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马第二十四天】
关于同居这件事, 裴知凛一直明里暗里暗示过蔺遇白很多回,他想要跟他住在一起,像家人一样共同生活。
毕竟从前茹素太久, 现在尝惯了开荤的日子,那以前的日子就彻底回不去了。
但蔺遇白拒绝过裴知凛太多次,拒绝得久了,时间一长,裴知凛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他也知晓蔺遇白防备心很强,不是一个轻易跨出舒适圈的人,他也做好了长时间等待的准备。
他很珍惜蔺遇白的一切, 他尊重蔺遇白的一切选择。
裴知凛以为还要等很久, 才能等到蔺遇白同意,没想到, 在今时今日今刻,他居然同意了。
裴知凛生怕自己听错了, 决意再问一回。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神锐黯得俨同夜行猎豹,定格在蔺遇白身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那目光太过灼人, 仿佛随时将蔺遇白生吞活剥似的。
蔺遇白刚刚鼓起的胆魄, 一瞬之间泄了大半,说出“同居”那一番话消耗了他太多的勇气, 现在他勇气值耗尽,血槽见底,只想当个缩头乌龟了。
他下意识地想溜之大吉,身体刚一动弹,就想从裴知凛怀中溜走:“我什么都没说, 你就当没听到好了——”
然而,刚有动作,脚踝就被一只大手攥住。
一股气吞山河的力道将他拖回来,天旋地转间,裴知凛已经翻身彻底将他压制在床上。
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投下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想跑?”裴知凛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眼底是风起云涌的墨色。
他一只手就轻易地钳制住蔺遇白两只纤细的手腕,按在枕侧,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脸,直视自己。
“把刚才的话,”他的吐息喷在蔺遇白颈间皮肤上,引起一阵战栗,“再说一遍。”
蔺遇白被他困在方寸之间,动弹不得,周身都被那强势的气息包围。
他羞得眼尾泛红,不肯开口。
什么人嘛,明明已经说了一遍了,居然还要人家说一次!
坏人!大坏人!
早知道就不说了。
早知道,就不要那么轻易让他得逞了。
裴知凛看着蔺遇白这副小媳妇的样子,低低地笑了一声。
他也没有再咄咄逼问,而是俯身,吻住了蔺遇白的唇。
这个吻带着肆意索取的意味,又充满了一种揄扬。比起往常带着技巧性的挑逗,这一回更像是近乎野蛮的掠夺和占有。裴知凛急切撬开他的齿关,纠缠吮吸,仿佛要将蔺遇白刚才说出的那几个字,连同他的灵魂一起,彻底卷入自己的领域。
蔺遇白起初还微弱地挣扎了一下,但在裴知凛绝对的力量面前,很快就溃不成军。
手腕被压着,身体也被压着,只能仰着头,承受着这个滚烫的吻。
氧气被剥夺,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唇舌间传来的酥麻刺痛和耳边裴知凛缭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在蔺遇白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时,裴知凛才稍稍退开,唇瓣却依旧若即若离地贴着他的唇。
“我听到了。”少年的声音沙哑,“宝宝,你可不准反悔。”
说完,不等蔺遇白回应,他再次低头,封缄了所有未尽的话语。
这一次,吻变得更加深入,更加缠绵,带着一种要将人拆吃入骨的缠绵和焦渴。
蔺遇白生平头一回觉得自己如此被动。
既然提出同居的人是自己,那么,自己合该才是有主导权才是。
凭什么让裴知凛占据主导权呢?
忒不公平了!
他想着跟裴知凛约法三章,但现在又太晚了,那就明早再说吧。
今晚只能先给裴知凛爆炒一番了QAQ
——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凌乱的床单上投下斑驳的光痕。
蔺遇白是在一阵熟悉的感觉中醒来的。
裴知凛的手臂依旧横在他的腰间,力道没有丝毫松懈,仿佛怕他在睡梦中跑掉一般。
回想起昨夜自己提出的同居事宜,以及裴知凛种在身上的绵绵密密的吻,蔺遇白的面颊又开始发烫。
甜蜜归甜蜜,但一想到日后要真正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他还是觉得需要立点规矩,给自己争取一点生存权利。
他轻轻动了动,想要起身。
裴知凛几乎是立时就醒了,没松手臂,反而收得更紧:“嗯?”
“裴知凛,”蔺遇白转过身,面对着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严肃认真,“我们既然要同居了,有些事得先说好噢!”
裴知凛挑了挑眉,睡意迅速散去。他以手撑颐,好整以暇地看着蔺遇白,示意他继续。
蔺遇白清了清嗓子,伸出三根手指:“我们要约法三章。”
“第一,”他道,“不能随时随地像昨晚那样。”
想起昨夜尽皆过火的十八禁场面,蔺遇白的声音越来越小,“反正,要有尺度!”
裴知凛闻言,唇角勾了一下。
他伸手,捏住蔺遇白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看着自己:“像昨晚哪样?”
说着故意压低声音,字句间裹挟着蛊惑韵味,“宝宝不妨说清楚点,不然我怎么遵守?”
蔺遇白耳根通红,气恼地拍开他的手:“你明明知道!就是不能随便亲,随便抱,更不能不分场合就……”
后面的话,蔺遇白委实道不出口。
“哦——”裴知凛拖长语调,恍然大悟般点点头,“意思是,如果我想要跟你亲热,需要提前报备与申请,是么?”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蔺遇白的锁骨,“流程这么复杂?”
蔺遇白被这厮抚摸得浑身不自在,往后缩了缩,强撑着气势:“对,总之不能太频繁和突然!一切的亲热行为,都需要经过我同意。”
“可以。”出乎意料地,裴知凛答应得很爽快。
蔺遇白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趁热打铁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二,我要有独立的个人空间和时间。比如我写代码时,你不能打扰我。”
“意思是,”裴知凛慢条斯理地解读,“在你忙正事的时候,我需要保持距离,不能靠近,也不能出声。”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蔺遇白点头。
“行。”裴知凛再次干脆地应下,甚至补充道,“我会在书房给你准备一个绝对安静的学习角。”
这么好说话?蔺遇白心中嘀咕了几声,但还是伸出了第三根手指:“第三章 ,家务要分担。不能都让你或者坤叔做,我也要做一些。”
“这条不行。”裴知凛淡声说道。
“为什么?”
“你不需要做这些。”裴知凛握着蔺遇白的手,“你的手是用来写代码的,其他的事会有专门的人来做。”
“可是——”
“没有可是。”裴知凛摸了摸蔺遇白的脑袋,“这件事听我的。”
蔺遇白张了张嘴,却又反驳不得。
好吧,他之所以提出做家务,是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也不能太懒,不能老是让裴知凛和坤叔来帮忙,但既然裴知凛坚决不让他做家务,他当然也心安理得地接受啦,何必跟裴知凛较劲呢?
裴知凛问:“约法三章说完了?”
“暂时说完了。”蔺遇白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第三点我晚点重新想一想。”
“好。”裴知凛忽然一个翻身,将他笼罩在身下,手臂撑在他耳侧,形成了一个极具压迫感的姿势。
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蔺遇白的鼻尖。
“你的两章说完了,”裴知凛的声音就像是酥在听者耳屏上的风,“现在,听我的第一章 ,也是唯一一章。”
“所有章程的最终解释权,归甲方,也就是我,所有。”
蔺遇白瞠目:“裴知凛,你——”
话音未落,对方的吻便已落下。
蔺遇白在意识模糊前最后一个念头是:他就知道!跟裴知凛约法三章,根本就是与虎谋皮!
坏蛋!
大坏蛋!
又双叒叕要被吃干抹净了T^T
——
两人就这样正式步入了同居生活。
裴知凛找了个时间把蔺遇白的行李从宿舍搬了出来,安置在了别墅里,又吩咐人添置了许多新的生活用品,蔺遇白本来想说不用的,他用旧的就行了,但等他说不用的时候,一进门,一股焕然一新的气息扑鼻而来。
先是玄关处,摆放有合脚的棉鞋和拖鞋。那一双天蓝色拖鞋就原原本本地摆放在那里,说起来,还是此前与裴知凛在宜家逛街时买的。
之后是浴室,里面有新的牙膏杯、牙刷、毛巾、浴巾等一切洗浴用品,沐浴露还是裴知凛遵照他喜欢的口味买的,是柑橘味。
再是书房,比想象之中的要宽大舒适,东面是一个巨大的落地窗,窗前悬挂着天蓝色纱帘,鎏金色的光被帘缝筛成金色鱼群漫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弥散着斑驳的光影。西面是巨大的红木书架,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含有人文、地理、志怪、哲学等各种书籍,还都是蔺遇白很爱看的。
蔺遇白粗略浏览了一下书目,很是欣喜,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看这些书的?”
裴知凛弯了弯眼,晃了晃手机,道:“我关注了你的豆瓣,你有一个「想看」的豆列,我把所有你想看的书,都买了下来。”
蔺遇白微微怔住了,没想到裴知凛还会关注他的豆列。
他心中某个地方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痕迹不甚明显,但它还是塌陷了。
自己的卧室里还有个大衣柜,衣柜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衣物,里面有蔺遇白以前的衣物,也有裴知凛给他的——裴知凛给他买的衣物占大头。
最后来到两人共居的主卧,其实主卧没必要看的,这一段时日蔺遇白天天都睡在此处,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但裴知凛说准备了惊喜给他。
惊喜?
那能是什么惊喜?
该不会是被爆炒的惊喜吧?
蔺遇白的心中始终泛着嘀咕。
直至他在床头看到了一只等人高的毛绒绒蓝鲨。
蔺遇白只看一眼,就怔住了。
他本来有一只小小的毛绒绒蓝鲨,现在,他有了另外一只更大的。
裴知凛摸了摸蔺遇白的脑袋,温声道:“小小只,看起来很孤独,所以我买了一只来陪伴他。”
他也太会了吧——这是蔺遇白脑海当中冒出的第一句话。
蔺遇白踮起足尖,搂住裴知凛的脖颈,又凶又狠地在他脸上啵了一口。
等裴知凛反应过来时,蔺遇白已经跑远了。
蔺遇白跑到床前,将小鲨鱼跟大鲨鱼一起放在了一起,这般一来,两只鲨鱼就能和和美美地腻歪在一起,永远都不会孤单了。
为了避免在主卧里被爆炒,蔺遇白马上以话剧排练为借口,让裴知凛送自己去排练。
乔迁新屋,裴知凛本来想跟蔺遇白亲热一番的,但蔺遇白一心都扑在比赛和话剧上,难免就冷落了他,他也并不会感到灰心,反正他迟早会加倍地讨回来。
校庆很快就要来了,再排练两周,蔺遇白就需要上台了,所以,一周排练的时间,从原本一周两次改成一周四次。
裴知凛见到蔺遇白的次数越来越少。
蔺遇白太忙了,根本不顾上他了,注意力也不在他身上。
每夜睡前的热身运动也是草草了事。
他隐隐有些不爽。
虽然他能够表示理解,但就是很不爽。
蔺遇白自然而然也看出了裴知凛的不爽。这不,有一次,他要去戏剧社排练了,裴知凛说:“你就在家里练,我陪你练也是一样的。”
蔺遇白想了一想,觉得也好,戏剧社人很多,每个人排练的时间其实很少,如果单独把自己的时间都匀出来,找个人专门陪练的话,说不定会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甫思及此,蔺遇白也就同意了,说可以。
裴知凛将别墅二楼一间客房临时改造成了排练室,这里采光极佳、视野开阔,安装上了镜子,也方便蔺遇白揣摩角色。
这天下午,两人开始排练。
蔺遇白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驼绒色亚麻长裤,身段显得比平时要挺拔一些。
他开始对着镜子念台词了。声音比平时说话要清亮,有点刻意拿捏的腔调。
裴知凛静静地听着。
蔺遇白念的周繁漪与周萍对峙的一段独白。
“你忘了?在这世界上,还有我一个人,看着你,听着你,爱着你,也恨着你!”
念至这一句时,蔺遇白抬起手,指着裴知凛,仿佛是把裴知凛当成了周萍。
这个手势,这个眼神,与他平日温顺的样子形成很大的反差。
裴知凛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一拢。
蔺遇白继续念台词,念完之后,才发现裴知凛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他停了下来:“怎么了,我哪里演得不好吗?”
裴知凛摇摇头:“很好,我已经开始想象你穿旗袍的样子了。”
蔺遇白:“……”
饶是他再迟钝,此刻也听出了言下之意。
蔺遇白面红耳赤,低低骂了一句“色胚子”。
裴知凛挑了挑眉:“说什么?”
蔺遇白顿觉心虚,揉了揉后颈:“没、没什么,我也很期待自己穿旗袍的样子,哈哈哈啊哈哈。”
“是么?”
裴知凛抱着胳膊静静看了他一眼,然而笑了:“我刚好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
蔺遇白嗅到了一丝不好预感,裴知凛拉着他来到了隔壁主卧的衣柜前。
裴知凛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看看?”
看着这个盒子,蔺遇白心中那个不想的预感愈发强烈了:“我还要继续排练,可以晚点再打开吗?”
裴知凛笑盈盈地看着他:“你觉得呢,宝宝?”
既然是裴知凛送的礼物,蔺遇白心中惴惴,肯定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礼物。
他拆开丝带,揭开了盒盖,盒中方方整整放着一件旗袍。
跟剧中周繁漪穿的那件旗袍样式很像,但细观之下,又完全不同。
首先颜色就不同,这件旗袍是白色,裙周滚一道窄窄的蓝边,深灰的蓝与白,绉纱质地,抚摸起来丝滑如流水。蔺遇白真怕自己托举不起它,觉得这件旗袍随时可能会从掌心缝眼儿里溜走。
这件旗袍不论成色还是质地,都是极好的,
蔺遇白打心眼儿里喜欢,看一了一会儿就挪不开眼了。他很喜欢一些非常有设计感的裙子。他也读过一段时间的张爱玲,他觉得这件旗袍就像是从张爱玲的笔下走出来的。
裴知凛静静观摩着蔺遇白的反应,“这么喜欢,不让穿上?”
若不是蔺遇白还有点理智在,指不定就真的要跳进裴知凛的陷阱里了。
蔺遇白后退数步:“我才不要穿呢!”
一旦穿上了,那还了得?
裴知凛见蔺遇白要溜之大吉,阔步上前,轻而易举地阻住了他的去路:“宝宝~”
蔺遇白如一只危机感十足的猫,汗毛都要竖立起来了:“你要干嘛?”
裴知凛道:“是你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嗯?”
蔺遇白:!!!
蔺遇白弱声道:“能不能都不选呀?”
裴知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我帮你穿吧。”
说着,作势要拿起旗袍帮蔺遇白穿上。
蔺遇白狗急跳墙道:“我可以自己穿的!!!”
言讫,拿起旗袍就去浴室换了。
过了一会儿,蔺遇白穿着那身月白色旗袍轻轻走了出来。尺寸是很合身的,妥帖地勾勒出他纤细的腰线和身形。没有预想之中的臃肿感,这浅淡的颜色衬得他肤色极白,气质柔和。
又因旗袍本身的裁剪,更是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独特韵味。
旗袍本是风情之物,而蔺遇白无疑是青涩的,初生牛犊的他穿上后可能承载着无法驾驭的风险,但一切都是多虑了。
蔺遇白不仅驾驭得住,还驾驭得极好,当他从浴室袅袅地走出来时,就已别具一番风骚了。
蔺遇白倚靠在白墙边缘处蓝色帘子处,掖了掖领口。他没有看裴知凛,因为他知晓裴知凛在看自己。
蔺遇白低垂着目光问:“怎么样?”
裴知凛没有率先回答。
他的目光细细描摹在蔺遇白的身上,从蔺遇白微粉的耳垂,缓缓巡弋到纤细的脖颈,掠过胸口,再到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最后是裙摆那一双婀娜多姿的小腿。
空气静了数息。
冥冥之中,蔺遇白感觉被裴知凛看到过的地方,都泛起了一丝潦烈的烫意。
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见下一息裴知凛阔步上前,一举扣住蔺遇白的手腕,将人向后带了几步,抵在了窗帘下。
蔺遇白得后背贴在窗帘上,发出一阵细微窸窣的清响。
他尚未反应过来,裴知凛的身躯已经逼近,将他困在窗帘与高大的身躯之间。
蔺遇白知晓裴知凛想要做什么,当他的嘴唇逼进来时,他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唇:“记得我的约法三章吗?”
裴知凛:“……”
“裴知凛,”蔺遇白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你可是答应过我的,未经我的允许,你不能碰我,也不能亲我。”
裴知凛顿住了。
他垂首,看着蔺遇白,对方穿着他买的旗袍,用他同意的规则来驯服他。
他忍俊不禁,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笑了。
他的宝宝,真的好可爱。
“所以,现在需要申请?”
“对!”
“那——宝宝,现在能亲你吗?”
蔺遇白被这一记直球打得心跳漏了一拍。但明面上,他还是镇静自若的。
“不行,在《雷雨》正式演出之前,我要保持状态,不能分心。所以,在表演结束之前,都不行。”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教人难以反驳。
裴知凛眉梢动了一下,静默片晌,只道了一声:“好。”
他后退半步,留出空间,“我会很期待你的表演。”
蔺遇白感觉裴知凛话中还有话。
感觉裴知凛不仅仅是期待着他的表演,还期待着表演之后。
至于具体是什么,蔺遇白不敢去细想。
感觉今日不给裴知凛尝到一些甜头,感觉日后他会加倍奉还回来的。
蔺遇白想了想,态度上还是松动了一些。
他走到裴知凛面前:“你闭上眼睛。”
裴知凛依言闭上了双眸。
蔺遇白踮起足尖,作势要在他的面颊上作势要啵一口,哪成想,裴知凛忽然转过头。
蔺遇白正好亲到了他的嘴巴。
趁着蔺遇白没有防备时,裴知凛还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吮了一口。
吮声之响亮,让蔺遇白彻底烫红了耳根。
裴知凛吮得让他腰肢软下了一截。
这个男人果真是够可恶的!
——
《雷雨》公演的日子很快就来了。
身为C大百年校庆的重头戏,当晚在东操最大的礼堂上,座无虚席,连过道都站满了师生和校友。
空气里弥漫着隆重而兴奋的气息,巨大的校庆logo投射在舞台帷幕上,掀起了不少氛围。
后台更是忙得像战场。
林拾禧作为妆造主要负责人,正为蔺遇白做最后的调整。
她用手指轻轻梳理着蔺遇白假发的鬓角,确保每一根发丝都贴合完美,又仔细检查了他身上那套墨绿色缎面旗袍的盘扣有没有扣好。
“完美!”林拾禧退后一步,打量着镜子里的人,惊艳道,“白白学长,你简直就是从剧本里走出来的周繁漪!今晚一定能惊艳全场!”
她拍了拍蔺遇白的肩膀,给他打气,“别紧张,就当台下都是南瓜!”
蔺遇白对林拾禧笑了笑。
他的确紧张,毕竟这是他人生第一场反串演出,也可能是最后一次。
裴知凛说过会来看他的演出。
趁着林拾禧去帮其他演员整理妆发,蔺遇白悄悄挪到侧端的幕布边,目光在观众席一番巡睃。
观众席已经是座无虚席的状态了,人头攒动,人声鼎沸。
第一排正中央,学校领导和重要嘉宾的位置已经基本坐满。
后面是师生的座位。
蔺遇白粗略浏览了一圈,没有找着人。
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小小失落。
可能是人太多了,他没见着吧。
也可能被某些事儿耽搁了也不一定。
林拾禧喊蔺遇白会去补一下妆。
蔺遇白应了一声,重新回去化妆间。
与诸同时。
C大校门口,裴知凛看着从玛莎拉蒂上下来的裴君怡——他的堂姐。
裴知凛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细线,他一边看了下腕表上的时间,一边淡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裴君怡穿着利落的职业装,笑容爽朗,手里还提着个精致的纸袋。
她走上前,很自然地挽住了他手臂。饶是裴知凛想避开,却为时晚矣。
“我来帝都出差嘛,就顺路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咯。”裴君怡浑不在意他的冷淡,跟着他往校园里走,目光好奇地四处打量。
裴知凛“嗯”了一声,只想尽快从裴君怡的臂弯里抽出自己手臂,奈何未遂。
他这位堂姐能力出众,菁英之中的菁英,但唯一的缺点就是过于八卦。
果然,没走几步,裴君怡就凑近了些:“欸,我听识澜说,你交男朋友了?叫蔺遇白?真的假的?”
裴知凛脚步一顿,侧头看她:“裴识澜跟你说的?”
他默默在心里给那个管不住嘴的弟弟记了一笔。
“哎呀,别怪识澜嘛!”裴君怡笑嘻嘻的,“我就是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我们小凛动心?快跟姐姐说说!”
裴知凛抿了抿唇,知道不给出点信息,裴君怡绝不会罢休。他言简意赅:“他很好。”
“没了?”裴君怡显然不满意,眼珠一转,“那你今晚怎么不陪人家?良辰美景,多好的约会机会!”
裴知凛沉默了几秒,才交代:“他今晚有话剧公演,就是校庆的《雷雨》。”
“《雷雨》公演?”裴君怡眼睛瞬间亮了,跺了跺那近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在大礼堂演吗?快带我去看,我要给我未来弟媳捧场!”
她说着就拉住裴知凛的胳膊要往礼堂方向拖。
“……君怡姐。”裴知凛试图挣扎。
“别磨蹭了!”裴君怡拨了拨棕栗色的大波浪,兴奋道,“对了,附近有花店吗?我得先去买束花!”——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狗头叼玫瑰]
第47章 【掉马第二十五天】
【掉马第二十五天】
裴知凛与裴君怡抵达大礼堂时, 刚好《雷雨》开始公演。
两人找了位置坐下。裴君怡把鲜花放在侧旁的座位上,开始看表演。她看得目不转睛的,眼底尽是惊艳:“小凛, 你眼光不错嘛,这小朋友演得真好,模样也俊俏,可盐可甜!”
裴知凛没有回答。
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定格在舞台上穿旗袍的人儿身上。
他知晓蔺遇白演得好,哪怕是非科班出身, 但蔺遇白也对角色倾注了很多感情。正所谓天道酬勤,付出了一定就会有收获。蔺遇白认真地对待这个角色,这个角色也会反哺他。
台下不少人默默擦着眼泪, 都为周繁漪的处境揪心。
裴知凛为蔺遇白感到骄傲。但同时, 他心中也有一丝复杂的占有欲在作祟,他希望蔺遇白耀眼瞩目, 又希望蔺遇白不要那么耀眼。现在的他太耀眼了,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 所有的荣光加诸一身。
裴知凛希望这样的蔺遇白,只能给他自己看,他真想把蔺遇白锁在家里, 不让他被其他人觊觎。
人就是这般矛盾的动物, 裴知凛也看出了自己的矛盾,但最后他释然了, 自己的感受其实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蔺遇白活得自在快乐,就足够了。
演出在全场雷鸣般的掌声中落幕,演员们集体谢幕,校领导上台祝贺演出成功。
裴君怡将手都拍红了, 一边鼓掌,一边擦了擦眼睛:“演得真好!”
裴知凛不如裴君怡那般感性,但他在看表演时也深受触动,同样献上了掌声。
裴君怡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之情了,拉着裴知凛道:“小凛,我们快去后台找小朋友吧!”
落幕后,蔺遇白回到后台,一起参加演出的每个演员都跟他激情拥抱了一下,甚至还有男生抱他抱到不肯撒手的,说他演得太好了。
蔺遇白腼腆地吐了吐舌头,说大家演得都好,《雷雨》的成功离不开每一个人的努力。
欢庆完后,就要开庆功宴了,蔺遇白收到了一条信息,是裴知凛发来的。
【L】:演得很精彩。在后台外面上等你,带你去好吃的。
蔺遇白心中掀起了一阵暖流,裴知凛果真来看他表演了。
蔺遇白回了个“好”,然后跟林拾禧说,庆功宴他就不去了,临时有约。
庆功宴也不是每一个人都非去不可的,林拾禧很快同意了,她也是知情人,蒙昧地朝蔺遇白眨了眨眼:“约会愉快呀!”
蔺遇白卸完妆、换下戏服后,来到后台外面,很快就看到了裴知凛,还有他身边的漂亮女人。
女人留着一头棕栗色的大波浪,明眸善睐,高鼻红唇,黛粉色小香风披肩将她的身量衬托得很高挑,很像是游走在时尚杂志封面的摩登女郎,不少路过的学生都没少看她几眼。
不过,蔺遇白觉得女人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记不起来,没等他开口,女人直截了当走上来,热情地拥抱了他一下:“Sweetie,你演得真好,看得我眼睛湿湿的,这是我新年以来看过最出色的演出!”
蔺遇白被女人热情的拥抱搞蒙了,手脚无措得不知该如何安放。
还有,sweetie是甜心的意思吗?女人竟然叫他甜心……
蔺遇白暗自推测女人应该是在吃洋墨水长大的,但他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向一旁的裴知凛投去求助的眼神。裴知凛悟过意,道:“君怡姐,你吓着他了。”
谢君怡不舍得放开可爱的小羊羔,小羊羔害羞脸红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她很喜欢跟小羊羔腻在一起。但裴知凛的眼神实在冷淡,冷淡得仿佛能剐人了,裴君怡这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裴君怡送上了鲜花:“Sweetie,这是送给你的花儿,恭贺你演出成功!”
蔺遇白一时受宠若惊,一晌接过一晌道:“谢谢您!”
“别那么见外啦,我是小凛的堂姐,你叫我君怡姐就好啦。”
堂姐……
这时候蔺遇白才记起来,为何觉得眼前的女人眼熟了。
以前在美食节做兼职时,他跑去给裴知凛送荔枝果醋,然后看到有个女人挽着裴知凛的胳膊,两人很是亲近的样子。那时蔺遇白误会女人是裴知凛的女朋友,还为此暗吃飞醋,结果后来裴知凛才解释,那个女人是他的堂姐。
这一件事闹了一个大乌龙,从此成为了蔺遇白的黑历史。
三人坐上了裴君怡的玛莎拉蒂去吃饭,蔺遇白本来要坐后面的座位,但裴君怡拍了拍副驾驶座的位置,道:“Sweetie,你就坐这里,让小裴坐后面去。”
蔺遇白:“……”
他不安地看了裴知凛一眼,担心他会为此生气。
但裴知凛只是自然而然地替蔺遇白系上了安全带,然后到后面的位置落座。
“抓稳安全带。”裴知凛对蔺遇白提醒。
蔺遇白起初不理解裴知凛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提醒自己,后来才知道,裴君怡开车就跟开赛车似的,又凶猛又飒爽,时速特别快,一趟下来,蔺遇白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被甩飞出去了。
好不容易从车下来,腿都是抖的。
裴知凛见状,一边扶着蔺遇白,一边对裴君怡道:“回去的时候,我开车。”
裴君怡自知自己闯下的“祸”,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把车钥匙抛给了裴知凛:“那辛苦小凛啦。”
餐厅环境雅致私密,空气中弥漫着柠檬草和香茅的清新气息。
落座后,裴君怡的视线在蔺遇白和裴知凛之间来回逡巡,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好奇。
她关心了几句两人日常的琐事,学业、同居是否习惯等等。
本来这种聊天氛围还是蛮融洽的。
然而,她话锋一转,眨着眼睛,期待问道:“既然同居了,你们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咳咳咳……”蔺遇白正舀了一勺冬阴功汤送到嘴边,闻言猛地呛住,咳得满脸通红,眼泪都快出来了。
——君怡姐不仅开车凶猛,说话也凶猛啊。
裴知凛放下刀叉,倾身过去,在身边人背上轻轻拍抚,且淡声回话:“我们才开始同居。结婚还是为时过早——”
蔺遇白刚松下一口气。
偏偏这时,裴知凛道:“至少得等明年毕业。”
蔺遇白咳得更厉害了。
好吧,裴知凛说话也很凶猛。
他什么时候答应一毕业就结婚啊!
当然,这些只是蔺遇白内心深处的小九九,他不敢当着两人的面说出来。
裴君怡看着裴知凛那护犊子的样子,和蔺遇白呛得通红的可怜小脸,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不问了不问了!”
她心里却门儿清,自己这个堂弟看似冷淡,实则认定一个人就是一辈子。同居在他这里,恐怕离最终认定也差不远了。
她觉得结婚是水到渠成的事,只是时间问题。
为了缓和气氛,她先向蔺遇白道歉:“Sweetie,我不该操之过急的,如果刚才的话冒犯到了你,请原谅,我再也不会问了。”
蔺遇白摇摇头,笑道:“没事啦,不用道歉的。”
裴君怡主动聊起自己:“哎呀,我就是瞎操心嘛。你们别怪我,主要是我自己结婚早,看谁都觉得该赶紧定下来。”
这话果然吸引了蔺遇白的注意,他缓过气来,好奇地看向裴君怡。
裴君怡笑着解释:“我二十岁在普林斯顿读大二的时候,就跟我先生结婚了。算是闪婚吧,感觉对了就结了。”
她语调衔笑,回忆着那些甜蜜时光,“我们俩都是丁克主义,早就决定不要孩子,就我们两个人过一辈子,逍遥自在。”
蔺遇白听得有些发愣。
二十岁结婚?丁克?
这与他认知中那种按部就班、结婚生子的人生轨迹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地望向裴知凛,发现对方似乎对此毫不意外,只是安静地听着。
裴君怡的这番话,像在他面前打开了另一扇世界的窗户。
原来婚姻和家庭,可以有如此不同的形态和选择。他之前从未认真思考过那么遥远的事情,此刻裴君怡以一种娓娓道来的口吻描述着婚姻的蓝图,他听罢,心里除了最初的迷惘,也隐隐生出关于未来的想象。
裴知凛将一块剥好的酸辣虾放到蔺遇白盘子里:“别光听她说,多吃点。”
蔺遇白大快朵颐起来:“好。”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趁裴知凛去厕所的空当,蔺遇白与裴君怡偷偷交换了联系方式。
等裴知凛回来后,两人又恢复了平常说话的样子。
裴知凛先把车开回市三环别墅,随后与蔺遇白一起下车,两人与裴君怡告别。
裴君怡朝两人打了个飞吻,随后驱车绝尘而去。
今夜蔺遇白很累,裴知凛没有爆炒他,只是把人牢牢拥在怀里,一起同床共枕。
蔺遇白深深依偎在少年的怀里,思忖起今夜的种种,心中无限感慨,“裴知凛,你爱我吗?”
少年细细摩挲着蔺遇白的头发:“怎么会突然这么问?”
蔺遇白低敛着言,解释道:“以前在杉城读小学时,我经常听到邻居家的小孩问他的父母,‘爸爸妈妈你们爱我吗?’,那一对父母每次都会回答:‘妈妈爱你,爸爸爱你,我们最爱你了’。这种爱,如此笃定又真诚,我很羡慕。”
“所以,我才会问你——裴知凛,你爱我吗?”
其实,蔺遇白问出这个问题,也并不指望着自己能够得到一个真切的答案。
搁放在以往,他也是不可能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的。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裴知凛长长久久。
现在,两人已经开始同居的生活了。
仔细想来,还真是不可思议。蔺遇白从不敢擅自去肖想爱。爱太美好,也太沉重了,也不随口一说就能实现的事。
但……
能两人同居在一起的缘由,难道不是爱吗?
光靠浅薄的喜欢,怕是不足以构成让两人同居的理由——爱显然更合适。
裴知凛将蔺遇白拥揽地更紧,亲吻了他的嘴唇一口。他没有率先回答,静默地思忖一番,道:“爱分有很多种,我对你有强烈的呵护之意,想要把最好的的东西给你。”
——也不想让蔺遇白收到任何伤害。
裴知凛反问道:“这是爱吗?”
蔺遇白道点了点头:“是爱。”
“裴知凛,你爱我。”
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火星子,裴知凛似乎并不满足于浅尝辄止了,他抓着蔺遇白的手,与他十指紧紧相扣,吻了下去。
……
第二天是周末。
裴知凛在熟悉的生物钟作用下准时醒来。
手臂往旁边一揽,却捞了个空。他睁开眼,身侧的位置已经凉了,枕头上只留下一个浅浅的凹痕。
卧室里静悄悄的,只有鎏金色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裴知凛蹙了蹙眉,起身下床。别墅里安静得过分,没有往常蔺遇白在时细微的动静。他走下楼梯,目光扫过客厅,最后定格在厨房的微波炉里。
一碗看起来还散发着热气的鸡丝面静静地放里面,旁边还配了一小碟酱菜。
裴知凛把鸡丝面端出来。
面条摆盘很用心,鸡丝撕得细细的,点缀着葱花和香菜。碗底压着一张嫩黄色的便利贴。
裴知凛拿起便利贴。上面是蔺遇白清秀的字迹:
「面煮好了,记得吃噢!君怡姐说要带我去玩,我就跟她出去啦。勿念~」
裴知凛看着那张纸条,眼色暗沉如水。
裴君怡昨天不是说要赶今天的早班机回去么?
而且,带蔺遇白出去玩?玩什么?
他几乎能想象出裴君怡那副要带“弟媳”见世面的兴奋劲儿。
他放下便利贴,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蔺遇白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背景音有些嘈杂,似乎是在人来人往的地方。
“裴知凛?”蔺遇白的声音听起来心情不错,“你醒啦?看到鸡丝面了吗?”
“嗯。”裴知凛开门见山,“你在哪儿?”
“我在——”蔺遇白那边顿了顿,传来一阵吹风机嗡嗡的声响,他稍微提高音量,“我在做头发!”
“做头发?”裴知凛重复了一遍,有些难以置信。
他想象了一下蔺遇白坐在理发店里的样子。
“对啊!”蔺遇白笑了笑,“君怡姐说我这发型太乖了,要带我来做个更时髦一点的,她说会很好看!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have a try!”
裴知凛扶了扶眉心,一副遭了罪的样子。
蔺遇白根本不需要改发型,他现在就已经非常好看,非常完美了。
他就喜欢摸蔺遇白那一头软绵绵的头发,手感特别好。
做了发型后,手感就完全变了……
这可不行。
裴知凛听到电话那头传了裴君怡的指挥声:“对,刘海再打薄一点点,对,就这样,显的可爱!”
“地址发我。”裴知凛沉声道。
电话那头静默了两秒,蔺遇白狡黠道:“哼,先不告诉你。回去你就知道啦,拜拜!”
说完,挂断了电话。
裴知凛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罕见地愣了一下。
他被挂电话了?
而且,蔺遇白竟然敢挂他电话?
裴知凛咬牙切齿地笑了。
这个小羊羔,真是胆大包天!
做什么头发,能神秘到不能告知地点?
怕他去搅乱吗?
裴知凛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大多与裴君怡那不按常理出牌的跳脱性格有关。
他几乎能想象裴君怡正兴致勃勃地带着蔺遇白尝试各种新奇事物,而蔺遇白那家伙,居然还配合着她。
裴知凛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他拿起手机,这次直接打给裴君怡。
电话倒是接得很快。
“喂,小凛,干嘛?”裴君怡带着明显的笑意——反而显得有那么几丝不怀好意。
“君怡姐,你们在哪儿?”裴知凛道。
“哎哟,这就着急啦?”裴君怡笑得更大声,“放心啦,把你家sweetie借我半天,保证完好无损地还给你,说不定还给你个惊喜呢。”
顿了一顿,她道:“至于在哪儿嘛,秘密!sweetie不让我说!”
又是秘密。
裴知凛被气笑了,蔺遇白他可真是好样的,出去玩也就罢了,居然还敢不报备、挂他的电话,玩心可真大的。
等他就回来,就需要好好惩罚他一顿才是,让他长长记性。
小羊羔不听主人的话,可是会挨打的呢。
他今日在一边在书房办公,一边等蔺遇白回来。
等呀等,就这样一直等到了傍晚七点多,蔺遇白才回了来。
——
蔺遇白回来的时候,裴知凛正在厨房做饭。
蔺遇白嗅到了一股香喷喷的咖喱香,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但他怕被裴知凛恶狠狠地打屁股,随时想要贼头贼脑地回房间暂避风头。
哪成想,裴知凛头也没回道:“站住。”
蔺遇白觳觫一滞——裴知凛后脑勺是长了眼睛吗,怎么能看到他回来的?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横竖缩脖子是一刀,伸脖子也是一刀,迟早是要面对的,蔺遇白只能温温吞吞地挪到厨房门口:“我回来了。”
裴知凛放下锅铲,转身一看,只一眼,他微微一怔。
那一头原本柔软的黑发,此际被染成了一头樱花粉色,漂亮又扎眼,发丝看起来柔软蓬松。下面顶着一张白皙清稚的脸,一双雾濛濛的眼怯生生地望着他。
粉色这个颜色大胆又挑人,但放在蔺遇白身上,非但不显突兀,反而极是契合。
脑袋上面有一根粉绒绒的呆毛在风中凌乱,显得格外可爱。
裴知凛是第一次看蔺遇白染发,居然还怪好看的,那些风靡国际的韩流男团ace都不一定比他好看。
而且……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伸到了蔺遇白的粉毛上方,很轻很轻地揉了揉。
“摸起来手感也很不错。”
诶???
蔺遇白等待着少年的雷霆风暴,却等来了敦睦暖阳,他十分意外。
裴知凛居然没有生气耶。
蔺遇白摸了摸鼻子,试探性问道:“这个粉色是我自己想要染的,好看吗?”
裴知凛的指尖顺着柔顺的发丝滑到蔺遇白的耳廓后,轻轻摩挲着那一块敏|感的皮肤,眼神里看不出具体的喜怒,
在蔺遇白长达十秒的忐忑不安的等待之中,裴知凛终于缓声开了腔:“很好看。”
蔺遇白悬着的心刚好放下,屁股上却挨了裴知凛的一巴掌。
“挂我电话,不告诉我地址,”裴知凛步步紧逼,逼得蔺遇白怂唧唧地一步步往后退,“宝宝,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呢。”
蔺遇白捂着隐隐作疼的小屁屁,退到了客厅的墙面上,直至退无可退。
他想往左侧走,却被裴知凛一条劲韧结实的胳膊挡住去路。
他转而想往右侧走,仍然被裴知凛一条大臂挡住去路。
这下子,两条生路全被堵住了。
蔺遇白:QAQ
蔺遇白放弃挣扎,像一只柔弱的菟丝花依偎在裴知凛的怀里,小声解释道:“人家,人家就像是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嘛。”
“惊喜?”裴知凛轻轻低笑一声,“确实是很惊喜。”
他望着蔺遇白那一头粉发,指尖也依旧眷恋地缠绕着那一绺发丝。
裴知凛很喜欢蔺遇白这一头粉发,甚至已经在心里记了裴君怡一功——虽说拐人行为不可取,但这审美,确实是在线。
只是,在目下的光景之中,该怎么惩罚这个敢挂他电话,还跟他玩神秘的小羊羔,他得好好想想。
“咕噜噜——”
这时,不知是谁的肚子里传来了肠鸣声。
是谁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地叫唤呀?
蔺遇白面红耳赤,捂着自己的肚子道:“不是我。”
裴知凛知晓是蔺遇白的肚子在咕噜咕噜地想,心道他今日在外面玩了一圈,定然是饿了的,现在若继续为难他,也不像话,还是等他先吃饱,再慢腾腾地收拾他吧。
裴知凛摸了摸蔺遇白的脑袋:“我们先去吃饭。”
“好。”
蔺遇白早就饿得不行了。
他先上楼去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然后才迅速下了楼来。
裴知凛已经将烹饪好的各色菜肴陆陆续续地端上了桌。
咖喱鸡,炸酥虾,蛋饺煲,乌鸡汤,麻婆豆腐……
都是蔺遇白爱吃的菜。
坐下的时候,一碗米饭和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端到了他面前,递上筷箸:“吃吧。”
蔺遇白正欲言谢,却听裴知凛道:“你吃完,我就能吃你了。”
蔺遇白:“……”
蔺遇白:“!!!”
他甫一抬头,便是径直撞入裴知凛那一双氤氲着浓墨的眉眼之中。
蔺遇白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不自量力的蝴蝶,径直撞入台风的风眼里,若是稍不留神,很可能便被撕扯成碎片。
“那么紧张做什么?”裴知凛温和地抚了抚青年的后颈,“方才是开玩笑罢了。”
蔺遇白绷紧地神经适才松弛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适才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裴知凛开始收拾碗筷,蔺遇白去阳台收衣服,收了衣服,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套睡衣去洗澡。
刚要洗澡,却听裴知凛在楼下道:“刚染了头发,是不是不能洗头?”
蔺遇白“嗯”了一声。
裴知凛在楼下说道:“我帮你,等一下。”
不一会儿,裴知凛就上了楼来,手中还拿着一圈橡皮筋,还有用来罩住头发的防水浴帽。
“头低下来。”
蔺遇白乖乖地在裴知凛面前低了头。
裴知凛先拿梳理着蔺遇白的刘海,把他的刘海梳到后脑勺处,再在后脑勺的地方扎起了一个可爱的小啾啾。
少年梳头发的力道很温柔,梳齿轻轻扫过蔺遇白的发丝和头皮,掀起了一阵酥酥的痒意。
蔺遇白被梳得很舒服,如猫咪似的开始眯起了眼睛。
扎完小啾啾之后,裴知凛才开始帮蔺遇白戴上浴帽。
他把蔺遇白的发丝都均匀地塞进浴帽里,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放过。
整理完时,裴知凛发现蔺遇白一直在看着自己。
两人近在咫尺,近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吐息声,一方轻和,一方粗沉。
窗户之外草虫喈喈,月色不知不觉摇曳到了窗沿处,皎洁的清辉照亮了一方小天地。裴知凛看到,蔺遇白的眼睛极亮,清浅的、靠近茶色的瞳仁里,倒映着一小阙幽幽月华,月华的深邃处,荡漾着一个小小的他。
裴知凛在月华里找到了另一个自己,嗓音随之哑了一个度:“在看什么?”
蔺遇白喉结上下滚了一滚,耳根也跟着开始赪红,他抬手摩挲了一下裴知凛的唇瓣,踮起赤脚在那一片柔软浅尝了一口,笑道:“今天的你好人妻,我想上你。”
话一出口,蔺遇白才后知后觉自己说出了什么虎狼之词。
他虽然是处于受君的位置,但到底有一些色胆在的,平素碍于裴知凛的气场过于强大,才被压制住,不敢释放出来。
今日裴知凛不论是穿着围裙做饭,还是为他扎头发戴浴帽的样子,都非常温柔,像极了小说写的那种男妈妈。
虽然裴知凛比蔺遇白年岁小,但蔺遇白隐隐约约觉得,两人相处的时候,自己是受照顾的一方,裴知凛是偏向照顾的一方。
年纪小的照顾年纪大,说起来有点倒反天罡,但放在裴、蔺二人的关系正合适,蔺遇白也渐渐地习惯被自己照顾了。
他越来越依赖裴知凛了,所以才越来越敢大放厥词,趁着气氛很好的时候,将那一点色胆释放出来。
色胆一释放出来,他就羞臊无比,想关门溜之大吉。
裴知凛笑了,眸色暗沉如水,他一手挡着门,把惹火的人捉住:“宝宝说什么,再说一遍。”——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狗头叼玫瑰]
第48章 【掉马第二十六天】
【掉马第二十六天】
蔺遇白哪里敢再说呢, 就怕自己等来一个爆炒预警。
他刻骨铭心地记着前几回被爆炒的痛楚,逞一时口舌之快,随后就被对方大炒特炒, 毫无翻身的余地。
他怂唧唧地埋着脑袋,一手摁着浴室的门,一手推搡这裴知凛的胸口,哼唧几声:“你快出去了啦,人家要洗澡了!”
裴知凛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蔺遇白腼腆的小模样, 刚刚不是还挺胆大地说他是人妻,想要上他的么?怎么他一进攻,对方偏偏就畏葸不前了呢?
见着蔺遇白要当缩头乌龟, 裴知凛不仅没有松手, 反而欺身挤了进去,一条劲韧结实的大臂横向撑在蔺遇白的肩膊一侧:“宝宝不是想上我么?”
蔺遇白退无可退, 只能被迫迎上了对方的视线。
高大的阴影笼罩在了蔺遇白身上,少年逆光而立, 他完全看不清对方的表情,只能听到一句沙哑喑黯的话:“那么,我们可以一起洗。”
蔺遇白以为裴知凛是开玩笑的, 正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哪成想,裴知凛开始扒拉他身上的卫衣了, 作势要脱掉。
“我、我……我自己能脱!”蔺遇白羞窘得面红耳赤,奈何他的力量与裴知凛的力量差距太过于悬殊,在他反应过来时,裴知凛已经脱掉了他的卫衣,继而开始扒拉他的裤子。
不出多时的功夫, 蔺遇白就像一只羸弱的小鸡雏似的,任由裴知凛扒拉着,扒拉掉了所有贴身衣物,抱进巨大的浴缸里。
接着,裴知凛开始放热水,放完热水,他就褪下衣物跨了进来。
别墅的浴缸比寻常家用的浴缸还要大上几分,就像是古代建造的圆形汤池似的,空间蛮大,足够两人一起浸浴。
隔着袅袅蒸汽,蔺遇白能够看到裴知凛腹肌肌群和马甲线,温热的水汽给他矫健的身躯和峻挺的身量蒙上了一层极具欲感的滤镜,水汽顺着少年雄硕的肌肉一路幽幽下滑,留下了令人面红耳赤的痕迹,继而没入黯色深邃处。
画面太过于美好,羞耻得教人无法直视。
蔺遇白也不是没有跟裴知凛实战演练过,也不是没有见证过他那处地方的健硕,但在光天化日之下就这般眼睁睁地欣赏着,那画面的冲击力是极其巨大的。
大……
真的好大啊……
蔺遇白在内心慨叹道。
蔺遇白又窃自对比了一下自己的,小巫见大巫,他在心中腹诽道:“大就了不起啊!”
小也要小的好处,小也有小的珍贵。
裴知凛发现蔺遇白一直在滴溜溜地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看,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怎么,想要了?”
“……”
蔺遇白打定主意要离裴知凛远一些的,但没有远离几步,一只大臂就将他捞回少年宽敞的怀里。蔺遇白低呼了一声,鼻子碰撞在了裴知凛的胸肌上,对方的胸肌好硬实,又硬又烫,跟沸腾的石头似的,他的鼻子碰得有些疼。
蔺遇白恼羞成怒,捏起一只小粉拳,打在裴知凛的胸肌上:“人家才有想要呢。”
蔺遇白的小粉拳就跟棉絮打在石头上,毫无一丝痛感,甚至还让裴知凛感觉到一阵细微的痒意。
裴知凛捉住蔺遇白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浅浅亲吻了一番,一边亲吻望着他:“宝宝,可是我想要你。”
“你可别乱来哦,过几天就要比赛了!”蔺遇白摆出了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我需要保持一个好的身心状态。你也一样。”
裴知凛知晓ICPC(国际大学程序设计与编程大赛)的事,更知晓蔺遇白是在拿比赛来当挡箭牌。
他笑道:“可是,宝宝,你公演开始之前说过,只要公演结束,就能让我吃饱喝足。难道这些,你都忘了么?”
蔺遇白:“……”
他说过这句话是没错啦,但裴知凛的胃口真的很大,他生怕自己被吃干抹净,就三天三夜下不了床啊!
似乎洞察出了蔺遇白的担忧,裴知凛俯身亲吻他一口:“我不会吃掉宝宝的,宝宝帮帮我,好不好?”
一语掀起千层风浪。
蔺遇白耳根烫得不行,小声嘀咕道:“帮?怎么帮?”
他心道:“该不会是那种帮忙吧?”
“就是这样帮——”
少年捉着蔺遇白的双手,一路往下游滑。
水雾弥散成网,蒸汽徐徐洇湿开去,水光嘈嘈切切潋滟成片,月色薄薄又迷离,偏向地穿过百叶窗的罅隙斜斜覆下,静静照在两人身上,两人交叠的身影投照在对案雪白的墙壁上,如同婀娜多情的年画一般。
蔺遇白小心翼翼地开始动作时,忽听裴知凛喉咙之中发出一声像是呻|吟的喟叹声,
“宝宝,好舒服。”
“宝宝,能不能再快一点?”
“宝宝,你好厉害。”
……
渐渐地,蔺遇白手腕都被磨红了,满手都是汗津津粘稠稠的,不想再继续了,打算撒手不干,但裴知凛一直握住他的双腕,不让他逃跑。
蔺遇白打算发出一声控诉,还未来得及,裴知凛一晌将他的双腕拉起箍在墙面上,捏住了他的下巴,将他所有的怨怼都堵在了一个湿热粘稠的吻里。
裴知凛的唇舌很烫,势同风暴,不足须臾,将席卷了蔺遇白的齿腔。
蔺遇白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挣扎的力度逐渐小了许多,整具身体融化在了裴知凛温热的怀抱之中——两人就像是一对卯榫,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
裴知凛也不敢把人欺负得太猛烈,蔺遇白的头发不能蘸水,若是太过于激烈,把浴帽扯掉了就不太好了。
完了事,裴知凛拿起浴巾帮蔺遇白擦净身躯,又拿一条浴袍深深裹住他,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之后打横抱入房间,再为他穿上衣服。
蔺遇白困得眼皮上下打架,整个脑袋埋在圆领睡衣竖起的绒毛里,继而拱蹭入裴知凛的怀中阖眸而眠。
裴知凛轻轻摸着蔺遇白的粉色头发,想等他入睡之后再去书房将剩下的工作做完。
哪知,蔺遇白睡到了一半又睁眼醒了过来。
“怎么醒了?”裴知凛好笑地问道。
蔺遇白晃了晃脑袋,眼神迷蒙道:“我梦见你父亲了。”
裴知凛唇畔间的笑意收敛一些,但仍然维持着摸头发的动作:“然后呢?”
蔺遇白张了张嘴唇,却到底没有将梦的内容说出来。
蔺遇白做了一个小小的噩梦,他在梦中看见拿着拐杖的裴昀荣,对他大声吼叫,让他离开裴知凛,莫要败坏裴家门风。
蔺遇白一句话都没有说。
不是不想出声辩驳,而是因为他发现自己完全道不出只言片语,只能任由男人将一切腌臜刺耳之语砸在自己身上。
梦境窄仄又潮湿,蔺遇白离那个男人很近,近得他能可以看到对方因詈骂而扭曲畸形的面容。
如今醒转,蔺遇白已经完全不记得男人骂过什么了,但那种周身泛起冷汗的感受仍然萦绕不退,教人无端胆寒。
如果梦境是真实存在的,如果裴昀荣的性格当真如此,蔺遇白心中只装着一件事,那便是——
裴知凛从小到大,应该没少受到裴昀荣的压迫和指摘吧,在那样一个窒息的家庭里长大的少年,他活着一定很累很辛苦吧。
蔺遇白忽然很想抱一抱裴知凛。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裴知凛本来想问蔺遇白梦见了什么,却见他倏然埋头抱住自己,抱得是那样的紧,生怕他会消失一般。
裴知凛也回抱着蔺遇白——既然蔺遇白什么也不说,那么他也不会强行询问。
两人相拥而眠。
——
翌日清晨,蔺遇白悠悠醒来,伸了个拦腰,发现身侧空空如也。
裴知凛并不在,床头只有一张留在枕边便签:
「早餐在厨房,我去公司开会了,宝宝。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蔺遇白揉了揉眼睛,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等起床后差不多是九点多的光景。他乖乖下楼吃了裴知凛准备好的金枪鱼三明治和燕麦牛奶。
刚收拾好碗碟,门铃就突兀地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会是谁?蔺遇白有些疑惑。
裴知凛有钥匙,坤叔也不会不打招呼就来。
他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望去,心里猛地一沉。
门外站着一位中年男人,一身考究的深色西装,左手拄着手杖,眉眼间与裴知凛有几分相似,但更添冷硬与岁月沉淀的压迫感,气质煞是威严。
只一眼,蔺遇白就认出来了。
他是裴知凛的父亲,裴昀荣。蔺遇白在给裴识澜做家教时,曾远远见过几次。
昨夜的梦境难道真的成了真?
裴昀荣果真找上门来了。
深吸一口气,蔺遇白打开了门。
裴昀荣显然也没想到会是他来开门,目光在触及他脸庞的瞬间,瞳孔微缩,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震愕。
“怎么是你?”裴昀荣难以置信道,话辞之中含着骤然升起的怒气。
他上下打量着蔺遇白,看到蔺遇白的粉色头发还有身上慵懒的家居服,脸色瞬时沉了下去:“蔺遇白,你不是我小儿子的家教老师么?”
蔺遇白正想说什么,却又听裴昀荣道:“好啊……我当初真是看走了眼,竟没看出你有这等攀龙附凤的心思!”
他以为大儿子不过是玩玩,找了个不知底细的漂亮男孩同居,却万万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他亲自聘请且一向认为踏实本分的蔺遇白!
这种被信任之人“背刺”的感觉,让他的愤怒加倍。
裴昀荣迈步进门,扫过客厅的种种,最后落在蔺遇白身上,居高临下道:“开个价吧。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我儿子?”
面对这强大的压迫感,蔺遇白的心跳得有一些快,但他让自己站直身体,迎上裴昀荣审视的目光。
他没有惊慌失措,也没有卑躬屈膝,神态泰然而平静。
“裴先生,”他缓声道,“首先,我为没有主动向您告知我与知凛的关系而感到抱歉,这并非有意隐瞒,只是我们认为还未到合适的时候。”
他顿了顿,无视裴昀荣脸上愈发浓重的寒霜,继续道:“其次,我和知凛在一起,不是因为他是裴家的少爷,而是因为他就是裴知凛。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所以,无论您开价多少,我的答案都不会改变。我不会用感情来做交易。”
他的态度不卑不亢,逻辑清晰,语气更是从容。这份超乎年龄的镇定和坦然,反倒让盛怒中的裴昀荣微微怔了一下。
他预想中的慌乱、乞求或是贪婪,一样都没有出现。
这个年轻人,和他印象里那些试图攀附裴家、或是畏畏缩缩的人完全不同。
蔺遇白确实是寒门出身,却没有那股子小家子气和怯懦。
然而,这短暂的触动很快被根深蒂固的门第之见和愤怒压过。
裴昀荣冷笑一声:“真心?喜欢?蔺遇白,你太天真了。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一时的迷恋能当饭吃吗?你能给裴知凛带来什么?除了拖累,还有什么?”
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识相点,自己离开。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我不想把事情弄得太难看,但你若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顾念你当初教导识澜的那点情分!”
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仿佛有无形的电光在两人之间碰撞。裴昀荣的态度强硬无比,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蔺遇白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指甲陷进掌心。他看着裴昀荣冷漠的脸,知道言语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但他依然没有退缩,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想着应对之策。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门被推开,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前面是裴知凛,他面染郁色,显然是以最快速度处理完公事赶回来的。
他身后跟着一个老者,老者手持一根紫檀木手杖,身着中式盘扣上衣,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不怒自威。
正是裴家的定海神针——裴老爷子,裴知凛的祖父。
裴知凛一进门,就看到了客厅里对峙的两人,尤其是看到裴昀荣时,他的神情变得极为冷峻。
裴知凛快步走到蔺遇白身边,将人微微护在身后,看向裴昀荣:“您怎么来了?”
没等裴昀荣回答,裴老爷子的目光已经缓缓扫过全场。他先是看到了脸色铁青的儿子,又看到了被孙子护在身后的蔺遇白。
老爷子人老成精,只需一眼,便将刚才这里发生的情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手中的手杖不轻不重地在地板上顿了一下,发出“笃”的一声闷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昀荣,”裴老爷子看向自己的儿子,“大早上,火气就这么大?跑来小凛这里,是准备唱哪一出啊?”
裴昀荣面对父亲,气势不自觉矮了三分,但仍试图据理力争:“爸!您不知道,这个蔺遇白,他是识澜的家教老师,现在居然和小凛……”
后端的话实在说不下去了,只道:“这成何体统!他分明是别有用心!”
“哦?”裴老爷子挑了挑眉,目光转向蔺遇白,浅然一笑道:“小白,原来你还教过我们家识澜?”
这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之前裴知凛带着了蔺遇白去他的中医馆看过病,他对此很有些印象。
蔺遇白面对裴老爷子,态度恭敬从容。他微微颔首:“是的,裴爷爷。我是识澜的家庭教师,教他Python大概半年时间。”
裴老爷子点了点头,又看向裴昀荣,淡声道:“我记得,当初识澜那孩子的编程水平,就是小白来了之后,才大有起色,后来才提前保录进帝都最好的高中。那时候,你不是还夸过,说终于请到了一位负责任、有水平的好老师?”
裴昀荣被父亲一句话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事实确是如此,他当时对蔺遇白的教学能力和人品都是认可的。
裴老爷子不再看他,转而和颜悦色地对蔺遇白说道:“小白,别站着,坐。”
他自己率先在客厅的主位沙发上坐了下来,又对裴知凛示意,“小凛,你也坐。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
他这句“一家人”,让裴昀荣瞳孔一缩,也让蔺遇白和裴知凛都微微一愣。
裴知凛依言拉着蔺遇白坐下,手在桌下悄悄握住了蔺遇白微凉的手指,暗示蔺遇白安心。
蔺遇白确实也安下心来,有裴老爷子在,他似乎什么也不怕了。
裴老爷子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年轻人谈恋爱,你情我愿,光明正大。小白品性如何,教了识澜半年,你我心里都该有杆秤。不能因为他家境普通,就断定别人是别有用心。我们裴家,什么时候需要用门第来压人了?”
他看向裴昀荣,眼神清冽了几分:“倒是你,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喊打喊杀,还要拿钱砸人?这是你一个长辈该有的气度和做派?”
裴昀荣在父亲一连串的诘问下,脸色越来越难看,却又无法反驳。
他没想到父亲竟然如此维护蔺遇白,态度还如此鲜明。
裴老爷子最后总结道:“儿孙自有儿孙福。阿凛的眼光,我信得过。小白,”他看向蔺遇白,眼神温和且带着笑意,“以后得空了可以常来中医馆,陪我下下棋,撸撸猫,说说话。至于其他的……”
他目光淡淡扫过裴昀荣,“就不必再多说了。”
形势瞬间逆转。
有裴老爷子这座大山坐镇,裴昀荣满心的怒火和反对,都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再也发作不得。
裴老爷子非常喜欢蔺遇白,既如此,饶是裴昀荣强烈表示反对,也是徒劳。
裴昀荣最终什么也没再说,带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怒火,悻悻然地转身离开了。别墅的门在他身后关上,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也随之烟消云散。
客厅里暂时恢复了一片静谧。
蔺遇白心中有无限的触动,对端坐在沙发上的裴老爷子,郑重地鞠了一躬:“裴爷爷,刚才非常感谢您。”
裴老爷子摆了摆手,神态慈和了许多:“不必谢我。我这把年纪了,看人还算准。昀荣他是关心则乱,方法用错了。”
他顿了顿,看着蔺遇白,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不过,小白啊,有件事,你是不是该跟我老头子坦白一下?”
蔺遇白心里一悸,瞬间明白了老爷子指的是什么。
他脸颊微热,坦诚道:“裴爷爷,对不起。之前我男扮女装,被知凛带去您的医馆看病,骗了您说我是女生……”
他以为会看到老爷子惊讶或者不悦的神情。
没想到,裴老爷子闻言,竟呵呵地低笑了起来,抚着手中的紫檀木手杖,狡黠道:“傻孩子,你真以为我老眼昏花到那种地步了?”
蔺遇白微微一愣。
裴老爷子慢悠悠道:“给你把脉的时候,我就知道了。男女脉象,阴阳之气,终究是不同的。我行医一辈子,这点还能摸不出来?”
他看着蔺遇白惊讶的表情,笑容更深:“当时没拆穿你们,一则觉得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缘由,二则——”
裴老爷子目光温和地落在蔺遇白身上,“我当时就觉得,你这孩子眼神干净,心思纯正,是个好孩子。至于穿什么衣服,是男是女,又有什么打紧?”
这番话说得蔺遇白心头一热,鼻尖微微发酸。
他没想到,这位看似威严的老人,从一开始就看透了一切,并且给予了如此宽厚和理解。
裴知凛在一旁听着,伸手揽住蔺遇白的肩膀,对祖父投去感激的一瞥。
“好了,陈年旧事,不提也罢。”裴老爷子笑着站起身,“折腾一早上,我这老头子肚子都饿了。今天中午,就叨扰你们一顿便饭,怎么样?”
“当然!您想吃什么,我给您做!”蔺遇白立刻应道,说完又觉得不对,他厨艺火候不够,要让裴知凛来凑。
他腼腆地看了裴知凛一眼。
裴知凛亦是含笑望他。
“随便弄点家常菜就好,清淡一些。”裴老爷子从善如流。
裴知凛下厨,蔺遇白打下手,二人做了几道清爽可口的家常菜。
老爷子吃得颇为满意,席间和裴知凛讨论了几句公司事务,也温和地问了蔺遇白学业情况,气氛融洽得像真正的一家人。
裴知凛顺口提到了即将到来的ICPC比赛。
“哦?”裴老爷子闻言,颇感兴趣地看向蔺遇白,“小白也参加这个比赛?这可是顶尖的聪明脑子才能去的。”
蔺遇白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和知凛还有另一个同学一起组队,准备下周参加网络赛。”
裴老爷子眼中赞赏之色更浓,连连点头:“好,好!年轻人就该多闯荡,多见世面!这是大好事!”
饭后,老爷子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裴知凛和蔺遇白一同送他到门口。
临上车前,裴老爷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内袋里取出一个厚实挺括的红色信封,不由分说地塞到蔺遇白手里。
“小白,拿着。”老爷子语气慈祥,“听说你们要去参加那个计算机比赛,爷爷给你包个红包,预祝你比赛顺利,旗开得胜!买点好吃的补补身子,或者添置些用得上的东西。”
那信封捏在手里沉甸甸的,蔺遇白下意识想推拒:“裴爷爷,这太贵重了,我不能……”
“诶——”裴老爷子打断他,故意板起脸,“长者赐,不可辞。这是爷爷的一点心意,也是讨个彩头,必须收下!”
他拍了拍蔺遇白的手背,眼神鼓励,“好好比,拿个好成绩回来给爷爷看。”
蔺遇白握着红包,看着老人眼中真切的关怀和期待,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心里暖融融的,重重点头:“嗯,谢谢爷爷!我们一定努力!”
“好孩子。”裴老爷子满意地笑了,又嘱咐了裴知凛两句,这才转身上车。
看着车子远去,蔺遇白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大红包,又抬头看向身边的裴知凛,心中淌过暖流。
裴知凛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爷爷很喜欢你。”
蔺遇白脸有些赪红,思及什么,又道:“是你把裴爷爷带过来的吗?”
裴知凛淡嗯了一声:“听坤叔说,我爸去找你了,我才找了爷爷来,只有爷爷才能真正镇住我爸。”
蔺遇白恍然大悟,心道裴知凛这一招果真高明,不仅没有跟裴昀荣硬碰硬,还让裴昀荣知难而退。
蔺遇白在心中对裴爷爷心中疯狂加印象分。
“宝宝。”裴知凛在轻轻地唤自己。
蔺遇白应答了一声:“嗯,怎么啦?”
裴知凛伸手揉了揉蔺遇白的脑袋,道:“我希望,从今往后,不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一个人独自承受压力,更不要独自一个人承受委屈。”
蔺遇白了然,裴知凛之所以会道出这番话,完全就是因为裴昀荣的缘故。
裴昀荣的确说了不少难听刺耳的话,但蔺遇白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因为裴昀荣所说的话,无非是逼迫他离开裴知凛,但裴爷爷已经给他做主撑腰了。
蔺遇白很清楚自己的内心想要什么,他喜欢裴知凛,也有要与裴知凛一起共渡未来的决心,既如此,现在所遭遇到的一点风雨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甫思及此,蔺遇白便是对裴知凛摇了摇头:“我没有承认什么压力,也不曾一人承受委屈,若是有,我会主动告诉你的。 ”
裴知凛有一些不大相信,以他对裴昀荣的了解与认知,他一定说了很多难听刺耳的话来伤害蔺遇白。
他不想让他的宝宝受到任何委屈。
但既然蔺遇白不愿意说,他也不会去强求。
经过这一茬,裴昀荣最近应该也不会再来了。
接下来,两人开始专心准备ICPC的赛事。
ICPC是全球规模最大、最具声望的大学生计算机竞赛,被誉为是“计算机软件领域的奥林匹克”。参加这个比赛必须以团队的形式,每一只队伍由三名在校大学生组成。
所以,蔺遇白等人很快在侯教授的带领之下,组建了一只三人小队,除了蔺遇白和裴知凛,还加入了第三位成员,是隔壁数学系大三学生孙澄语。
三人一起刷了不少程序题目,为三天后晚上的网络赛做准备,App创意设计是附加加分项,已经完成好了,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熟悉各种程序题型。
ICPC比赛非常激烈,需要先通过网络赛,才能打区域赛,区域赛有亚洲区、北美区、欧洲区。区域赛出线后,才能获取晋级世界总决赛的资格。
C大过去有不少参加ICPC比赛的出色队伍,但最终仅止步于区域赛前十。而至少前三的名次才能获得晋级世界总决赛的资格。
拿到世界总决赛的名额是蔺遇白等人的目标,蔺遇白等人一直都在为之奋斗努力。
很快就迎来了网络赛。
三天后,在C大计院三楼的一间智能教室里,三台电脑同时开着,裴知凛、蔺遇白和孙澄语严阵以待。晚上七点整,线上网络赛正式开始,十几道题目瞬间释放,倒计时五个小时。
初期,三人一起浏览了一圈题目。
“看了下,G题是计算几何,先交给我。”孙澄语推了推眼镜,整个人埋在电脑屏幕前,“其他的先交给你们。”
剩下的题型有图论、最短路径变种、动态规划等等,蔺遇白与裴知凛各自分工,开始解题。
不久,蔺遇白屏幕上率先跳出绿色的“Accepted”,团队排名首次跃升。
“B题通过了。”蔺遇白率先报备道,一晌拗了拗手腕,一晌来到裴知凛身边,“D题卡在哪个样例?”
裴知凛眉心微蹙,指着屏幕道:“这边,边界处理可能有问题,当输入全空字符串——”
话未毕,蔺遇白俯身,抻手在他代码的某一行道:“这个判断条件可能还不够严谨,我们不妨试试用状态机思路重置标志位。”
裴知凛若有所思,很快就悟通了:“有道理,这样就能覆盖所有空串衍生的情况。”
言讫,他立刻修改。
五分钟后,D题提交,同样绿色的“Accepted”亮起。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秘而不宣的笑意。
比赛渐渐步入中期,题目难度飙升。
孙澄语在一道组合数学图上陷入僵局。
“宇哥,需要帮忙看下题目描述吗?”蔺遇白主动问道。他刚刚快速通过了另一道题。
“等等——就是这个概率期望的递推关系有点绕……”孙宇挠了挠头,因为紧张,他后颈沁出了细腻的汗珠。
裴知凛正在研究另一道难题,闻言,对蔺遇白说:“可以帮他梳理一下题干隐含条件,重点去看一看数据范围对算法选择的限制。”
“好。”蔺遇白凑到孙宇旁边,两人低声快速讨论起来。
而裴知凛则继续专注于自己的部分。
距离比赛结束过去四个小时多,还剩下不足四十分钟,一道压轴的综合题难住了所有人。
这道题融合了数据结构与数论,极为棘手。公共记分板上,顶尖队伍的解题数咬得很紧,这道题将成为决定排名的关键。
裴知凛尝试了几种主流思路,眉心越蹙越紧。
孙澄语也在不断摇头,并擦了擦鬓角上的汗。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气氛凝重,趋于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蔺遇白忽然开了腔,“或许,我们被复杂的题目描述迷惑了。它的核心是不是可以抽象成一个带权并查集维护连通性,再结合欧拉定理快速验证的问题?”
他一边说,一边在草稿纸上画出简化模型:“看,倘若我们把每个操作都看作节点,而这个约束条件实际上是定义了节点间的权重关系,最终查询等价于判断特定路径的合法性……”
裴知凛静静看着蔺遇白勾勒的草图,仅仅几秒后,他道:“你的方向是正确的,这个模型能极大简化问题。”
确认解题大方向后,三人马上分工。
孙澄语验证欧拉定理在这模型下的应用条件,蔺遇白负责构建并查集框架和权重传递逻辑,裴知凛来验证并实现核心查询的优化算法。
最后的半小时如同没有硝烟的战场。
蔺遇白建构得很快,实现了并查集结构。裴知凛在他代码的基础上,无缝衔接地嵌入高效的查询模块。
两人没有什么语言交流,但配合得非常默契,不论是代码的变量命名,还是接口设计,仿佛出自同一人之手。
那端,孙澄语也很快提供了数学保障。
最终代码在倒计时五分钟时完成合并、提交。
等待判决的几秒钟,空气几乎凝冻成霜。
所有人的心跳声都显得无比明晰。
绿色的 “Accepted” 亮起!
“漂亮!”孙澄语激动地大喊。
蔺遇白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一种巨大的成就感和兴奋席卷了他们。
蔺遇白看向裴知凛。他也很激动,冲上前抱住了他。
裴知凛也抱住了他,伸手用力地揉了揉蔺遇白那头柔软的粉发,动作有力克制。
十几道题目都是绿色的“Accepted”,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进入区域赛这件事完全稳妥了!
之后就是学校的庆功宴。
侯教授和其他院系的老师都来给三人庆祝,饭桌上谈笑风生。
不知是谁点了些烧酒,要给蔺遇白倒酒,裴知凛挡了一挡,淡声道:“他不能喝酒。”
众人的眼神都蒙昧了起来,一双双暗昧的眼神在在蔺遇白与裴知凛之间不断地巡睃。
孙澄语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但侯教授用眼神按住了他,示意他不要问,孙澄语也咽下熊熊的八卦之火,就没有问了。
侯教授没有让自己的学生喝酒,他自己倒是喝了不少。他说了不少区域赛要注意的事项,虽然离区域赛开展还有一段时间,还也可以提前准备。
蔺遇白、裴知凛和孙澄语认真听并逐一应下。
吃饱喝足之后,庆功宴就散了。
蔺、裴二人没有率先回家。
夹道两侧的树都开花了,花开荼蘼,馝馞的香味游荡在校园的每一处角落。林荫道上,花铺满路,成就一地红妆,有不少情侣在骑着单车散步,车轱辘声和花开之声、草虫喈喈之声相映成趣。
蔺遇白掖了掖裴知凛的袖口道:“我们先不回家。”
裴知凛瞅出了一丝端倪:“你想带我去哪儿?”
蔺遇白冲着裴知凛眨了眨眼,道:“我有一个秘密基地,想要带你去看。”
皎洁的月华招摇地覆下,在青年的眉眼之上镀上了一层薄薄的浮光,衬得他肌肤雪白如瓷,他轻掀眼睑时,眸波潋滟成了一团姣好的光泽。
裴知凛眷眷地望了一眼,随时把自己的手交到了蔺遇白的手掌上,笑道:“蔺导游,请带路。”
蔺遇白弯了弯眉眼,亟亟握住了裴知凛的手:“好,跟我来。”
蔺遇白拉着裴知凛的手,走到计院的电梯口门前,摁下了顶楼的按钮。
这个时间点的教学楼人很少,顶楼的人就更少了。
两人抵达顶楼,蔺遇白又拉着裴知凛更上一层楼,推开了顶楼天台的门,迎面一阵大风袭来,吹动着两人的衣物,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夏日余温的夜风瞬间扑面而来,眼前豁然开朗。
天台空旷而安静,只有远处校园寝室楼模糊的灯火与天际的星河遥相呼应。
站在栏杆边缘向下俯瞰,整个C大校园尽收眼底——图书馆的轮廓、宿舍楼的点点灯光、蜿蜒的小路,以及路上如同微小光点般移动的学生。
一切都变得渺小而遥远。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蔺遇白走到栏杆边,双手撑在水泥台上,“每次觉得压力大,或者代码调不通的时候,我就跑上来。”
夜风吹拂着他柔软的粉发,他的声音在开阔的天地间显得很轻,却又带着一种深而有力的力量。
“站在这里,看着下面,人会变得像蚂蚁一样渺小。那些烦心事,好像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望着夜空,嘴角牵起一个恣意弧度,“有时候会觉得,站在最高处,我好像成了这片地方的主宰。”
裴知凛看了他一眼。
这是蔺遇白第一次跟他说这件事。
这一刻的他,褪去了平日里的温和,身上仿佛披着月华与星光,有一种游离于世界之外的气场。
像莎士比亚笔下的君王,在自己的领地巡弋。
裴知凛静静地看着蔺遇白的侧脸,看着他被夜风撩起的发丝,看着他眼中倒映的整片夜空。
就是这样一个瞬间——他轻轻捧住了蔺遇白的脸颊,将他的脸转向自己。
然后,在漫天星光的映衬下,他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狗头叼玫瑰]
第49章 【掉马第二十七天】
【掉马第二十七天】
翌日, 蔺遇白是在一阵熟悉的酸胀感中醒来的。
稍微一动,腰肢和后颈传来的微妙不适就让他轻轻“嘶”了一声,昨晚天台和后来回到别墅卧室的疯狂记忆瞬间回笼, 让他把脸埋进了枕头里,耳根发烫。
昨夜一时上头,与裴知凛做得昏天暗地,颠鸾倒凤,不知天地为何物。
身侧已经空了, 但枕头上还残留着裴知凛清冽的气息。楼下隐约传来煎蛋的滋滋声和咖啡的香气。
蔺遇白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坐起身,正准备挪去浴室, 卧室门就被推开了。
裴知凛穿着简单的家居服, 身上还围着那条藏蓝色围裙,走到床边, 看着蔺遇白微微蹙眉揉腰的样子,他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他俯身, 不由分说地将人打横抱起。
“喂……”蔺遇白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省点力气。”裴知凛抱着他先去浴室洗漱,洗漱毕, 再稳步走下楼梯, 径直走向餐厅,将他小心地放在铺了软垫的餐椅上。
餐桌上异常丰盛。金黄的太阳蛋, 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清爽的蔬菜沙拉,甚至还熬了软糯的鸡丝粥,旁边放着温好的牛奶和现磨咖啡。
不远处的窗户正大开着,扶疏的草木焕发着一阵阵清新好闻的香气, 连篇累牍的绿意从花园里游弋而来,跟室内覆在大理石瓷白地面的光影交融在一起,构成了一片极为生动的画卷,一切美好的光阴仿佛定格在了画卷之中。
“吃吧。”裴知凛将筷子递到蔺遇白手里,自己在他对面款款坐下。
蔺遇白确实饿了,小口小口地吃着,感觉身体的酸胀与疲惫被温暖的食物一点点熨帖。
吃到一半,他想起正事:“今天上午还有算法分析课,下午得去实验室讨论一下区域赛的分工……”
“侯教授刚发了通知,”裴知凛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解释道,“考虑到大家刚比赛完,这周所有的课程和组会暂停,算是额外假期。”
蔺遇白愣了一下,眨眨眼:“放假了?”
“嗯。”裴知凛看着他,“所以,今天没事。”
蔺遇白“哦”了一声,低头继续喝粥,心里盘算着那正好可以专心上专业课了。然而,他刚放下碗,就听到裴知凛说:
“我陪你去上课。”
“啊?”蔺遇白抬头,差点呛着,斩钉截铁道,“不行!”
“为什么?”裴知凛挑眉。
“你还问为什么?”蔺遇白看着他那张无论走到哪里都注定引人注目的清隽面容,无奈道,“你往教室里一坐,还能有人听课吗?焦点全在你身上了!到时候论坛上不知道又会编出什么故事来……”
蔺遇白咽下一口鸡丝粥,摇了摇脑袋:“我可不想成为头号新闻人物。”
蔺遇白永远都记得,自己帮林拾禧代课的那一段时间,每次公共教室都是人满为患,蹭课的女生几乎都是为了裴知凛而来的。
……那场景,光是想想就很恐怖。
裴知凛闻言,静默了几秒,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他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沉静地看着蔺遇白,换了个问题,声音低沉了几分:
“那宝宝,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公开?”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更让蔺遇白心跳加速。他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温温吞吞地浅啜了几口咖啡,小声道:“呃……再过一段时间吧。”
“一段时间是多久?”裴知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蔺遇白,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就是等我准备好了呀。”蔺遇白低下头,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至少要等ICPC比完,好不好?”
他需要时间,需要让自己的实力被更多人认可,需要让自己站在裴知凛身边时,不仅仅是被定义为“裴系草的男朋友”。
他想要的是势均力敌、并肩而立的爱情,而不是像是一只柔软的菟丝话那般,只能攀附一个人而活。
裴知凛看着蔺遇白的侧脸,最终没有再逼问。
他了解他的小羊羔,也尊重他的步调。
“好。”他站起身,走到蔺遇白身边,揉了揉他柔软的粉发,语气纵容,“依你。”
虽然妥协了,但他俯身在蔺遇白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不过,利息我会慢慢收。”
蔺遇白的耳廓瞬间烫红了,哼唧了一句:“老色胚。”
他以为裴知凛听不见,哪成想,裴知凛不仅听到了,还煞有介事地澄清道:“我不老。我比你还小三岁。”
他抻手,捏住蔺遇白左右两侧的脸:“你才是老色胚。”
蔺遇白不满,气得两腮鼓鼓:“我怎么是老色胚了?”
明明裴知凛才是最色的。
裴知凛似乎洞察出了蔺遇白的所思所想,不紧不慢地笑起来:“昨夜是谁催促着我快些再快些的?是谁说好爽的?是谁咬着我的肩膊说还要再来一次的?”
蔺遇白:“……”
蔺遇白:“!!!”
死去的记忆突然跳起来开始攻击他,教他一下子想起了昨夜活色生香的种种。
往事不堪回首,他赪红着一张脸,舀起一勺鸡丝粥亟亟堵住了裴知凛的嘴:“好了好了,你可别再说了!”
羞死人了。
——
尽管蔺遇白极力反对,裴知凛还是坚持开车将他送到了教学楼下。
在蔺遇白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时,裴知凛伸手轻轻扣住他的后颈,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
“下课给我消息。”裴知凛低声说,指尖蹭了蹭蔺遇白微微泛红的脸颊,眼神黯沉得仿佛随时准备将他吃干抹净似的。
蔺遇白腼腆地应了一声,觉得裴知凛也太腻歪了,怎么一天到晚都是亲亲搂搂抱抱的呢。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粘人精。
他提前走进算法分析课的教室,许久未见的孟清石和文峄已经占好了位置,正低头玩着手机。
当蔺遇白走到他们旁边坐下时,两人同时抬起头,然后齐齐愣住了。
孟清石最先反应过来,眼睛瞬间瞪大,指着蔺遇白的头发,不可置信道:“我靠,白白,你这头发——粉的?!什么时候搞的?也太可爱了吧!”
文峄也上下打量着蔺遇白,语气带着探究:“确实,感觉整个人气质都不一样了。多日不见,你这是去哪儿滋润了?整个人都在发光似的。”
蔺遇白被他们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自己柔软的粉发,笑了笑:“就是前几天随便弄的。”
他总不能说是被裴知凛的堂姐拉着去进行大改造的吧。
好在C大民风开放,蔺遇白的一头粉色头发,并未引起轩然大波。
他仍旧是照常上课。
课间休息时,几人刷着校园论坛,看到首页飘着好几个关于ICPC网络赛的热帖。
【热】ICPC网络赛结果出炉!我校裴系草带队强势晋级!】
【爆】理性讨论,这次队里那个粉毛小哥哥是谁?又帅又能打!三分钟我要他全部资料!】
【围观】楼上+1,这届ICPC最大惊喜!粉毛小哥哥侧颜杀我!】
帖子里面充满了对蔺遇白数不胜数的好奇和惊叹。
青年温柔精致的五官,那头引人注目的粉色头发,以及在比赛中展现出的、能与裴知凛并肩的强悍实力,都成了当之无愧的热议焦点。
无数人在回帖里“求联系方式”“求社交账号”,甚至有人贴出在比赛时抓拍的、他专注盯着屏幕的侧脸照片,瞬间盖起了几千层“舔屏楼”。
“哇!白白!你火了!”
孟清石刷着论坛,激动地拍着蔺遇白的肩膀,“看见没?全是讨论你的!裴系草的风头都被你抢了!”
文峄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看着蔺遇白:“确实!大家都说你实力和颜值并存,在哪里都是稀缺资源!”
蔺遇白看着论坛上那些夸张的言论和不断滚动的求联系方式回复,有些无措地揩了揩鼻子,脸颊微热。
他完全没预料到会是这种情况。
他只是染了个头发并参加了一场比赛罢了,没想到后续会有长尾效应。
他心想,帖子的热度应该很快会过去的吧。
然而,论坛的热度很快便蔓延到了现实。
接下来的几天,蔺遇白明显感觉到走在校园里,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多了,还伴随着窃窃私语。
甚至有人直接跑到他们计算机专业的教室门口,就为了偶遇看他一眼。
更夸张的是在一次公共选修课后,教室里人潮涌动。蔺遇白正低头收拾书包,准备去找约好等他的裴知凛。
忽然,一道身影挡在了他面前,伴随着周围瞬间响起的细微抽气声和窃窃私语。
蔺遇白抬起头,看到的是隔壁物理学院那位公认的系草陈时叙。
陈时叙身材高挑,长相阳光俊朗,此刻他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目光直直地落在蔺遇白身上。
“蔺同学,你好。”陈时叙的声音清朗,在略显嘈杂的教室里也很清晰,“我是物院的陈时叙。关注你很久了,ICPC的比赛非常精彩。”
他顿了顿,眼神更加深沉,道:“我很喜欢你,能给我一个认识你的机会吗?比如加个微信?”
这番大胆直接的告白,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周围的议论声瞬间放大,无数道目光在蔺遇白和陈序之间逡巡,其中不乏看好戏的兴奋。
蔺遇白完全愣住了,脸颊因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而微微泛热。
就在这时,裴知凛恰好走到教室后门。他停下脚步,静静地倚在门框边,双臂环胸,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前方的一幕。
他看到了陈时叙正拦着他的小羊羔,也听到了那番深入人心的告白。
裴知凛眼神微沉,掩唇在袖裾之下的手微微一紧,但没有丝毫要介入的意思。
他想看看蔺遇白会如何处理。
被众人目光环绕聚焦的蔺遇白,在最初的错愕后,迅速恢复了泰然自若。他迎着陈时叙期待的目光,露出了一个礼貌却疏离的微笑。
“陈同学,谢谢你的欣赏。”他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都听清,“不过很抱歉,微信不太方便加。”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已经有正在稳定交往的人了。”
这句话像一块石子投入湖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周围惊呼声和窃窃私语此起彼伏。
陈时叙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自信的神色垮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明显的错愕和尴尬。
他显然没料到会得到拒绝——如此直接且毫无转圜余地,尤其是“稳定交往的人”这个理由。
蔺遇白他有交往对象了?
这论坛上完全没有写啊。
“啊,这样,”陈时叙抚了抚后颈,“抱歉,打扰了。”
他点了点头,随即潇洒地转身,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蔺遇白看着他的背影,轻轻松了口气,还好对方德行好,并不是一个死缠烂打之人。要不然,事情就有些难办了。
蔺遇白整理好书包,一转身,就看到了倚在后门边的裴知凛。
裴知凛依旧维持着环胸倚靠的姿势,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知看了多久。
蔺遇白心间打了突,快步走到裴知凛面前,小声问道:“你都看到啦?”
“嗯,都看到了。”
裴知凛支棱起身,很自然地接过他肩上的书包,另一只手则牵起了他的手,指尖在他手心里轻轻挠了一下。
“你说的那位‘稳定交往的人’是谁?”他看着蔺遇白,揶揄问道,“怎么我对他一无所知,嗯?”
蔺遇白:“……”
这厮怎么还演上戏来了?
他怎么才知道裴知凛的戏瘾竟是还这般大。
蔺遇白稳定交往的人还能有谁?
这一个人,难道裴知凛还不知晓么?
蔺遇白乜斜了裴知凛一眼,走快了几步,背着手在身,淡哼了一声:“那你快点走开吧,我男朋友醋瘾大得很,若是被他看到我跟你走在一起,指不定又要掀翻了醋坛子。”
裴知凛会心一笑,大臂一抻,将蔺遇白深深捞搂在了怀里:“那我把你偷拐走,这般一来,那个醋坛子就不会发现了。”
蔺遇白挣扎了数息,没有挣脱开,便冲着裴知凛道:“今日他不在,你想要带我去哪里?”
裴知凛煞有介事地想了一想,迩后道:“趁着还有几天假期,我带你去露营好不好?”
蔺遇白眼底一亮——露营?
从小到大,蔺遇白还没有露营过呢,他只在一些旅游博主的vlog看到过露营的场景。
他心旌摇曳,看向裴知凛:“真的可以去露营吗?”
裴知凛看到蔺遇白隐隐发亮的眼睛,就知晓他对露营颇感兴趣,他徐徐伸手,在他毛绒绒的脑袋上摸了摸:“这一段时日见你忙着学业和比赛,想要带你放松一下。”
蔺遇白打蛇随棍上:“好呀,那下午我们就去买点露营需要用的食物和物具吧,这些都很重要。”
裴知凛弯了弯眼,说了一声“好”。
两人分工合作,裴知凛负责去准备帐篷等物具,蔺遇白去采买食材。
蔺遇白一直以为裴知凛口中的露营地方是在帝都的哪座山上,哪成想,第二天晚上他才说,他说想带他去北大西洋中央的一座海上绿洲——亚速尔群岛。
蔺遇白:O.O
居然是出国游!
裴知凛道:“很早之前,我就有这个计划了,想带你出国游玩,但那时张远霄提前与你有约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现在终于腾出一些时间了,我希望带你走出国门看一看。”
蔺遇白面颊有些烫,没想到裴知凛这么早就有这个计划了。
蔺遇白道:“那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
“不需要你准备什么,一切都交给我。”
蔺遇白以为出国会非常麻烦,要办理很多的手续,谁知晓,裴知凛很快就帮他办好了,两人第三天早上搭乘的国际航班头等舱,飞行了约莫十余个小时后,终于抵达了亚速尔群岛。
蔺遇白从飞机的舷窗俯瞰下去,整座岛屿就像是一鼎倒扣下来的翡翠巨碗。
亚速尔群岛拢共九座岛屿,每一片岛屿都有这样一个倒扣状的地形。据说是很久之前海底火山喷发所致,岩浆冲破几千米的深海,形成了九座火山岛,随着岩浆的排出,地面塌陷,造就了一个个巨大的火山碗。
整座岛屿被云雾环绕,离得近了,甚至可以亲眼看清楚云雾形成的整个过程,风云剧烈变化着,场景显得格外磅礴,蔺遇白看得目不转睛。
这里不光有磅礴的云雾,还有碧蓝的湖泊和悬崖,如果站在悬崖之上的话,那么天穹说不定会近到连云层都触手可及。
抵达之时,刚好是朝暾时分,云雾与阳光催化着万物生长。
蔺遇白提前看了天气预报,以为当地的气候会很寒冷,当出了飞机,差点就被热死了。
裴知凛帮他将身上的厚衣服一件件摘下来,也把他身上的书包一并背在自己的身上。
蔺遇白脱到身上只剩下一件长袖衫,跟着裴知凛在当地向导的指引之下,找了个类似民宿的地方下榻。
当地有很多的火山口,火山口旁便是宝蓝色的湖泊,湖畔处生长着很多色彩缤纷的紫阳花,长势茂密蓊郁,经咸淡的海风轻轻一吹,花枝轻摇,云海覆下如棉被盖在山梯上,漫山遍野的春意掠湖而至。
向导告诉他们,他们真是撞上大运了,亚速尔群岛每年大约有二百十四天都在下雨,降水量是帝都的六倍,但未来这几天都将是万里晴空,他们不必担心严重的降雨问题。
初来亚速尔群岛,可以先住在小镇上,小镇的居民不多,只有四千人左右。
蔺遇白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
向导笑盈盈地看了蔺遇白一眼。
蔺遇白捂着肚子羞臊起来。
——也是奇怪,明明才刚吃过飞机餐不久,下飞机徒步了三十分钟,居然又饿了。
裴知凛薄唇轻轻抿成了一条细线,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道:“我们先去镇上吃点东西吧。”
当地没有公交车,二人租了一辆手动挡的沃尔沃,开了半个小时抵达小镇。
入口处有不少的猫叫,但那些猫神龙见首不见尾,蔺遇白见不到那些猫,只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猫叫。
向导说,镇上的小猫们都是这样欢迎新客人的,凹一些神秘感,等下给它们投喂一些食物当做见面礼,它们就会变得很亲近了。
小镇上虽然资源有限,但食物还是蛮充沛的,有硕大的菠萝蜜、各种生猛的海鲜……
向导给两人推荐了一道招牌菜,名曰「蒜蓉烤帽贝」。
菜很快就呈了上来。
圆铁碟子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十三个帽贝,帽贝是橘橙色的,泛散着浓烈的蒜蓉香气和肉香。
裴知凛用叉子插着一只喂蔺遇白吃。
蔺遇白小口小口地细细品尝,眼底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裴知凛笑问:“宝宝,好吃么?”
蔺遇白点了点头:“好吃,味道有点像是海鲜餐馆里的蒜蓉粉丝,很美味。”
说着,蔺遇白也拿起了一个蒜蓉烤帽贝,递给裴知凛:“你尝尝看呀。”
裴知凛倾过身子,尝了一口,细细品尝了一番:“好吃。”
两人吃饱喝足后,先在小镇的民宿住了下来。
第二天要继续启程去隔壁科尔武岛,那里才是两人露营的真正目的地,人口只有四百余人,却独享着北大西洋最奇特的火山秘境,岛上住宿十分紧张,所以裴知凛才决定带蔺遇白一起露营。
两人今晚很早就歇下了。
蔺遇白觉得民宿的隔音效果应该不是很好,“警告”裴知凛道:“夜里你别乱来噢,给别人听到之后就不好了,会吵着其他人睡觉的。”
裴知凛意味深长地看了蔺遇白一眼,双手高举在双肩上侧:“好,我保证不碰宝宝。”
蔺遇白将信将疑,裴知凛真的不会碰他么?
裴知凛果真一夜都没有碰蔺遇白,睡得安分守己,静若处子。倒是蔺遇白,他是浅眠体质,夜半不知听到了什么声音,他睁开惺忪睡眼,撇见窗外游动着一只毛绒绒的黑色生物,两只圆溜溜的眼睑正在发着绿光。
蔺遇白吓了一跳,急得钻进裴知凛的怀里:“鬼……鬼,有鬼啊!”
裴知凛微微醒转,感受到了蔺遇白的害怕,他将人拥揽在怀里,下颔抵着他的脑袋,安抚道:“宝宝,别怕,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
“那你看看窗户那边会发光的黑色东东是啥。”
因是害怕,蔺遇白急得连家乡话都跑出来了。
裴知凛开了灯,那一只黑色毛绒绒就显出了原形。
只一眼,蔺遇白愣怔住了。
裴知凛拨开窗户,把那只黑色毛绒绒捻了进来,浅然一笑:“是一只黑猫。”
“……”
一想到自己被一只小黑猫吓得不轻,蔺遇白就羞窘得只想寻个地缝钻进去。
委实是太丢人了。
猫咪还在裴知凛的怀里嗷呜嗷呜地叫着,裴知凛挑了挑眉,道:“它可能是饿了。”
蔺遇白是喜欢小动物的,最见不得小动物受委屈了,当下就从旅行背包里拿出了一袋牛轧饼,把饼干掰碎了,放在小碟子,放在了窗台前。
小黑猫嗅到了饼干的香气 ,扑腾至窗沿上,伸出小粉舌,先尝试性地吃了一小块小饼干,吧嗒吧嗒地嚼着,觉得好吃,遂是将一整个碟子都叼走了。
蔺遇白:“……”
裴知凛:“……”
真是一只忘恩负义的小猫。
哼。
猫咪的黑影如一滴浓墨融入黑暗夜色里,再也不见,只余下夜里的夹杂着濡湿雨的风徐徐吹来,带着一些紫阳花的香气和野树的枝杈暗影。
黑夜又重新恢复安谧,不再有任何喧嚣响动。
两人依序歇下,这一回裴知凛让蔺遇白睡里侧,他则睡在外侧,免得蔺遇白又被窗户外那些猫猫祟祟的鬼影吓着。
不过,大抵是投喂了小猫的缘由,后半夜再没有鬼影出现了,气氛安静祥和得很,两人通畅无阻地睡至天明。
第二天出门时,二人在窗前发现了一堆紫阳花的花果,果子黄灿灿的,金澄澄的,指甲般大小,凑近嗅了一嗅,还能嗅到花香。
与向导在群岛以北的奥斯特码头见面后,蔺遇白把昨夜遇着小黑猫、今日获得一堆花果的事儿说了。
向导一听,哈哈大笑:“你们应该是遇到火山神了。”
“火山神?”蔺遇白颇为意外,与裴知凛相视一眼。
向导点了点头,快然一笑道:“当地流传着一个传说,火山神爱以猫的形态示人,每个深夜都会随机敲响一户外来旅客的窗扉,向其索食,旅客若投喂了食物,火山神则会投桃报李,在窗前赏赐花果等物,旅客若是吃下,则会好运连连。”
噢,原来是这样!
蔺遇白觉得这个传说可爱得不行,连忙捻起一枚果子吃了,初尝之时,味道半甜半酸的,与油柑、杨梅等水果的口感相近,再接着,一股子软糯的香气在唇齿之间以爆浆的形式盛绽开来,继而大开大阖地往肺腑之中延伸进去,再后来回升起绵长的回甘。
“好吃!”
“裴知凛,你也尝尝。”蔺遇白喂了一枚花果子到裴知凛的嘴里。
裴知凛也浅浅尝了一口,用舌头舔了舔嘴唇,“还行,初尝有些酸,后来变甜了。”
两人吃完时,正好今日第一班渡船也靠港了。
跟他们一起上船的,还有八个九个外国旅客,他们的背包一个比一个高,想来都是打算在科尔武岛露营的了。
群岛上虽有比小镇还大的飞机跑道,但却不是每天都有航班,所以,最靠谱的办法就是乘坐渡船抵达科尔武岛。
船有些颠簸摇晃,晃得蔺遇白有些难受,脸色都苍白了几许,裴知凛觉察到了端倪,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副晕船药,喂给了蔺遇白。蔺遇白吃了晕船药,在倚靠船椅上休息,然后就感到好多了。
船上有一对白人,看起来二十岁左右,金发女生时不时地瞅着蔺遇白看。
蔺遇白觉察到后,对裴知凛咬耳朵道:“我猜他们是一对情侣。”
裴知凛慵懒地抱着胳膊:“我看未必。”
蔺遇白道:“那你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裴知凛淡掀眼睑:“赌注是什么?”
居然还要赌注?
蔺遇白自诩能赢,浑不怕道:“答应你一个条件。”
“真的?”
“真的。”
裴知凛笑意愈深:“好。”
这时,女生对身侧的男人说了句什么。
男人身形魁梧体壮,穿着一件棒球衫,胸肌都隐隐凸显了出来。他听罢,对着蔺遇白露出了微笑,用不太熟练的中文搭话道:“我妹妹夸你好可爱,粉绒绒的,像个小天使。”
蔺遇白:“……?!”
啊这……
原来,他们不是情侣吗?
他愤恨地瞪了裴知凛一眼,用眼神说道:“好吧,你赢了。”
然而,接下来男人的话让蔺遇白极为意外:“我妹妹对你很感兴趣,可以加个ins吗?”
蔺遇白没有想过旅游竟然会遇到桃花。
他不由自主地看了裴知凛一眼。
裴知凛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抱臂含笑看着蔺遇白,显然是想要看着他的抉择。
这一刻,蔺遇白忽然很想把头发染回黑色,因为粉色太招蜂引蝶了。
蔺遇白对男人说道:“很抱歉,我一般不适用ins。”
“那你使用微信吗?我看很多华国人都使用微信。”
蔺遇白招架不住对方的盛情,他抱着裴知凛的胳膊,道:“这位是我的男朋友,要加微信的话,我想先问一问他的意见。”
听到“男朋友”这个单词时,男人有些诧异,没再坚持,转首对女生说了些什么。
女生露出遗憾的样子,最后亲自来到蔺遇白面前,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道:“我叫亚斯娜,我哥叫亚丁。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可以不加联系方式,那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呀,你叫什么名字?”
再拒绝下去,就显得很不绅士了。
蔺遇白把自己的名字交换了出去,想了想,又介绍其身边的人:“他叫裴知凛,我的男朋友。”
亚斯娜道:“你们好登对,祝幸福呀。”
说着,从自身携带的旅行背包里拿出了许多小零食分享给他们。
蔺遇白笑着说谢谢,为了投桃报李,他也从背包里拿出了华国专门生产的辣条作为回礼送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两人成功抵达科尔武群岛。
这一座岛比亚速尔群岛要小很多,岛上的居民只有四百余人。一路都有方向牌在指引他们抵达露营场,很巧地是,露营场就在岛屿唯一的飞机跑道旁边。
蔺遇白第一次看到露营场,就觉得这个地方有点豪华了,不光有遮阳亭、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的澡堂,还有炊事区、自助的啤酒机,无所不有,应有尽有。
太阳降落至西边了,两人开始搭建今夜露营要用的帐篷。
哦不,更准确是裴知凛在负责搭建帐篷,蔺遇白在负责吃喝。
蔺遇白本来也想帮忙的,但裴知凛没有让他来,让他负责休息就好了。
裴知凛搭建帐篷的速度很快,先在四周打好铆钉,四周的铆钉支好了帐篷的底部,接着再搭建帐篷的骨架,不出三十分钟,供两人栖住的帐篷就搭建好了。
蔺遇白好奇道:“你搭建帐篷的速度怎么这样快?”
裴知凛一边整理一边道:“以前小时候,经常跟爷爷一起旅行,搭建帐篷的技术是爷爷教我的。”
蔺遇白很是惊叹,原来裴爷爷以前还是个旅行家,难怪精神如此矍铄。
科尔武岛信号不好,蔺遇白拍了很多裴知凛搭建帐篷的照片还有群岛的风景照,想分享给蔺母看,但一直分享不出去,他只能作罢。
看来要等回亚速尔群岛之后才能发照片了。
他去数了数营地里的帐篷,一二三四五六七,再加上自己的这一座,拢共八座帐篷。
看来自己有八个邻居呢。
科尔武岛是九点半才日落,离天黑还有两个多小时,
裴知凛带了气罐,开始做饭。
蔺遇白此行带够了各种泡面,他下了两片泡面和两个鸡蛋进去,又把调料包交给了裴知凛,让他来给面汁调味。
金黄色的溏心蛋滚覆在泡面的上方,橘黄色的面条不断冒着豆大的泡泡,面香和蛋香共同交织着,盈鼻而来,蔺遇白光是嗅到了香味,便是哈喇子直流。
裴知凛舀了一碗面,又淋上了白稠的汤汁,递给了蔺遇白:“吃吧宝宝。”
蔺遇白捧着热乎乎的面碗,夹起了一筷子面条,小幅度地吹了一口气,温度刚刚好,伸到裴知凛嘴边:“你先‘试试毒’。”
裴知凛:“……”
他啼笑皆非,深深地看了蔺遇白一眼,就着他的筷子尝了一口面条,慢慢咀嚼,迩后道:“面食无毒,陛下请用。”
蔺遇白笑弯了眉眼,“裴爱卿也用膳罢。”
两人以君臣相互称呼,揶揄了好一阵子,才开始嗦面。
饭毕,裴知凛提议去登火山去看看,顺便消消食。登完火山再回到营地,天就会真正黑了。
蔺遇白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他甚至还想要跟裴知凛比赛,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
爬山爬到一半,他就累得气喘吁吁。
偏偏这时,还遇到了亚斯娜和亚顿兄妹俩。
两人也是来爬山的,朝着蔺、裴热忱地打了个招呼。
蔺遇白心想,他们的体力可真好啊,面不红气也不喘的。
亚斯娜、亚顿很快就继续爬山了。
蔺遇白扶着腰,在石头座上休息了一会儿,他本来想要休息好就继续爬山的,却见裴知凛在他面前俯蹲下来,背向了他:“宝宝上来,我背你爬山。”
蔺遇白有些别扭:“会不会让你累着呀?”
“不会,上来。”——
作者有话说:QVQ
第50章 【掉马第二十八天】
【掉马第二十八天】
蔺遇白其实也很累了, 累得实在走不动道儿了,此时裴知凛主动要来背他,无异于是雪中送炭。
看到裴知凛如此执意的份儿上, 蔺遇白也就不再拧巴别扭了,攀上了裴知凛峻挺如山岳的脊背,双手搂住他的脖颈,双腿也顺势夹紧他的腰。
裴知凛将蔺遇白托举了起来,淡声道:“搂稳了么?”
蔺遇白紧紧搂住了裴知凛的脖颈, 应了一声:“搂稳了!”
裴知凛开始阔步迈上山道,端的是健步如飞,一缕夹杂着雨丝的清风拂面而来, 蔺遇白眯着眼睛感受着清风的凉爽, 慢慢地,他松开了双手, 凭风张开双臂,风穿过袖筒, 给温热的肌肤送添上了一丝凉融融的触感。
裴知凛的速度非常快,不出多时,就远远超过了亚斯娜亚顿兄妹俩, 将二人远远甩在了身后。
蔺遇白搂着裴知凛的脖子, 埋在他的颈窝里亲吻了他一口:“老公,你好棒呀!”
裴知凛原本正在阔步攀登, 闻及此,身形稍稍一滞,偏过眸:“宝宝,你刚刚说什么?”
蔺遇白太高兴了,此时此刻才自知失言, 不该随口喊对方老公的,他烫红着一张脸,当起了缩头乌龟,脑袋埋得低低的,大气也不敢出,小声咕哝道:“我没有说什么呀。”
“我听到了。”
蔺遇白乜斜了裴知凛一眼:“你都听到了,你还明知故问。”
“我想再听宝宝说一遍。”
“不说。”
“真的不说么?”
蔺遇白刚想要“嗯”一声,却见裴知凛信手一伸,挠了挠他的腰侧柔软的地方,那个地方是蔺遇白的笑穴,根本就禁不起揉的。裴知凛一揉,蔺遇白就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你不要揉我了啦!哈哈哈……真的好痒……”
“那宝宝叫不叫老公?”
“我才不叫呢……哈哈哈哈啊哈哈……”
裴知凛干脆也不继续登山了,专心致志地揉蔺遇白的笑穴。蔺遇白双手双腿都被裴知凛强势地桎梏住了,饶是他想要反抗,也是无济于事,徒劳无功,只能任由裴知凛痒自己。
蔺遇白笑得快要断气了,他心道,这样下去迟早要栽在裴知凛的手上。
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很识时务的道:“我喊,我喊,我喊还不成么!”
裴知凛这下子才停止了挠痒痒的动作,作出倾耳以听之状。
蔺遇白腼腆极了,声如蚊蚋:“……老公。”
“听不见。”
蔺遇白铆足了一口气,适当抬高了音量:“老公!”
裴知凛摇摇头:“声音还是太小了。”
蔺遇白:“……”
坏人!狗急也是会跳墙的好嘛!
蔺遇白揪着裴知凛的耳朵,大声说道:“老公!老公!!老公!!!”
这一回说得足够清楚了吧?
裴知凛确实是听清楚了,唇畔绽出了一抹潦烈的笑意:“老婆真乖。”
老婆这两个字,就如酥在耳屏上的风,摄魂夺魄,一径地酥入了骨头里。
蔺遇白羞窘得抬不起脑袋,只能把脸埋在裴知凛的颈窝里,捏起小粉拳轻轻捶打着他——讨厌讨厌讨厌!
裴知凛目的已达到,朗声一笑,继续背着蔺遇白上山。
越是往上攀爬,山上雾意渐浓,云雨渐密,过了数分钟,大雨忽至。
科尔武岛的山径被突如其来的夏雨打得泥泞不堪。原是湛蓝的天穹被铅灰色的雨云覆盖,豆大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树叶和岩石上,升起一片白茫茫的水汽。
裴知凛反应很快,在雨势变大的瞬间便拉起蔺遇白的手,避向半山腰那处简陋的石亭。
说是石亭,其实只是几根粗粝石柱撑起的一个小小遮蔽所,勉强能挡住倾盆而下的雨水。
两人挤进这方狭窄的干燥空间,身上都已半湿。粗沉的喘息声在狭小的亭子里交织,空气里弥漫着泥土腥气、雨水清冽的气息,以及彼此身上温热的潮湿。
雨势丰沛,淋漓不尽,阴翳的积云遮挡住了日光,呈现出翡翠蓝的雨水沿着亭子边檐一路往下蜿蜒流淌直下,织成了一条雪白如纸的雨幕,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蔺遇白站在最里侧,裴知凛就护在他面前,预防让雨水飘摇进来。
两人靠得极近,近得能够听到彼此的吐息,呼吸交缠着,依和着时缓时急的风,依和着时舒时卷的云,依和彼此着时快时急的心律声,气氛在无声地发酵着。
蔺遇白的后背贴着微凉粗糙的石壁,前胸隔着薄薄湿衣,感受着裴知凛胸膛的起伏,冷热交织,让他微微战栗。
雨水顺着裴知凛利落的黑发滑落,流过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滴落在蔺遇白同样湿漉漉的额头上。
裴知凛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蔺遇白的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轻轻颤动,粉色的发丝被雨水浸成深色,黏在白皙的额角和脸颊,有一种被雨水打湿后的、惊心动魄的脆弱与嚣艳。
这时,少年在往蔺遇白的方向靠近了一些,两具躯体近乎严丝合缝地贴紧在一起。
“老婆。”裴知凛的嗓音喑哑得不可思议。
说话的同时,他还抓握住了蔺遇白的手。少年冷白修长的手指撬开了蔺遇白的指缝,深入他的掌心腹地,与之十指交扣。
蔺遇白听不得“老婆”这两个字,怂了怂肩膊,没好气道:“干嘛?”
“我想亲你。”少年直言不讳道。
蔺遇白抬头一望。
裴知凛的目光深沉,像这晦暗的阴雨天,雨潮暗涌。
蔺遇白心中一悸,不假思索道:“不准——”
这里太露天了,虽然风雨声喧嚣,但他总觉得不安全,那份羞赧让他无法在这种地方放任。
奈何,“亲”之一字尚未出口,嘴唇就被吮住了。
“唔……!”
裴知凛扣住蔺遇白的腰肢,将人往怀里一带。
这是一个充满掠夺意味的吻,裹挟着雨水沁凉的气息,急切,深入,甚至有些蛮横。
蔺遇白起初还用手抵着他的胸|膛试图推拒,但在那强势的进攻下,力道渐渐软了下来。封闭的空间,喧嚣的雨声,湿透的衣物紧贴的触感,都成了情|欲的催化剂。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渐小了,从瓢泼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天际的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渗透出些许微光。
裴知凛微微喘息着放开蔺遇白被吻得红肿水润的唇,看着他迷离的眼神和蘸染着绯意的脸,眼底的暗色更浓。
他一把将人打横抱起,大步跨出石亭。
雨后山间空气清新湿润,草木挂着水珠,晶莹剔透。
裴知凛将蔺遇白放在旁边一块被雨水冲刷得干净光滑的巨大岩石上。
岩石表面还带着雨水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蔺遇白感觉有些凉凉的,但还不算冷。
裴知凛放下他时,蔺遇白轻呼一声。
他的双手撑在石面上,还没来得及说话,裴知凛已经俯身压了下来,再次吻住了他的唇。
这一次的吻,少了方才在亭中的急切,却多了几分缠绵悱恻的占有欲。
裴知凛像是在品尝雨后最清甜的甘泉,一行一止间,皆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调调。
蔺遇白被他困囿于岩石与胸|膛之间,仰着头承受着,细碎的呜咽被尽数吞没。
直至天光重新大开,裴知凛才眷恋不舍地松开了蔺遇白。
两人的嘴唇之间悬挂着一条极细的银丝,在日头的浸染之下,泛散着晶莹绮靡的光泽。
裴知凛弯了弯眼角:“看到了吗?”
蔺遇白浑身欲燃,嗔斥道:“你变态!大变态!”
裴知凛一脸无辜,指了指蔺遇白的身后:“我是说你身后有蜥蜴,你看到了吗?”
蔺遇白一霎地脸色苍白起来,想也不想直接扑入裴知凛的怀中,一张小脸深深埋进裴知凛的颈肤之间。
裴知凛嘴角有一抹笑意一晃而逝,他阴谋得逞,慢条斯理地拍着蔺遇白的背部,煞有介事地看了一眼石头:“蜥蜴爬走了,宝宝别怕。”
蔺遇白从裴知凛的安慰之中听出了一抹笑意,顿时觉得事态不太对劲。
他倏然从裴知凛怀中挣脱出来,抬头望向石头。
左顾右盼一番,都不曾发现端倪。
哪里来的蜘蛛?
根本就没有!
裴知凛这厮刚刚肯定是在吓唬他!
蔺遇白回首,往裴知凛脸上拍了一掌:“骗人!哪里有蜥蜴!”
说完,气哼哼地起身便走。
裴知凛也是自知理亏,被老婆赏了轻飘飘的一掌,也不恼,转身就跟上去了。
“我可以继续背宝宝。”
“我不要你背了,坏人,大坏人!”
蔺遇白骂人的词汇量终究是有限的,骂完之后,找不到词儿骂了,索性回头冲着裴知凛扮了个鬼脸。
裴知凛见状,笑道:“宝宝,你好可爱。”
扮鬼脸居然也无效了,蔺遇白更是气恼了,头也不回径直朝着山道上走去,
雨停过后,两人终于攀登上了山巅。
山巅雾气浓重,凭栏俯瞰下去,能够隐隐约约看到两处埋藏于雾色深处的巨大湖泊。
好巧不巧,没待一会儿,雾就主动散开了,山河湖泊显示出了磅礴的全貌。
残阳如血,覆落在广袤的翡翠色山野之上,俨同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鎏金。暖暖的浮光沃跃于两片镜湖之间,远观而去,几乎像是两条迂回的绸缎。在更近一些的位置,可以看到几头黑牛白牛在静静地啃草,发出哞哞的叫声。
眼前的场景仿佛被蒙上了一层璀璨的滤镜,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看到这番美景,不知为何,蔺遇白的气一下子就消了,也懒得同裴知凛置气了。
裴知凛给蔺遇白拍照时,亚斯娜亚顿兄妹也都顺势登上了山巅。
看到裴、蔺二人在拍照,亚顿主动走上前去:“我可以帮你们拍照。你们需要合照一张吗?”
裴知凛看向蔺遇白,显然是在征询他的意见。
蔺遇白此时心中已经没有什么气了,点了点头说:“可以呀,那待会儿我也帮你们拍。”
裴知凛搂着蔺遇白站在山巅一块石头前,阳光镀照在两人身上时,亚顿和亚斯娜显然都看呆了,情不自禁说了一句“beautiful”,亚斯娜敦促亚顿快摁下快门。
亚顿连忙摁下快门,将两人同框的一幕定格了下来。
蔺遇白本来觉得拍一张就足够了,但亚顿说:“你们太上镜了,我想要为你们多拍几张!”
蔺遇白招架不住外国小哥的热情,只能跟着裴知凛一起,同框了好几张照片。
蔺遇白以为裴知凛拍照会变得僵硬,但他现在已经变得游刃有余了许多。
当亚顿将拍摄好的照片递给两人一看时,只一眼,两人都微微怔楞了住。
照片确实拍得很好看。
不论是光影、构图,还是角度,都非常好,挑不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蔺遇白忍不住问道:“你是专业的摄影师吗?”
亚顿笑道:“我只是一个摄影爱好者而已,不过之前加入了普林斯顿大学的校园摄影社。”
通过聊天,蔺遇白了解到,亚顿和亚斯娜分别在普林斯顿大学读大四和大三,两人都是趁着放春假出来旅游的。
兄妹两人长得很像,性情和爱好却完全不同,亚顿开朗大方,亚斯娜内敛安静,亚顿爱好摄影和计算机,亚斯娜则爱好文学与塔罗。
当亚顿谈论到自己是刚参加在ICPC的网络赛才选择出来旅游的时候,蔺遇白与裴知凛相视一眼,觉得这个世界未免太过于巧合了。
这个世界未免也太小了一些,旅游遇到的外国友人,居然跟他们年纪相仿,还共同参加过同一场比赛。
蔺遇白坦白道:“说来也巧,我们也是刚参加完ICPC比赛。”
亚顿十分惊讶,眼中露出了钦佩又好奇的目光:“你们是一起参加比赛的吗?”
蔺遇白看向了裴知凛,裴知凛点了点头道:“嗯,我们和一位数学系的学长一起组队。”
亚顿抚掌称叹,笑道:“希望我们能够在总决赛再见面。”
这就是一句极为美好的祝福了。
总决赛不是那么好进入的。
只有通过区域赛,排名靠前,才能有一定的机会进入总决赛。
现在蔺遇白和裴知凛刚通过网络赛,需要开始为区域赛做准备了。
不过,离区域赛开始还有好三四个月呢,不急,先好好享受当下的这一场旅行。
裴知凛与蔺遇白赶在天黑之前下了山,顺利进入帐篷。
露营场离海岸非常近,隔着帐篷,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浪涛拍案声,还有一些海鸥的鸣叫,两种声响搅混在一起,构成了一曲迷人的交响乐。
蔺遇白的手机还是没有信号,拍好的一些照片仍然无法发出去。
但亚顿拍摄的照片居然还是传到了他的手机里,蔺遇白把他拍摄的每一张照片都点击了收藏,放进了一个手机里一个专门的相册库里。
裴知凛静静坐在一旁,发现蔺遇白看照片看得非常专注,道:“好看吗?”
蔺遇白点了点头:“好看呀。”
裴知凛摸了摸他的脑袋道:“那要不要发朋友圈?”
蔺遇白后知后觉意识到裴知凛在说什么——只要把两人的合照一发,那不等同于变相公开恋情了?
他差点就要点头同意发朋友圈这件事了。
蔺遇白走了一个悬崖勒马:“不行,还没有到合适的时间。”
他之前也都说过了,要等到区域赛结束之后再说,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够进入总决赛。
裴知凛第N次受拒,也并不如何生气。他洞察出了蔺遇白的小心思,温声道:“放心,愿望一定都会成真的。”
蔺遇白嘴角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把手机息屏放好,道:“这还差不多。”
裴知凛热了一杯牛奶给他:“睡前喝杯牛奶。”
“好。”
蔺遇白咕噜咕噜喝完了牛奶,把杯子递回去。
裴知凛出了帐篷,把杯子洗干净后,再回去,发现蔺遇白已然睡下了,显然是困得不行了吧。
裴知凛重新躺回蔺遇白身边,看着青年娴静宁谧的侧颜,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蔺遇白的鼻梁,触感是一片细腻的皮肤。
静静观摩了片晌,裴知凛用气声轻唤道:“宝宝。”
“你睡着了么?”他继续道。
裴知凛轻唤了蔺遇白好几声,对方都没什么响应,他就顺势将人搂揽在怀里,下颔很轻很轻地抵在他的脑袋上侧,有一下子没一下子地蹭了一蹭。
裴知凛亲吻着蔺遇白的耳根,在他耳屏轻声说道:“我爱你。”
似乎听到了他的话,蔺遇白往裴知凛所在的方向拱了一拱,俨同一只觅寻着暖源的小兽,无意间流露出了深深的眷恋与依赖。
裴知凛眸色一黯,怀中的人儿的这一举动,无疑是拱火之举。
“宝宝,既然你睡着了,那我就要开动了。”
——
翌日,清晨七点半,两人收拾好帐篷,趁着离最早的航班还有两个小时,决意去镇上逛一逛。
一路上,蔺遇白始终觉得两腿之间酸酸胀胀的,浑身上下的骨架好像被拆散重组一边,甚至走路都会时不时的腿软。他照了照镜子,自己的脖颈上出现了几个蒙昧的绯色痕迹。
怎么越看越觉得奇怪呢……
蔺遇白忍不住看向裴知凛。
裴知凛正替他背着背包,一脸泰然坦荡,跟寻常的神态没有什么两样。
蔺遇白道:“昨夜有蚊子吗?”
裴知凛大言不惭地开始扯谎:“有啊,有好几只钻了进来,我帮着打蚊子。打完之后,你又开始踢被子,我每次都不得不帮你把被子改回去。再后来,看到你再次题被子,我只好用脚帮你摁着,预防你继续踢被子。”
蔺遇白越听越惭愧,好吧,脖子上的绯痕看来是外国蚊子叮的——啧啧,真是毒蚊子,能叮那么大的一个包,好在不是很痒。
之所以腿上会软,可能也是踢被子随后被裴知凛摁住的缘故吧。
蔺遇白很快就放下了戒心和疑心。
很快,他们又遇到了同路的亚斯娜和亚顿。
亚顿热忱地对他们发出了邀请:“我们打算去海崖捕捉海鹦鹉,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捕捉海鹦鹉?
科尔武岛四面环海,海鹦鹉成群结队的飞来飞去,捕鸟一事听上去很有趣。
蔺遇白问道:“你们打算怎么捉?用猎枪吗?”
亚斯娜对他摇了摇头:“不是用猎枪噢,是用长杆网。”
这更让蔺遇白好奇了。
不用猎枪,只用网?
这样真的能够捉住海鹦鹉吗?
蔺遇白向裴知凛投去了征询的眼神:“我们能去吗?”
返程机票是裴知凛订的,裴知凛比较清楚时间方面的问题。
裴知凛摸了摸他柔软的粉色头发,温声道:“当然可以。”
于是乎,蔺、裴二人跟着亚斯娜亚顿兄妹奔赴岛上海崖。
亚顿轻车熟路在一片通往顶崖的绿草地上找到了海鹦鹉的地下巢穴,黑咕隆咚的,跟兔子洞差不多大小。
亚顿道:“你们看到它了么,不论是经过了二十年还是三十年,每年夏天,海鹦鹉们都会回到同一个洞里。如果雌鸟没有回来,雄鸟就会再找一个伴儿,但如果原配之后回来了,雄鸟就会把新欢赶出去。就像企鹅一样,一夫一妻制。”
蔺遇白一听就笑了,“那海鹦鹉还真是忠贞不二呀!”
话一出口,他就明晰地感受到了一道清凌凌的视线从旁处斜射了过来。
他转眸望去,发现裴知凛的容色不太好看,眸色黯沉沉的。
蔺遇白艰涩地吞咽了一口唾沫,默默补了一句:“就像我们俩一样,一夫一妻。”
说着,蔺遇白主动牵握裴知凛的手。
裴知凛面上郁色稍霁,不久便放晴了。
蔺遇白松下了一口气。
四人离开地下洞穴,穿过碧碧茫茫的草野,抵达倾斜的海崖之上。
海崖之上群鸟颉颃纷飞,织成了铺天盖地的墨色,遮住了小半片天,鸟鸣声络绎不绝,其势头可抵汹涌涛声。
亚顿从岛民处借来了一只长杆网兜,蛰伏在海崖之巅的一角,亚斯娜陪伴在侧。
蔺遇白拉着裴知凛一同敛声屏气,静静看着亚顿的动作。
但见亚顿背靠泛着浮光的宝蓝色大海,盘膝坐在碧绿色的草野之上,信手扬杆儿,先是扑空了一次,不出多时,就捉住了一只海鹦鹉,海鹦鹉在网中拼命挣扎着。
亚斯娜拍手祝贺道:“哥哥,你捉住了一只!”
蔺、裴二人凑上前,细细看着海鹦鹉。
海鹦鹉挺着雪白色的小肚子,长着红橘色的弯喙,发出“阿嘎阿嘎阿嘎”的叫声,似乎对亚顿的举止颇为不满。
亚顿捋顺海鹦鹉背上的毛儿,对他说了一声“hello”,海鹦鹉似乎是感受到了善意,不悦的叫声才小了一些。
蔺遇白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我可以摸摸它吗?”
亚顿道:“当然可以。”
蔺遇白接过了这只海鹦鹉,接过这一只小生命时,他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吸,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海鹦鹉的触感比预想之中的远要柔软,他用纤细的指尖很轻很轻地揉了揉他的小白腹,力道控制得温和。
海鹦鹉被揉得舒服得眯起了眼睛,挣扎得力道小了许多,也没有再乱咬人。
蔺遇白摸够了,对一旁的裴知凛道:“你想摸一摸吗?”
方才裴知凛一直在默默注视着蔺遇白在抚摸海鹦鹉,他开始有些嫉妒起这一只小生命了,嫉妒他为何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取蔺遇白所有的注意力,让蔺遇白所有的心思都在他身上。
直至蔺遇白问起来,裴知凛才微微愣了一下。
摸吗?这断然是不可能的。
他希望双手随时保持安静整洁,不希望触摸那些毛绒绒的、脏兮兮的东西。
哪怕眼前这只海鹦鹉的羽毛看起来非常白皙,端的是纤尘不染,但裴知凛仍然先入为主地给他扣上了一个「脏东西」的标签。
裴知凛本来是不想触碰海鹦鹉的。
奈何,他对撞上了蔺遇白真诚温柔的眼眸。青年的眼眸睁得很大,浅茶色的眸瞳髹染了一抹鎏金色的清辉,俨同水仙花缸底的石子儿,上面氤氲着水色的雾气,掩洇着圆形的花纹下面是一片暖融融的漩涡,勾人沉陷。
没人能够直接拒绝这样一双眼睛。
拒绝的话终究是被吞咽了下去,裴知凛哑声道了一声“好”。
他从蔺遇白手中接过了这只海鹦鹉。
海鹦鹉发现自己变换了“主人”,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就想要咬人,但下一息,它明晰地感受到了来人强大的气场,冷冽而肃杀,如同千里风霜。
海鹦鹉蓦然一慑,这下子不敢乱咬人了。
裴知凛从背后捏着海鹦鹉的小腹,姿态到底是有些僵硬的。
蔺遇白也发现裴知凛的僵硬,这一会儿才想到他是有重度洁癖的,不喜欢轻易触碰野生的小动物。
蔺遇白忧心忡忡看着裴知凛。
裴知凛似乎觉察到了蔺遇白的心绪,淡声安抚道:“它还挺——”
他斟酌着用词,最终道:“——安分守己的。”
蔺遇白眨了眨眼:“真的吗?”
裴知凛看着蔺遇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嗯,真的。”
亚斯娜也摸了摸海鹦鹉,海鹦鹉最终又交回了亚顿手中。
亚顿道:“我们家乡也有海鹦鹉,解决它非常简单,只要用两根手指夹住其脖颈,它的脖颈非常纤细脆弱,一扭转九十度,它们就会断气。”
接着,他话锋一转:“然而,现在这一只海鹦鹉,将会度过长长的、快乐的一生。”
“我们准备放它走时,总是会这样——”
亚顿做了一个亲吻海鹦鹉后颈的动作,补充道:“亲吻它的脖子。”
蔺遇白和裴知凛都恍然大悟。
亚顿看向蔺遇白:“你想要放生它吗?”
蔺遇白不假思索说了一声“yes”。
他接过了海鹦鹉,一晌掩住海鹦鹉的弯喙,一晌偏头亲吻了它的后颈,温声说道:“感谢你的到来。”
他偏过头,望向裴知凛:“你想要亲吻它吗?”
裴知凛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紧了一紧,因是用力过紧,指关节处泛散着一层白,苍青色的筋络隐微凸显。
裴知凛很想拒绝的。
但蔺遇白又用那种雾濛濛湿润润的眼神看他了。
实在是……
难以拒绝啊。
裴知凛静默片晌,最终还是沉默地接过了这只海鹦鹉。
轻轻亲吻了它的后颈一口。
也不知是不是出于两人的错觉,蔺遇白感觉海鹦鹉露出了一点羞答答的感觉。
随后,他放生了这只海鹦鹉。
望着海鹦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浮光跃金的海平面上,蔺遇白心中生出了无限的触动与感怀。
裴知凛看了一眼腕表,道:“我们要回去了。”
就这样,蔺遇白不得不告别亚顿和亚斯娜二人,踏上了回国的返程航班。
迎接他们的挑战,是ICPC的区域赛——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狗头叼玫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