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130

    第121章 回合一百二十一

    【请输入您认为的攻略者名称:()】

    【您输入的名称是:云起】

    【正在进行身份检定……】

    【云起是攻略者。】

    【破解S级谜题:“恋人的选定推测5/7”, S级拼图碎片+1】

    【您选择的“论断”目标是:恶魔】

    【您输入的恶魔的身份是:置换者】

    【正在进行身份检定……】

    【恶魔是置换者。】

    【破解X级谜题:“恋人的选定论断8/10”,X级拼图碎片+1】

    【当前拼图碎片数量:38块(其中:X级8块;S级7块;A级3块;B级5块;C级8块;D级7块。)】

    【当前胜利宣言次数:29次(其中X级0次;S级0次;A级1次;B级4次;C级9次;D级15次。)】

    邪月的污染难以根除。

    叶炳焕不擅长净化,看着手背上的指针随着时间流逝而转动。

    他限制了安宁镇的污染后, 便没有多作停留, 径直从湖底通道离开了安宁镇。

    湖底出口位于微笑山脉,可能是望玉镇河流的源头。

    在这里,叶炳焕看见了庞大的玉子蟹, 和当初子车铃的坐骑相比也不遑多让。

    除了各种奇葩的怪物之外, 他还在出口处看见了两座没有任何文字的墓碑。

    这墓碑很突兀地立在河边, 且仅仅是看着,就会给人带来一种诡异的感觉,让人不自觉地心生悚然。

    要知道,现在的叶炳焕的位格已经是命牌主, 而墓碑竟然能无视其位格, 对其产生影响。

    叶炳焕很快就意识到,这可能象征的是造物主双亲的墓碑。

    在造物主的幻想乐园副本中, 徐乘流曾经提起过墓碑——他曾经逃出过房屋,但在见到诡异的墓碑后, 又很快就死亡了。

    想到这里, 叶炳焕默默地拿出镜子, 对着墓碑合了影。

    顿时, 那怪异的不可直视与惊悚感觉一扫而空。

    命牌主的力量可能有局限性, 但高维镜影不会。

    镜影永远可信, 永远强而有力。

    离开微笑山脉,叶炳焕没有急着去找皇帝,而是先找了找椰子糖。

    结果是没有找到。

    微笑山脉广袤无垠,又遍布污染, 如果要细细搜寻过去,如今的叶炳焕也是能做到的,但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不过,椰子糖没找到,叶炳焕沿着凝玉河边缘走,却发现了望玉镇。

    望玉镇还没到秋收的时候,不过玉叶已经长成。

    人们正在剪金枝,晒玉叶,迎玉母娘娘,一派幸福的景象,憧憬着今年捕蟹能够有个好收成。

    应该还没有到副本中帝国变故、不收蟹玉的时间点。

    叶炳焕回头看了一眼凝玉河的源头——

    现在他也大致知道,那蟹玉是什么东西了……

    应该是爱欲之念积在玉子蟹中的污染,与玉叶供养出来的玉子虫发生了特别的反应,这才形成了蟹玉。

    从这个角度来说,高品质蟹玉能吸引鸟类、或者帝国研究所能够批量生产,都是正常的。

    爱欲之念的污染,即使隔了一个世界,望玉镇还处于河流下游,到镇上已经极其稀薄,但也有少许蛊惑的力量。

    如果泄露出来,吸引生物再正常不过。

    而帝国一旦发现蟹玉的污染本质,应该会想方设法地让干部来做思想工作,让镇上的民众搬到外面的县城或者别的地方去。

    但想要劝动一个镇子搬离,而且是世代生活在这里,且人们有着自己的产业,有自己的富裕起来的希望的镇子,谈何容易。

    即使帝国已经有红衣部,可以定期清剿凝玉河中的玉子蟹,不再需要镇民继续世代捕蟹守山……

    镇民也会因为故乡情结以及对土地的爱,或种种原因,比如怀疑帝国不会落实好承诺的福利,而不愿意离开。

    不收蟹玉,而改发补贴,可能是帝国尝试让望玉镇玉民搬离的方式。

    也可能是帝国为防止蟹玉的污染泄露、或流落到恶人手中成为武器,而在暗中发布了禁令。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由于望玉镇自身的祭祀习俗,会致使镇中青壮群体在祠堂死亡,并在连锁反应下,让蟹灾爆发。

    叶炳焕当下的这个时间点,还远没有到后来望玉镇蟹灾爆发的时候。

    他想了想,使用戒指,尝试联系李长行。

    但戒指迟迟没能联系到李长行。

    意念传过去,另外一边如石子沉入海底,迟迟得不到回应。

    叶炳焕感觉出了事,便回到矩阵,找上了机关——

    他这才发现,现在已经来到了矩阵的第四周期。

    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情。

    比如,审判在前往支援叶炳焕时,本体中了陷阱,被围攻污染,彻底堕落,离开矩阵。

    审判被污染后,有关部门动乱。

    新成立的机关在李长行曾经带领的那支队伍的力量下,扫除内外敌人,正在稳定的过程中,无暇管更多的事。

    叶炳焕找到已经回到矩阵中的隐士,尝试打听李长行的情况——

    隐士知道的信息比机关多得多。

    叶炳焕与李长行在里世界别离后,于地狱之外,命牌主的围剿下,李长行死了数次。

    机关通过女皇的途径,找死神请求帮助。

    但死神给出了无法复活的答复,告知机关,李长行很有可能已彻底死亡。

    而在隐士眼中,李长行重伤逃向了里世界的某个角落,虽然身上气息怪异,有恶魔的力量,但不一定真的身死。

    叶炳焕又联系了莫阙薇——

    此时,莫阙薇已经变成了机关的总指挥。

    她是力量命牌候选人,也是当下势力羸弱的机关中,唯一的命牌候选人。

    莫阙薇不认识叶炳焕,但在叶炳焕帮她快速清理了敌对势力后,莫阙薇便认识了他,并确认了他的世界牌身份。

    叶炳焕告知其望玉镇的事,希望她能在合适的时间派人阻止望玉镇的悲剧。

    然而,微笑山脉在帝国境内,且与联邦离得极远,联邦这边最多派李长行这样的顶级玩家前去探索山脉,无法干涉望玉镇的事务。

    这是叶炳焕考虑不周。

    他一想到现实中的事,通常就是联系莫阙薇,没顾及到帝国与联邦之间的问题。

    于是,他没有强行要求联邦介入帝国事务,而是提出了另外的请求——寻找徐乘流。

    徐乘流在汉堡店外死亡后,就没有人再见过他,连隐士也不清楚他的行踪。

    叶炳焕知道,徐乘流恐怕已经死到极限、没有更多的命,或者只有寥寥几条命了。

    虽然徐乘流也是顶级玩家,但叶炳焕还是免不了有几分担忧。

    其在失去了力量等级、装备道具,以及最关键的魔术师长袍的情况下,会不会出事。

    担心也无济于事,未来的徐乘流活蹦乱跳,只能希望徐乘流按照未来的剧本走。

    委托莫阙薇将魔术师长袍交还给徐乘流后,叶炳焕又拜托了机关另外的事。

    那就是让莫阙薇提醒未来那个自己,不要相信何青崖。

    只要他不相信何青崖,就不会被其背刺,死在其手中。

    而只要他不死……小太阳就不会因为维护世界的稳定而自我牺牲。

    在这件事上,叶炳焕最不希望按照未来的剧本走。

    莫阙薇自然不会拒绝他的请求,并做好了准备,假如自己没有提醒叶炳焕,便让机关中的其他人提醒。

    但在叶炳焕的记忆中,过往并没有被改变。

    似乎……曾经的确有人提醒过他,要小心何青崖。

    可那时,叶炳焕对何青崖的信任,与他现在对陈洛、对赵雪瞻的信任是一样的。

    叶炳焕本身又不是一个会因为他人的“诋毁”,而去贸然怀疑身边朝夕相处的同伴的人。

    假如现在有人和他说,要小心陈洛,叶炳焕第一反应也是觉得有人要挑拨他和好友的关系。

    何青崖在攻略组,就像赵雪瞻与陈洛在协议会,都是他的同伴。

    又想到云起和他说过,既定的未来不能改变,叶炳焕就没有更强硬地要求,或者做更多准备了。

    他怕因为自己的要求,导致命运自发地修正轨迹,让莫阙薇出事,用这样的方法使她遗忘自己的请求。

    “……如果我没有死去的话,小太阳就不会死,但如果我没有死去,也就不会遇到高维,很多事情都无法完成。”

    叶炳焕少有情绪不稳定的时候。

    但此时,他感到心情异常复杂。

    “这个虚假的世界,命运无法变更的世界……”

    叶炳焕走在矩阵的街道上,他准备去找皇帝,并借助隐士的力量,隐藏自身,免得皇帝像恋人和高塔那样,嗖地一下跑掉。

    皇帝比高塔和恋人以及女祭司好找。

    女祭司时常用倦怠之念的眼睛窥探他,叶炳焕能感觉到窥探的感觉,却难以反向追踪,更别提找女祭司的藏身处。

    高塔跑到世界外养伤去了,也是暂时追踪不到。

    恋人则躲得远远的,似乎在里世界的某个角落。里世界有巫女死后形成的致幻风暴,加上恋人的权柄,找起来也很麻烦。

    最后能找的,也就只有身处帝国之中的皇帝。

    不过叶炳焕的心思,并不完全在皇帝身上。

    他还在想着怎么救小太阳,以及望玉镇的玉民,甚至是牧岚和纪渊……

    “时间不够……”

    叶炳焕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表盘。

    去里世界肯定来不及,而且牧岚的悲剧发生时,应当是在前几个周期,星星陨落之时。

    牧岚已经堕落,无法挽回。

    但纪渊似乎还能救一下。

    “会不会改变命运的方式,并不是直接阻止死亡,而是让死亡‘另有隐情’?”

    第122章 回合一百二十二

    世界的反击在一个万里无云的早晨。

    皇帝的本体隐在京枢上空, 当叶炳焕的世界权柄对这一块区域展开封锁的瞬间,天空霎时变得血红。

    空气中,光在隐隐扭曲, 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不间断地翻涌, 但皇帝的本体没有现身——

    叶炳焕屏蔽了祂,防止命牌主对城市中的人类造成认知污染、或者高强度精神刺激。

    这场战斗,比此前在安宁镇对付高塔、恋人以及邪月都要艰难。

    因为安宁镇不像京枢这般繁华, 且叶炳焕从湖底回到湖边时, 已经不剩下多少存活的人, 他就不需要多费心神减少战斗余波的影响。

    而京枢的人口就太密集了,上千万人在这里居住、工作或进行旅游、就医等活动。

    只要泄出去一丝力量,或者被部分天赋异禀的人注视到,就会造成极大的影响。

    叶炳焕的主要力量都在用来阻止力量逸散, 而不是用在战斗本身。

    否则, 皇帝一个照面就会被打成重伤——且下方的人类也会在战斗的余波中湮灭、或发生不可逆的异常变化。

    地面上,人群注意到了天空中的异象, 开始骚动起来。

    高楼与街道间,能够听见刺耳的惊呼与尖叫, 车流也停滞, 甚至出现了几场连环车祸。

    部分区域的电路受到影响, 房屋中的灯光骤然熄灭。

    也有少部分人类的灵魂过于敏锐, 能够感受到一种不可言说的大恐怖, 震撼而令人颤栗的感觉如无法逃避的阴影, 降临在他们的头脑之中。

    这些细微的影响,叶炳焕无法控制,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到的极限。

    想表现得没有任何异常、不被任何人察觉,就直接抹除皇帝……

    大概得到猎人或者造物主那种等级才能做到。

    至于在这场变故后, 会不会有人因祸得福,获得一些能力、或者心智受到影响……

    那就是红衣部需要头疼的事情了。

    关于叶炳焕已成功晋升世界牌,高塔和恋人似乎都没有提醒皇帝,再加上隐士帮助了遮掩叶炳焕的行踪,这就致使皇帝被打得措手不及,一击重创。

    一声如愤怒、又如惊惶的沉闷声响,于天空中炸开,那不像雷鸣,而是如某种秩序或者规则物,从身体内部过于迅速地崩塌毁灭。

    血色的暴雨,倾盆而下,又被叶炳焕拦截,反灌入天空之上。

    地面上的人们四下逃窜,刺耳的警报拉响,人们躲进防空洞、低矮的楼层或者别的认为安全的地方。

    惶恐不安的情绪飞速蔓延,有孩童大声地哭喊着,有人趁乱抢劫、盗窃或纯粹搞破坏,当然,也有一些人自发地组织起来,安抚着人们,尽可能维持秩序。

    尽管帝国的反应速度很快,但因拥挤推搡而出现的踩踏事件、以及因恐慌而出现的连环车祸、乃至别的事故,还是越来越频繁地出现。

    更麻烦的是,皇帝自知不敌,开始尝试逃窜。

    如果真让祂逃窜,就会把影响带到其他城市。

    但是,如果彻底围堵,让皇帝在现实世界和他鱼死网破……

    就算叶炳焕能够避开其濒死的攻击,现实世界肯定避不开,一定会有短暂的世界撕裂现象。

    或者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里世界那边的缺口扩大,至于力量余波,更是不可能压住,到时候,下面的城市会在这场变故中死去的人恐怕不可计数。

    叶炳焕眉头一皱,很快做出了决策——

    不能将其困在这里,必须得放皇帝跑。

    围三阙一,堵住其他出逃方向,让微笑山脉以及深处的安宁镇方向,成为皇帝的“活路”。

    至于最后皇帝活不活得下去……

    那就得看运气了。

    很可惜,运气和云起都站在叶炳焕这边。

    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安宁镇是叶炳焕故意放出来的生路?但祂别无选择。

    其一头扎入微笑山脉,直达安宁镇外的湖水。

    当深红的、难以描述其具体形状的庞然大物从湖面破空而出时,叶炳焕追上了皇帝。

    一道朴实无华的绳索飞快地抛出,化作天罗地网,迅速地将皇帝束缚住,令其动弹不得,无法再向前脱逃。

    正是叶炳焕从恶魔的密室副本中,得到的奇物,倒吊人的绞绳。

    放在普通玩家手中,这就是个厉害的装备,但在命牌主尤其是如今的叶炳焕手中,这件奇物让他短暂地拥有了倒吊人的束缚权能。

    破湖而出的皇帝以及其带出的湖水水滴,自天空中坠落。

    随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咆哮与惊叫,深红的巨大身形坠到一半,被绞绳吊起。

    其奋力地挣扎着,空气中的光线扭曲,还有密密麻麻的细小裂缝自空中浮现。

    但安宁镇的世界强度比现实世界强得多,整个“未来世界”只不过这一湖一镇,湖水中有爱欲之念的残留力量,空气中有着邪月的残留影响,怎么可能是垂死的皇帝能够击碎的。

    很快,祂就在世界的权能下支离破碎。

    如鲸落一般,更加汹涌、更加澎湃的猩红血雨终于顺利地降下,只不过地点变成了安宁镇。

    叶炳焕在结缘树下现身,他抬起手,血雨中的猩红色慢慢地褪去,在他的手边凝结出一条红绸。

    他将红绸随手挂在树上,走入倾盆而下的暴雨,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钟表。

    只剩下一点点时间,来不及去找高塔和恋人算账——那两个家伙跑得太快了,压根抓不到。

    “把倒吊人的绞绳送返地狱,完成命运的闭环。然后去一趟火炬研究所。得去找纪渊……等等?”

    叶炳焕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节制适格副本中,红衣部的力量会突然失控,防护的纹样也骤然失效,让血藤、凝胶在研究所中肆虐……

    因为,火炬研究所事件爆发,正好处于这个时间点——

    皇帝突然死亡,红衣部以及火炬安保都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时间点!

    “陈洛的悲剧,竟然是我间接造成的……”

    叶炳焕以极快的速度,回到了现实世界。

    京枢依然在慌乱的情绪中,不仅红衣部和各军警部门出来维持稳定,其他的行政部门的干部也在尽可能维护秩序。

    火炬研究所这类有危险物品的研究所,不在市区,但也会受到天空异象的影响。

    叶炳焕的身影降临在四号楼的天台,也就是这时,他的动作慢了下来。

    因为他察觉到……即使他用了最快的速度,也已经迟了。

    当他走到五楼,他正看见陈洛跌跌撞撞地跑上来,并无力地跪倒在楼梯上,拼尽全力地向上爬。

    火炬研究所的事故已经到了最终的阶段……

    无论看见多少次,叶炳焕见到这一幕,想做的都只有一件事——扶住陈洛,挽救他。

    叶炳焕瞬移到陈洛的面前,而陈洛也在此时抬起了头。

    那双漆黑的、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正在注视着他。

    烂熟的、不住从身体上脱落的皮肉,与停止的呼吸和心跳,昭示着其生命已经走到了终点。

    叶炳焕不知道,陈洛在最后的那一瞬间,有没有透过鲜血看清自己的脸。

    应该没有……

    救赎之药稀释液凭空出现在叶炳焕的手中,他想尝试能否用这个将陈洛救下,把他从死亡中强行拉回来。

    但在他即将把瓶子凑到陈洛口中时,他又停住了。

    成为玩家,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在矩阵中的玩家陈洛,比研究员陆卧尘,过得要好太多。

    虽然矩阵中有种种危险的副本,但比起在火炬遭遇的一切……陈洛大概率会选择副本。

    叶炳焕扶着陈洛的尸体,他的手上沾满陈洛的鲜血。

    沉默地注视数秒后,他动作轻柔地让陈洛的尸体缓缓倒下,并牵引矩阵的传送,让矩阵接引陈洛的灵魂。

    这时,叶炳焕忽然明白了什么……

    陈洛的节制没能晋升,很可能就是因为需要他在此时完成最后的闭环,让陈洛成为玩家。

    如果他方才选择了用救赎之药救下陈洛,让陈洛成为火炬研究所中唯一的幸存者,后续的命运很可能会大幅度崩毁。

    陈洛可能还是会成为玩家,但不会死在这次事故中,而是在认识了叶炳焕的情况下、在叶炳焕回到第六周期后,死在其他地方。

    若是如此,在蝴蝶效应下,陈洛完成节制的进阶任务进度,恐怕也要受到影响,最后的节制晋升,未必能成功。

    而现在,叶炳焕没有贸然变更命运轨迹,让原本没有服下玩家适格药剂的陈洛,直接成为玩家。

    并且——将手中的救赎之药,送到了陈洛的物品栏中,顺便附上“注意稀释”的提示。

    不需要叶炳焕详细说稀释到何种程度,研究员出身的陈洛能够自己根据需要而配制出各种药物。

    救赎之药能够帮助陈洛快速成长,这样一来,陈洛就会成为后来的陈洛,也会成为最终的节制。

    了然这一切后,叶炳焕彻底放下心来,站起身,走向地下三层。

    火炬研究所覆灭,其他研究所可能会接手深渊项目,但最多做出收尾工作,因为此时的纪渊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资源,且相对完善,他们没有完整的修改思路。

    地下三层的深渊实验体,应该就是最后的纪渊。

    第123章 回合一百二十三

    火炬研究所, 地下三层。

    悬浮在容器中的人形兵器,通体银白,泛着金属的冷光。

    纤细的蓝色管子将浅红色的强化液灌入容器中, 相比起陈洛, 纪渊吸收这些强化液毫无压力。

    叶炳焕站在容器前,他不知道按照火炬的标准和流程,是怎么唤醒纪渊的, 但此时, 世界的目光集中在纪渊身上。

    不需要打开容器的钥匙或者密码, 只需要稍微动用世界的权柄,深渊实验体便在无形恐怖的刺激中,骤然睁开了双眼。

    看见这双清醒的桃红色眼睛,叶炳焕意识到, 这个深渊实验体认得自己——

    纪渊有着伪人汉堡店的记忆。

    火炬很可能将大量深渊实验体放出到各个地点, 采集深渊的行为数据的同时,最后将其经历全部汇总成了纪渊的经验。

    叶炳焕又想起在望玉镇的纪渊, 不管是皇帝纪渊还是如今的实验体纪渊,他的气场似乎都没有特别大的变化。

    “是你啊。”纪渊开口道。

    由于其悬在容器的溶液中, 声音被阻隔, 只能看见其嘴唇张合, 带起一连串气泡。

    他敏锐地察觉到, 叶炳焕变得强大了很多。

    不是从汉堡店中的脆弱人类变成一个强壮的人类, 而是从人类变成了更高级别的、以人造兵器暂时还难以理解的存在。

    在叶炳焕离开的这段时间, 纪渊也有了长足的进步,他比汉堡店那时更像个人类。

    他露出微笑,桃红色的眼眸中闪动着欣喜、好奇与疑惑交织的情绪,全神贯注地看着叶炳焕。

    现在的纪渊, 能够绝对控制自己表现出来的模样,并进一步贴近人类。

    “你是来带我走的吗?”纪渊问道。

    同时,他的四肢与躯干开始自发地组装,其伸出手,轻轻地按在容器壁上。

    为制成这容器,火炬用了极高强度的材料,但容器本身对此时的他而言其实很脆弱,纪渊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打碎。

    叶炳焕想的却是在节制适格副本的最后,深渊实验体睁开眼睛,原来也是因为自己在此时到来。

    “我不会带你走。”

    叶炳焕道,“我只是需要和你说一些事情。”

    外面依然处在天空异象与皇帝死亡的动乱之中,暂时还没有人注意到这里,但叶炳焕知道自己剩下的时间并不多。

    “你从容器里出来吧——如果不暴力破坏,这容器能正常打开吗?”

    叶炳焕低头看着操作台,他不太懂上面的指示。

    像科学知识与研究术语这种复杂的东西,不懂就是不懂,就算他有世界的权柄,也搞不懂。

    “我不擅长正常打开,我只擅长暴力破坏。”

    纪渊说着,他的指尖点上容器壁,带起蛛网状的裂缝,旋即那裂缝扩大,很快地消减了容器的寿命,容器碎裂了一地。

    身形与容貌皆完美无暇的人造兵器,跨出容器的裂口,从其中缓缓走出,他的姿态兼具优雅和强势,就像一头巡视领地的银毛狮子。

    其银白色的皮肤很快地变幻,成为了人类皮肤的白皙颜色。

    “我以为你要带我走呢,离开这个始终被他们观察注视的地方——”纪渊轻笑着说,“我觉得你会是我的救世主,把我从这个地方救出去。”

    “他们是创造你的人。”

    叶炳焕道,“观察和注视虽然令你反感,但这也是必须的吧?也不至于……需要用到‘拯救’这种词。”

    “然而事实是,我非但不喜欢他们,反而极端厌恨他们。”

    纪渊摊手,“既希望我是兵器或者无感情的造物,做到极端地完美、强大,又希望我像人类一样拥有灵魂和自主决断的意识,能面临各种复杂的处境而做出合适的选择,再希望我拥有感恩的心,能够对他们这些‘造物主’充满感激,被他们完全操控,且对人类无害……这怎么可能呢?”

    “总之我是不太懂。”叶炳焕说。

    他没体会过,很难理解人造兵器的想法,就不准备在这方面多说了。

    纪渊对火炬如何,那是纪渊自己的事,让他以后慢慢解决吧。

    不过,纪渊依然在这方面很有诉说的欲望,也许这是他更接近人类的一种体现:

    “他们给了我人造的灵魂,但又往里面植入了必须服从的程式——所谓的机器人三大定律,加上一条第零定律。让我尽管再厌恶人类,也不得伤害人类整体。”

    “这样吗……其实我很好奇——”叶炳焕有些疑惑,“为什么你这么讨厌人类?如果仅仅是觉得火炬研究所的研究员,在仗着研究员的身份掌控你,你讨厌火炬研究所也就差不多了吧。上升到整个人类,是不是有点过了?”

    在伪人汉堡店的时候,纪渊也对徐乘流展现出了极高的敌意。

    不像仅仅是因为徐乘流是玩家,属于异常范围,也不像因为徐乘流是攻略者。

    似乎就是一种对于人类、且“可以清除的人类”的纯粹敌意。

    “我才要好奇呢……”

    纪渊笑了笑,“你没有不得伤害人类的程式,为什么会站在维护人类的那一边?”

    “因为我是人类吧。”叶炳焕说。

    “你和我是同类。”

    纪渊低低地笑着,“我们都是没有心的非人生物——就算你觉得你以前是人类,难道你认为你现在还是吗?我感觉到……你现在可是非常恐怖的存在,脱离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理念不合,那就没办法了。”

    叶炳焕抬手,一块如水晶般的红色长方体飞向纪渊。

    在世界的力量的压制下,纪渊只能看着那块长方体飞到自己看不见的后方。

    他的脖颈后感觉到冰凉的触感,原本闭合且隐藏着的接口,自发地打开,接纳红色长方体的嵌入。

    这块存储器,正是从节制适格副本最后得到的那块“深渊的法则”。

    研究员薛广博因疑虑深渊有失控的可能,给深渊暗中植入了四条程式,即“深渊的原则”,这也的确成功地让纪渊没有攻击人类。

    而这块存储器里,是陈洛暗中设置的第五条原则,高于其他一切原则之上,名为“深渊的法则”。

    叶炳焕并不知道陈洛往里面设置了什么,但至少不会比如今这个反人类的纪渊更坏。

    至于对纪渊这样做,会不会让纪渊生气、令其不高兴、或者这个行为本身不人道……叶炳焕不想多作考虑。

    如果纪渊只是普通的厌世,叶炳焕还能包容他,把这当做其的独特个性。

    但这人造兵器明显都反人类了,那还说什么人道。

    用机器道去对待他,无情的叶炳焕不觉得有任何不妥。

    除此之外,叶炳焕也对“深渊的法则”里面存储的是什么,有着些许好奇。

    他还记得这块法则,耗费了他一次胜利宣言。

    虽然那次副本末的胜利宣言,让他得到存储器,其本身作用可能只是让他在现在记得来火炬研究所找纪渊,从而能够连带地帮助陈洛的灵魂升入矩阵,交予其救赎之药,完成命运闭环……

    但这存储器如果什么用处都没有,那叶炳焕也是不信的。

    深渊的法则传输入纪渊的灵魂之中,他的身体微微颤栗着,眼睛则直勾勾地盯着叶炳焕。

    不明显的数据流,自他的桃红色眼瞳中掠过。

    慢慢地,纪渊的唇角勾起奇怪的笑容。

    他轻轻垂下头,一手按在左胸,朝着叶炳焕单膝跪地:“主人。”

    叶炳焕:?

    等一下,陈洛弄出来的这个存储器,这里面的程式……不对吧?

    那家伙,把好端端一个人造兵器调成什么样了。

    这样看来,纪渊的反火炬研究所倾向,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纪渊的银发垂落,让他显得有几分温驯,从侵略性极强的狮子变成了驯化后的大猫。

    而叶炳焕只觉得略有些荒谬。

    “你先站起来。”

    “您有什么指令吗?”纪渊顺从地站起身,他微笑着,“我发自真心地拥护您的任何决定。”

    “停……”

    叶炳焕罕见地感到不知所措,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你和我说说这条新程式的具体作用是什么。”

    “深渊的法则——高于另外的一切原则。该法则无法违背、不可以任何形式绕过……”

    纪渊用优雅的语调说,“嵌入该法则的人类将成为深渊的直接掌控者,深渊需要支持并执行掌控者的一切决定,并将掌控者的意志视作自己的意志,将掌控者的一切高过其他的一切。”

    “这样吗……原来如此,陈洛这是给自己留了个掌控深渊的后门。”

    不是什么诡异的法则,叶炳焕松了口气,他顿了顿,“……不要用奇怪的绰号称呼我。你可以叫我叶组长。”

    “遵循您的意志。”纪渊笑道,“叶组长。”

    看着他的笑容,叶炳焕总觉得这家伙仿佛是故意的,故意说出奇怪的称呼看自己的反应。

    应该没有这么人类化吧?

    但是叶炳焕到腐朽沼泽寻药、以及在安宁镇时,现实世界的时间也在飞逝。

    他不太清楚纪渊现在进化到何种地步。

    所以……也不好说。

    第124章 回合一百二十四

    “简单来说, 就是我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是吧?”

    叶炳焕总结道, “你得对我毫无保留。”

    本来, 晋升为世界牌,实力大增,他以为只要不对上猎人, 就差不多够用了。

    但叶炳焕此时突然感觉到, 命牌主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他根本不知道这些人一个个的都在想什么。

    这些攻略者, 要么一口一个结婚,要么一口一个主人,剩下的不是死、假死,就是被污染……请问还有正常人类吗?

    好吧, 纪渊本来就不是人。

    “没错, 毫无保留……”纪渊勾了勾嘴角。

    如果是普通人类,即使叶炳焕也以人类形态现身, 但在命牌主的生命层次压制前,本能地不会想与叶炳焕靠得太近。

    但纪渊丝毫不惧, 他上前数步, 贴到叶炳焕身前, 桃红色的眼眸充满了笑意, 凝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睛:

    “你可以对我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别以为你不是人, 我就不会打你。”叶炳焕看着他完美的脸。

    “……我的意思是, 即使叶组长希望我站在人类这一方,我也是会遵循你的意志的。”

    纪渊轻轻地笑了笑,后退到了合适的距离,摊开双手:

    “我当然知道, 你不像人类那样遍身欲望,所以你也不会想对我做什么——你和我是同类嘛,我了解你。在我真正对你做出实质性的损害,或者触犯到你的原则,比如发表反人类言论前,你不会生气。”

    “你正在我的底线两边反复横跳。”叶炳焕说。

    “别样的刺激——”纪渊保持笑容,“不论是对你,还是对我。”

    叶炳焕哼笑一声,“现在,我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说实话,对于一个人造兵器,说出希望知晓对方的主观思想,他感到有些微妙。

    纪渊太像人类了,已经不是外形上像人类,而是从外到内都有人类的感觉——他甚至拥有“灵魂”。

    火炬这个项目,说是制造兵器,但实际上造出一个“人类”……

    本来叶炳焕没有想太多,但他现在不好评价。

    兵器、工具,以及一切死物……也许该和人类有所区分。

    如今的纪渊,即使思想上仇视人类,但显然也很难将其当做一个非人生物、或者非生物。

    纪渊以及后来的机械兵团,在较长一段时间内,只是作为武器使用。但如果成本能够降下去,这样的技术民用化,可能只是时间问题。

    “真实想法?”

    纪渊的眸光闪烁,做出了思考的模样,不知道火炬是怎么做到的,他在眼神方面格外像人。

    “我想拥有你。”数秒的时间后,纪渊诚实道。

    叶炳焕也不知道,纪渊这到底是智能还是不智能。

    他问的显然是对于人类的想法——纪渊为何仇视人类,以及现在的他是否依然厌恨人类。

    但纪渊给出的是对叶炳焕这个个体的想法。

    叶炳焕想了想,可能是自己没有说清楚,正要说清楚时,他听见纪渊说:

    “你让我的思想冲突,你让我偏离原本的设计,变得‘异常’,也变得更加自由。你让我觉得我拥有‘爱’……嗯,应该就是这样定义,我爱你。这不是对于人类的情感的模拟,或者拙劣地效仿人类的虚构故事,而是我的自我意志诞生以来,一个极具象征性的念头。这比我对人类的厌恨更加深刻。”

    纪渊停顿了一会儿,他见叶炳焕没有说话,只是注视着自己,又笑了笑,“现在的我无法对你撒谎。”

    叶炳焕知道他说的大概率是真的,纪渊现在必须绝对服从自己的命令,自然也无法欺骗自己。

    如果想欺骗,顶多是只说一半的真话,但纪渊方才说的话很完整,不像有对什么做出遮掩。

    “但是这很奇怪。”

    叶炳焕说,“我和你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只有伪人汉堡店那一次见面。”

    “是的,也许这就是人类所说的一见钟情。”纪渊道。

    “我不觉得你会有一见钟情这种功能……”

    叶炳焕顿了一下,觉得这样的说法太不把纪渊当人,于是改口,“为什么是我?我觉得你可能只是弄错了。你把别的什么感觉、或者干脆是某种紊乱,当做了人类的感情。”

    “不会弄错的。”

    纪渊说,“我从诞生以来,就被观察着、注视着,周围全部都是人类,或者怪物……项目最初的、那些同样被设计出来的实验体,和我类似、但最后被我淘汰下去的实验体,更是你死我活的仇敌。”

    “没有同类……永远都没有。即使把我的思维分割在两个容器里,我也觉得对方是那样的陌生,非但不觉得亲近,反而有一种极其恐怖的感觉。我觉得那不是我,也不是别的仿生人实验体,那就像我被一个无法理解的怪物吃掉、然后我的脸从他的身体中长出来,这样形成的产物。”

    “但是你出现了。只有你——只有你是我的同类。”

    纪渊道,“靠近你就会变得很舒服,就像人类在冬天的室外靠近火堆。也许火堆也有危险,可越是靠近,我甚至能发现那火堆非但不会伤害我,拨开那里面,还能发现烤鸡和烤蜜薯……我不需要烤火或者享受性质的进食,但我认为用这样的形容,你能够理解。”

    “那是一种陌生的感觉……”纪渊寻找着形容的词句,“一种幸福的感觉。”

    “……但是这太奇怪了。”叶炳焕说。

    “你认为奇怪,是因为你认为爱是人类专属的,而一个实验体出现这种情感很不相配。”纪渊低头看了一眼地面上的尸体。

    那是火炬研究所被凝胶入侵,凝胶以及陈洛杀死的人的尸体。

    “但是人类要如何断定,自己心中是否产生了爱的情感呢?”

    纪渊说,“人类要如何对于自己的行为作出百分百正确的解释呢?你认为你是人类,但你能够准确判断你拥有着这样的情感,或者没有?”

    叶炳焕停顿了数秒,慢慢地理解着纪渊的话。

    然后他慢慢地说,“你感到孤独。”

    “……也许是的。”纪渊说。

    叶炳焕道,“你认为我是你的同类,靠近我就能变得不那么孤独,所以你会想要拥有我,就像拥有某种玩具。但是,我也不是你的同类。你在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同类。实际上人类也是如此,每个人类的孤独都无法消解,只能暂时缓解。所以你靠近我,可能是因为你说的爱,也可能不是,但最本质的原因都是:你认为靠近了我,就能消解你的孤独。”

    纪渊没有说话,他像人类精心雕琢的工艺品一般,一动不动地站在破碎的容器前。

    “然而你的孤独永远无法消解。”

    叶炳焕继续道:“没有人的孤独能够通过自认为的爱来消灭。”

    虽然他说的很平静,但纪渊竟然拥有“孤独”这种感觉,给他带来的异样感,远比纪渊喜欢他自己来得强烈。

    可能是叶炳焕受到太多喜欢,或者在他身上发生过太多离奇的事——

    即使是仿生人喜欢他,他也能较快地接受。

    但纪渊的孤独,与叶炳焕无关,与人类也无关,那仅仅来源于其自身。

    他因为孤独而痛苦,又因为痛苦而去爱。

    “我能确定,即使不能消灭那种感觉,只能暂时地缓解……”

    纪渊抬起头,平静地看着他,“我也仍然爱你。”

    “……”叶炳焕无言。

    “深渊的法则”的存在,让他连“纪渊在撒谎”这个念头都无法升起。

    仿生人自身的主观愿望可能比人类少,至少纪渊不会有太多的欲望。

    但其一旦拥有某种想要什么的念头,就更为坚定、更为偏执。

    像徐乘流,被叶炳焕拒绝后,就不会强求,而是自己躲在一边缓解哀伤。

    而纪渊的执拗,连叶炳焕也很难不心惊。

    纪渊大概率是不会自己躲在一边的,他会采取更强烈的手段。

    还有一个念头,叶炳焕没有细想。

    理论上来说,既然仿生人可以爱,那么他这个失去了心的人也可以……

    这个理论对他而言太危险了。

    叶炳焕很快地转移了话题——也不是转移话题,而是回归到他原本的话题。

    “为什么你如此厌恨人类?我要真实的、以你的理性分析出来的原因。并且,告诉我,在我使用了‘深渊的法则’后,你对人类的厌恨是否有所改变?”

    纪渊何等聪明,怎么会看不出来叶炳焕在转移话题?

    但叶炳焕既然给出了提问,那他就必须得回答。

    “我被创造出来之初,就被植入了厌恨的念头。”纪渊说。

    “被植入……谁?”

    叶炳焕有些意外,但细想似乎又不怎么意外。

    本来,纪渊这种实验体,有着那么强烈的厌恨情绪,就和有强烈的爱的情绪一样,都不那么正常。

    爱是因为其拥有了自我意识,觉察到了自身孤独并想办法加以缓解……

    但恨、而且是那样偏执地恨整个人类,而非某个人类个体,就有些没来由了。

    “是……”

    纪渊没有浮现痛苦的神色,但他的脸色泛白,桃红色的眼瞳也略有些空洞。

    那原本是人类皮肤颜色的表层,呈现出一片片如锈斑一样的银白。

    “是伟大的祭司与恋人。”

    纪渊说,“祭司传输了隐秘的念头,唤醒了我的灵魂,恋人限制了我未来的道路,将我推上世界的另一端。可是,我克服了我的本能与未来的限定……我爱上了‘世界’。”

    第125章 回合一百二十五

    帝国的人造兵器项目, 可能是为了增强探索里世界的力量,或者抗衡污染。

    也有可能是皇帝为了探索升维道路,用最好的材料与人类的智慧, 尝试创造出深渊。

    恋人和女祭司知晓了此事, 施加了影响——致使“厌恨人类”成为了纪渊无可更改的本性。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叶炳焕提取了纪渊关于回答问题的信息,但省略了其后面的话。

    “这样的本性, 是你所希望的吗?”叶炳焕问。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厌恨’已经根深蒂固地成为了我的一部分。”纪渊说, “你问我是否希望它存在,就像问一个人是否希望去死。”

    叶炳焕忽然更进一步地明白了他的痛苦。

    在女祭司和恋人的影响下,他的厌恨成为了像人类的饥饿一般的本能,但深渊的法则限制了他释放这种本能。

    纪渊一边厌恨着, 一边被限制, 这就如同一个旅人在沙漠中行走。

    他的水分不停地流失,让他达到了一个干渴到极限又无法死亡的境地。

    矿泉水就在他的眼前, 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启那个瓶盖。

    叶炳焕不能帮他打开那个瓶盖,否则等叶炳焕离开, 纪渊就会成为恋人和女祭司手中的污染兵器。

    那么——

    “你被限制的道路, 你的厌恨的本性, 以及你因此而感受到的痛苦……”

    叶炳焕问, “我可以让它偏转、消失吗?”

    “你可以试一试。”

    纪渊露出一个微笑, 他因为叶炳焕尝试为他消解痛苦而高兴, “不过我不抱希望。你能命令的是我的行为,但想左右本能……也许需要从灵魂的根源加以改造,而我现在已经定型了。”

    “这样啊。”

    叶炳焕想了想,能影响灵魂本源的命牌主……除了女祭司, 应该还有月亮和死神。

    除了死神,都是被污染的命牌主。

    “而且……”纪渊轻声道,“你认为,本性被改造后的我,还是我吗?”

    叶炳焕一怔,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

    他想到里世界中,一个名为忒修斯之船的悖论型规则游戏。

    海面上航行着一艘船,人们会将损坏的零件替换成新的,如果把船上的所有零件都替换掉,那么这艘船还是原来的船吗?

    无论回答“是”还是“不是”,都可以说出相应的道理。

    而纪渊的问题,比替换零件更加复杂。

    恋人和女祭司将“厌恨人类”在深渊实验体形成时,就植入了其灵魂,像血液之于人体一样,散布在纪渊的灵魂之中。

    如果要强行改造,无异于将一个人类的全部血液抽出,换成新的血液。

    并且,在纪渊的这个问题下,叶炳焕还意识到,强行改造,并不是改造完了就结束了……

    此时的纪渊,已经是一个拥有独立且完整的意志的个体。

    假如强行替换这个念头,他的内在可能产生巨大的矛盾、感受到与过去的割裂感、以及更深的痛苦……

    这样的矛盾,足以将一个生命逼到自我毁灭的道路上。

    比精神钢印还难办。

    “那个‘厌恨’的念头……有没有自主消除、削减的可能?”

    叶炳焕的这个设想,就像不把血液一口气全部抽出,而是分批进行替换——或者说不是替换,而是人体自发地让血液进行更替。

    纪渊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以我的主观意志,做不到。”

    仅仅凭借深渊的法则,无法让纪渊脱离这样的本性。

    见叶炳焕还在思考别的办法,纪渊轻轻吐出一口气,“如果你无法容忍一个厌恨人类的纪渊,那么只有一个办法——杀死我,然后,由你来塑造一个新的我。”

    “这比强行扭转你的意志更残忍。”叶炳焕说。

    “不。”纪渊摇了摇头,“如果强行扭转我的意志,就像给一块黑布染一道白色,黑与白彼此之间会发生冲突,而如果将我的思想全部打碎,再重建,就和杀死我重新塑造没有区别。”

    叶炳焕没有回答,他来这里是想尝试阻止纪渊死在望玉镇,而不是来杀死纪渊的。

    纪渊也看出来,叶炳焕想要一个完美的解决措施。

    但这只有奇迹才能做到,比如S级胜利宣言——

    叶炳焕此时身上拿不出奇迹,他没有办法。

    “我将记忆传输进这个存储器,你将我杀死。当你能够重新塑造我时,再将我过往的记忆交给我。”

    纪渊说,“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完成重生了。”

    叶炳焕默不作声地看着那双桃红色的眼眸。

    他想到,也许杀死纪渊,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命运中的未来,纪渊的死亡,也许就是注定的。

    他又想到,纪渊能够如此平静地说出杀死自己,很可能早就拥有自我毁灭的倾向,只是此前一直没有表现。

    “现在不是死亡然后重新塑造的时机。”

    叶炳焕道,“在未来,当你要去一个名为望玉镇的地方前,你先将自己的数据做好备份,把存储器交给我、或者埋在安宁镇、亦或者埋在你认为我可以用命运的力量找到的地方——然后再过去。”

    “我会死在那里?”

    纪渊很聪明,虽然不知道叶炳焕如何知晓未来的事,但他立即明白了叶炳焕的意思。

    “你会在那里领会死亡……但我会想办法复活并重塑你。”

    叶炳焕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命运轮盘,“不会让你等太久。”

    “你要走了吗?”纪渊敏锐地意识到叶炳焕的“时间”似乎所剩无几。

    “我们还会再见。”叶炳焕默认了他的想法。

    “你不给我更多的命令吗?”纪渊说。

    “命令只会让你感到难受吧。”叶炳焕道。

    “并不是那样。”纪渊上前,走到他的面前,离他很近的地方,“他们的命令限制我,但你的命令让我感到更自由。”

    “……为什么?”叶炳焕不解。

    “当你没有命令我,我会想,如此这般的行为,是否能够让你高兴,亦或者是否会让你生气。”

    纪渊说,“而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我就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的囚兽,无论做什么都无法挣脱。”

    “但是,如果你命令了我,你为我构建的笼子,会比别的囚笼更加安全、更加舒适,并会让我心甘情愿地呆在笼子中——我不用再去想需要做什么,也不用去想囚笼能挣脱、或无法挣脱。”

    “同样是不能抗衡的规则,我喜欢你定的规则。”

    叶炳焕很快就以他自己的方式,理解了纪渊的话语的含义。

    因为叶炳焕曾经也处于类似的境地——

    在他刚抵达矩阵之初,他有过量的选择,但这些选择对当时的他而言,都是同样的无意义,他需要一个人告诉他应该如何去做。

    于是赵二月出现了,并教会了他进行活下去的选择。

    而此时的纪渊,也需要叶炳焕给予一个确切的道路选择。

    否则,他很可能会在冲突的指令——在极深地厌恨人类、又无法对人类出手的矛盾之中,选择自毁。

    曾经的火炬管控着他,纪渊没有自毁的机会,但如今的火炬研究所,深渊项目的主要研究员全军覆没……

    等叶炳焕一走,纪渊可能就直接拿头撞笼子——把自己撞死以求解脱了。

    “但是我的命令,本质上也只能让你在痛苦中活下去,活到该前往望玉镇的时候而已。”

    叶炳焕注视着纪渊。

    纪渊和他当时的过量选择,终究还是不一样。

    至少,叶炳焕选择活下去,不会有比死亡更多的痛苦。

    而纪渊选择活下去,需要做好面对极端的割裂与绝望的决心。

    “没关系。反正你最终会重塑我,并且我期望你重塑我——最好重塑成你喜欢的模样。”

    纪渊轻轻一笑,“我看到了终点,不差这一点赴死的时间。”

    闻言,叶炳焕也没有再多说话。

    他摩挲着手背上的轮盘,与纪渊安静地、带着些许安心地,度过了在这个时空中的尾声。

    最后他开口道,“那么,你就在不去无缘由地伤害人类的前提下,自由地尝试这世间的一切、并追逐你想要的一切吧。”

    叶炳焕看向飘到自己身边的陆上行舟,跨进了木舟之上。

    木舟缓缓地加速,驶向他该回到的未来。

    “这就是我给你的命令,给你的囚笼,与能够给你的最大限度的自由了。”

    ……

    不同于来到过去,在返回未来的路途中,叶炳焕的意识保持着清醒。

    木舟的周围是一片混乱而扭曲的光斑。

    即使是命牌主的位格,他也无法去探知那混乱之中潜藏着何种的讯息,只能尽可能让自己在木舟上坐稳。

    有两次,他拿出镜子,映照自己,并对准木舟之外。

    下一瞬间,他就感受到强烈的颠簸,只能迅速地将镜子放回,避免不可知的意外发生。

    不知过去了多久,光斑逐渐稳定,而周围的景象慢慢地清晰起来。

    巨大的眼球在天空的一端。而在天空的另一端,一个环形的、循环往复的洁白水流,与眼球对峙着。

    是女祭司和陈洛——

    在叶炳焕完成命运的闭环后,陈洛便成功晋升为了节制——

    作者有话说:本回合推测哪位角色:

    A.纪渊

    B.赵雪瞻

    ————

    本回合好感度一览:

    【傀儡师】好感度:35

    【置换者】好感度:0

    【戏中人】好感度:X

    【涅槃者】好感度:35

    【假面人】好感度:45

    【窃取者】好感度:5

    【卡牌师】好感度:0

    第126章 回合一百二十六

    【请输入您认为的攻略者名称:()】

    【您输入的名称是:赵雪瞻】

    【正在进行身份检定……】

    【赵雪瞻是攻略者。】

    【破解S级谜题:“恋人的选定推测6/7”, S级拼图碎片+1】

    【出现异常……赵雪瞻已在本次攻略游戏中完成“论断”。】

    【异常补偿:S级拼图碎片+1】

    【当前拼图碎片数量:31块(其中:X级8块;S级0块;A级3块;B级5块;C级8块;D级7块。)】

    【当前胜利宣言次数:30次(其中X级0次;S级1次;A级1次;B级4次;C级9次;D级15次。)】

    “合成了一次S级胜利宣言吗……”

    叶炳焕注意到了系统面板上弹出的提示,“这样的话……复活纪渊也就不用再借助研究所的力量,花费过长的时间, 也不用再困扰、重新塑造是否会对纪渊有副作用。”

    他暂时没有使用这珍贵的S级胜利宣言, 而是准备拿到纪渊死前留下的存储器,再去做复活之事。

    想到纪渊的死,叶炳焕又想起了牧岚。

    如果有更多的S级胜利宣言, 或者他能够变得更加强大、超越命牌主、猎人、造物主的层级, 成为新的高维生命……

    他也许可以回到过去, 变更过去,带走牧岚。

    当然,那大概得是很久远以后、甚至说不清楚是否能够做到的事。

    “突然明白为什么猎人会被爱欲之念蛊惑,希望强行整合三个世界以及所有命牌主的力量, 让自己升维了……”

    叶炳焕心中想着, “爱欲之念可能只是激发了祂内心深处的愿望而已。连我自己,晋升命牌主也没过多长时间, 就已经想着走到更高处……”

    当然,叶炳焕不会像猎人那样, 强行掠夺其他命牌主的力量供给自身。

    他有胜利宣言, 还有吸收污染的能力, 如果没有外敌, 便可以稳扎稳打, 不用太着急。

    在变强之前, 他得先把敌人解决掉——

    比如眼前的女祭司,以及躲在暗处、以为叶炳焕没有发现祂的高塔。

    叶炳焕很快地以“世界”位格加入了战场。

    祂没有去动与陈洛僵持的女祭司,而是先悄无声息地围困住了高塔。

    世界权柄的另外用法:将一片区域围困成一个小世界。

    和倒吊人的束缚权柄不同。无论敌人是否抗拒,倒吊人都能够瞬间将敌人捆缚, 但捆缚后,如果敌人反抗激烈,也较为容易挣脱。

    而世界权柄形成的这个小世界,需要较长的形成时间,但一旦形成,敌人难以突破封锁。

    小世界形成,高塔瞬间反应过来,雷鸣在被围困的区域响彻,将整个封锁区域变成一片雷海。

    早在望玉镇时,高塔与正义交战就受了重伤,如今稍有恢复,但碰上全盛状态的叶炳焕,就像以裂开的鸡蛋和大理石碰撞。

    只是一瞬的交锋,高塔便败退想逃。

    然而叶炳焕经过安宁镇一战,吃一堑长一智,事先就知道高塔和恋人跑得有多快,小世界的封锁正是为将高塔彻底击杀,怎会再令其逃走?

    命牌主之间的战斗,如果不是势均力敌的双方有一方执意拖时间缠斗,像叶炳焕这样一方压倒另一方的,通常都结束得很快。

    就在几个转瞬间,高塔的身躯便在封锁区域中开始溃散。

    几个命牌主战斗的地方是微笑山脉上空,这让叶炳焕不像对付皇帝那般顾虑重重,他乘胜追击,将高强度的电光与响雷全部击散,彻底斩灭高塔。

    女祭司在叶炳焕出现的瞬间便开始逃离。

    陈洛自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祂跑掉,立即开始反击,在追击时将眼球撕开了大半。

    但最终,在祭司的神秘特质下,他还是没能将女祭司斩灭,被其跑掉。

    叶炳焕清理着高塔的死亡现场,阻止污染扩散。

    节制的水流状形态,柔和而快速地、像在确认般缠上世界,如同一条纯白无暇的绸缎,绕着叶炳焕转了一圈,最终化身为陈洛的身形。

    叶炳焕正在放生陆上行舟,让它归往徐乘流的所在地,它本就属于徐乘流,现在物归原主。

    一转头,他看见了现身的陈洛,笑道,“不错嘛,第一个成功升格的矩阵玩家。”

    “是第二个。”

    陈洛还戴着他那白口罩,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到叶炳焕身边,与其并肩站着,看向被封锁的高塔尸体。

    “第一个是你——早在第四周期就晋升成功、又穿梭回来的世界牌。”

    节制是擅长净化的命牌,其加入清扫战场后,清理速度有明显的加快。

    “我不算。”叶炳焕的语气轻快而随意,“我比较特殊。”

    “你不特殊。”陈洛闷闷地说,“你也是玩家。”

    叶炳焕偏过头看了陈洛一眼。

    陈洛还无法像他这样自如地收敛本体,将本体化为人形,也无法随意进入现实世界。

    如今的人形态陈洛,只是命牌主降临的一个通用办法——

    降下一个没有思想的躯壳化身,然后意志直接操控化身,以这样的方式行走在人间。

    “怎么……觉得我抢了你的第一,生气了?”叶炳焕略有些讶异地笑道。

    “没有。”

    陈洛“啧”了一声,否认,“我怎么可能因为区区这个生气?”

    他很难解释自己此时的心情。

    他该说什么呢,说因为世界损坏,明明也只是玩家的叶炳焕就得喝下一整瓶救赎之药,实在太过分?

    还是说,叶炳焕离开,他们使用了陆上行舟,却迟迟没能将叶炳焕带回,他几乎要被担忧和恐慌吞噬?

    “放心,这方面的第一还是你的。我虽然说回到了第四周期,但从高维的角度,你才是率先开始升格的那个。”

    叶炳焕道,“不过,每个命牌主都能够察觉到我回第四周期吗?”

    “应该不是。我是问了莫阙薇,然后结合我死时看见的虚影、以及世界牌杀死了月亮的传闻,推测出来的。”

    陈洛说,“然后找了隐士确认,祂才告诉我完整的前因后果……我死前看到的人、不,那时你已经是命牌主了吧……那个神明竟然是你。”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还算平静。

    但其最初从隐士那里知晓真相时,内心的震悚只有陈洛自己知道。

    陈洛死时,视觉其实已经缺失了,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自己的周围有一个神秘的伟大存在、一个本质令渺小的人类恐惧,但又对待他离奇温和的存在。

    他一度以为,那是每个人死后都会历经的死亡幻觉。

    但物品栏中出现的救赎之药,否定了他最初的“幻觉论”。

    陈洛不是没有寻找过那个存在究竟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叶炳焕让矩阵接引自己,因此他不是想表达感激,而是想探究神秘存在将救赎之药这等珍宝留给自己、或者救赎之药偏偏出现在自己的物品栏中的缘由。

    他不相信,会有人无缘无故给自己一个珍贵程度超越奇物的道具。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留下救赎之药的存在,一定有所图谋。

    但截止到陈洛晋升节制,他都没能打探到那个存在的真身——直到他推测出叶炳焕很可能去了第四周期,且隐士确定了他的推测。

    那个神秘的存在,原来是叶子、竟然是叶子——

    那没事了。

    陈洛倒是希望叶炳焕真的对自己有所图谋。

    但他无论怎么分析,叶炳焕都只是形成命运闭环,最多是日行一善……

    “隐士……”

    叶炳焕想了想,“祂身上的污染,你帮祂清除了?世界牌不擅长净化,但节制应该能温和地治愈祂。”

    “在清除。”陈洛说,“祂身上污染严重,深入骨髓,不是一朝一夕能净化好的。不过,我保留了一些救赎之药稀释液,搭配稀释液净化,速度会加快很多。”

    “太阳呢?”叶炳焕忽然道。

    陈洛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叶炳焕便知道,命运并没有更改,太阳的死亡结局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变更的。

    两人默不作声地清理了高塔的污染。

    叶炳焕解除世界权柄的封锁,但他并没有立即回矩阵,而是在微笑山脉开始寻找椰子糖。

    陈洛紧紧地跟在他身边。

    其他人很快就会以各种手段赶来,这是他难得的、能够与叶炳焕单独相处的时间。

    但他也只是跟着,帮忙寻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叶炳焕离开后,第六周期发生的事,为叶炳焕补充缺失的情报,而没有说多余的话。

    晋升为节制后,他更加地擅长克制住自身,绝不会轻易让叶炳焕看出什么蹊跷。

    “这次被女祭司跑掉,下次想抓到祂就更难了,祂是很谨慎的神。”陈洛说。

    “没关系,祂只是神秘相关的权柄,不是像隐士那样擅长隐蔽。”

    叶炳焕感受着微笑山脉之上的气息,寻找有没有椰子糖或者命运的轨迹。

    “只要能找到命运,再加上隐士的帮助,祂跑不掉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个笑,目光扫视着天空,“而且,女祭司也未必谨慎……祂大胆得很,仗着有观察与探知类的权柄,现在还在窥探我们。”

    陈洛闻言,眯了眯眼睛,节制的本体在天空之上若隐若现,威慑宵小,但那窥探的视线依然存在。

    “不必多管……祂有这样的权柄,目前只能找隐士克制。”

    叶炳焕若有所觉,朝一个方向走去。

    远远地,一条大狗朝两人的方向“呜汪汪”地飞奔而来——

    作者有话说:应该差不多快完结了,大概会在一百三十几章完结吧,让下次论断决定最终结局~

    欠的加更会努力补上的,感谢友友们一路追读~比心!

    第127章 回合一百二十七

    叶炳焕抱起椰子糖, 但狗狗身形较大,抱着不方便,遂改为蹲下身抚摸它。

    幸运大狗的状态还不错, 丝毫没有被污染或者受到惊吓的迹象。

    “有矩阵出品的小零食吗?”叶炳焕一边抚着椰子糖的脑袋和脊背, 一边问。

    他身上的零食都在安宁镇给赵雪瞻了,想投喂椰子糖,都找不到合适的食物。

    矩阵的零食最合适, 本质是回血道具, 不用担心犬类动物是否能够食用。

    陈洛看着椰子糖, 莫名觉得叶炳焕对自己的亲近程度不如一条狗。

    “这些够吗?”

    他拿出了一袋子烤虾干,俯身递过去。

    椰子糖不挑食,既吃肉、也吃虾,咀嚼得很欢快, 尾巴摇得也很欢快。

    叶炳焕盯着椰子糖, 陈洛盯着叶炳焕。

    数秒后,神秘口罩男晃了晃脑袋, 移开视线看向远处。

    人类视野无法看清,但节制能够轻易探知到, 孟照和徐乘流都在往这个方向赶, 隐约还能感觉到恶魔的气息。

    赵二月应该在矩阵——此人心机最深, 知道叶炳焕迟早会回矩阵。

    真是的, 和一条狗比什么……这些家伙才是需要注意的。

    “我们回矩阵吧。”陈洛轻描淡写地提议。

    叶炳焕想了想, 他的确需要去机关找莫阙薇, 请她帮忙探查一下纪渊是否有留下什么东西,或者询问云起的下落,便点了点头。

    于是当其他人赶到时,见到的便只有一个飘浮在空中的白口罩, 以及空空荡荡的群山。

    最先抵达微笑山脉的徐乘流撇了撇嘴,一把戳碎虚幻的口罩。

    他不着急跟着回矩阵,而是将魔术师斗篷一披,化作叶炳焕的模样,准备开骗。

    可惜,孟照和李长行都很熟悉魔术师、也很清楚世界牌究竟有多强大,远不是徐乘流的斗篷能够伪装的,没上他的当。

    恐怕只有等徐乘流成为命牌主,才能成功骗到其他人。

    另一边,叶炳焕带着陈洛和椰子糖回了矩阵。

    矩阵依然乌云密布,暴雨倾盆。

    “我回来了——”

    叶炳焕推开门,椰子糖从门缝迅速地挤入家中。

    大狗一副很喜欢小仙人球的模样,小仙人球虽然没有阳光,但想必未来也不会孤单。

    陈洛本想一直跟着叶炳焕,他此前为了晋升节制,错失了太多与叶炳焕相处的时间。

    现在他有着率先晋升的优势,也是众多玩家中,唯一能够在命牌主层次的战斗中帮到叶炳焕的,不利用这个优势就太可惜了。

    然而,叶炳焕在和莫阙薇交流过后,便请陈洛去调查并且拿到纪渊死前留下的数据,请他尝试复活纪渊。

    说实话,陈洛对深渊实验体毫不关心。

    他并不觉得这是自己当初参与的项目,自己就得帮忙。

    尤其是,那条非常刺眼的“我执缠绵意”还留在陈洛手中呢。

    他哪里会不知道纪渊的心思?

    见叶炳焕关心纪渊,他就更不情愿去复活纪渊了……

    但他左思右想,也没能想到合适的理由推辞,拿“有悖平衡”出来说,也被叶炳焕无情驳回,只能“非常爽快”地去帮这个忙。

    陈洛离开后,叶炳焕也就有时间看联系人发来的消息面板。

    赵二月发来了关心的问询,叶炳焕也回应寻常的问候,并询问赵二月晋升教皇的进度。

    最后得到的答复是,赵二月已经临近教皇的最终进阶,不过,他能够独立进阶,不必像帮助陈洛那般给予他帮助。

    两人聊着很平常的事情,关于叶炳焕离开后的矩阵、关于现实的联邦与帝国的局势、关于教廷和灵知会暗中的角逐……

    彼此之间表现得仿佛安宁镇无事发生,对话时的语气,也如同赵二月假死前、在协议会时那般。

    但两人此时都清楚,叶炳焕已经想起了安宁镇的往事,且叶炳焕心中也知晓,赵二月也清楚地记得安宁镇往事。

    纵使如此,双方都出于种种微妙的心理,默契地没有提第四周期。

    当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对付猎人,在此之前,叶炳焕无暇去处理众多攻略者复杂多变的情感。

    事实上,让叶炳焕去面对攻略者,他宁可去对付猎人和命牌主,或者多下几个副本、多做几个攻略……

    众多攻略者中,也就只有陈洛能让他省心一些,其他的……叶炳焕只能无情以对。

    云起也是需要无情以对的攻略者,但叶炳焕想着,“初次见到叶炳焕”的云起未必对自己会有多少感情,便也能够坦然应对了。

    也许还需要表现得更绝情一些,这样以后的云起见到他,就只会有使命与职责,而不会产生太多情感。

    总之,要想完成命运的闭环,他得去找到云起。

    叶炳焕知道事情紧急,不过找云起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找到的。

    再度出发前,他选择先到盥洗室,清洗双手,旋即屈起手指轻敲镜面,和镜影打了个招呼。

    “现在的攻略者里,还有人正在增加好感度……涅槃者应该是徐乘流?这家伙从第三周期赌气到现在,怎么会有人这么记仇啊……”

    “放逐点临近,猎人不知什么时候降临……”

    “猎人作为攻略游戏的发起人,一旦死亡,攻略游戏也就会因此而结束……”

    叶炳焕默然了片刻。

    “事已至此,先吃饭……吃点糖果吧?”

    他坐到书房的落地镜前,将各种各样的糖果摆开放置到桌面上,自己取了一颗,旋即盯着镜影。

    过了数分钟,他才低下头移开视线。

    虽然还想继续待在镜影前,但现在,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比起以被猎人杀死的方式结束游戏,叶炳焕更希望以杀死猎人的方式结束游戏。

    命运的踪迹诡谲而难以预测,不过,从赵二月和隐士那里,叶炳焕也已经了解到了云起的去向。

    在叶炳焕喝下救赎之药后,云起便抵达了教廷,和其他攻略者们一起用陆上行舟唤回叶炳焕。

    完成唤回仪式后,便去往了里世界,前去世界的缺口方向。

    根据隐士推测,其应当在地狱的周围、甚至地狱内部沉睡。

    在悲哀的盛宴时,命运之轮和世界牌从时间上放逐了猎人,但放逐点应当就在世界的缺口附近。

    也就是地狱的附近。

    叶炳焕抱着椰子糖,重返地狱。

    地狱之外的景象,与叶炳焕在第三周期和李长行一同过来时,只有细微的不同。

    天空依然是苍茫,大地依然遍布着荒漠,离地狱更近的地方,则是一片深绿色和锈色交织的沼泽。

    恶魔还没有恢复命牌主的位格,但也远远超过寻常的命牌候选人,如果按照小说中的表述,其可以称为半步命牌主。

    虽然恶魔非常愿意被叶炳焕打扰,且叶炳焕也有感觉到恶魔的大致方位,但叶炳焕没有去打扰恶魔,他专心地寻找着云起。

    椰子糖在沙漠与沼泽地形行动不便,不过它很喜欢给叶炳焕带路。

    在对命运轨迹的找寻上,与命运有着万千联系的椰子糖,有着独树一帜的敏感优势,它总是朝特定的方向吠叫。

    朝着椰子糖的吠叫方向行进,叶炳焕很快地在沼泽泥地上的一个棺材里找到了云起,棺材的周围,还有一些鬼魅般的灰色影子,正围绕着云起做一些奇怪的仪式动作。

    感觉到恐怖的世界牌的气息,灰色影子非但没有一哄而散,反而一个个匍匐在地。

    一种奇异的、命运的联系,涌上叶炳焕的心头。

    “把云起当做神秘的古老神明了吗……不对……”

    叶炳焕的眼神变得有些微妙。

    因为他感觉到,这些灰色影子传达出的意思,似乎是请求自己的庇佑……

    也就是说,云起被这些灰色影子当做了祭品,而这些灰影并没有具体的信仰与献祭指向——于是,它们正好把云起献祭给了自己这个附近的命牌主。

    “有了这场献祭,未来的云起就能轻松通过命运的联系找到我吧。”

    “本来打算以世界牌的名义交流,纯粹地公事公办,但一上来就产生了神明与祭品之间的联系……”

    叶炳焕站在棺材边,还在思索该以什么样的方式唤醒云起,就见棺材里面,云起睁开了双眼。

    他坐起身,身上穿着相对较新的黑色风衣,衣服不像以往见他时那样破破烂烂或者沾满血迹。

    云起偏过头,那双灿烂的黄金色眼瞳闪过神秘的光芒,他忽略了棺材周围的灰影,直勾勾地看向叶炳焕。

    降格的命运无法窥探此时的叶炳焕的过往,但云起依然能够感觉到自己与叶炳焕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

    “二十一?”

    云起闭了闭眼睛,又睁开,“没错,是你……你能够自由行动了。你没有降格,世界的缺口……状态非常稳定。成功找到解决办法了吗……”

    他又朝四周张望,虽然四周空无一物,但他依然能够感觉到“猎人”的存在。

    “不对……只剩下两天——所以并没有成功。”

    “两天……?”叶炳焕一愣,心中隐有预感云起说的是什么。

    “离放逐点,还有两天——”云起望向他,“确切地说,两天零四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非常非常感谢宰宰你是一只小黑猫老师成为本书的小萌主!比心~

    加更正在写……(奋笔疾书)

    第128章 回合一百二十八

    云起从棺材中爬了出来。

    他低头, 先是从口袋中取出了命运的怀表,怀表碎裂得好像下一刻就会变成灰烬随风散去。

    小心地将怀表放回口袋,他略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棺材下的沼泽泥地, 小心翼翼地踩到地上。

    与后来那个一身染血的破烂衣服, 却依然能够保持微笑的电锯谜语人相差甚远。

    “看来得尝试撤退计划了……”云起若有所思。

    “撤退计划?”叶炳焕问。

    “就是当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击败猎人时,用里世界的诺亚方舟等传说规则体,将矩阵和有限的生灵带走, 从世界的缺口撤退。”云起说。

    “这不就是逃跑吗?”叶炳焕忍不住道。

    “是战略性撤退。”云起一脸严肃地说, “达成完美的撤退结局。”

    “……”

    叶炳焕也是没想到, 这种时候,云起竟然还能一本正经地放松气氛。

    “你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们都做到了能做的极致。”云起轻声说。

    “还没有输呢。”叶炳焕说。

    他心知,云起虽然在安慰自己, 但实际上云起的心理压力比自己大得多。

    “你看起来像已经有了必胜的把握。”云起注视着他。

    叶炳焕只是微微一笑, 没有说更多的话。

    云起也不追问,他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 目光瞥过散发着腐朽气味的沼泽,以及棺材周围的灰色影子, “你现在喜欢这种眷属?”

    “它们不是我的眷属。”

    这些沼泽生物会将云起献祭给自己, 叶炳焕也是没有想到的。

    他挥手调动世界权柄, 让两人一狗出现在地狱外的另一个无人角落。

    “有独特的喜好也没什么——”

    云起笑了笑, “那些眷属还挺不错, 知道我是个优秀的祭品。”

    “这似乎并不值得夸耀, 也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叶炳焕说。

    “不——被献祭给你,而不是献祭给别的神,是我的幸运。”

    “你非要这样说……也行。”

    叶炳焕想了想,云起在这里沉睡, 不幸地被当做祭品,但没有被高塔、恋人或者女祭司发现,而是先让自己找到,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

    云起抬头看着天空,“高塔死了?不过女祭司在看我们。”

    “我杀了高塔。”

    叶炳焕言简意赅,当着女祭司的注视,毫不避讳,“现在我需要借助你的力量找到祭司,杀死祂。”

    “有点难办。”

    云起并没有询问叶炳焕如何杀死高塔,也没有询问女祭司是否一定得死。

    他只是果决地执行着叶炳焕的决策,“祂正藏在一个能够躲避窥探的地方,反过来窥探我们。”

    “两天零四个小时足够找到祂吗?”叶炳焕问。

    “不太行。”云起迟疑地摇了摇头,“你也能看出来,我现在……不是命牌主。”

    命牌候选人想要追寻一位命牌主的踪迹,即使云起是原本的命运之轮,的确也过于困难。

    更何况,只有两天的时间,这样的难度太过超纲了。

    “那就先不必管祂了。有一些事情,需要以后的你去做……”

    叶炳焕正要说让未来的他尝试偏转子弹,射杀未来的猎人,以及关于安宁镇和爱欲死绝之镜的事。

    也就是这时,他忽然意识到,在女祭司的窥探下,他不能直接把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全部都直白地说出来。

    他必须像当初的云起那般,当一个谜语人。

    就在叶炳焕陷入短暂的默然之时,云起忽然直视着他,“世界牌在盛宴与放逐点这段时间,本该与猎人一样,是不存在的。你能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叶炳焕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瞳。

    恍惚间,他仿佛觉得自己正在注视的不是一无所知的命运之轮,而是最初那个站在监狱外拿着电锯迎接他、并且以为那是最后一次见他的云起。

    “我感觉到,我身上有改变命运轨迹的副作用,一种奇怪而陌生的变化,一种我无法观测我自身未来的变化。”

    “而你也有改变。”云起慢慢地说,“二十一,你与以往不同了,你不再是那个独自在世界缺口处守望的世界牌。你该有了新的身份与自我的锚定……我想知道你现在的名字。”

    “叶炳焕。”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名字,这并不是需要保守的秘密。

    叶炳焕做出无数次重复过的介绍,“你可以叫我叶组长。”

    “叶组长?”

    云起顿了顿,他的眼中闪过无论见多少次都会觉得神秘而美丽的金芒,“和矩阵有关吗?”

    叶炳焕点了点头。

    “我想和你回矩阵。”云起说。

    第三和第四周期时,叶炳焕也有向人介绍这个称谓。

    但云起是唯一一个深入探究这个称谓的,“我想要看一看……这段时间的你。”

    叶炳焕没有立即答应,他在评估着这样做可能致使的后果。

    非要说什么严重的后果,倒是不会有。

    女祭司和恋人拿已经成为世界牌的叶炳焕无可奈何,祂们都在等待,等待着时间流逝,等待抵达放逐点后猎人降临。

    在此之前,祂们应该不会有过激的动作,更不会被叶炳焕轻松逮住。

    而叶炳焕实则也在等。

    他在等云起成功偏转的那颗、从过去的安宁镇射往未来的子弹。

    以及,他在等下一次论断,等待高维将最后那块X级碎片交予他——

    叶炳焕对高维抱有特别的信任,他相信自己只要再坚持两个回合,下一次论断之后,高维一定能将最后的X级碎片带到他的手中。

    子弹与X级胜利宣言,都是叶炳焕能够对猎人造成杀伤的武器。

    尤其是后者,不会有不确定性,足以直接定胜负。

    所以叶炳焕心中,实则并无对于放逐点即将到来的焦虑或者慌乱。

    他在考虑的是将云起带回矩阵,是否会增加攻略者的情感……

    当他想到这一点,叶炳焕倏地停住了。

    他注视着云起那双认真的眼眸。

    实际上,他不应该考虑情感,情感对他而言太过复杂难辨。

    假如此时的云起真的有他无法理解的感情,他也很难将他人的情感强行削减或者剥夺。

    而抛开情感来说,让云起了解盛宴到放逐点之间发生的事情,对世界这边阵营,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云起没有逼迫叶炳焕快速做出决断,他蹲下身,抚摸着椰子糖,眼中金芒流转。

    他看见了微笑山脉、安宁镇的湖泊,还有……

    倒在污染之中的叶炳焕。

    云起的心猛地一跳,他抬头看向此时的世界牌。

    他看见的是叶炳焕的过去——

    虽然景象十分模糊,但他知道,这个景象能够被他看见,就是恒定的过去。

    即使早已知晓世界牌的敌人众多,道路不会顺利,然而云起看见这样的景象,心中还是会泛起细密的疼。

    叶炳焕自然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又在心中做了怎样的自我攻略。

    思索片刻后,他点头,“那我们就先回矩阵吧。”

    然后他就看见,抬起头的云起眼神极其复杂,那古老的黄金色也仿佛染上了温柔的气息。

    “?”叶炳焕揉了揉椰子糖,感觉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公事公办。

    云起若是这都能莫名其妙喜欢他,那要么是带有离奇的色彩,比如攻略者们自带一见钟情buff。

    要么就是,命运之轮本来就喜欢世界牌……

    不论双方心中如何作想,两人一犬回到矩阵。

    云起对叶炳焕的家很是好奇,观察的时候,眼中时不时会闪过命运观测的金芒。

    叶炳焕并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毕竟他的家不算特殊,装潢布置都十分寻常且大众。

    而在云起眼中,叶炳焕晋升命牌主前,在这里生活的过往,模糊而快速展现在他的眼前。

    从每次自副本回归推门而入,再到书房剪辑视频,以及盥洗室对镜子说话……

    云起默默移开了视线。

    由于叶炳焕此时的命牌主位格,许多细节,他都看不太清楚。

    在一些方面,他出于礼貌,也的确没必要看得太清楚。

    云起并不知道,自己的礼貌让他避开了直视镜影的危险,侥幸逃过一劫。

    他乖巧地端坐在沙发上,比前去扒拉小仙人球的椰子糖还乖巧。

    “女祭司还在窥探。”云起说,“矩阵受到了损伤,无法对祂形成有效防护?”

    叶炳焕略一思索,应当是因为望玉镇时,高塔的突袭迫使正义前来援救他,而恋人和女祭司趁势袭击了矩阵,对矩阵造成了损伤。

    直到现在,这损伤还没能修复。

    “可以找隐士屏蔽,但是祂受了伤,而且……我也想当一回谜语人。”

    云起疑惑地注视着他,不明白他的意思。

    叶炳焕则是手指一翻,一张空白卡出现在他的指尖。

    在望玉镇时,云起阻止他使用空白卡对付子车铃,只说会有另外的用途。

    后来叶炳焕一度遗忘这张空白卡的存在,但现在,他终于明白空白卡的用途——空白卡正是用在此刻。

    游戏规则不需要他细想,他只需要照抄当初云起对他发起的命运的游戏,然后,添加一条规则:

    本次游戏无论失败与否,游戏参与者都将获得一张空白卡,且自动填写“命运的游戏”的规则。

    这样一来,云起在监狱门外,就能够直接对他发起命运的游戏,然后得知“偏转子弹”的答案。

    并且,不需要隐士的帮助,也不会被女祭司探知到。

    看着云起困惑的眼神,叶炳焕微微一笑,手中的空白卡化作白光生效:

    “现在,我要和你玩一个游戏。”

    第129章 回合一百二十九

    叶炳焕将命运的解谜游戏的规则通过空白卡传输给了云起。

    女祭司即使能够窥探到这个游戏, 也无关紧要。

    因为这个游戏本身设置出来,就刻意布置了误导线索,不让他人猜中答案。

    只有叶炳焕, 能在五次解答机会中, 结合“云起本人也不知晓答案”这条讯息,得到匪夷所思的正解。

    其他的命牌主,就算是以智慧著称的隐士, 也解不出——或者, 祂会因“只有五次的解答机会”而产生极多种的解法, 并且不会往对付猎人的方向想。

    能和叶炳焕玩游戏——虽然不是合作下副本,而是一方作为主持人、另一方作为玩家,云起本来也是很高兴的。

    直到他看完了规则。

    “所以你的意思是……这种海龟汤式的谜题,我只有五次提问机会?”

    云起难以置信地看着叶炳焕。

    他的眼中闪过金芒, 试图直接作弊。

    但符合这个谜题的答案, 有着太多太多种,且都可以自成一套逻辑地解释得通。

    “是的。”

    叶炳焕想到了什么, 脸上展现出一个笑容,且笑意慢慢地扩大, “你现在还有四次机会了。”

    “刚才那个也算?”

    云起大受震撼, 微微张着嘴, 眼带控诉, “我刚才那个不是提问, 我那是确认游戏规则——”

    “对, 刚才那个也算。”叶炳焕笑着伸出三根手指,“还剩三次。”

    在猎人即将降临的高压下,他少有地感受到了轻松快活的感觉。

    并且,叶炳焕确信, 当初云起和自己说“还有四次机会”时,也是如此快乐。

    会不会是因为现在的逗弄,致使了后来在监狱前,自己的回答次数减少?

    有可能,但是——那不重要。

    一报还一报,现在的情景和监狱时那次见面,互为双方的过去和未来,谁知道是哪一边影响了哪一边呢?

    只要开心就好了——

    不过,当下的云起可没叶炳焕那么开心,他更多的还是困惑,以及“万一没能解答出正确答案,让世界牌的计划无法推进”的焦虑。

    “等一下……”

    云起还想问些什么,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样只会浪费提问次数。

    于是,他不得不开始重新梳理了一遍游戏谜题,旋即问出了他的问题。

    “故事中的‘我’是狼人吗?”

    “不重要。”叶炳焕浅笑着说。

    云起一愣,他没想到会是这个回答。

    “故事中的‘狗’是隐狼吗?”云起再问。

    “不重要。”

    叶炳焕依然保持着风轻云淡的微笑。

    “……”

    此时,云起只剩最后一个提问次数,但他到现在还没能获得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仓库里……真的有最后的办法吗?”云起略有些艰难地问出最后的问题。

    事实上,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问了些什么,且问这个到底有什么意义。

    “不重要。”

    果然,得到的还是这个回答。

    游戏结束,云起获得了史无前例的大失败,以及一张当他在未来找到隐士、成功寻求到帮助后,才能够使用的空白卡。

    并不知道这个游戏本就不是让他此时通关的云起,略有些颓丧地坐在沙发上。

    虽然他坐得依然端正,但目光茫然,毫无属于命运的神采。

    “不用这样沮丧。”

    叶炳焕递给他一块黄桃冻干,“很有趣的游戏,是不是?早晚会知道答案。”

    有趣在哪?云起接过冻干,放进嘴里慢慢地抿着,脑袋中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总之,叶炳焕是得到了乐趣……他相信之后的云起也会在监狱外那次会面中得到乐趣。

    完成命运游戏的闭环,之后便是镜子的话题。

    云起需要通过镜影,让世界牌存在于盛宴到放逐点之间的这段时间。

    具体的原理叶炳焕没有细说,他只是淡定地表示女祭司一定会死,而女祭司留下的奇物“不可知之匣”也一定会在之后被云起找到。

    至于镜子,赵雪瞻也会在教廷交给云起,让他不必担心。

    一番谈话后,叶炳焕将一些该交代的事情、以及过去的往事,慢慢地嘱托给了云起。

    云起嚼着叶炳焕给他的小零食,听是在认真听,模样专注得像考试前听老师透题,但脑海中还是忍不住往一些奇怪的方向飘。

    譬如叶炳焕口中的赵雪瞻和其是什么关系。

    再譬如那个新晋的节制又和世界牌是什么关系。

    叶炳焕太多的成长过程,他——此时的他,没有参与其中,他迫切地希望更多地参与进叶炳焕的生活。

    谈完正事,就已经过了大半天的时间。

    云起趁自己还没有到这次昏睡的节点,登录矩阵论坛,开始翻看论坛帖子尤其是叶炳焕制作的攻略,时不时询问一些他不明白的事情。

    既是借此了解“未来”的矩阵,也是了解叶炳焕。

    矩阵论坛的玩家们并不知晓叶炳焕离开的内情,更不会知道世界牌以及猎人相关的信息。

    他们只知晓世界此前出现危机,副本的危险程度大幅增加。

    并从些许零碎的信息中,拼凑出机关和一些命牌主有参与其中,但没有多少玩家了解哪怕是部分的真相。

    各种或阴谋或抽象的论点在论坛中纷飞,机关则是一贯的冷静口吻维持秩序。

    也许是坚信天塌下来终究会有高个子顶着,虽然玩家们的恐慌情绪甚嚣尘上,但至少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暴乱。

    除了整体恐慌但暂时还算稳定的氛围,论坛中还由于叶炳焕消失了一段时间,出现了大量催更帖子。

    死过一次后,叶组长的人气在矩阵无人能比拟。

    本来是有一种言论,推测叶组长重伤其实未能完全痊愈,又因为此前的死亡事件,对许多质疑他的玩家非常失望,所以叶炳焕大概率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频繁更新攻略视频。

    但后来又有小道消息,宣称叶炳焕已晋升命牌主,且由于发帖人宣称自己是能探知真相的命运之轮途径,越说越真,又致使了另外一种“推测叶组长晋升为何种命牌主”的风向出现,压过了其他言论。

    总之就是说什么的都有,其中不乏逻辑自洽、但结果全错的,饶是叶炳焕看了,也不由得惊叹于玩家们的脑洞。

    云起翻阅着论坛的信息,脑海中一点点地拼凑出了更具体的世界牌形象。

    “叶组长,我是你粉丝。”云起忽然抬头道。

    叶炳焕张了张嘴,发现这次喷不了,这次的云起是把他的视频逐一看过去的真粉丝。

    虽然并没有看完,但确实是有看。

    “别粉丝了……你找不到女祭司,看看能不能找到恋人的位置。”

    叶炳焕说着,在论坛澄清了一些过于离谱的谣言,以及公开表明首位成为命牌主的玩家并不是自己,而是另有其人。

    随后,他将伪人汉堡店的视频简单地剪辑了一下,把关于徐乘流以及纪渊的信息剪掉。

    至于解说,他打算等之后对付完猎人再配上。

    “恋人应该在世界的缺口外。”

    云起的金色眼瞳散发着淡淡的辉芒,“祂都没怎么遮掩自己的行踪。我们一走,祂就跑到世界的缺口处了。不过……你打算过去吗?离猎人降临就只有一天多的时间,可能还会更早。你和他缠斗,损耗自身状态的话……”

    “反正目前,也没有别的值得做的事。”叶炳焕说。

    云起默然片刻,低声地说:“你可以留在这里,仅仅是和我待在一起。”

    叶炳焕没说话,只是注视着他。

    “毕竟猎人与所有副本都不同。如果失败……”云起偏开视线,“你也许能够逃脱,但我可能会死掉。那么,这会是你见我的最后一面。”

    “不会的。”叶炳焕说,“我会赢,你也不会死。”

    只是,他相信高维,却拿不出证据,无法让云起也相信高维。

    这时的云起,也不像后来那样相信他……

    叶炳焕的思绪顿了顿,他注视着云起。

    这家伙,该不会其实相信他,但想和他单独待着,所以故意这样说吧?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叶炳焕道。

    云起慢慢地将眼睛移过来,漂亮的黄金瞳注视着叶炳焕。

    看着这双眼睛,叶炳焕又问不出口了。

    他想到云起的漫长回溯。

    叶炳焕相信高维,所以不觉得自己这是最后一次见云起,他想着解决猎人后,还会有很多的与云起见面的机会,自然不觉得有所感伤。

    但在监狱之外,他刚刚复活时,以及安宁镇时,云起这两次见他,都抱着最后一次见面的伤心。

    而在他不知道的时间,云起独自从赵雪瞻那里接过爱欲死绝之镜,独自守着不可知之匣和镜面,独自从高塔手中逃脱,又独自走入安宁镇的湖泊、执行偏转子弹的任务。

    “我……”

    云起正要说什么,却倏地站起了身。

    几乎是同时,叶炳焕也感觉到了世界正在被恐怖的污染侵蚀。

    “女祭司和恋人在尝试提前让猎人回归。”云起迅速判断道。

    “祂们能做到这一点?”叶炳焕吃惊道。

    “当时的盛宴,世界牌和倒吊人负责短暂地围困,而我负责放逐。”

    云起道,“但猎人毕竟比我们高出一个层次。如果祂在盛宴到放逐点之间,能够找到一个锚点,再配合女祭司的洞察和恋人的选择,祂的确可能在临近放逐点的时刻,提前脱离放逐状态,回归当下。”

    叶炳焕很容易就能想到,如果说猎人能找到什么强而有力的、能够指向当下的锚点,那就是自己。

    他看了一眼游戏提示,现在是第一百二十九回合。

    还要再撑一个回合,只要再撑一个回合……

    然而,他身为世界牌,能够明显地感受到……猎人、或者说其身上隐约浮现的属于爱欲之念的污染气息,已然在世界的缺口处爆发——

    作者有话说:今天有加更,是之前说好的给猫猫正在烤肉老师的加更~比心!

    第130章 回合一百三十

    扭曲的、泛着腐烂的尸体气息与迷幻气场的空气, 就像煮熟但闭合起来的、不新鲜的花甲。

    在女祭司和恋人的呼唤下,花甲张开了一道缝隙。

    而后,缝隙越扩越大, 逐渐变成了一张可怖的巨口。

    自那巨口之中, 一杆朴实无华的枪伸了出来,先是枪管,旋即是枪柄、以及握着枪柄的手。

    那是一双粗糙的、遍布老茧的手。

    恋人和女祭司在裂缝的周围。

    在两大不可名状的命牌主的本体的视线下, 从裂缝后, 走出了一名高大而壮实的男人。

    他的五官与造物主幻想乐园中的“父亲”十分相似, 不过气质不太一致。其身穿黑色皮袄,胡子拉碴,灰白的头发凌乱而略长,整体气息有些萎靡, 但冰凉的眼珠中稍带着玩味。

    那是一种看到猎物、但不着急捕杀的眼神。

    这一幕很古怪——他的周围尽是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混乱与无序。是腐朽沼泽的作呕气味、是危险却事先跑远、或被清除湮灭的异常生物, 是人类难以直视也无法理解的命牌主的庞大本体。

    猎人踩在沼泽地上,皮靴在湿泥巴地中, 轻轻陷下去了一点。

    他的身形在女祭司和恋人的本体下,显得异常渺小。

    但在石青色与紫灰色交织的沼泽地上, 他作为唯一依然站立着的活物, 也异常清晰显眼。

    猎人微微抬头, 看向远处天空之上的生物——那是节制的本体, 近似于某种流体。

    不仅是云起和叶炳焕, 像陈洛、女皇以及正义等依然存活的命牌主, 也感觉到了猎人的提前降临。

    叶炳焕和陈洛迅速赶到了这里,而正义、女皇和隐士都没有来。

    正义要守矩阵,女皇要守现实世界,隐士身上的污染根深蒂固, 依然未能痊愈。

    实际上,如果叶炳焕对付不了猎人,祂们来了也没用。

    云起也没有来——他此次能够苏醒的时间已经到了,其身躯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一种介于可观测与不可观测之间的诡异状态。

    如果叶炳焕杀死猎人,云起就会确认为“沉睡”,并从沉睡中苏醒。

    而如果反过来,猎人杀死叶炳焕、乃至吞噬全部的世界……

    在修改命运失败的副作用下,云起会被确认为“死亡”状态,且是从盛宴就进入的“死亡”状态——

    从盛宴到放逐点这段时间,一切都会清空,一切都不复存在。

    云起不会存在、叶炳焕不会存在、甚至叶炳焕历经的攻略游戏也会直接以失败终局。

    盛宴的结局会被改写、或者说,按照命运未能偏转的轨迹运作——

    早在盛宴之时,除去投靠猎人阵营的命牌主,其他命牌全军覆没,力量被强行汲取,猎人吞噬一切,污染阵营取得胜利。

    云起就像一枚竖立起来的硬币,他的命运以及世界的命运的走向,最终抛往正面还是反面,全部都将由接下来的这一战决定。

    叶炳焕知晓。

    猎人也知晓。

    叶炳焕知道自己的底牌,而猎人则并不在意——

    即使命运之轮存在,也不过是放逐他而已。

    放逐的这几个周期,对拥有漫长生命的猎人而言,就如同眨眨眼一般短暂。

    而在诡异的命运之轮不在的情况下,他能够以绝对的力量战胜所有命牌主。

    不管是世界还是节制……甚至所有的命牌主加上矩阵联合起来,在猎人眼中也不过是从虫子变成老鼠——最终还是不可能匹敌人类。

    就在此时,叶炳焕与猎人之间的位置,空间中泛起了圈圈涟漪。

    那涟漪十分微小,就像平静的湖面中,有一颗细小的砂砾掉进去,寻常的人类根本无法在广袤的天地中瞬间注意到这点异象。

    但在场的皆为命牌主层级及以上,在未知涟漪出现的时刻,全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那一处小小的角落。

    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一枚质如黄铜的澄亮子弹,自涟漪处激射而出。

    子弹很快,比寻常的子弹快出不少。

    假如这枚子弹紧贴着猎人,或在距离猎人的百米范围射出,在猝不及防之下,猎人倒真的会被击中,落得重伤甚至死亡的结局。

    因为子弹和救赎之药、以及命牌主本体一样,都是造物主留下的力量。

    救赎之药着重治疗,预言师的命牌着重综合各方面功能,而子弹则更加地侧重杀伤力。

    但此时,子弹距离猎人,实在太远了。

    叶炳焕见状便明白了过来,在安宁镇的湖底,云起的确成功偏转了子弹,让子弹射向了此刻,然而,想依靠子弹击杀猎人,恐怕会变得无比艰难——

    毕竟,连他以及在场的其他几位命牌主都能反应过来,更遑论猎人呢。

    猎人的脸上浮现出讶异的神色,旋即轻轻皱起了眉毛。

    他眯着眼睛,没有看向子弹,而是望向了天空之上的女祭司和恋人本体。

    这枚子弹是他自己发射而出。

    因此猎人再清楚不过,一旦让子弹锚定了某个目标,就没有躲掉的可能,而子弹的贯穿一切、永不休止的特性,又注定了其无法被某个障碍物防住。

    如果想避开子弹,只能像命运之轮那样尝试偏转。

    命运之轮付出了命运的奇物、那块怀表破碎的代价,将击杀爱欲之念后失去目标的子弹,偏转为目标猎人。

    从无目标偏转向有目标,都要这样的代价,更别提从一个目标偏转向另一个目标了。

    即使是猎人,都难以办到将自己射出的子弹偏转,只能硬生生受着这一发子弹。

    别的命牌主,包括现在降格的云起在内,也没有可能做到——

    除了恋人。

    身在猎人这一方阵营的恋人,恰好是有着选择相关权柄的命牌主,祂能够动用权柄,偏转子弹选择的方向!

    此时,位于天空之中的恋人,感受到猎人带来的压迫感,怎么可能不知道猎人的意思?

    祂的确可以偏转子弹……但那是要付出代价的!

    以恋人现在的能力,如果祂想偏转子弹,不可能直接让子弹的方向丢失,重新成为无目标——那对能力的要求太高了。

    祂能做的,只有将子弹的目标,从一个个体,转移到另外的个体!

    恋人想偏转子弹射往世界,然而叶炳焕和陈洛躲得远远的,他手中也没有别的物品可以作为世界牌的锚定。

    最简单的,莫过于将目标转移到自己身上……

    但是恋人祂不想死啊!

    猎人被子弹击中,未必会死,可祂被这枚子弹击中,必死无疑!

    祂作为拥有选择权的神明,会迅速地选择站在猎人的阵营,抛开爱欲之念的蛊惑不谈,不就是因为不想死吗?

    祂不仅不想死,祂还想追求到死神呢。

    可在猎人的注视下,这枚子弹,他是非偏转不可。

    子弹的伤害,与猎人的伤害,他都吃不起。

    如此一来,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了……

    一番无人知晓的心理活动后,恋人动用了祂的权柄,偏转子弹。

    但并非将子弹移转向无目标,也并非移转向世界牌——

    祂将这枚致命的子弹,移转向了女祭司!

    女祭司是多敏锐的一名神祇,在子弹偏转的瞬间,祂便有了极端危险的预感,察觉到子弹的目标竟然变成了自己。

    祂尝试躲避并隐藏自身,但这本是叶炳焕和云起为猎人而准备,能够对猎人造成有效杀伤的子弹,有着贯穿一切的特性。

    子弹认定了目标后,目标没死,哪里能让祂轻易躲开?

    随着轻轻的“嗤”的一声,像是鞭炮被点燃的刹那,子弹穿透了女祭司的本体!

    这位与预言师最相近、也是最擅长观测的神祇,这位在最初就被污染、大胆又谨慎,但一直好好地存活着的命牌主,庞大的身躯瞬间分崩离析!

    在那颗其貌不扬的渺小子弹下,巨型的眼球与周围的细小眼球群开始飞速地溃烂,崩毁,变成细碎的、透明或漆黑的灰烬。

    世界噤声,在寂静之中,黑色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每一片雪花都带有严重的倦怠之念的污染。

    所幸,这场暴雪的降落地点是腐朽沼泽,而不是现实或者里世界有生物集聚的城池,否则人员的死伤以及后续影响难以估量。

    叶炳焕在远处,与陈洛一同封锁现场,把死寂的雪花留在腐朽沼泽,阻止污染向外扩散。

    猎人并不为恋人的选择而奇怪,祂在朝恋人施压时,就料想到了这样的可能。

    祂也不为女祭司的死亡而悲哀。

    其看着这一幕,眼底只有淡淡的讽意。

    即使女祭司可能比祂被污染得更早、即使其一直尽心尽力地帮祂做事,但在猎人眼中,那都是应该的——

    猎人对高塔等命牌主的感情,连人类对宠物都不如。在祂眼中,站在自己阵营的命牌主就是些好用的工具,甚至是一次性的、用完就可以丢弃的工具。

    实际上,比起这些倒戈向自己、毫无趣味可言的“软骨头”命牌主,猎人反而更欣赏那些明知没有希望、却依然负隅顽抗的家伙,比如世界牌,比如命运之轮。

    连“愚蠢”的、想要独立于第三方阵营、和猎人一样走出另外的道路的皇帝,以及临阵反叛的恶魔,或者在污染后被迫投向自己的审判,在猎人心中的评价,都要比高塔等直接屈服的命牌主高。

    当然,猎人从没有表现出自己的内心如何作想……

    恋人也就毫不明白,祂此时击杀女祭司、护下猎人后,迎接来的不是能够带领祂走向美好新世界的真神……

    而是能够将祂的力量完全吸收、以此补充自身的魔神——

    作者有话说:本回合推测哪位角色:

    A.纪渊(唯一未推测角色。默认纪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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