界,反而颇为惶恐不安。
叶炳焕以为赵雪瞻喜欢听外面世界的故事,于是挑着自己以前经历过的副本,讲给他听,还想方设法地讲得精彩。
但他不知道,他讲得越精彩,赵雪瞻的内心就越不安。
因为赵雪瞻怕——他怕叶炳焕嫌安宁镇无聊,想离开安宁镇。
他还怕叶炳焕真的能找到出安宁镇的路……由于那上百的彩珠与精彩的外界故事,叶炳焕在他心中,逐渐与神明无异。
这往日无人能出的镇子,叶炳焕也许真的能找到出路。
但是,叶炳焕找到出路,他赵雪瞻该怎么办呢?
跟着叶炳焕出镇子,在外面那陌生的世界,叶炳焕还会和他一直在一起、陪伴在他身边吗?
这一切不安,少年都深深地藏在心中。
在安宁镇,不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是活不下去的,越是重要的事情,就越该克制。
赵雪瞻偶尔没能藏好的不安,叶炳焕虽然能敏锐捕捉到,却不知道其情绪来源。
只当是失去父母的小家伙太可怜,没有安全感,遂给他买各种各样的食材。
也许是因为以前饿坏了,赵雪瞻对厨艺很感兴趣,叶炳焕便买了菜谱送给他。
虽然说……看着未来堂堂协议会的会长,矩阵顶尖玩家赵二月看着菜谱在厨房一阵手忙脚乱,有点微妙。
吃着炒得略焦的火腿肠青椒蛋炒饭,叶炳焕感觉自己像在见证好友的黑历史。
但反正二月以后也没和自己计较,他便不再多想,把吃了几口的蛋炒饭推回去,斟酌地作出了“太咸了,不好吃”的客观(无情)的评价。
也不知道到底在斟酌什么。
不论如何,这是长久以来,叶炳焕最放松的一段时日。
没有命牌主的追杀,没有莫名其妙的倒霉事情,并且有吸收救赎之药的目标,不会觉得迷茫,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地提升。
“谁说这安宁镇不安宁的,这安宁镇可太安宁了……”
叶炳焕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反思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放松太过。
命运的眼睛在这里无往不利,他都不需要怎么思考。
比如说赵雪瞻挑战的那个十分钟三重神经衰弱,叶炳焕后来也挑战了一次,因为有命运的眼睛,他能直接看清桌上的每一张牌。
甚至命运的眼睛会直接给牌连线,标注可配对的牌,不需要他做连连看。
在如此外挂的帮助下,叶炳焕翻牌翻得索然无味,在惊掉下巴的围观群众眼神中,淡定地用毫无差错的连续配对,终结了游戏。
这类单人游戏,付出的入场筹码越高,最后收获就越高。
叶炳焕投入上限一枚彩珠,得到了翻倍的回报……只能说聊胜于无。
他瞥向在厨房中忙碌的赵雪瞻。
根据叶炳焕计算的体感时间,他在安宁镇已经待了快半年,也只待了快半年。
但赵雪瞻成长了很多,各方面的成长速度远超他的预料。
少年本来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瘦弱纤细,一副中学生的模样,但如今已经有叶炳焕高了,假如说是快毕业的大学生,别人也是能信的。
叶炳焕问起其具体岁数,赵雪瞻只一副迷茫的表情,他不理解岁数有什么意义。
这让叶炳焕意识到,在安宁镇中,时间流速可能和外人不一样,这里的居民体质也和外界不一样。
安宁镇居民需要足够的食物才能成长、防止生长停滞;也只要有足够的食物,就能飞速成长,并且强化体魄。
食物的重要性,比他想象的重要得多。
赵雪瞻除去越来越像叶炳焕记忆里的赵二月,身体素质迅速提升以外,其厨艺也有了很大的进步。
少年……如今已经是青年,学东西学得飞快,并且几乎没有“看叶炳焕完胜他人”和“给叶炳焕做饭”以外的爱好。
本来还只能做出奇怪黑暗料理的赵雪瞻,不知不觉间,厨艺水平已是超越了徐乘流。
徐乘流做的都是简单的日常菜式,很有叶炳焕不懂但能够理解的、所谓“家”的味道。
而赵雪瞻做的……
叶炳焕起身,循着香味看向餐桌。
一碟好像是精致的糖醋排骨,另外一碟是炸的排骨,一盘很漂亮的白菜,还有一坛佛跳墙……全都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至于主食,赵雪瞻那边还在做。
“糖醋话梅小排、香辣排骨、珊瑚白菜、鲍汁佛跳墙、鲜虾奶油意面——”
赵雪瞻将意面端上,自己和叶炳焕身前一人一盘。
见叶炳焕神情有异,他询问地抬起头,有点紧张,“不喜欢今天的菜吗?”
“不……每天都有不重样的菜,有点惊讶你进步的速度。”
叶炳焕夹了一筷子意面,鲜甜口的,除了虾的鲜味还有浓郁的番茄味道。
又夹了一筷子珊瑚白菜,酸辣甜麻的滋味,在舌尖迅速绽开。
此时,叶炳焕吃得飞快,好吃得根本说不出什么话,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二月有这样的厨艺,然而每次自己和陈洛去二月家,二月要么拿零食、要么煮泡面,从来没展示过……这是把自己和陈洛当子车铃整啊!
赵雪瞻坐在对面眼中含笑,吃得慢条斯理。
半年的调养,让他的乌发慢慢变得柔顺光亮,皮肤也如雪一般,细腻而光滑。
此时的他,再也不是曾经那个一碗自热米饭就能拐走的纤细少年了,反而有些优雅贵气的姿态。
丝毫看不出半年前缠着抱着叶炳焕,不许他走的模样。
“先生对今天的菜满意吗?”赵雪瞻见叶炳焕清空了盘子,终于放下了筷子。
他对叶炳焕起初的称呼是叶先生,之后是叶老师,最后变成了简洁的“先生”。
叶炳焕还有点不太习惯,他点了点头,依然是斟酌着作出了客观评价:“好吃。”
“先生今天能不能不要去广场,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雪瞻起身,将碗筷餐盘收拾干净,牵起叶炳焕的手。
“去哪里?”叶炳焕有些疑惑,跟着他走。
和以往出镇的方向不同,赵雪瞻带着他绕着去了另外一个出口。
这个出口是从一座院子里穿出去,叶炳焕没听赵雪瞻说过这边还有一个出镇的出口,此前也没找到,一时颇为讶异。
他们一路前行,最终,又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而这次,赵雪瞻的重点却并非湖水,而是将视线落在湖边的一棵参天巨树上。
“这是结缘树。”赵雪瞻轻声道。
“结缘树……?”
叶炳焕想起这个词似乎见过,他抬头仔细看去,一时被震到了。
这棵枝繁叶茂的巨树上,万千条红绸,如瀑般垂下。
赵雪瞻微微颔首,他踮起脚尖,伸出手,拉着一条红绸,将一根枝条攥得向下压。
旋即,他取出一条红绸,缠在了这棵巨树的枝条之上,又将枝条放回。
“安宁镇的居民,发誓与他人建立……永不背叛的羁绊,都会在这里缠下红绸。”
赵雪瞻装作自然地重新牵住叶炳焕的手,“先生一直留在我身边,我也绝不会背叛先生……如违此誓,就让这红绸绞在我的颈上带走我。”
第115章 回合一百一十五
自赵雪瞻在结缘树上系红绸后, 叶炳焕便有意与赵雪瞻保持一定的距离,不再与他离得那么近,也不再与他牵手。
毕竟叶炳焕虽然无心感情, 但他在这方面也不是傻。
别的还能解释成赵雪瞻因为他的保护, 而对他产生依赖……
但结缘树总不可能结的是兄弟情缘吧?
赵雪瞻系红绸,虽然不像徐乘流那样直接吻上来,但也胜似亲嘴了, 而且是蓄意亲嘴。
亲了嘴还觉得是兄弟情, 叶炳焕还没木头到这种地步。
这时, 他不由得想到,之前罪人审判副本,赵雪瞻好像有突然冒出过一句“我爱你”。
那句极其突兀、与氛围格格不入的话……原来不是他幻听啊?
太恶劣了,必须好好教导。
两人回到家, 叶炳焕严肃地与赵雪瞻谈了话, 分析了他的心理。
包括但不限于:
其可能只是感激他给予的食物以及彩珠,将对安全感和生存的渴望投射到了叶炳焕身上, 产生了某种依赖心理……
或者可能是因为叶炳焕赢下了过多胜利,在其眼中强大如同神明, 这才具有过高的吸引力……
亦或是, 赵雪瞻救下叶炳焕, 且付出了巨大的痛苦, 甚至因污染而昏迷。这种拯救让赵雪瞻认为, 叶炳焕存在本身, 是其自身的价值体现……
种种可能性,都非常的有道理。
赵雪瞻不语,只是一味地微笑。
他注视着认真分析的叶炳焕,点头认可。
叶炳焕看着他这模样, 就知道这家伙并没有听进去。
赵二月就是这样,死倔,认准什么事,表面上听劝,实则劝不了一点。
“总之我们是不可能的。”叶炳焕道。
“先生都不与我试试,怎么知道不可能?”赵雪瞻轻轻摇头。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叶炳焕说,“明天我会从这里搬出去……我会去买一座房屋的暂时居住权。”
在安宁镇,向别的居民租房也是被禁止的,因为房屋以及居住权属于安宁镇规则。
“……先生!”赵雪瞻站起身,抿着嘴,“你别走……我不妄想就是了。”
“不。”叶炳焕看着他。
虽然赵雪瞻做的饭菜很好吃,但是……
“这是必要的。”
“先生。”
赵雪瞻向前一步,带着恳求,他本想还要接近些,但看着叶炳焕的淡漠眼神,心中慌得厉害,便没有再向前。
“你就当我今天什么也没有做,也没有带你去结缘树下……”
叶炳焕看着他那双深绿的眼瞳,轻轻地摇了摇头。
见他如此,赵雪瞻就明白了。
他意已决,无可更改。
叶炳焕起身,从沙发上站起,径直回到自己的房间。
赵雪瞻低下头,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抱着一丝希望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叶炳焕回头。
次日上午,叶炳焕收拾了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有用的东西都在物品栏里。
他只带了几枚彩珠走,其他的全都留给了赵雪瞻。
“叶炳焕——”赵雪瞻在他身后喊道。
见那人没有停步,赵雪瞻追了上去,一把抱住他,“我真的不妄想了……我们就当、就当好朋友……”
“不是好朋友。”叶炳焕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监护人。”
以现在的赵雪瞻的身高,已经拍不到脑袋了。
“好,那就监护人……你明明说过,在镇子里,不会离开我的……”
“雪瞻。”叶炳焕看着如今的赵雪瞻,总会想喊出二月,“我不是离开你,我只是觉得,你已经能够独立了。”
赵雪瞻紧紧地拉着他的衣袖,“如果独立是你搬出去,我宁愿……”
“没有如果。”叶炳焕掰开他的手指,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
“我讨厌你……”赵雪瞻低头看着自己被掰开的手指,指尖泛白。
叶炳焕自然听得出来这只是幼稚的气话,转过身朝广场走。
“那我总还可以旁观你进行游戏、或者上门去找你吧?”赵雪瞻再次追上去,没有拉住他,而是走到他身边。
“当然可以。”叶炳焕点头。
赵雪瞻似是松口气,又似是叹息般,呼了一声,沉默片刻又道:“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到底在把我当做谁?”赵雪瞻拦在他的身前,盯着他的眼睛,“你看我的时候,究竟在看谁?”
“……”
偶尔看着赵雪瞻的时候,的确会想起赵二月,加以对比。
叶炳焕没想到赵雪瞻会这样敏锐,但转念一想似乎也在意料之中,赵雪瞻也是聪明的,否则不可能有后来协议会会长的地位……
“你还在想别人!”赵雪瞻打断他的思绪,声音比起平日的宁静优雅,稍显激动。
“没有……”叶炳焕很难说,看着赵雪瞻想赵二月是不是想别人。
有点难解释……
“没有看别人,只是在看你。”
叶炳焕看着青年执拗的眼神,干脆直接坦白了,“我想的是……未来的你。我来自未来。也不是想……就是看见你会忍不住对比一下。”
“未来?未来你我之间,关系如何?”赵雪瞻继续问。
语气似是有几分不信,实则他只是吃惊。
“未来的你我是好友。”叶炳焕诚实道。
“只是……好友么?”赵雪瞻身形一晃。
未来的他真没用,一点儿也不争气。
赵雪瞻不觉得叶炳焕有欺骗自己的必要。
半年过去,他对叶炳焕的信任甚至超过对自己的信任。
“我们在未来,发生了什么事?”赵雪瞻又问。
叶炳焕不知道现在说出未来,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逆转的事。
他谨慎地简短说出赵二月是如何将他带到协议会,又是如何与他和陈洛一起让协议会登顶,以及后来赵二月假死的事。
话说出后,没有什么异象发生,目前看不出是否会对未来造成影响。
或者未来本就是已经被影响过的未来。
说到这里,叶炳焕忽然道,“你分析一下未来的你,为什么要假死?”
“我哪里分析得出来……谁知道他怎么想?”
赵雪瞻偏过头,突然有点不想多谈未来的自己。
闹了半天,假想敌竟然是自己。
实在是太……太令人羞耻了。尤其是把自己当成假想敌的全程,都被叶炳焕知晓……
赵雪瞻感觉自己的耳朵在发烫。
不过,叶炳焕透露出了很多信息,比如,最显而易见的是——他们两个,在未来都会离开安宁镇。
赵雪瞻想不出自己离开安宁镇的理由,除了……叶炳焕先离开。
“你会离开这里吗?”赵雪瞻低下头,用变长了的黑发遮掩住耳朵。
“嗯,总有离开的那天。”叶炳焕道。
“难道这里过得不舒服吗,难道和我在一起,你不开心吗?”赵雪瞻的声音,虽然故作平静,但还是很容易就能听出其中的难过。
“在这里过得很舒服。”叶炳焕道,“但我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这里是出不去的。”赵雪瞻说。
“你是觉得镇子被湖包围,才这样想吧?”
叶炳焕想起那安宁又静谧的湖水,“既然被湖水包围,那么脱困的道路,想必就在湖中。我总有一天会下湖去看看的。”
事实上,叶炳焕早就计划着,等自己吸收救赎之药,吸收得差不多,就到湖里去找椰子糖。
如果运气好,说不定除了椰子糖,还能找到云起。
“下湖?不行——湖里那么危险……”
赵雪瞻上前一步,攥住他的袖子,仿佛这样就能阻止他。
可是叶炳焕怎么可能因为危险改变自己的计划?
更何况,赵雪瞻在意的并不是危险,在他心中,叶炳焕能处理绝大多数危险。
他只是不想叶炳焕走。
叶炳焕离开的未来,难道是一定不能改变的吗?
赵雪瞻看起来已经十分成熟了,但他心中还有着少年的冲劲。
假如……他非要改变这个未来呢?
也就在这时,安宁镇的天空,忽然浮现出粉红色的光芒。
叶炳焕抬头望着天空,微微皱眉。
天空的色彩颇为眼熟,就像是——
他的视线一凝,看向不远处的道路尽头。
粉色长发,黑大衣外套,手中拿着苹果的青年,缓缓地走过来。他的嘴角勾着,笑容戏谑,仿佛在看落入陷阱的猎物。
“原来是落在安宁镇了……运气真好。”
恋人化身将苹果一口咬下,眯了眯眼睛,倏地定在原地,没有再贸然接近。
他感觉到叶炳焕身上的气息有所不同……
半年前大概还只是命牌候选人水平,甚至比寻常命牌候选人弱上一点。
但现在的叶炳焕……感觉要是走得近了,仅凭身体素质,叶炳焕就能徒手碾碎他。
大概是命牌主以下,临近命牌主,只需要一个质变就能升格的水平……
因为救赎之药吗?
恋人化身思索着,像录像带倒放般后退了几步。
不是他怂,他只是……比较保守。
这个距离,万一叶炳焕能瞬移过来呢,这也说不准,没必要用自己的命去赌。
可惜安宁镇与外界有隔绝,无法立即联系到本体,不能远程传讯……不然,让本体迅速降临,就不必顾虑这么多。
而现在……只能让叶炳焕多活一阵时日,他先封锁住安宁镇,现在出去找本体,才是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恋人化身后退的速度更快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赵雪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是在干什么?
青年跑过来,青年跑过去?
叶炳焕则认出了恋人化身。
他注视着粉发青年消失的地方,虽然不知道恋人化身在做什么,但他心中知晓……难得的放松时光彻底结束了——
作者有话说:本回合推测哪位角色:
A.纪渊
B.赵雪瞻
————
本回合好感一览
【傀儡师】好感度:35
【置换者】好感度:0
【戏中人】好感度:X
【涅槃者】好感度:25
【假面人】好感度:40
【窃取者】好感度:0
【卡牌师】好感度:0
第116章 回合一百一十六
【请输入您认为的攻略者名称:()】
【您输入的名称是:纪渊】
【正在进行身份检定……】
【纪渊不是攻略者。】
恋人化身把安宁镇封闭了起来, 这是大半天后,叶炳焕调查得出的结果。
这种封闭不同于湖水的封闭,恋人化身的封闭是更改方向感, 让人绕着绕着, 回到原地。
和鬼打墙差不多。
安宁镇内部没有受到恋人化身的影响,但一出镇子,就连抵达湖边都困难。
除此之外, 这段时间, 叶炳焕并没有找到恋人化身。
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是恋人化身的躲藏能力高超,藏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或者像隐士那样隐匿能力极强。
第二种可能是恋人化身从某个他不知道的渠道,离开了安宁镇。
叶炳焕猜想偏向后者——安宁镇与外界隔绝, 恋人化身应该是离开了镇子, 去寻找本体。
总不可能就来打个招呼,然后潇洒离去。
至于离开的通道……叶炳焕觉得, 应该是在湖里。
在恋人化身的干扰式封锁下,想离开镇子抵达湖边, 只有通往结缘树的那条道路。
结缘树似乎有特殊的锚定作用, 让恋人化身的能力难以扰乱方向。
叶炳焕站在结缘树旁, 穿上适合进入水中的装备, 准备直接进到湖里去。
然而赵雪瞻却不愿意他离开、不想他这样做。
“去到湖里的人, 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
赵雪瞻抱住叶炳焕, 双手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的颈窝,“别去……肯定是有别的办法,说不定是真正的通道, 是无面人商店的下一阶段商品呢?我们去广场玩游戏吧?我们先解锁看看那商店的商品是什么。”
其实叶炳焕已经大致猜到,下一阶段的商品是更全面、更高级的身体素质强化,应该足以将居民强化到命牌候选人甚至命牌主化身的水平。
商品中藏着离开安宁镇的通道,虽然概率小,也并非不可能……游戏通关后,有离场的方式也很合理。
但恋人化身肯定不是通过游戏离开的。
既然知道湖中有云起,且有通道,就没必要再去尝试游戏了。
“你去玩游戏,我下湖里看看。”叶炳焕掰开他的手指,转身道。
半年过去,赵雪瞻的游戏水平也有了显著提高。
不论是智力游戏的战术方面,还是体能游戏的规则利用以及基础身体素质上,都远超半年前的他。
这样的赵雪瞻,即使有可能在一些运气或概率游戏上败退,不像叶炳焕那样百战百胜,但胜率也足够高,能够集齐最后的解锁下一阶段商店的彩珠。
“我想你和我一起……”赵雪瞻握住他的手。
叶炳焕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天际浮现出的浅浅粉红色。
恋人化身一去一回,应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
“好……去解锁下一阶段,如果没有出去的渠道,我就进湖里。”叶炳焕想了想,还是答应了,随着他的牵握,回到安宁镇。
镇中的居民注意到奇异的天象,有一部分缩在家中闭门不出,广场上的人数比以往要少。
两人解锁下一阶段商店所需的彩珠本就不多,一场又一场地赢,没过多久就集齐了珠子。
叶炳焕解锁下一阶段,里面新增的商品果然只是更大幅度地提升身体素质,并没有出去的道路。
赵雪瞻的脸色苍白,再度拉住叶炳焕,“肯定、肯定还有别的路的……我们去找别的路,一起出去,你别进湖里……”
叶炳焕安静地看着对方。
他知道,赵雪瞻此时已经不是害怕他走,而是害怕他单独走。
赵雪瞻不能下湖,没有矩阵的特殊装备,单凭身体素质,湖里对他的危险性太高了。
如果有别的离镇途径,两人能够一同出去,而如果要进到湖中,只能让叶炳焕一人先行下去。
椰子糖是赵雪瞻看着进到湖里的,如今半年过去都没有找到。赵雪瞻怕,他太害怕叶炳焕也像那条大狗以及其他进湖的居民一样,一去不复返。
沉默了一会儿,叶炳焕缓慢地点了点头,“好……我们去找其他的路。”
赵雪瞻的眼中一下子迸出了希望的光芒。
他们走着,走出镇子,试着抵抗恋人的方向干扰。
他们走着,沿路设下标记,几乎走过每一条路。
他们走着,从结缘树沿着湖畔,最后重新绕回结缘树。
足足一整天过去,天色暗下亮起,再暗下再亮起,直到第三天的上午。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结缘树下,赵雪瞻的腿走得轻微酸软,但他依然执拗地拉着叶炳焕的手,又朝另外的方向走去。
然而这回,他却拉不动了,叶炳焕站定在原地,没有让他继续拉着向前。
“会有别的路的……”
赵雪瞻回过头,看着叶炳焕那双如黑曜石般平静的漆黑眼眸,张了张嘴,没能继续说下去。
“雪瞻。”叶炳焕温和而坚定地唤道。
“……”
赵雪瞻的眼眶倏地一红,但他没有掉眼泪,他不像徐乘流那样爱哭,也不像孟照那样能够坦然落泪。
“不管湖里是怎样,我都一定会回来找你,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叶炳焕抬头看了一眼泛红的天空,又垂眸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用力地抽出。
“说好了,你一定要回来……”
赵雪瞻低下头,“我就在这里等你,就在这棵树下等你……我会一直、一直在这里等待,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我就等到什么时候……”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叶炳焕安慰道,“你先回镇上吧。”
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多久。
赵雪瞻不能一直留在这里,安宁镇的夜晚以及湖边都有未知的危险,让他一个人在这,很容易发生不好的事情。
“我要在你回来的第一时间接到你……万一你又像上次一样,满身污染地倒在地上呢?万一我回去,结果没能及时救下你呢?”赵雪瞻坚定地摇头。
就像叶炳焕坚持要进湖一样,他也坚持要留在这里等待。
叶炳焕可能会心软,但赵雪瞻这个犟种,几乎没有改变的可能。
“……那你记得算好时间,晚上就回去。”
叶炳焕见此,缓缓抬手,最后一次抚了抚他的头。
赵雪瞻“嗯”了一声,目送着他走进湖中。
湖水漫过叶炳焕的脚踝,接着是膝盖,然后是腰,最后漫过他的脖颈和头,什么也看不见了。
青年站在树下,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如雕塑一般静立。
湖的深处,比叶炳焕想象的暖得多。
叶炳焕曾在湖的边缘试着舀过水,湖边的温度很凉,湖水能冷得让人发抖感冒。
而湖中的温度就逐渐暖和起来,这种暖和并不像温泉一样滚烫,只是一种浅淡的温和。
很舒适的、莫名有些甜腻感觉的温度,叶炳焕觉得自己仿佛不是潜进湖中,而是泡在蜜糖罐子里。
湖中没有鱼类,只有一些水草,这一点,他早就在这半年时间里打探到了。
但水下的场景,还是令叶炳焕感到惊异,因为这其中虽然没有游鱼,却有大量的、不知从何而来的气泡与透明的魅影。
这些魅影如同灵体一般,但没有具体的形象,像是更大一点的气泡,并且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下溢着彩色的流光。
叶炳焕在水下,拿出了镜子,对准自己。
霎时间,这些魅影如同被风吹散的云雾,纷纷逸散开来,美丽的虹彩在水中温柔地徜徉,最后融进叶炳焕的身体中。
叶炳焕感到一种奇异的力量、一种温暖得陌生的力量、一种有些幸福的让人快乐的力量,正在飞速地在体内积攒。
救赎之药在这半年中,他已吸收了半数,身躯已然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而在强化过的身躯以及高维的帮助下,他能够快速且安全地接纳这些力量,逐渐在这湖水中突破那个瓶颈。
叶炳焕一边吸收着虹彩,一边继续往下潜。
他大致猜到了……这些魅影、他接收的力量,应当是来自于死去的爱欲之念。
安宁镇夜晚与湖边的危险,应当都是来源于爱欲之念……
镇上传闻中的猎人杀狐狸,说的可能不是狐狸,而是想说“湖里”……
就像暴食之念的身躯死后变成沼泽,爱欲之念死后坠入湖中,污染了整座湖。
如果是普通人来到湖下,绝无可能像叶炳焕这样吸收这其中的魅影。
他如今源源不绝地吸收力量,半年以来救赎之药的逐渐强化以及镜影的抵抗污染,缺一不可。
越是到深处,吸收的速度就越快。
不知过去了多久,在湖的底部,叶炳焕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
那是传说中的湖神,也是……云起。
……
赵雪瞻站在结缘树下,过去了很久,他才将目光从湖面移开,抬头望向结缘树上落下的红绸。
万千红绸落下,他却依然记得哪一条是自己亲手绑上的。
他一动不动地站立,仰头盯着那条在空中微微飘荡的红绸。
倏地,一声巨大的震响!
本来不算晴朗的天空,迅速地变成乌云密布,且在乌云的边缘,泛着深暗的粉红色。
赵雪瞻有些茫然地注视着天空。
只见几道闪电劈开天际、又是一道雷火降下!
远处的安宁镇,顿时火光冲天!
赵雪瞻的瞳孔颤动,他下意识朝安宁镇的方向走了几步,但很快又停住。
浓烟滚滚,火焰如同澎湃的陆上海潮,蔓延得极快,不多时,就将天空染成了不祥的象征毁灭的红。
寂静的乌云如癌细胞般膨胀着,但迟迟没有落下雨点。
那火便继续凶狠地、吞噬着一切。
赵雪瞻张了张嘴,缓缓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巨树的树干,他才回过神,但眼睛依然盯着远方的火光。
就在这莫名的雷鸣之中,就在这转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如同巨大的荒诞剧一般……
安宁镇覆灭了。
他的家没有了。
父母留下的房子、和叶炳焕在一起度过安宁时光的家……没有了。
不仅是悲哀的事实,也像是某种……悲哀的征兆。
汹涌的眼泪,夺眶而出。
赵雪瞻的心脏如同被无形的手死死攥紧,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如同失去全身力气般,顺着树干缓缓地滑下,瘫坐在地上。
第117章 回合一百一十七
云起沉在靠近湖底的地方, 宁静地闭着双眼,看上去平和而无害。
他细碎的黑发向上缓缓地飘荡,如同水草一般, 苍白的五官因其紧闭的眼睛显得有些脆弱。
其身上穿的衣服与叶炳焕初次见他时的衣服基本一致——白色的衬衫, 黑色的风衣,衣上有一个血洞,鲜血与布料几乎不分彼此, 但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破烂。
叶炳焕拿着镜子, 潜到云起身旁。
随着他的游动, 透明的柔软魅影与其化作的虹彩,跟随在他的身边,在两人的面庞上照出斑斓的彩影,随着水波轻轻摇曳着, 梦幻而美丽。
云起的手中, 攥着一块怀表的表链,金色表链的另一头, 怀表向上浮着。
其上的裂纹,不像叶炳焕上次见到这块表那么深, 数量也只剩下几道, 似乎修复了许多。
叶炳焕伸手, 轻轻地尝试握住怀表。
云起骤然睁开了双眼。
黄金色的眼瞳中带着宏大、古老而神秘的气息, 无可变更或逃避的命运仿佛沉在他的眼中。
“叶组长……?”
无论多美丽的眼睛, 也无法遮掩此时云起迷茫的眼神, 他的嘴巴张合,唇边升起一串气泡。
“是我。”叶炳焕应道。
虹彩的光影映在他的脸侧,十分绚烂,也让他在水中看起来不那么真实。
云起抬起手, 叶炳焕的黑发在他的指缝中游荡。
“叶组长……”
他呢喃般念着,将叶炳焕拥进了怀中,“我以为……上次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叶炳焕知道,云起说的上次,应该是指监狱前的初次见面。
同时也是云起以为的最后一次见面。
结果叶炳焕穿越到第三周期,致使两人又相遇了。
以为的最后一面并非最后一面,再度相见、且叶炳焕看起来还记得他——
虽然可以理解云起的激动,但叶炳焕还是推了推他,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开。
与徐乘流、李长行、赵雪瞻等人度过了一段时间后,他现在看谁都觉得对方好像暗恋自己……
哦,云起好像真的暗恋,那没事了。
叶炳焕抬手,与其分离的同时,握住了云起的怀表。
“它在恢复。”云起则握住了叶炳焕的手,看着怀表,“看样子,再醒不了几次,它就能复原。”
“我上次见你……”叶炳焕想了想,“它还碎得像被锤子砸过。”
“上次……”云起一边思索着,一边伸手将周围的水排开,似是使用了某种道具,形成了狭窄的结界,方便两人对话。
“望玉镇外那次。”叶炳焕道。
“噢……”云起点了点头,“命运的怀表和我一起时间逆流,随着我的时间线的推进,逐渐恢复原状,因此那次更为碎裂、这次相对完好,也不稀奇。”
“这样啊。”叶炳焕接受了这个说法,“你怎么会在这里?”
云起却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安宁镇?”
“嗯?”叶炳焕从他的沉默中察觉到些许不寻常。
“我每次苏醒,其实并不知道苏醒的位置。”
云起道,“‘未来的我’……或者说更前面的周期的我,大概是第一周期或者第二周期,在最终沉睡时选择了哪里,就会致使现在的我出现在哪里。”
“所以你现在在湖底,是因为‘未来的你’来到了这里,但你并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里?”叶炳焕问。
“如果这里是安宁镇的湖……我应该尝试过了。”云起说。
“尝试过?”叶炳焕问。
云起看了一眼叶炳焕身边的魅影以及其手中的镜子,点点头,“尝试——偏转猎人的子弹,将其由过去射往未来。”
“……什么意思?”叶炳焕眯了眯眼睛。
他想起监狱前,云起与他进行的那个游戏。
谜底是“向猎人开枪”。
“猎人有一枚只能发射一次、且能贯穿一切的子弹。在与爱欲之念的决斗中,猎人发射了这枚子弹,贯穿了爱欲之念的弱点,击杀了祂。”
“但是,这枚子弹并没有随着爱欲之念的死亡而停下,而是不停地在这个湖中徘徊,追击着爱欲的魅影。”
“这些魅影从人类对美好和幸福的向往中诞生,子弹无法消灭,也就一直被困在这里。”
“而‘未来的我’,任务是向猎人开枪——用命运的怀表更改子弹的轨迹,令其射向未来。”
云起说罢,金色的眼瞳向四周张望了一圈,“没有看见那颗子弹,我应该成功偏转了它的轨迹。”
“也就是说,成功了?”叶炳焕问。
“不一定。”
云起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偏转不代表成功。成功与否的答案……只有未来的我,或者更远的未来的你,才能够回答。”
叶炳焕忽然明白了,在悲哀的盛宴之后,命运之轮降格,最后去了哪里。
那应该就是某个‘未来的云起’,或者‘最初也是最后的云起’,祂来到了安宁镇,沉入湖水中找到那颗子弹,偏转子弹的轨迹。
但最后也一直沉睡在湖底,直到现在,等到了叶炳焕的到来。
所谓的湖神,指的就是命运之轮。
“我来到第三周期,是怎么回事?”
叶炳焕问,“要怎么才能回到未来——第六周期?”
虽然他答应赵雪瞻,在安宁镇时和雪瞻待在一起,但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安宁镇。
子弹射向了未来,叶炳焕至少得去看一看猎人死亡与否。
而且……叶炳焕隐隐有察觉,同一个时空,不能出现两个自己。
“你要回去吗?嗯……你的确需要回去。你是如何过来的,便如何过去。”
命运有些疑惑般歪了歪脑袋,他的眼瞳中闪过金芒,“你的意识与世界相融,但有人用陆上行舟将你呼唤了回来……只不过陆上行舟的落点错了。接下来只要在合适的时间,你再乘上陆上行舟,顺着时间而下,就能抵达他们呼唤的地方。”
“合适的时间?”叶炳焕进一步问。
云起微微颔首,牵起叶炳焕的手,将怀表轻轻按在叶炳焕的手背上。
移开时,叶炳焕的手背上多出了一个圆形的钟表图案,只有一根指针,以几乎不可察觉的缓慢速度移动。
“等它绕完一圈,就是合适的、需要返回的时间。”
云起轻声道,“世界需要‘世界’,但不能有两个‘世界’。”
“也就是说,合适的时间,其实是我第一次到矩阵的时间咯?”叶炳焕说。
“差不多是近似的时间……可能比那更早一点。”
云起说着,看向周围的魅影,以及……叶炳焕手中的镜子。
“应当是从这里取走的……”
“取走什么?”叶炳焕疑惑。
“取走镜子。嗯……该从何说起呢?”
云起思索着,低声道,“盛宴之中,倒吊人困住猎人的瞬间,我和世界牌将猎人放逐到了未来……你还记得那场盛宴吗?”
“不记得,但审判与我说过大致的情况。”叶炳焕道。
云起轻轻点头,“我的身体应当是陷入昏迷并因此降格,而我的意识则与世界牌和猎人,一同去往了未来。”
“为避免混淆,我们可以把那个抵达的未来,称为‘放逐点’。”
“在盛宴与放逐点之间,世界牌和猎人都不复存在,世界会坍塌崩溃。”
“因此,未来的你,告诉过去的我——需要借由高维的力量,让你重新存在于盛宴到放逐点的这段时间。”
“而这,需要借助不可知之匣,与一面镜子。”
“不可知之匣有他人无法窥探的能力,也会隐匿自身踪迹。你让我找到它,在里面放入一面特殊的镜子。”
“然后,保护好这个匣子,等到合适的时机,让你查看这个匣子。”
“等你查看完匣子,我便带着匣子顺着时间逆流。当匣子在盛宴的时间点被打开,你就会因为匣子中的特殊镜子而重新存在。”
“我从‘放逐点’开始在时间中逆行,最初的任务是为了找到不可知之匣,将不可知之匣送回盛宴时间点。”
“其次,才是偏转子弹的轨迹。”
“最终我找到了不可知之匣,也成功让你查看了匣子,但是……”云起微微低头,“我在一次沉睡过程里,遇到了高塔……祂袭击了我,匣子被迫打开了。”
“那面承载着希望的镜子,从匣子中脱离……致使你在第四周期就出现在矩阵,而不是预想的盛宴时期。”
“不过你告诉过我,有什么意外也不必担心……所以……我就没有做别的事补救。”
云起的声音渐低,叶炳焕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必因没有补救而愧疚。现在也许不是最好的结局,但一定是命运所向的结局。”
经过云起这番话,叶炳焕大致知晓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第四周期的矩阵副本中。
在命运的放逐下,世界牌和猎人在盛宴到放逐点这段时间,存在都被抹除了。
唯一能补救的只有高维,世界牌——未来的叶炳焕——用镜影补充了这段时间中自己的存在,也就是“当下的叶炳焕”,而猎人也在尝试用攻略游戏在这段时间杀死他。
本来,他是该在盛宴时间点出现的,这样就能作为盛宴到放逐点这段时间的世界牌,与世界相连。
但途中,他因为高塔而落在第四周期,成为了玩家。
这就是叶炳焕的来历,也是为什么无论在帝国还是联邦,都没有他的过去。
因为他本身就是在云起口中那面“特殊的镜子”的作用下,结合高维的力量,凭空诞生的。
第118章 回合一百一十八
一番交谈后, 叶炳焕开始专心地吸收湖水中属于爱欲之念的力量。
有爱欲之念的影响,外界无法窥探湖底,但从湖底也难以知晓外界的讯息。
叶炳焕觉得, 恋人化身发现他的所在后, 很快就会找来援兵。
到时候,不仅是恋人的本体,恐怕连高塔等命牌主也会降临。
所以还是抓紧时间, 快点提升实力为好。
命牌主不会轻易进入爱欲之湖, 因为爱欲之念的蛊惑能力并不受敌人力量的影响, 即使是再强大的命牌主,也有沦陷在幸福幻境中的可能。
尤其是,巫女和猎人都被爱欲之念蛊惑,其他命牌主自然也不会有“闲着也是闲着、挑战挑战自己, 奖励自己一个爱欲之念的污染”的想法。
云起沉在这湖中, 不知沉了多久。
只能判断出,他大概从第一周期的盛宴到第三周期的现在, 一直被困在湖底。
但无法推测其在叶炳焕到来之前,于湖中醒来几次, 又历经过多少危险。
他到现在还没出事, 大概只是因为其在较长的时间中, 一直在湖底保持沉睡, 在命运的力量下, 失去所有意识, 致使爱欲之念的蛊惑无法选中罢了。
其他命牌主不会进到湖里,不代表叶炳焕不出去。
实际上,云起不希望叶炳焕从原来的道路离开爱欲之湖。
“湖底有一个通道,通往现实世界的一条河流。”
云起道, “我们可以从那条通道通往现实。命牌主很难找到降临安宁镇的通道,但一旦在安宁镇成功降临,他们就不会有限制,唯一能让他们忌惮的只有爱欲之湖。而现实不一样,在现实世界是相对安全的。”
“椰子糖就是从这条通道离开的么……”
叶炳焕想到至今没能找到的椰子糖,又想到去微笑山脉寻找安宁镇的李长行,以及山脉中的虹玉镇和望玉镇,还有两个镇子都有的河流。
那条河流,连接的是安宁镇的这个湖……?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微笑山脉的危险就能够得到解释了——那条河水中,可不是普通的命牌主污染,而是爱欲之念死后形成的污染!
虽然从湖底前往现实世界的提议很诱人,但叶炳焕还是没有同意。
他还记得,赵雪瞻在等自己呢。
虽然不可能留在安宁镇,但让雪瞻在结缘树下一直等着,那就太过分了。
至少也要好好地和他告别吧。
而且吸收了爱欲之念污染后,如果能成功升格,他也未必怕了高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炳焕吸收着湖水中的爱欲之念污染,而云起在他的身边守着他。
爱欲之念的污染有源源不绝的特性,目前的叶炳焕还无法根除,但他只需要借助这高生命层次的力量,让自己晋升即可。
大约三日后,叶炳焕终于再一次睁开眼睛,收起镜子。
不像其他命牌主般身形扭曲且不可直视,叶炳焕的气息在此时完全内敛,如同最平常的一个走在人世间的普通人。
但在他身旁的云起知道,他的生命层次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无需进阶任务,叶炳焕顺利地成为了命牌主,看上去轻松,事实上并不比陈洛等玩家简单。
因为他的进阶,是建立在救赎之药、高维镜影、可吸收的爱欲之念污染以及逃离猎人势力追杀的基础上的。
如今看似轻松的进阶,只是水到渠成而已。
完成了进阶,知晓了湖中的真相,得回去找赵雪瞻了。
叶炳焕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标记,上面的钟表竟然已经走了四分之一,安宁镇或者湖底的时间流速比他想象的快。
可能在安宁镇的一天,外面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他又看向云起,云起点了点头,跟随在他的身后。
现在的云起,已经完全不是叶炳焕的对手。
如果不是镜影以及叶炳焕的保护,拥有意识、神智清醒的云起,在这里大概率得被湖水污染。
未来的云起在这样的湖中也够呛,他能够进入湖水中,完成偏移子弹的任务,一定是付出了极大的毅力与决心。
两人浮出湖面,在世界牌的力量下,湖水没有沾湿他们的衣角与发丝,而是自发从他们身上脱落。
叶炳焕第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结缘树下的赵雪瞻,他的脚步稍顿,旋即快步跑了过去。
赵雪瞻的状态极差,身上附着大量的爱欲之念的污染,已然昏迷了过去,全靠半年来用彩珠强化的身体撑着,才勉强还有一丝呼吸。
“晚上没有回镇子里吗……”
叶炳焕的脸色不太好,因为当他的视线扫过天空,便立即明白了赵雪瞻没有回安宁镇的缘由。
并不是倔到非要一直留在结缘树下等到叶炳焕回来——赵雪瞻只是执拗了点,并不是傻到明知晚上危险,还偏要在这里等。
真正的原因是,高塔和恋人已经追来了,而且安宁镇……
叶炳焕取出救赎之药稀释液,小心地渡入赵雪瞻的口中。
救赎之药还是太全能,不过几分钟,赵雪瞻身上的污染就褪下,虚弱的青年睁开了双眼。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攥住叶炳焕的衣服,仔细地看着叶炳焕,感受着其身上发生的他不知晓的巨大变化。
然后,才是看向云起。
赵雪瞻熟悉云起这张脸——叶炳焕在安宁镇参加游戏,最常用的就是云起这张脸。
在升格之前,命运的能力属实好用,即使是升格之后,命运也是能少有的能够跨位格产生影响的权柄。云起正是以自身降格为代价,放逐了猎人。
赵雪瞻看见云起,本就苍白的脸更加地没有血色。
为什么叶炳焕去湖里,回来时却带着这样一个人?
虽然本来就不是,但他难道不是叶炳焕在安宁镇唯一的羁绊吗?
叶炳焕到安宁镇,是否有这个人的原因?
神明(高塔和恋人)的降临以及安宁镇的覆灭,又是否与叶炳焕和这个人有关?
赵雪瞻被扶起来,理智却是摇摇欲坠,最终他唤道:“先生。”
叶炳焕轻轻应了一声。
赵雪瞻又低声道:“安宁镇……”
“……我看见了。”
叶炳焕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赵雪瞻。
安宁镇不是叶炳焕毁灭的,但高塔和恋人是追着叶炳焕才过来。
赵雪瞻在安宁镇长大,那栋房子以及房子里的物品是他长辈留下的最后遗产。
虽然叶炳焕无法设身处地感受到亲情,没有过往、凭空出现的他,更不会明白童年的意义。
但他能够尝试理解,那对赵雪瞻有多重要。
有的东西,仅仅存在在那里,也许不会有特别深的感受,但这种东西一旦消失……
如果赵雪瞻恨自己,叶炳焕都能够坦然接受。
叶炳焕此时也在想,如果自己能坚定一点,或者不那么放松,加速吸收救赎之药的进度,早点进到湖中,是不是就能早点发现湖中的秘密,早点遇到云起、完成升格……护下安宁镇。
可是没有如果。
赵雪瞻那如同碎裂了一般的深绿眼眸,久久地凝望着叶炳焕,倏地上前一步,抱住了他。
“先生……我只有你了。”
叶炳焕这次没有推开他,而是轻轻抚着他的后脑勺和后背,像抚摸一只伤痕累累的困兽。
高塔和恋人都没有直接过来攻击,也许他们注意到了叶炳焕生命层次的提升,因此暂时只是在不可名状的层面展开试探。
具体的表现为天空中密布的可怖乌云与云层周边的粉红浅光,开始翻滚着,抵抗世界的力量。
“世界”本来只是客观地存在着,没有主观的攻击性,但现在有了。
世界在排斥祂们的存在。
甚至因为愤怒,在拒绝祂们的存在,将祂们定义为不该存在于此世之物。
世界最简单的权柄应用——将他者放逐出此世。
如果是弱小的生命或者物品,其存在本身会因此直接被抹除,灵魂瞬间湮灭,连死神都无法挽回。
但高塔和恋人毕竟是命牌主。
高塔尝试毁灭放逐的指令,与世界的力量正面抗衡,而恋人则篡改了指向,将世界局限于安宁镇范围,把自身放逐出——或者说逃离了安宁镇世界。
恋人的临阵逃跑无疑令高塔满头问号,但他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恋人跑得那么快……
因为他的正面对抗,在世界面前不堪一击。
只是几个呼吸,这场试探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压制——
天空中的乌云瞬间被驱散,露出安宁镇从未有过的太阳,以及晴朗的、蔚蓝的天空。
高塔极快地重伤落败了,其无法像恋人那样直接更改指向地逃窜,只能逃亡世界的缺口之外——
世界的缺口,是世界目前还难以一下子彻底愈合的伤口,而缺口外面,是一个危险的、对任何命牌主而言都有致命风险的地方。
在世界的怒火下,高塔离世界越远,就越安全,但也越危险。
不过这是祂目前的唯一选择。
只要身为世界牌的叶炳焕还在,其再想回来,只能在女祭司等擅长隐蔽的命牌主的帮助下,悄悄地返回……
亦或是直接死在世界的缺口外面。
赵雪瞻的下巴抵在叶炳焕的肩上,他怔怔地抬头,看着他从未见过的蓝天。
叶炳焕所在的,是一个他不曾了解的世界,是一个他似乎触手可及,却又如同隔着一道无形天堑的世界。
那个他畏惧的伟力、他愤怒却无力抗衡的伟力,在叶炳焕面前,竟然如此弱小。
而他……
远比神明更加弱小、并且失去了一切的他……
还有留下叶炳焕、或者陪在叶炳焕身边的机会吗?
不需要叶炳焕开口回答,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浮现在了赵雪瞻的心中。
第119章 回合一百一十九
“先生……我们重建安宁镇吧?”
赵雪瞻拥抱着叶炳焕, 安静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话语中带着少许希冀。
叶炳焕没有说话。
他是世界牌, 但他不是造物主, 不能凭空造出一个安宁镇,也不能逆流时间,让安宁镇复原。
如果留在这里, 叫上李长行背后的机关等势力, 一点一点地重建, 倒不是没有可能基于原本的安宁镇规则,重新将安宁镇搭建起来。
但是叶炳焕没有太多留在这里的时间了。
手背上命运的表盘,指针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推进着。
在回到第六周期前,他要解决掉皇帝, 并尽可能地追击其他被污染的、属于猎人一方的命牌主。
叶炳焕有预感, 等他回到第六周期,离猎人存在的“放逐点”也不会远。
世界牌的力量大于其他命牌主, 但在猎人面前,还远远不够。
蚂蚁无法击溃猎人, 更强壮一点的蚂蚁也无法击溃猎人, 他必须……获得能够真正消灭猎人的办法。
云起偏转的子弹是一张底牌, 但他不能将底牌全部寄托于这张底牌上。
他需要攻略游戏——他需要X级碎片。
只要再得到两块X级碎片, 就能合成X级胜利宣言, 定下绝对的胜局。
但是……现在是第一百一十九回合, 如果要拿到两块X级碎片,即使连续论断正确两次,最少要在第一百三十一回合才能完成合成。
能否连续成功论断两次暂且不提……他还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到第一百三十一回合吗?
手背上的指针缓慢移动, 叶炳焕的心中升起了难得的紧迫感,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雪瞻,我可以请人来帮忙重建安宁镇……”
“先生不留下吗?”赵雪瞻急切地说。
“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叶炳焕注视着他。
“那……我跟着先生一起走。”赵雪瞻道。
“我要去做的事太危险……”叶炳焕委婉地拒绝了他。
接下来要去针对的敌人,都是命牌主,他与命牌主之间的交锋,仅仅是余波都能让现在的赵雪瞻灰飞烟灭。
带上赵雪瞻并不现实,要么让他留在这里重建安宁镇,要么让他进入矩阵,成为玩家。
成为玩家的概率很低,得问问机关那边有没有研发出玩家适格药剂。
“命运需要闭环——”一直站在旁边看着,没有开口的云起也开口道。
“你闭嘴。”然而,赵雪瞻很快就打断了他。
赵雪瞻才不管这个青年是什么来头,又是不是所谓的湖神。
有叶炳焕在身边,也不怕云起生气报复他。
他看见云起那张脸,就想到叶炳焕半年里时常扮成这张脸,就越发讨厌云起。
见状,云起便不说话了。
其眼中金芒闪动着,移开了视线。
“先生的确是神明一样的人物……”
赵雪瞻喃喃着,他的眼中映出结缘树下飘动的红绸,“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雪瞻。”
叶炳焕垂下眼眸,握住他的手,“你可以帮上我,你以后……”
“你说过的!”
赵雪瞻眼中眸光一闪,他攥着拳头,踉跄着后退了数步。
“我才不要什么以后——那些我不曾经历过的所谓未来!你说过的……你说过在安宁镇和我一直在一起的!”
叶炳焕平静地注视着他,停顿了一会儿才开口,“我的时间不多了,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更重要的事……”
赵雪瞻带着少许偏执地笑着,“所以我是不重要的,安宁镇以及我们度过的一切也是不重要的。”
“注意时间。”云起贴到叶炳焕耳边,低声道。
“你现在可以和我……准确地说,和这位湖神一起走,他会带你进入矩阵。”
叶炳焕点头,轻叹着微笑道,“你也可以留下……你在这里稍等一段时间,我之后会请人来重建安宁镇,并且我的力量也会布置下来,保护这里,免于湖水污染。到那时,安宁镇就是一个有着游戏规则,并且夜晚可以出门的镇子。”
“我两个都不想选。”赵雪瞻直直地看着他,“我只想你留下。”
叶炳焕站在结缘树下,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注视着他。
那视线中似乎有着万千种意味,但看不见丝毫的眷恋。
如此静默了数秒后,他没有再理会赵雪瞻,径直转身,往湖中走去,偏过头低声对云起道:“走吧。”
云起看了看赵雪瞻,又看了看叶炳焕,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将此前叶炳焕在湖底交给他自保的魔术师长袍,小心地为叶炳焕披上。
“先生——”赵雪瞻一怔,匆忙追过去。
但他这次没能抓到那猩红长袍的衣角。
叶炳焕与云起已然走入了湖水中。
当脚踝被湖水漫过,赵雪瞻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无法再前进。
虽然污染被清除,但他的身体还记得爱欲之念污染的可怖。
除此之外,世界也在阻拦着他跟上去。
世界在温柔地保护他,也在绝情地阻止他。
赵雪瞻木在原地,难以动弹。
“雪瞻,留下吧。我会请人来重建镇子,不会让你等很久的。”叶炳焕没有回头。
“先生……!”赵雪瞻不答,大喊着,仿佛只要声音足够响亮,就能将叶炳焕叫回来。
但他的美好幻想自然不可能发生。
无论他呼喊得多么大声,无论他声音中的哭腔有多么让人心疼,叶炳焕也不会再在这里停留。
安宁镇是赵雪瞻迄今为止人生的全部,然而在叶炳焕那里,只是一个路过停留歇息片刻的驿站。
叶炳焕不可能一直停在这里,他还有自己的路途要走。
赵雪瞻的身形晃了一晃,软倒在冰凉的湖水中。
他初次见到叶炳焕时,就是背着叶炳焕到湖的边缘,带着被污染的人形生物寻求渺茫的希望,然后昏过去,又被叶炳焕抱出来。
可是这次,叶炳焕不会再将他抱出去。
“叶炳焕……”
赵雪瞻的身形发抖,他死死地盯着那个披着红色长袍的背影。
马上……就要看不见了。
“我恨你!”
赵雪瞻的手指深深地挖进水下的砂砾。
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喊叫,在湖水中几乎浑身湿透,像一只被抛在暴雨中,被风雨摧磨的鸟雀。
那红色的身影依然没有停下,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我恨你、我恨你……”赵雪瞻喘息着,他泛红的眼睛盯着空空荡荡的湖面。
波光粼粼,好不美丽的湖水,将他的月光带来,又带走。
赵雪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浑浑噩噩地站起来的,如雪一般洁白的牙齿在他的身上疯长。
他像一吹就会倒的芦草,纤细地站在湖边。
牙齿从他的手,长到他的脖颈。
赵雪瞻抬起头,天空已不复晴朗。
在那之上,挂着一轮美丽的月亮,那是一轮明亮雪白的月牙,纯洁温柔的弦月。
邪恶地照耀着他的柔软的黑发,像在以这样的方式温和地抚慰着他。
世界抛弃了他,而月亮如母亲一般包容地呼唤他的名字。
接受这股力量——是的,他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强大的力量。
唯有如此,才能将那个人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赵雪瞻久久地仰着头,他张开双手,做出拥抱的姿态,他的双眼失神地凝望着月牙,看着月与牙逐渐放大,越来越接近他。
然后……
那雪一样的月亮,真如冰雪消融般,融化了。
像是被橡皮擦抹除,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了空气中。
赵雪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保持着伸手拥抱的姿态。
直到温暖的熟悉的怀抱,用力抱住了他。
“我来了,没事了。”叶炳焕拍着他的后背。
在镜影的照耀下,赵雪瞻身上的牙齿如遇到天敌,迅速地剥落。
“雪瞻?”
叶炳焕收起镜子,轻轻地唤着,将一点救赎之药稀释液递到他的嘴边,让其缓缓喝下。
赵雪瞻的眼珠动了动,他似是还没反应过来一般,茫然地注视着叶炳焕。
“月亮已死,已经没事了。”
叶炳焕说起命牌主的死亡,非常轻松,但实际上,由于月亮身上存在污染,对付祂比对付高塔和恋人困难一点。
好在有镜影,叶炳焕不用畏手畏脚,就把月亮当做强悍了些的命牌主打。
赵雪瞻回过神,闷闷地“嗯”了一声,紧紧抱着叶炳焕。
此前叶炳焕握住他的手时,将一颗奇怪的牙齿交到了他的手中。
赵雪瞻并不知道,那是“月亮的气息”。
叶炳焕在造物主的幻想乐园副本中,使用了一个木偶替死道具。
替死道具为他替死,而他的命运则自动沾染上月亮的气息。
在湖底时,云起就注意到了他身上的月亮气息。
腐朽沼泽中,叶炳焕会迅速被月亮注意到,并且后来恋人更改指向,他也朝月亮飞去,很可能就是因为这道气息。
有命运的帮助,加上叶炳焕自身升格,原本不可取出、不可丢弃的“月亮的气息”,被顺利从叶炳焕身上取下。
并在方才,又交到了赵雪瞻手中。
月亮被污染,虽然不剩多少智慧,但一直徘徊在世界的缺口之外,世界牌的力量在缺口外力有未逮,很难解决月亮。
而将邪月骗进来杀,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叶炳焕根据后来,赵雪瞻成为月亮命牌候选人推测出,雪瞻本身和月亮途径就十分适配。
因此,这是个非常合适的诱饵人选。
诱饵有了,击杀邪月的力量也足够,那么需要注意的只有——不能让月亮的敏锐感知,本能察觉到这是陷阱。
于是,两人就演了一场戏。
这场戏的关键在于,赵雪瞻是否能够在叶炳焕没有说出口的情况下,迅速理解叶炳焕的意思。
好在,两人有长达半年的游戏配合,这场戏,算是成功达成目的,顺利落幕——
作者有话说:下一回合论断哪位攻略者:
A.徐乘流
B.审判
C.恶魔
第120章 回合一百二十
叶炳焕将镜子交到了赵雪瞻手中。
这面镜子很特殊, 是叶炳焕吸收了大量爱欲之念的魅影后,在湖底察觉到的,一面心脏形状的镜子。
【名称:爱欲死绝之镜】
【评级:S】
【介绍:爱欲的心脏, 具有无法损坏的特性。
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在镜中留下的残影,有可能走出镜面,替换镜外的生灵。照镜子的时间越长, 替换的概率越大。被替换的生物将去向何方?没有人知道。】
爱欲死绝之镜的价值, 远超寻常的S级物品。
这镜子的本质, 与其说是一种装备,不如说是一种诅咒或者怪谈——
里世界的都市传说中,常会出现照镜子、此后被镜子中的自己替换的故事,也许来源就是爱欲之念泄露出去的污染。
但对于叶炳焕而言, 如果他直接站在镜子前, 这就是面普通的镜子罢了。
镜子的力量,还不足以让高维化身降临此世。
高维又十分靠谱地护着他, 也不会让一个异常生命从镜子里走出来代替他。
叶炳焕大致了解了不可知之匣加上爱欲死绝之镜,能够让自己在第四周期诞生于世, 填补世界牌空缺的原理——
首先, 让他在第六周期照了镜子, 镜影通过不可知之匣的保存功能留存在镜上。
再利用云起的时间逆流特性, 抵达他不曾出现的时间点, 将镜子从匣子中放出, 镜子就会用镜影替换他——
由于他不存在,又有高维的力量,第四周期便会直接诞生一个叶炳焕,也就不存在替换与否。
想到这里, 叶炳焕其实在考虑,如果有一个升级版爱欲死绝之镜——让这面镜子来到X级,是否能够让高维来到自己身边。
不过这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毕竟别说升级镜子了,他现在连击败猎人所需的X级碎片都没集齐。
而且这个残破的世界,是否能装得下X级高维,还未可知……
预言师等三神和三大妄念,恐怕也就只是摸到X级边缘,造物主才是正儿八经的X级,但也已经死亡,生前也是字面意思上的有病,实力比不得高维。
他们的本体死后污染极大,生前的污染更是不必说。长期待在某处、或者努力克制住自己也许还好,要是活动起来的话,走哪都是灾难。
如果世界没到X级,就贸然让高维降临,叶炳焕怕这个没用的世界承受不住,直接碎了。
“这面镜子,等到第六周期,我再次消失以后,你再交给云起——云起就是这位,他是命运之轮。”
叶炳焕本来想带着爱欲死绝之镜,等自己回第六周期,亲手交给云起的。
不过他担心落地遇到猎人,或者回去就被高塔等命牌主联手埋伏,错失交给云起的时间,便将镜子交给了赵雪瞻。
世界牌的确强大,以一敌二不成问题,设下陷阱和诱饵,也能和云起一同迅速捕杀邪月。
但如果是别的命牌主联合设下陷阱,那情况就得另说。
而且他还记得,高塔他们是能鱼死网破,拼着重伤或者降格,不直面他,而是直接攻击世界的,就像在望玉镇那样。
亦或是和他打游击战,躲在世界的某个地方,暗中污染……
这种最麻烦——人类能踩死寄生虫,但寄生虫在人类体内,就很讨厌了。
“第六周期……先生会消失?”
赵雪瞻接过镜子,没问镜子的作用,也没问为什么叶炳焕要绕一个弯,让他把镜子交给云起,而不是自己去。
他的注意力全在叶炳焕身上。
“不是真正的消失,而是回到了过去。”叶炳焕解释道。
“回到了现在,来见我?”赵雪瞻问。
“……如果你想,可以这样说。”
这个说法,显得他回到第三周期,仿佛是专门来找赵雪瞻。
事实自然不是这样。
但赵雪瞻愿意这么认为,那就让他这样认为吧。
听到这句话,赵雪瞻虽然也知道叶炳焕只是顺着自己的话,但他还是高兴了那么一点。
“先生真的……不能留下吗?”赵雪瞻问。
“不能。”叶炳焕依然是干净利落又绝情的回答。
他从自己的物品栏中取出所有的糖果等零食,交给赵雪瞻。
成为命牌主后,这些东西带来的恢复效果还不如他自己恢复得快,于他而言已经没用了。
赵雪瞻抱着零食大礼包,抿了抿嘴。
这半年下来,其实他已经不那么喜欢吃零食。
不仅是因为物质越来越丰富,也是因为他不想在叶炳焕心中留下根深蒂固的喜欢吃零食的形象。
他有一种微妙的、某种后天形成的“要让叶炳焕觉得自己靠谱、而不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的偶像包袱。
“你带他去找正义,让他进矩阵吧。能出去吗?”
叶炳焕看向云起,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空苍茫一片,还泛着怪异的、变质肉泥的颜色。
邪月死亡,但尸体还飘在天上。他需要处理邪月的尸体以及尸体带来的污染。
不然可能会在安宁镇这里也形成一个小型腐朽沼泽。
“出去的话不难。”云起说,“湖里的污染已经被你清除大半,要再蔓延出来还没那么快。不过他……”
“会听话的吧?雪瞻。”叶炳焕道。
赵雪瞻注视着他,沉默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个问题是,他拥抱了邪月,成为玩家后,最终很可能会是走上月亮途径。被污染的不仅仅是月亮,实则这整条途径都有被污染。”
云起道,“走上被污染的途径,他自己也会受到影响,能力越强大,受到的影响就越大。如果能升格为命牌主,以后可能又是一个邪月。”
“好像是有这样的说法。”叶炳焕怔了一怔。
未来的二月并没有什么异常。
陈洛似乎就是因为这个被机关派去监视二月,但监视来监视去,二月也没破坏矩阵,或者有被污染的现象。
这也让叶炳焕并不重视所谓的污染途径。
而且……二月成为月亮命牌候选,原来是因为拥抱了邪月?
叶炳焕还以为他本身与月亮适配——赵雪瞻本身就有一种月光般的气质。
每次看见赵雪瞻,叶炳焕都很容易联想到冬天的绵软细雪与皎洁明月,即使是吃糖果,此人的姿态都十分优雅。
“途径上的污染有办法净化掉吗?”叶炳焕问,“比如我用救赎之药?”
“救赎之药只能暂时性地救个体。”
云起道,“在你有根除污染的能力前,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别走这条途径,走其他的,而且是净化能力强的,比如节制、星星、太阳……让他自身有抑制污染的能力。”
叶炳焕想了想,“教皇怎么样?”
赵雪瞻在第四周期登顶,获得的迷途之钥,就是教皇的奇物。
这把钥匙对赵二月似乎很重要,所以二月的另外的途径,可能就是教皇。
“教皇……的确,他未来似乎走的是教皇这条路。而且教皇途径与月亮不冲突,有很小的可能性成为‘双途径命牌候选人’……”
云起的眼中闪过金芒,“教皇和皇帝、女皇一样,是擅长在现实世界作战、且需要经营势力增强自身的命牌主。教皇麾下的教廷很神秘。他们虽然帮矩阵,但几乎不主动出击,也很难接触……不过,我可以去试试。”
“那雪瞻就拜托你了。”叶炳焕道,“至于安宁镇,我会和联邦那边沟通重建事宜。”
云起轻轻点头,却没有转身带赵雪瞻走,而是注视着叶炳焕,数秒后才开口:“你现在……”
“我现在清除邪月污染,然后……去会一会皇帝。”
叶炳焕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并无笑意的笑容。
他还记着皇帝攻击徐乘流的事呢。
乘流受的伤,是替他叶炳焕挨的。
徐乘流虽然没真正死去,但他在众多命牌主的注意力中心,得有多疼?
即使徐乘流死的次数很多,痛习惯了,也死习惯了,但这并不会让他的死亡变得合理。
再者,徐乘流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帮助。
别的不说,就提魔术师长袍,也在腐朽沼泽和安宁镇为叶炳焕省下了大量心力与时间,避开了大量危险。
倒不是叶炳焕记仇……他就是想去和皇帝友好交流一下其攻击徐乘流的合理性。
让皇帝也有一个自身的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的美好体验。
这种为美好世界做贡献的行为,说记仇就太过了。
“万事小心……”
云起顿了顿,“你解决完他们,估计就会回第六周期,所以这次……应该真的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了。”
叶炳焕一怔。
好像……的确如此。
云起将继续逆流而上,一直到悲哀的盛宴苏醒,来到安宁镇,偏转子弹,然后沉在污染的湖底。
而叶炳焕将顺流而下,回到第六周期,赴往最后的放逐点。
他会在放逐点前再次遇到云起,但那时的云起不会有现在的记忆。
至于放逐点后……
“放逐点之后,还能再见的。”叶炳焕直直地看着云起,“我会胜利。我没有输过。”
云起注视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眼瞳,恍惚间与后来记忆中的绿色眼瞳相互交叠。
同样的坚定,同样的战无不胜、无畏无惧。
云起倏地上前——用力拥住了他。
“我会执行好你交付给我的所有事情。那个一无所知的我……正在你的未来等你。”——
作者有话说:论断恶魔的身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