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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掉马第二十九天】

    【掉马第二十九天】

    两人回国之后, 开始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备赛事宜之中。

    区域赛的压力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敦促着所有人必须加快步履努力。

    实验室的白板上,写满了复杂的算法思路和数论推导, 三台电脑几乎从不间断的运行。在日复一日的魔鬼训练当中,裴知凛与蔺遇白的默契达到了新的高度。

    高强度训练之余,裴知凛一直在照顾蔺遇白的生活,每天他都会为他准备一日三餐,在他连续调试代码数小时后, 会强制性地将他拉起来活动、放松颈椎。

    有一回,蔺遇白压力非常大,心情变得极为低落, 他独自一人在天台待了很久, 一直都没有去实验室。

    裴知凛亲自上天台来找他。蔺遇白的情绪不是很好,就连走几步路, 都觉得很烦躁。

    裴知凛静静地看了蔺遇白一眼,终于开了腔:“爱吃榴莲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个问话, 让蔺遇白有些懵。他揉了揉后颈,说:“爱吃。”

    裴知凛先是揉了揉蔺遇白柔软的粉色头发,接着牵着蔺遇白的手来到了商业街的水果店, 道:“今天榴莲随便开。”

    一开始蔺遇白一头雾水, 他不是很想动,但对撞上了裴知凛那一双温柔似水的清凌凌的眸子, 蔺遇白心中某一根心弦隐微牵动了一下,他将脾气压下,去挑了一个榴莲打开。

    不开不要紧,一开吓一跳。

    居然是五房全满!

    看到这般景象,蔺遇白头皮一麻, 忽然觉得特别解压。

    裴知凛将蔺遇白面上的种种思绪一概揽入眸底,浅然一笑,道:“宝宝不妨再开一个。”

    于是乎,蔺遇白又去开了一个,竟然又是五房全满!

    他的运气可真好呀。

    蔺遇白迎上裴知凛的视线,裴知凛慢条斯理地努了努下颔,示意他继续开榴莲。

    蔺遇白嘴角终于浮现了一抹清浅的笑意,他捋起袖口,道:“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一个晚上,蔺遇白开好七个榴莲,一共消费了七百多块钱。

    蔺遇白的心情变得非常好,那些压力、郁闷,一霎地消失殆尽,心中只剩下一片长久的安宁。

    两人带着七百块钱的榴莲回了实验室,孙澄语一见,震愕不已:“你、你们怎么买了这么多榴莲?”

    蔺遇白没有交代真实缘由,故作豪爽道:“裴知凛请客,咱们尽管吃。”

    七个榴莲三个人自然是吃不完的,又让侯教授和其他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一起吃,才总算吃完了。

    除了吃榴莲,蔺遇白最近还迷上了种花,每天训练完之后,他就会在短视频平台看那些植物博主养各种各样的花,他把这些视频转发给裴知凛,附文道:“哇,真的好好看QVQ”

    然后,后来每夜回家,蔺遇白在阳台上看到了各种各样的花儿。

    都是裴知凛买来给他的

    有虎皮兰、大地落叶生根、绿萝、仙人掌、太阳花、矮牵牛、美女樱……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买了花还不算,裴知凛还一边查资料一边养护,后来某一夜蔺遇白从实验室回来,发现裴知凛坐在客厅给花配土。

    这般洁癖的一个人,居然愿意给花配土,还没有戴手套。

    蔺遇白忽然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这种不可思议的程度,相当于他愿意亲吻海鹦鹉的后颈。

    有时,裴知凛还会坐在阳台统计光照时长,虽然阳台的花儿还没有真正开放,但蔺遇白有一种真正的预感,裴知凛一定会将花儿们呵护得好。

    两人的家里,养着一只三花猫和四只狗,加起来算是一个大家庭了。

    有时,三花会去啃阳台上的牵牛花,或是将裴知凛填好的土打翻。

    裴知凛对植物很有耐心,但对三花显然就没有那么有耐心了,他捏住猫的后颈,拍打它的屁股,肃声道:“不乖是不是?打屁屁,今晚别睡房间了。”

    三花委屈地喵呜了一声,一鼓作气逃到了蔺遇白的身后。

    蔺遇白忍不住乜斜裴知凛一眼,把三花很轻很轻地抱了起来,揉了揉三花猫的屁股,柔声问道:“疼吗?”

    三花到底是成了精的,懂人言,点了点头,傲娇地喵呜了一声。

    蔺遇白温柔道:“猫桑,你听话一些好不好呀,不要去咬牵牛花,也不要去打翻那些花土,那些花是爸爸辛辛苦苦种的,土也是爸爸辛辛苦苦配平的,你若是听话,我给你七个猫条。”

    一听到“猫条”,三花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接连不断地”喵呜喵呜”地叫着,以保证自己乖乖听话,不再私自捣蛋了。

    很快,三花得到了七根猫条,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以后,再也没有咬花、打翻土的事件发生了,看来,与小动物好好沟通还是蛮有必要的。

    但在事后,裴知凛会对蔺遇白说:“我嫉妒三花。”

    蔺遇白啼笑皆非:“你怎么又嫉妒上三花了?”

    裴知凛道:“它总是能够亲近你,享受你的爱抚,获取你无条件的宠爱,有时它跳上你的床,你也不会赶他走。至于我,每次想要同你亲近,你总是推开我……”

    一翻起旧账蔺遇白就来气,他捏住裴知凛的两腮,狠狠往中间挤压,裴知凛的嘴唇因此被捏成了名副其实的金鱼唇。

    裴知凛含糊不清道:“宝宝……”

    蔺遇白挺了挺胸|膛,语气严肃:“裴知凛,你该节、欲了!每天早上我一起来,身体就跟散架似的,骨头跟重组了没差,

    被训斥的裴某人不吭声了。

    蔺遇白淡哼了一声。

    末了,裴知凛拉着蔺遇白的手:“可是,你的反馈是正向,我才继续的。”

    蔺遇白:“……”

    好吧,身体散架这件事,他也有一半的责任,是他招惹在先。蔺遇白是很享受跟裴知凛在一起的时光的,但那方面的事情,也不能进行得太频繁啊对不对!

    毕竟,现在是特殊时期,两人天天要进实验室,若是天天被爆炒,蔺遇白的身子肯定是遭受不住的。这一点他提醒过裴知凛的,裴知凛也适当减缓了频率,但功率可一点都没有减。

    每次做完的第二天,蔺遇白还是感觉腰酸腿软,他忍不住埋怨裴知凛:“都怪你!都怪你!”

    裴知凛捏着蔺遇白的手放在嘴里细细地亲吻:“怪我,都怪我,以后一定会轻一点,宝宝。”说着,亲了亲蔺遇白的嘴唇。

    蔺遇白又是淡哼了一声:“信你就有鬼了。”

    裴知凛把人搂揽在怀里,不说话。

    时间打飞脚似的一蹿而去,三个月后的区域赛如期而至。

    区域赛的举办地设在帝都北区Q大的计算机中心。

    巨大的礼堂被临时改造成赛场,数百支队伍整齐排列,蔺遇白静静站在队伍的前列,那静谧肃杀的氛围一下子让他想起张爱玲在《小团圆》开篇描写——「大考的早晨,那惨淡的心情大概只有军队作战前的黎明可以比拟,像“斯巴达克斯”里起义的叛军在晨雾之中遥望罗马大军摆阵,战争片最煎熬的一幕,完全就是等待。」

    他的心情虽然暂不能用惨淡来形容,但有几分紧张。

    头顶的灯光将礼堂照得亮如白昼,方寸见长的电子计时器悬挂在正前方,红色数字如心脏起搏器般不断跳动,倒计时五个小时。

    裴、蔺、孙三人穿着代表C大战队的蓝色赛服,坐在指定的比赛位置前,逐一检查键盘、鼠标和编程环境。

    裴知凛拉了拉蔺遇白的手,对他和孙澄语说:“别紧张,按训练时的来。”

    孙澄语扶了扶眼镜,点头。

    比赛开始的指令声通过广播响起,键盘敲击声俨同夏日沛雨瞬时将整个赛场淹没。题目列表在屏幕上刷新出来,十几道题目,涵盖算法、数据结构、数学、几何等各个领域。

    三人按照既定的分工快速筛选题目。

    孙澄语负责D题的数论、素数分布与区间计数。剩下的图论、多重约束最短路、模式识别与状态优化交给蔺遇白与裴知凛。

    最初的半小时相对顺利。蔺遇白率先通过G题,绿色的“Accepted”出现在队伍记分板上,引来了周围一些队伍的侧目。

    裴知凛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B题顺利解决。

    孙澄语在进展D题遇到了些麻烦,第一次提交返回了“Wrong Answer”。他微微蹙眉,开始逐行检查逻辑,重新审视题目描述中的条件。

    “重点看第三个样例,我们可以考虑全空模式串的情况。”裴知凛觉察到端倪,遂走到孙澄语身边,轻声点拨道。

    他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道题,但一直默默关注着全局。

    经他提醒,孙澄语恍然彻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快速修改后再次提交——绿色的“Accepted”亮起!

    开局顺利,队伍排名稳步上升。

    但随着时间推移,剩下的题目难度陡增,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赛场上的气氛愈发凝重,犹如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道结合了高级数据结构与复杂贪心策略的压轴题卡住了许多队伍,也包括他们。

    孙澄语尝试了几种数学建模都感觉不够完美,裴知凛也陷入了沉思,手指轻敲桌面。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排名暂时停滞。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

    蔺遇白也在思忖,不一会儿,他忽然有了思路,急忙拿起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画出一个简化的模型。

    “或许我们可以换个角度,”蔺遇白一边在草稿纸上飞快演绎,一边对裴、孙二人解释道,“首先,不要被这道题复杂的交互逻辑迷惑,我们先理解它的核心——它是不是可以看作一个带时限的多任务调度问题,并用分层图的思想来优化状态转移?”

    蔺遇白勾勒出几个关键节点和关系,道:“看这里,如果我们把每个事件看作一个任务,时限作为边权,那么这个问题就可以转化为在这个特定图上寻找最优调度序列……”

    青年的嗓音如潺湲泉水,流淌在听者的耳屏之中,浑然拥有石破天惊的力量,掀起不轻的震动。

    裴知凛思忖了一阵,同意了蔺遇白的思路:“你这个模型能避开直接处理复杂交互,极大地降低复杂度。”

    思路一旦确定,三人重新开始分配任务。

    孙澄语负责去验证贪心选择在这个模型下的最优子结构性质,蔺遇白负责构建分层图模型和状态定义,裴知凛负责实现核心的调度算法。

    最后的冲刺阶段,三人配合达到巅峰。

    蔺遇白构建出不断清晰化的数据结构,裴知凛在他写好的代码基础上,嵌入了高效核心算法。

    孙澄语那端的速度也非常快,不出多时就提供上了关键的数学证明,确保算法的正确性。

    终于,代码在最后关头完成,合并并提交。

    三人小队,乃至周围一些关注着他们进度的队伍,都不自觉地敛声屏气。

    无数目光定格在等待判题结果的屏幕上。

    数息之后——

    绿色的“Accepted”出现在屏幕上!

    “漂亮!”孙宇低呼一声,用力握了握拳。

    蔺遇白见状后,长长舒了一口气,也是在这样的时刻,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的后背被汗水浸了湿去。

    但一股空前的成就感和兴奋感攫住了他。

    他情不自禁望向了裴知凛,哪成想,裴知凛先他一步。

    在蔺遇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裴知凛已经弯腰,一手揽住他的背,一手穿过他的膝弯,轻松将他打横抱起,旋转了一周。

    蔺遇白短促地惊叫一声,随即紧紧搂住了裴知凛的脖子,腼腆不已,不敢直视周围了。

    蔺遇白捻起粉拳,小幅度地捶打着裴知凛的肩膊:“快放我下来,这么多人看着!”

    “我就是太激动了,宝宝。”裴知凛低声在蔺遇白耳边说,“我就是忍不住想要抱一抱你,你就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少年的嗓音软糯的,蔺遇白的腰酥了一截,驳斥的话梗在了喉咙里,他没再强求什么,只是中气不足道:“那只能再抱五分钟噢。”

    “十分钟好不好?”

    “不好!就只能五分钟!”

    裴知凛笑着说好。

    ——

    区域赛结束后,三人小队的庆功宴设在C大附近一家高级餐厅,侯教授斥巨资包下整个宴会厅,脸上是藏不住的自豪。

    “孩子们,你们今天表现得非常出色!”侯教授举杯,满面红光,“不光是区域赛冠军,你们解题数量和用时都名列前茅,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我们将前往美国参加国际总决赛!”

    欢呼声、碰杯声、笑语声交织在一起,整个宴会厅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裴知凛坐在蔺遇白身边,细心地将转盘上的清蒸鱼转到对方面前,轻声提醒:“吃点东西,别空腹喝酒。”

    蔺遇白眼睛弯了弯,在桌下悄悄握住裴知凛的手:“我开心嘛,今天就喝一点点。”

    然而这“一点点”显然被低估了。几轮敬酒下来,蔺遇白白皙的脸颊泛起绯色烫意,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整个人几乎倚靠在裴知凛身上。

    “看来遇白是醉了,”侯教授笑道,“知凛,你先送他回去吧,休息几日,后面还要回学校做总决赛的准备。”

    在场众人都是秘而不宣的微笑。

    孙澄语一副“磕死我啦”的神色。

    裴知凛点头,扶起已经站不太稳的蔺遇白,跟众人道别后,半扶半抱地带着他走向停车场。

    暮春夏初的夜风凉融融的,裴知凛脱下自己的薄外套披在蔺遇白肩上,小心地将他安置在副驾驶座上,系好安全带。

    就在他准备抽身离开时,蔺遇白突然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然后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青年的吻势混乱又热情,落在裴知凛的唇上、脸颊、下巴,甚至鼻梁上。

    裴知凛猝不及防,被这一顿“突袭”撩拨得心中一悸,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裴知凛试图挣脱,却发现自己舍不得这难得的热情。

    他完全没想到,蔺遇白喝醉酒后会变得这样热忱,与平常俨然两副样子。

    “裴知凛——裴知凛——”蔺遇白醉眼朦胧地嘟囔着,又在他唇上印下一吻,“我好喜欢你呀……”

    裴知凛深吸一口气,强压□□内的躁动,轻轻将蔺遇白按回座椅:“你喝醉了,我们回家。”

    一路上,蔺遇白都在断断续续地哼着歌,时不时转头对裴知凛傻笑。

    裴知凛一直紧绷着下颌,握着方向盘的指节微微发白。

    蔺遇白这厮一直明撩他,真是欠、操。

    终于抵达市三环的复式别墅,裴知凛将他打横抱起,稳步走向卧室。

    把怀中人儿轻轻放在床上,裴知凛转身想去厨房准备醒酒汤,却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回头一看,蔺遇白正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抱着阳台边的绿植就是一通乱亲,接着又扑向蹲在门口的三花猫“三三”,对着猫脑袋一阵猛亲。受惊的三花“喵”一声想要挣脱,蔺遇白却不依不饶,转而抱住床头上的毛绒鲨鱼玩偶,亲得那叫一个起劲。

    “……”

    裴知凛眯起眼睛,平日里素来清冷自持的神态终于出现一丝裂隙。

    他忽然有些后悔今夜纵容蔺遇白喝酒了。

    他低叹一口气,大步走回房间,一把将蔺遇白拦腰抱起。

    “这么喜欢亲,不如先洗干净。”裴知凛吃味道。

    浴室里,水汽氤氲。

    裴知凛耐心地为蔺遇白脱下衣物,调整好水温。蔺遇白异常乖巧地任由他摆布,坐在浴缸里眯着眼,像只被伺候舒服的猫。

    裴知凛的手指穿过蔺遇白柔软的黑发,打着泡沫,动作轻柔,但他此刻内心却是惊涛骇浪,完全不是明面上看上去的那般平静。

    水珠顺着蔺遇白的脖颈滑落,流过精致的锁骨,向下蜿蜒。裴知凛眸色暗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裴知凛……”蔺遇白突然睁开眼,雾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声音软糯,道,“我们真的要去美国了吗?”

    “嗯。”裴知凛简短应答,拿起花洒冲洗他头上的泡沫。

    “那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蔺遇白追问,醉酒后的他比平时更加黏人。

    裴知凛停下手中的动作,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无论去哪里,我都会在你身边。”

    蔺遇白心满意足地笑了,重新闭上眼睛,任由裴知凛为他清洗。偌大的浴室里,只剩下水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

    洗净擦干,裴知凛为蔺遇白换上睡衣,将他重新安置在床上,盖好被子。

    正打算离开准备醒酒汤,衣袖却被拉住了。

    “别走嘛,”蔺遇白迷迷糊糊地嘟囔,眼尾蘸染着一抹绯红,“陪我睡觉。”

    裴知凛喉结紧了一紧,在床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蔺遇白额前湿润的发丝,哑声道:“我要去准备醒酒汤,待会儿要喂你喝。”

    他摸了摸蔺遇白的脑袋,俯身偏首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道了一声“乖”。

    蔺遇白意识难得清醒了一些,不知是不是出于他的错觉,他觉得今夜的裴知凛格外克制守礼,哪怕自己有在蓄意“引诱”他,裴知凛也没有逾矩半步,一行一止,与翩翩君子无异。

    裴知凛端着醒好的汤回到卧室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微顿。

    蔺遇白不知何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正抱着一脸无语凝噎的三花,有一搭没一搭地亲着它的猫耳朵,嘴里还嘟囔着:“小三花,你说爸爸怎么还不回来呀……”

    三花见到裴知凛回来了,如蒙大赦,忙从蔺遇白黏人的怀抱纵跳出来,溜到了阳台上。

    “我回来了,宝宝。”裴知凛将汤碗放在床头柜上,在床沿坐下,伸手想把蔺遇白扶起来。

    “嗯哼,不要醒酒汤!”蔺遇白闻到味道,整个人往被子里缩,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难喝死了……”

    裴知凛轻轻叹了口气,凝声道:“不喝明天会头痛。”

    “不会头痛的,”蔺遇白往被窝深处躲,声音闷闷的,“我睡一觉就好啦。”

    裴知凛不再多言,直接伸手连人带被子一起捞进怀里。蔺遇白挣扎了几下,却因为醉酒无力,最终还是软软地靠在了裴知凛胸前。

    “就喝几口,好不好?”裴知凛端起碗,声音放得极轻,像是在哄一个任性的孩子。

    蔺遇白别过脸去,眉头紧皱:“一口都不喝。”

    裴知凛沉默片刻,忽然道:“如果你喝完这碗汤,明天我就做你想吃的酸奶皮子。”

    怀里的人明显顿了一下,蔺遇白慢慢转过头,眸底浸染起一丝希冀,下意识咽下了一口唾沫:“真的?”

    裴知凛先前做过酸奶皮子,他觉得特别惊艳,心心念念不已。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裴知凛舀起一勺汤,轻轻吹了吹,递到蔺遇白唇边。

    蔺遇白看着那勺汤,有些踯躅,又抬眼看看裴知凛清冷认真的表情,终于张开了嘴。

    然而汤刚入口,他的脸就皱成了一团,作势要吐出来。

    “咽下去。”裴知凛的手及时覆上蔺遇白的喉结,轻轻抚摸着,帮助他完成吞咽的动作。

    就这样一勺一勺,裴知凛极有耐心地喂着,不时用指腹擦去蔺遇白嘴角溢出的汤汁。每当蔺遇白想要别开脸拒绝时,裴知凛就会低声提醒:“酸奶皮子不想吃了?”

    八次拒绝,五次试图躲回被窝,三次差点打翻汤碗——裴知凛始终没有丝毫不耐。

    他一只手稳稳端着碗,另一只手牢牢环住蔺遇白的腰,防止他滑下去。

    “最后三口。”裴知凛道,嗓音很温柔。

    若是孟轲在场,怕是要大跌眼镜,素来清冷矜贵的裴大少爷,何时会对人这般耐心了?

    蔺遇白已经醉得睁不开眼,只是本能地随着裴知凛的指令张嘴、吞咽。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灯光的映照下,在脸颊上投下细密的阴影。

    当碗底终于见空,裴知凛轻轻舒了口气,将蔺遇白放回枕头上。正要起身去放碗,衣袖却被拉住了。

    “裴知凛,”蔺遇白半梦半醒地喃喃,“除了酸奶皮子,我还想吃汤云吞,要鲜虾馅儿的。”

    裴知凛的唇角几不可见地扬起一个弧度,他俯身在蔺遇白额上印下一个轻吻:“好,鲜虾馅儿的云吞。”

    ——

    翌日朝暾,鎏金色晨光透过薄纱窗帘,洒在蔺遇白的脸上。

    他缓缓睁开眼,宿醉带来的钝痛并未如预料中般袭来,只有口中残留的一丝清甜薄荷味——昨夜睡前,裴知凛喂他吃一颗薄荷糖,涌来剔除醒酒汤的苦涩。

    蔺遇白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卧室里,身上穿着干净的睡衣,被窝温暖舒适。

    昨晚的记忆有些模糊,只记得庆功宴上的欢呼、醉意朦胧,之后具体发生了什么,饶是他想要仔细回忆,却是再也记不清了。

    厨房传来细微的响动和食物的香气。蔺遇白趿拉着拖鞋走出去,只见裴知凛正背对着他,在流理台前忙碌。

    从落地窗斜射入内的日色勾勒出他清隽挺拔的背影,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动作间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

    “醒了?”裴知凛仿佛背后长眼睛似的,嗓音比平时更柔和几分,“头还疼吗?”

    “不疼了。”蔺遇白走到他身边,鼻子动了动,眼睛瞬间亮了,“是酸奶皮子?还有鲜虾云吞?”

    “嗯。”裴知凛关掉火,将煮好的云吞盛入白瓷碗里,晶莹剔透的云吞皮包裹着粉嫩的虾仁,汤色清亮,撒着几粒翠绿的葱花。

    旁边的小碟子里,放着蔺遇白最喜欢的、淋了蜂蜜和果仁的酸奶皮子。

    蔺遇白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软。他知道,裴知凛是特意起早为他做这些费工夫的吃食。

    他坐下来,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滑嫩酸甜的酸奶皮子,又吃了一个鲜美弹牙的云吞,满足地眯起了眼:“好吃!”

    裴知凛坐在他对面,安静地看着他吃,自己面前只放着一杯黑咖啡和一片吐司。看他吃得香,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吃完早餐,裴知凛自然地拿起车钥匙:“送你上课。”

    到了教学楼楼下,蔺遇白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手腕却被裴知凛轻轻握住。他疑惑地回头,裴知凛倾身而来,在他的嘴唇上落下一吻。

    “下课等我。”裴知凛道。

    “……好。”蔺遇白耳根微热,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进教学楼。

    然而,他刚走进机房,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原本喧闹的机房在他进门瞬间安静了一瞬,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落在他身上,夹杂着窃窃私语和好奇的打量。

    孟清石和文峄一左一右把他拉到座位上,迫不及待地把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

    “小白!你和裴神怎么回事?!”孟清石压低声音,难掩兴奋,“论坛都爆了!”

    文峄也指着手机屏幕:“你看这张照片!拍得也太好了吧!”

    蔺遇白循着他们的手势望过去,只一眼,心脏倏然一跳。

    这是昨天ICPC区域赛现场的高清照片——裴知凛将他稳稳抱起,他则紧紧搂着裴知凛的脖子,两人对视间,他脸上的腼腆,裴知凛眼中的笑意,被镜头捕捉得淋漓尽致。

    帖子标题更是劲爆:【惊!ICPC区域赛夺冠夜,计算机学院高冷系草裴知凛当众公主抱队友蔺遇白!这是官宣了吗?!】

    帖子下面已经盖起了高楼:

    【1L:卧槽!真的是裴系草?那个对谁都很冷淡的裴系草?!】

    【2L:楼主在现场!亲眼所见!裴系草抱起来转了一圈!男友力MAX!】

    【15L:我一直以为裴系草是性冷淡人设……原来只是不对我们(哭泣.jpg)】

    【28L:蔺遇白也好可爱啊!那一头粉色头发超可爱的,而且搂脖子搂得好紧!这分明就是小情侣行为!】

    【45L:怪不得裴系草比赛时那么罩着蔺遇白,解题思路都是围着他打的,原来如此!】

    【67L:恭喜恭喜!学霸夫夫,并肩夺冠,还要一起去美国比赛,这是什么神仙小说剧情!】

    ……

    蔺遇白看着飞速刷新的回复和那些捕捉到他们亲密瞬间的照片,脸颊瞬间烫了起来,连耳尖都红透了。

    他没想到昨天裴知凛一时兴起的举动,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

    他以为能够风平浪静上课的,但现实好像不允许。

    这下子,恋情饶是想要瞒,也彻底瞒不住了。

    室友们都知晓蔺遇白与裴知凛秘密谈恋爱的事,但圈子内其他人不知晓,所以纷纷跑来问他。

    蔺遇白应付都应付不过来,显然有些困扰。

    下午还有课,到时候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可该怎么办?

    还要就是,裴知凛也会看到论坛帖子吗?

    ——

    裴知凛当然是看到了的。

    他中午来接蔺遇白放学时就看到了。

    他帮蔺遇白放下书包,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下午什么课?”

    蔺遇白:“高级算法分析。”

    “我下午没事。”裴知凛看着他,“陪你去上课吧。”

    “啊?”蔺遇白不可置信,眼睛微微睁大,“不用了吧?你陪我去干嘛?”

    他想象了一下裴知凛出现在他们公共课上的场景,感觉刚刚平复一点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裴知凛在C大可是风云人物,走到哪里都是焦点,要是陪他去上课……

    “我们公开吧,”裴知凛的手覆在蔺遇白的手上,“公开才能消除一切流言,减少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他的理由听起来客观又理智。

    蔺遇白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

    他知道裴知凛说得有道理,论坛上现在说什么的都有,虽然大多是祝福,但也免不了有些争议的杂音。

    如果裴知凛亲自出现,那些无端的猜测自然会平息。

    可是,这也未免也太高调了。

    看着蔺遇白很纠结的样子,裴知凛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或者,你更希望他们继续讨论我们是不是在闹别扭?”

    “当然不是!”蔺遇白下意识否认。

    “那就这么定了。”裴知凛一锤定音。

    蔺遇白:“……”

    好吧QAQ

    ——

    下午,公共教室。

    高级算法分析的课堂上,裴知凛牵着蔺遇白的手,不紧不慢地走进教室。

    他今天穿了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袖口随意挽起,身姿挺拔,气质清冷出众。

    整个公共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几乎所有目光都“唰”地一下集中到了他们身上,尤其是他们交握的双手上。

    空气岑寂,震惊与好奇目光铺天盖地。

    裴知凛对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视若无睹,他神情自若地环视一圈,径直牵着蔺遇白走向后排两个空着的连座。

    落座时,他才自然地松开了手。

    蔺遇白感觉自己的手心都有些出汗了,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同学不断投来的目光,以及压抑着的窃窃私语。

    裴知凛却仿佛置身事外。他从容淡泊地从蔺遇白的书包里帮他拿出课本和笔记,摊开放在他面前,然后自己也拿出了一本书安静地看着,姿态闲适得像是在自家书房。

    蔺遇白:“……”

    难道紧张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人吗!

    好在蔺遇白能够摒除杂念,专心致志地听课。

    课间休息时,有几个胆大的同学凑过来,半开玩笑半试探地问:“凛哥,今天怎么有空来听我们专业的课?”

    裴知凛抬眼,扫过问话的人,又落在蔺遇白身上。

    蔺遇白正在假装认真看学习笔记。

    裴知凛语气淡然:“陪男朋友。”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却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在周围人群中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蔺遇白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但因为裴知凛这种坦荡坚定的态度,他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也在一片大风大浪之中找到了安全感。

    后半节课,蔺遇白终于真正渐渐松弛下来。

    这时候,也没有多少人注意他们俩了,都在认真上课。

    他偶尔偷瞄一眼身旁的裴知凛,看到他线条完美的侧脸和专注的神情,心里像是被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狗头叼玫瑰]

    第52章 【掉马第三十天】

    【掉马第三十天】

    时序入夏, 校园里的银杏叶镀上一层深绿,端的是生机盎然。

    自从两人在校园里公开亮相后,流言风语便少了许多, 虽然论坛对两人的讨论热度居高不下,但蔺遇白的校园生活并没有受到影响,众人磕归磕,但不会真正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恋爱校园生活。

    为了投桃报李,蔺遇白后来也去了裴知凛班级所在的教室, 不过,他不是以普通学生的身份去的,而是以监考老师的身份去的。

    大一有一门大课要进行结课考试, 偏偏这门课程的一位助教临时有事, 蔺遇白便被拉来顶替,负责在考场协助监考。

    结课考试这天, 阳光明媚,凉风习习。

    蔺遇白拿着金属探测仪, 站在考场门口,为每一位进场的学生进行例行安检。

    学生们鱼贯而入,蔺遇白熟练地操作着仪器。当一道峻挺高大的身影随着人流走到他面前时, 蔺遇白微微一顿。

    裴知凛穿着深色衬衣, 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他长伫在蔺遇白面前,配合地张开双臂, 眼眸深邃,噙着一抹笑意。那笑意很浅,像春日泥燕轻盈地掠过镜湖,在湖面咻咻咻地剪波开去,瞬间剪进蔺遇白的心里。

    蔺遇白心中一悸, 明面上依旧是公事公办的模样。

    他拿起仪器,从裴知凛的肩侧开始,往上向下扫描,动作规范标准,与对待其他学生无异。

    但当仪器掠过裴知凛的腰肌和肩胛时,蔺遇白清晰地隔空感受到对方衣衫下温热的体温,两人靠得很近,裴知凛强大的气息若即若离地笼罩蔺遇白的周身,他摹觉持着检测仪器的指尖骤然烫了一下。

    监考老师就要有监考老师的样子,蔺遇白决定按住那些绮思。

    “可以了,进去吧。”蔺遇白垂下眼睫,淡声吩咐,恢复成一副假正经的样子。

    裴知凛轻轻“嗯”了一声,收回手臂,走进考场,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

    考试正式开始后,考场内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蔺遇白在教室的过道间缓步巡视,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靠窗的位置。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恰好落在裴知凛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冷峻的眉眼。

    他微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握着笔的手指修长有力,解题的速度很快。

    蔺遇白静静地看着他。此刻的裴知凛,无意识是有些陌生的。

    少年收敛了平日在他面前的温柔,变得极为冷淡沉静。

    时光仿佛在他周身停滞了,一切都变得很安静。

    不得不说,少年写题的样子真的很帅。蔺遇白巡察之时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直到裴知凛似乎察觉到了端倪,笔尖微顿,抬眼望了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裴知凛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蔺遇白稍稍回过神,面颊微热,迅速移开视线,故作严肃地看向别处,但私底下,心不争气地跳动起来。

    蔺遇白掩唇轻咳了一声,冠冕堂皇地走到裴知凛面前,屈起一根手指点了点他的桌子:“同学,做题要专心。”

    裴知凛弯了弯眼角:“好。”

    他重新低下头,继续专注做题。

    蔺遇白窃自松下了一口气,走回到了讲台上。

    中途监考还发生了一只小插曲。

    有一只猫儿不紧不慢地穿过廊道,遛蹿进教室内,一跃而上,径直跳到了讲台上。

    它甚至还在讲台上轻踱了几步,寻了阳光最好的位置,蹲坐下来,尾巴尖儿轻轻摆动,琥珀色的瞳仁睥睨着讲台下的众生。

    蔺遇白刚开始在巡察考场,没有格外留意,但不一会儿,在看到那只猫的瞬间,整个人呆住了。

    三花?!

    眼前的这只三花分明是他和裴知凛养在家里的那只三花!

    三花是什么时候偷偷跟着他们来到学校的?

    又是怎么寻到这个考场的?

    蔺遇白的内心活动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自家养的猫突然出现在工作场合,搁谁身上谁能不慌乱?

    蔺遇白下意识往裴知凛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

    裴知凛也微微顿住,似乎没有料到三花会出现在此。

    蔺遇白很快定了定神,不能再让它待在此处影响考试了。

    蔺遇白快步走向讲台。

    “嘘——三花乖,我们出去哈。”蔺遇白用气声道,伸手想要伸手抱它。

    偏偏三花不配合。

    它很满意自己现在待的地方,见蔺遇白过来,非但不躲,反而撒娇似的“喵呜”一声,主动用脑袋蹭了蹭蔺遇白伸过来的手,然后顺势就往他怀里钻。

    蔺遇白接住三花,想把它抱出去,可三花却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四只小爪子紧紧扒拉住他的毛衣,脑袋埋在他臂弯里,一副“我赖定你了,哪儿也不去”的架势。

    蔺遇白试着轻轻扯了扯,三花发出不满的咕噜声,扒得更紧了。

    呃……他总不能在全班同学面前跟一只猫较劲吧?

    考场里已经响起了几声压抑不住的轻笑,学生们都好奇地看着这位抱着猫的年轻监考老师。

    蔺遇白生怕头一遭没有感到那么游刃有余,他忍不住看向裴知凛。

    裴知凛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强求。

    好吧,看来三花是赶不走了。

    蔺遇白无奈,只好抱着这只“小监考员”,重新站回教室后方。

    于是,接下来的监考画面就变成了这样——

    气氛肃穆的考场里,年轻监考老师怀中抱着一只三花猫,猫咪乖巧地窝着,偶尔抬起圆圆的脑袋好奇地张望一下,又安心地缩回去,而监考老师一直努力维持着巡视的姿态。

    蔺遇白好不容易熬到考试结束,他把三花放在讲台上,让他先去找爸爸。他先把试卷撞进封口牛皮纸袋里,去总办公室提交了试卷,再返回考场。

    这时候,三花已经舒服地窝在了裴知凛的臂弯里。

    两人一猫朝着停车场走去。

    蔺遇白始终虎着一张脸,瞅了三花一眼,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道:“这个小东西是怎么来到考场的?”

    裴知凛看了始作俑者一眼,戳了戳三花的屁股:“妈妈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三花只是委屈地嗷呜了一声,生怕蔺遇白继续发脾气,继续往裴知凛的怀里钻。

    裴知凛解释道:“可能是我送你去学校时,它趁着我们不注意,偷溜进了车里。然后,又趁着我们不注意,溜下了车。”

    蔺遇白点了点头,三花很可能就是钻进了车子里,要不然他想不到别的可能。

    蔺遇白摸了摸三花的脑袋,故作严肃道:“以后绝对不能再这样私自跑出来了,明白吗?”

    “就算要出来,也要经过爸爸妈妈的同意。”

    三花喵呜喵呜地叫了一声,算作应答。

    就这样,蔺遇白算是与三花猫和好了。

    开车的时候,裴知凛说:“我今天下午有事,下午让坤叔来接你去上课。”

    蔺遇白知晓裴知凛除了要兼顾学业,还要兼顾裴氏集团的工作事务,所以就没有多虑,说了一声“好”。

    蔺遇白以为裴知凛的“有事”不会持续多久,结果连续小半个月,裴知凛下午甚至晚上都很忙,几乎是深夜才能回家,蔺遇白与裴知凛见面的时间变少了许多。

    蔺遇白给裴知凛发信息,裴知凛总是要过很久才回复。

    每次两人同床共枕,裴知凛也没有继续爆炒他了,顶多将大臂搭在腰肢上,他拥着他睡觉。

    其实蔺遇白做好了被爆炒的准备,但裴知凛一直没有碰他,他的行为变得守礼且克制。

    蔺遇白从裴知凛身上发现了这些变化,哪怕这些变化是非常细微的,但他还是觉察到了。

    蔺遇白想到了一些可能性,但他没有勇气把这些可能性跟裴知凛摊开来说。

    一天从实验室里出来,还是坤叔来接他。

    蔺遇白本来训练就压力大,见不到想要见到的人,他的心情跌到了低谷,他跟坤叔说自己现在还不太想回家,自己想约个朋友聊聊天。

    坤叔说好:“那我跟少爷说一下。”

    蔺遇白摆了摆手,道:“不用说啦,不要叨扰他工作。”

    蔺遇白约了蒋循去附近的清吧喝酒。

    蒋循那边正好也没课,爽快地同意了。

    ——

    两人约在一家名叫“烬夏”的清吧见面。

    吧内灯光昏黄柔和,气氛安谧。

    蔺遇白握着酒杯,杯壁缓解不了他心头的郁闷。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微微辛辣感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也壮了几分胆气。

    “阿循,”他困惑道,“你说如果一个人,突然对你冷淡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玩腻了?”

    蒋循是他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也是圈内人,感情经历比蔺遇白丰富些。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种过来人的了然与无奈:“小白,这种感觉我太熟悉了。我上一任就是这样,开始的时候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后来就渐渐淡了,消息回得慢,见面次数少,找各种借口推脱。”

    稍作停顿,他道,“说白了,就是新鲜感过了,热度退了。”

    他看着蔺遇白黯淡的眼神,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裴系草感觉不像那种纯粹追求新鲜感的人。他那人,看着就挺认真的。但感情这事儿,有时候也说不准。最怕的就是这种冷处理,不沟通,让人猜来猜去,内耗得厉害。”

    “那我该怎么办?”蔺遇白垂下眼睫问道。

    “你们最近吵架了吗?”

    “没有。”也不可能有。

    蔺遇白觉得裴知凛不像是会吵架的人。

    “你们一次架都没有吵过?”蒋循匪夷所思,“我和孟轲那厮倒是经常吵。”

    这回轮到蔺遇白讶然了:“你和孟轲经常吵架?”

    “对呀,看不惯就要吵,吵架有利于增进感情,不吵不快嘛!”

    “那我和裴知凛没吵过。”

    “奇了怪了,你们既然没有吵架,那就不应该有矛盾呀。没有矛盾,那也就不该有问题才是。”

    蒋循觉得裴知凛与蔺遇白二人的恋爱模式,与寻常人不一样。

    看来,具体问题需要具体分析。

    “那就沟通啊,兄弟!”蒋循拍了拍蔺遇白的肩膊,“找个机会,开诚布公地跟裴系草谈一次吧。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最近在忙什么,为什么感觉不一样了。总比你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要强。问清楚了,是好是坏,至少心里有个底。”

    开诚布公地谈一次。

    蔺遇白在心里咀嚼着这几个字。

    蒋循说得很有道理,这无疑是解决问题最直接、最成熟的方式。

    可是……

    蔺遇白抿紧了唇。他心里对裴知凛的感情太复杂了,有依赖,有眷恋,也有一种不安全感。

    他害怕开诚布公之后的结果。

    万一,万一裴知凛给出的答案,就是他最恐惧的那个呢?

    如果他亲口承认了厌倦,那他们之间,是不是就真的走到尽头了?

    下个月就要去美国比赛,在这节骨眼儿上,他想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哪怕这和平之下暗流涌动。

    蔺遇白觉得自己像个胆小的鸵鸟,宁愿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维系着短暂的安稳,也不敢去直面那个可能残忍的答案。

    如果两人的关系真的走到尽头了,那以后在实验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多尴尬啊。

    “嗯,我知道了。”蔺遇白低声应着,实在忍不住,又要了一杯清酒,“我要再想想。”

    ——

    裴知凛结束公司的工作回到家中时,已是晚上九点多。

    别墅里一片安谧,玄关处只亮着几盏暖黄的壁灯,不见平时会窝在沙发上等他的身影。

    “坤叔,”裴知凛脱下外套,看向正在客厅整理东西的老管家,“他呢?”

    坤叔恭敬地回答:“蔺同学下午从实验室回来,说和同学约了出去,晚饭不在家吃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好像是那位姓蒋的同学。”

    裴知凛闻言,蹙起眉心。

    他走到餐厅,看到桌上扣着保温的饭菜,明显没有动过的痕迹。

    “他和蒋循出去?”

    “是的,好像是约去喝酒。”

    裴知凛掩唇在袖下的手紧了一紧,“坤叔,蔺遇白他酒量不好。”

    坤叔正要开口,裴知凛的手机适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

    他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是“蒋循”的名字。

    一种微妙的不好预感袭上心头,裴知凛划开接听。

    “裴系草!”电话那头传来蒋循的声音,他许是处于一个很喧闹的地方,背景音很吵,“白白他喝得有点多,你看能不能来接他一下?我们在W清吧。”

    裴知凛的眼神瞬间沉了下去。

    “地址发我,我很快到。”

    挂了电话,他对坤叔简短交代:“我去接他。”

    夜晚的城市华灯初上,皎洁的月亮悬在天穹上空。

    裴知凛驱车赶到W清吧,推开玻璃门,没找一会儿,他很快看到了角落卡座里的两人。

    蔺遇白醉得不轻,瓷白的脸颊上蒸腾着绯色红晕,趴在桌上,眼神有些游离。

    蒋循撞见裴知凛,如同看到救星,连忙起身。

    裴知凛阔步走过去,见到蔺遇白这副样子,他感到有些疑惑。据他的了解,蔺遇白不像是会轻易喝酒的人。

    虽然心中攒藏着困惑,但到底被他按捺了住。

    裴知凛伸手扶起蔺遇白:“我们回家。”

    然而,蔺遇白挥开了他的手,负气道:“别碰我……”

    他嘟囔着,努力想自己站起来,身体却如不倒翁般晃了一晃。

    裴知凛的动作顿在半空。他看着蔺遇白摇摇晃晃地试图自己站稳,那固执赌气的模样,像家里那一只奓毛的三花。

    “我能自己走!”

    蔺遇白避开他,朝着门口摇摇晃晃走去。

    裴知凛没有再强求,在他身后保持半步之距,手臂微微抬起,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以防他摔跌。

    蔺遇白凭着那股别扭的劲儿,还真自己摸到了副驾驶的门边,有些笨拙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裴知凛绕到驾驶座,坐进车里,没有立刻发动引擎。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和一种无声的对峙。

    裴知凛侧过头,看着蔺遇白刻意不看向自己的姿态,沉默了片刻。

    裴知凛先让双方冷静下来,有一些事不能不明不白地掩盖过去,需要问个清楚。

    终于,他低声开口:“宝宝怎么了?”

    顿了顿,更直接地问,“是不是不开心?”

    蔺遇白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否认道:“我没有不开心。”

    “宝宝可以骗人,但骗不了我,”裴知凛道,“你现在说话都没有看我。”

    蔺遇白:“……”

    他别扭地转回头,看了裴知凛一眼。

    裴知凛沉腕抬肘,摩挲着蔺遇白微微烫热的面颊,哑声轻吼道:“宝宝,跟我说实话,好不好?”

    或许是因为酒意降低了防线,也或许是裴知凛的动作格外温柔,蔺遇白很快坦白:“是,我就是不开心。”

    “为什么不开心?”

    “还不是因为——”

    蔺遇白刚想把“你”说出来,但又硬生生地憋住了。

    他乜斜了裴知凛一眼,小声说道:“你最近变得有多奇怪,你自己难道都不知道吗?”

    裴知凛倒是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奇怪,他只是最近因筹备某件重要的事,变得更忙了一点罢了。

    裴知凛浅浅地抿了抿嘴唇,问道:“我最近怎么变得奇怪了?”

    蔺遇白本来是不愿意明说的,但想到蒋循所提醒的,要积极沟通。

    蔺遇白深吸了一口气,半倚在车窗前,道:“回家吧,回到家我再说。”

    蔺遇白没有现在就说,裴知凛也就不勉强他,开车回到别墅。

    两人一路沉默。

    回到家,裴知凛去厨房煮了醒酒汤,煮完之后,端着醒酒汤回来喂蔺遇白喝。

    蔺遇白倒是很赏面子地喝了。

    喝了醒酒汤后,蔺遇白的眼神变得清明了许多。

    裴知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一边帮他拍了拍背,一边道:“现在有没有好一点儿?”

    蔺遇白温温吞吞地点了点头:“有好一些。”

    “宝宝,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吗?”

    “当然是因为你啊——嗝!”蔺遇白一鼓作气说,本来撑着气势的,结果打了个酒嗝。

    裴知凛见状,微笑了一下。

    “你居然还笑,我是很认真的在跟你说话诶!”

    “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宝宝刚刚打酒嗝的样子很可爱。”

    说着,裴知凛拿起蔺遇白的手,温柔地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

    “你、你……”饶是蔺遇白想要撒火,但这火气,就是撒不出来。

    他对裴知凛的温柔没有任何免疫力,只能两腮鼓鼓地把手抽出来,放在膝面上,道:“不给你亲,哼。”

    裴知凛弯了弯嘴角,抻臂在蔺遇白粉红色的头发上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宝宝刚刚笑了是不是?宝宝笑得真好看。”

    “……”

    倘若夸夸功夫也能排资轮辈,这厮绝对是连中三元的水准。

    蔺遇白本就是不禁夸的,他感觉自己的面颊好烫,好热,热得仿佛能够煎上一个荷包蛋了。

    想着自己尚未说出口的事儿,蔺遇白深吸了一口气,趁着气氛缓和了一些,他道:“有话想要问你。”

    “宝宝你说。”

    蔺遇白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直言道:“你是不是——”

    他抬眸望向了裴知凛的眼:“不喜欢我了?”

    空气岑寂了一瞬。

    裴知凛看着蔺遇白眼眸雾濛濛的,眸眶之中攒藏着汹涌的热气,里面好像含着泪,随时可能砸下来。

    裴知凛根本见不得蔺遇白流眼泪,一举将人搂揽在怀中。

    他一边抱着他,一边伸出拇指揩蹭掉蔺遇白的眼泪,温声道:“我一直都喜欢宝宝。”

    “如果可以,我更想说,我爱你。”

    蔺遇白的泪流得更汹涌了。

    “如果你喜欢我,如果你爱我,那几天,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

    “冷淡?”

    “你没有主动亲我,一起睡觉的时候也没有碰我,我每次都在试探你,你还是没有碰我。”蔺遇白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下去,“这不是冷淡是什么?”

    裴知凛眸底划过一丝了然,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他捧起蔺遇白的脸,亲吻了他一口,“宝宝,你误会我了。我没有对你冷淡,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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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掉马第三十一天】

    【掉马第三十一天】

    蔺遇白对裴知凛接下来的解释感到非常忐忑。

    他怕答案是自己所想的那般, 遂是有意坐地离裴知凛远一些:“你解释吧。”

    裴知凛看到蔺遇白离自己很远。

    这是一个典型的防备姿态,哪怕两人此时此刻同居在同一个屋檐之下,身体挨得很近, 但心的距离很遥远,仿佛隔着一座银河系。

    裴知凛朝蔺遇白招了招手,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坐我身边来。”

    蔺遇白并没有动,仍然保持着很防备的姿势。裴知凛看他就像是在看那只傲娇的三花。

    蔺遇白的性情就和三花很像,明面上看上去很温和, 实质上有自己的边界和棱角,一旦发起脾气来,谁也不让碰, 浑身都在奓毛, 可爱又锋利,若水不注意, 很可能会伤及自身。

    裴知凛不怕蔺遇白伤害他,他怕蔺遇白一直在胡思乱想, 无端地生闷气内耗自己。他非常想告诉蔺遇白,他一直都很爱他,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人, 他对蔺遇白也不曾变心。

    裴知凛是个名副其实的行动派, 他主动走上前,把人儿深深抱在怀里, 亲吻他的嘴唇一口。

    亲吻是裴知凛习惯性的哄人方法,但这一回似乎没有那么凑效了,哪怕他亲吻了蔺遇白好几次,蔺遇白脸上绷紧的肌肉线条仍然没有松弛过,他也没有看向他, 一直保持着低垂着眼睑的姿态。

    无可奈何之下,裴知凛只好打开手机,在屏幕上划拉了几下,把一张照片给蔺遇白看。

    蔺遇白看到照片后,愣了一下。

    照片上,在明朗的灯光照彻之下,裴知凛穿着一个围裙跟着师傅练习制作裱花蛋糕,他学得非常认真,鼻尖上沾染了一些面粉,他自己也不曾觉察。

    “最近一个月,我找了个擅长制作糕点的师傅,学习制作蛋糕。”

    裴知凛解释道,“制作蛋糕的工序比寻常糕点要复杂一些,需要大量的瞬间,我需要多花点时间去学习它们,所以需要早出晚归。”

    在蔺遇白怔忪的注视之下,裴知凛很轻很轻地用鼻子蹭了蹭他的,“宝宝,我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下周就是你二十二岁的生日了。”

    生日……

    原来,裴知凛之所以早出晚归,就是为了学习制作蛋糕。

    裴知凛没有提及,蔺遇白也差点就要忘记,下周是自己的生日。

    蔺遇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小时候家里很穷,他过生日,蔺母会给他煮两个鸡蛋吃,再下一碗长寿面,综合起来,这样的生日仪式就很隆重了,蔺遇白已经感到很满足。他就是一个很容易感到满足的人。

    对于他而言,吃蛋糕简直是一种奢望,杉城小镇买的蛋糕,哪怕是巴掌大小的小蛋糕,都要不少钱,那个年代,蔺遇白只想把钱攒起来,比起蛋糕,他更愿意把钱花在刀刃上,比如买一本《作文素材》,用来提高考试成绩会比较实用得多。

    考上大学之后,蔺遇白在真正意义上实现了吃蛋糕自由,因为他的室友们每年过生日都会买蛋糕。

    当他吃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时,第一口下去是惊艳,第二口下去是满足,但第三口第四口第五口下去时,他就吃腻了。

    照此看来,人总会对某一种东西存在执念,不是因为那个东西有多好,只是因为得不到罢了。当人得不到的时候,往往就对那一种东西蒙上一层不真实的滤镜,物是如此,人也一样。

    网络上很多帖子记录自己对crush的心动,因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crush就是仅存在于一瞬间的热烈心动,是一杯很快能够喝完的诱人果汁,它的心动完全就是因为你遇到了你注定得不到但完全长在你审美点上的人。

    蔺遇白的思路有些跑偏了。

    “宝宝?”

    他看向眼前的少年。

    裴知凛对他露出了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表情,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颈,那柔润的墨发如春草似的,使劲挠蹭着蔺遇白的颈肤,蹭的他感到有一些痒。

    这让蔺遇白觉得对方有点可怜,是的,自己误会了裴知凛啊,对方自然而然会感到委屈。

    裴知凛素来是一个清冷的人,蔺遇白很少会在他冷峻的脸上看到如此生动鲜活的表情。

    “我想给宝宝做蛋糕,在宝宝的生日上给宝宝一个惊喜的,”裴知凛双臂搂住蔺遇白的腰,将人儿搂得更紧,下颔贴着蔺遇白的颈间蹭来蹭去,道:

    “对不起,是我错了,没有及时跟宝宝沟通,才让宝宝对我造成了这样的误会。我今后不会再这样——唔。”

    话未毕,蔺遇白主动捧掬住了裴知凛的面庞,在他的嘴唇上啵了一口。

    亲吻声在岑寂的沙发上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蔺遇白觉得真正该道歉的人是自己,但裴知凛总是愿意在他面前放低姿态,最先说对不起的人总是裴知凛,蔺遇白不愿意这样。

    所以在裴知凛要继续往下说的时候,他直接吻住了他的嘴唇。

    今夜的月色非常明朗,皎洁剔透,俨同濯洗透澈的一匹白纱,它们先是扑洒在后院花园的梧桐树,斑驳的夏枝将月色筛得又薄又凉,让其自落地窗外游弋而入,洋洋洒洒覆在两人周身。

    “不用说对不起。”蔺遇白勾着裴知凛的脖颈,把勾到自己面前。

    两人鼻尖若即若离地触碰着鼻尖,彼此倾吐出来的气息紧紧交缠在一起。

    蔺遇白虽然喝了醒酒汤,但说话时,裴知凛仍然能够嗅到他口中清浅的果酒香气,甜甜糯糯的。

    裴知凛克制着自己想要继续亲吻蔺遇白的冲动,听他继续说道。

    “真正该说对不起的人,应当是我,”蔺遇白嘬着嘴道,“我任性地跑去清吧喝酒,让你来担心我,特地跑来接我回家,回家后,还给我做醒酒汤喝。”

    “你这一阵子这么忙了,既要兼顾学业、公司,还专门抽出时间学做蛋糕,我没有站在你的处境上为你着想,还误会了你。你不仅没有生气,还很耐心地跟我解释了一切。”

    蔺遇白捧掬住裴知凛的脸庞,分别在他的额心、左颊、右颊分别各亲吻了一口,道:“为了表示歉意,今夜你提出一个条件,我都会答应你的。”

    皎洁的月华描摹出蔺遇白的眉眸,青年的眸瞳像是黑色浪潮拍打着峡岸,峡岸尽头布满夏日繁花,这些繁花长成了诗意的词句,为今夜句读。

    裴知凛艰涩地滚动了一下喉结,哑声笑问:“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么?”

    蔺遇白听出一丝端倪,感觉裴知凛好像设下了一个陷阱,引诱他往里跳似的。

    裴知凛双手撑在蔺遇白的腰肢两侧,高大的身子倾轧而来。

    蔺遇白下意识后退,但后面是沙发的扶手,他的后背紧紧抵着扶手边缘。

    眼看要掉下去了,裴知凛大臂一抻,将他捞了回来。

    这一瞬间,蔺遇白感觉自己像是一只猎物,要跳进一个显而易见的陷阱里。

    天知道裴知凛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如果是那种大尺度的话……

    甫思及此,蔺遇白忽然就有些后悔。

    他刚刚就是太心软了,所以才会答应裴知凛的条件。

    蔺遇白必须悬崖勒马,他掩唇轻咳了一声,肃声道:“也不是什么条件都可以的噢,这件事必须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才行。”

    他用手指戳了戳裴知凛的鼻梁骨,“如果是太过分的条件,我可不会答应。”

    裴知凛静静坐在月色的背阴处,整一张峻容隐匿在一张半明半暗的光影之中,神情看不清真切。

    “容我想一想,该提出什么条件好呢?”

    过了一会儿,裴知凛道:“我想好了。”

    蔺遇白作倾耳以听之状。

    裴知凛道:“明天你是不是要去给识澜补课?”

    蔺遇白点头。

    “补完课,留下来,陪我一起留下来吃顿饭吧,算是提前见过父母了。”

    蔺遇白一愣:“见父母?”

    他不由自主想起上次见裴昀荣的时候,裴昀荣厉声诘问他要多少钱才能肯离开裴知凛。

    他觉得这种情节非常狗血,但居然还会发生自己身上,委实是不可思议。

    除了这一层担忧,蔺遇白还有其他的顾虑。

    他还有一年才毕业呢,现在直接去见裴知凛的父母,当真合适吗?

    虽然平时给裴识澜补课的时候,他见过双亲的次数也不少,有时罗岚也会留他下来用饭,但此“用饭”非彼“用饭”。

    以什么身份跟裴知凛的父母吃饭,这一层意义真的是完全不同的。

    蔺遇白有些踯躅:“真的要跟你父母吃饭吗?”

    裴知凛自然看出了蔺遇白的为难。

    他把手伸到了蔺遇白的脑袋上方,很轻很轻地揉了揉:“我已经跟裴昀荣沟通过了,你担忧的事都不会发生,放心好了。”

    “真的吗?”

    裴知凛浅然一笑:“我办事,难道你还不放心吗?”

    放心自然是放心的,只不过……

    蔺遇白好奇道:“你是怎么跟伯父沟通的呢?”

    据他所知,裴昀荣与裴知凛父子俩的关系向来很紧张,两人几乎没有好好对话过。以前给裴识澜过生日那一会儿,刚好碰上裴知凛病情发作,裴昀荣见到大儿子发病时,他样子很避讳。

    裴昀荣一方面希望大儿子来继承家业,另一方面又避讳着大儿子的病情。

    这本来就是很矛盾的一件事情。

    蔺遇白有点看不明白,但这毕竟是裴知凛的家事,他不方便瞎掺和,他相信裴知凛让他去见他的父母,肯定是做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准备。

    但蔺遇白还是很好奇裴知凛是怎么跟裴昀荣沟通的。

    裴知凛道:“我把你的比赛视频拿给他看,他看完之后再也没说话了。”

    “就这样吗?”

    蔺遇白可不相信,简简单单一个比赛视频,就能轻易打发裴昀荣。

    比赛视频能说明什么呢?顶多只能说明他在学业方面的优秀罢了。

    裴昀荣是个利字当头的商人,凡事都讲究利益,蔺遇白可不认为自己优异的成绩,只能直接对裴昀荣产生商业利益。

    既然裴知凛能以一个比赛视频劝服了裴昀荣,这就是裴知凛的能耐了,蔺遇白也不会再多过问。

    “对了,我需要把头发染回黑色吗?”

    想了一想,蔺遇白还是多问了一句。

    粉色头发到底是太显眼了,总显得不够端庄正经。

    蔺遇白以为裴知凛会要求自己把头发染回黑色,讵料,裴知凛很快就摇摇头:“才不要,粉色多可爱,就保持这样,足矣。”

    裴知凛摸了摸蔺遇白的粉色头发,随后在他的额心亲了一亲,动作极尽温柔。

    “宝宝,我现在抱你去洗澡。”

    之前的误会解除了,蔺遇白也就没有那么别扭了,他任由裴知凛抱着进了浴室。

    裴知凛一边放水,一边说:“我之所以这一段时间不想碰你,是因为见你在实验室忙到很晚,每晚看你这么疲倦,我就不想再让你这么累了。”

    蔺遇白微微一怔。

    浴室内的水雾有些大,裴知凛没有特地去留意对方的面部表情,待浴缸放完了水,裴知凛小心翼翼把人儿抱进浴缸里,开始挤沐浴露,为蔺遇白细细搓洗身体,继续说道:

    “再加上,我的动作总是有些粗暴,每次都会弄痛你,让你流泪,感觉你不会太喜欢——”

    “我喜欢的。”蔺遇白倏然截断了裴知凛的话辞,“我喜欢被你亲吻,喜欢被你抚爱,喜欢被你摸头,喜欢被你打屁股……不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是喜欢的,我比我想象之中的,要更喜欢你,更依赖你。”

    这一回,轮到裴知凛讷怔住了。

    青年的一番话,俨同沉金冷玉,更像是敲冰戛玉,一鼓作气撞进了裴知凛的心口,掀起了万丈狂澜。

    蔺遇白第一次这般胆大无畏的陈情,说完之后,他似乎不敢去看裴知凛,把大半张脸都埋进水底,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两腮鼓鼓,秾纤鸦黑的眸睫上沾染了浓重的水汽,像是一只撩完就跑的小金鱼。

    裴知凛把这一只小金鱼提溜了起来:“不准躲。”

    “我没有躲呀,”蔺遇白冠冕堂皇道,“外面有一点冷儿,我想缩进浴缸里暖一会儿。”

    裴知凛弯了弯眼,眼底含着温和的笑意,道:“方才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

    说着,偏过头,亲吻了一下蔺遇白的耳朵尖儿。

    吻着吻着,裴知凛还伸了一下舌头。

    潮湿濡热的痒意席卷而至,蔺遇白发出一声轻吟,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别舔了……”

    他垂眸看着倒映着水面里自己,他的身体绯红得不像话,跟一只熟蟹似的,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差别。

    “宝宝可以再说一遍吗,我想听。”

    “……”

    那种难以启齿的话怎么能够好意思再说出口呢?!

    说一遍就已经挥霍掉了蔺遇白所有的勇气了,他现在勇气值基本归零,哪有余额继续挥霍?

    蔺遇白小声嘀咕道:“能不能以其他来当做补偿呀?”

    今夜的裴知凛很好说话,笑了一声,“当然可以。”

    蔺遇白支棱起身子,如一根藤蔓似的依附在裴知凛的胸口前。

    裴知凛身上还穿着白色衬衣,并未褪下,沾染上了蔺遇白身体上的水,衬衫就跟着湿了,隐隐约约露出了腹肌的痕迹。

    蔺遇白勾着裴知凛的脖颈,先是在他的脖颈处黏黏糊糊地蹭了好几下,接着开始亲吻他的嘴唇。

    这个吻并不如裴知凛所预想的那般潦烈抑或是火热——蔺遇白本就不是一个特别奔放的人,恰恰相反,他表达爱总是很含蓄——此时此刻,他的齿腔里,裹挟着温浅的果酒清芬,夏日月色的味道,还有独属于他身上的温软气息。

    蔺遇白刚刚还刷过了牙,所以裴知凛如愿以偿尝到了暌违久矣的薄荷青草味。

    夏日的夜晚会放大欲|望,而幽闭昏暗的空间里,除了视觉之外的感官会在黑暗里无限延伸。

    裴知凛把蔺遇白抱到了膝面上,这样方便蔺遇白亲吻自己。

    蔺遇白的吻法很青涩,只会单纯辗转在嘴唇的唇廓上,他不懂怎么深入,更不懂其他更深邃的接吻方式。

    就在裴知凛以为蔺遇白不得章法要准备反客为主的时候,蔺遇白倏然浅浅咬住了他的下唇——

    青年就像是小兽一般,小口小口地啃吮着他的嘴唇,就像是在品尝一道美味佳肴。他还时不时还用温润的小舌头舔他的上唇、牙齿还有鼻梁。

    裴知凛脑海里立刻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冲动,冲动伴随着颤栗席卷了小腹……

    但他到底克制了住,一掌牢牢箍住蔺遇白的腰肢,另一掌严严实实在撑于浴缸的边缘。

    因是骤然发紧,他的指关节泛散着一层白,手背上青筋狰突,这些苍青色的筋络以大开大阖的方式一径地沿着臂膀上方延伸进去,最后隐没在了袖裾深邃处。

    蔺遇白额间上的发丝沾染着的水珠,顺着发尖儿滴到了裴知凛的唇上,水珠沿着裴知凛的嘴唇滑下,沿着锋利的下颔线深入锁骨之下。

    空气里弥散着香甜的气息,是从蔺遇白身上散发出来的

    裴知凛再也忍受不住,将蔺遇白抱到了主卧的床上。

    蔺遇白被放倒之后,眼前一片恍惚,紧接着,一道沉默而伟岸的黑色身影,就覆了上来。

    ……

    因为知晓要与裴知凛的父母吃饭,这几日蔺遇白难免过得有些紧张,他问裴知凛要准备什么礼物,裴知凛对他说:“你什么礼物都不必准备,我都会帮你准备好。”

    蔺遇白不放心似的,又问了一遍:“真的什么都不用准备吗?”

    按照见家长的礼仪,两手空空似乎不太好。

    蔺遇白觉得还是要准备一些礼物比较好,他在小某书上做了攻略,分别按照裴昀荣和罗岚的喜好都各买了一份礼物。

    见面吃饭前两天,他把买好的礼物给裴知凛过目,裴知凛有些意外,说他不需要准备得这么周到,只是与父母吃个饭罢了。虽然这般说,但他还是帮蔺遇白过目了一下礼物,然后说他准备得很好。

    蔺遇白赪红着一张脸:“真的准备得很好吗?”

    裴知凛点了点头:“他们一定会很喜欢的。”

    蔺遇白之所以准备了礼物,并不是想刻意讨裴昀荣和罗岚欢心,只是这次吃饭的性质与以往不太一样,他需要认真对待。

    见面吃饭前一天晚上,也就是周五,蔺遇白收到了裴识澜蛋仔派对比赛的组队邀请。

    【澜】:嫂夫,有空吗,一起打比赛呀!

    今年裴识澜跳了一级上了帝都最好的高中。高中是寄宿制的,裴识澜每周六下午才能回家上课,连上两天。

    蔺遇白看了一眼信息,吓了一跳。

    【白了个白】:慢着,嫂夫是啥意思?

    【澜】:就是哥哥的妻子的意思呀!

    【白了个白】:我什么时候是你哥的妻子了?

    【澜】:蔺老师明天不是要见家长吗?

    【白了个白】:是要见家长没错啦……

    【澜】:见家长就离结婚不远了,小说不都这么写的么?

    蔺遇白一阵失笑,这个小孩怎么这么精!人小鬼大!

    他和裴知凛八字都还没一撇呢,怎么就能扯到结婚呢?

    【白了个白】:现在这个时候该晚自习了,上课玩手机,可能会被老师没收手机的噢!

    【澜】:我的课业早就提前学好了,作业也提前做完了,我跟老师商榷了一下,老师允许我晚自习去电脑房单独玩手机。

    【白了个白】:O.O

    这念头的小孩儿都这么个性的吗?

    裴识澜敦促蔺遇白陪他玩游戏。

    【澜】:嫂夫,你就行行好,陪我组局嘛!

    【澜】:其他同学都在写作业,没人陪我玩,只有你企鹅在线,所以你就陪我组一局,好不好嘛~

    【白了个白】:你为何不让你哥陪你玩呀^_^

    【澜】:若是被我哥知道,他肯定会没收我的手机和iPad,不让我玩的!

    蔺遇白勾了勾嘴唇,总算是抓到这小子的软肋了。

    【白了个白】:没到合适的时候,不要叫我嫂夫,更不要在大人面前叫,不然不陪你玩了。

    这一招果真凑效,裴识澜果真安安分分地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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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章 【掉马第三十二天】

    【掉马第三十二天】

    蔺遇白陪裴识澜打了三局游戏后, 就敦促对方早点睡觉,明天下午还要回家上课。

    裴识澜乖乖点头说好,很快就下线了。

    临睡前, 裴识澜又给蔺遇白发了一条信息。

    【澜】:嫂夫~~~

    【白了个白】:都说不准叫我嫂夫!

    【澜】:好好好,蔺老师!

    【澜】:蔺老师明天不要紧张,我妈妈很喜欢你的噢,刚刚她发信息让我来问你,你喜欢吃什么菜, 她明早好吩咐佣人去准备。

    这番话看得蔺遇白耳根微微有些热,捏着手机的手指指根也跟着烫热了起来。

    罗岚也太热情好客了吧,不过, 这或多或少减轻了他心中的一点紧张感。

    【白了个白】:帮我谢谢伯母好意, 不用特意准备,我吃什么都可以的啦。

    蔺遇白推辞了一番, 裴识澜也就没有再多问,很快就回了个梦貘睡觉的表情包。

    蔺遇白舒下了一口气。

    这时, 裴知凛刚好从书房开完视频会议回来,发现蔺遇白这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坐在床榻一晌揉了揉他柔软的粉红色头发, 一边温声问他怎么了。

    蔺遇白省略了自己与裴识澜打游戏的事——免得裴知凛获悉真相之后, 没收了裴识澜的iPad和手机——他只是言简意赅地把罗岚的原话交代了一遍,道:“伯母会不会太客气了啊?”

    裴知凛胳膊一抻, 往蔺遇白的腰间牢牢一揽,顺势把人拥揽在怀中,下颔抵在他的鬓角间,很轻很轻地蹭了一蹭:“罗岚对谁都很热情,她问你想要吃什么, 你大大方方回应就好了。你如果不回答,她就会来问我的。”

    不知是不是一语成谶,裴知凛的手机这时就响起了短信的提示音。

    当着蔺遇白的面,裴知凛打开了聊天界面,果真是罗岚给他发来的信息,询问蔺遇白喜欢吃什么菜。

    看着这一条信息,蔺遇白又看了一眼裴知凛,裴知凛一脸“我说得没错吧”的样子。

    裴知凛开始给罗岚回复信息。

    他没有故意避让着蔺遇白,蔺遇白就眼睁睁地看着裴知凛跟报菜名似的,报上了一堆菜名,粗略数了一下,至少有七道八道菜吧。

    蔺遇白吓了一跳,赶在裴知凛要摁“发送”之前,抬手摁住了他手腕,阻住了他的动作:“打住!打住!”

    裴知凛挑了挑眉,纳罕道:“怎么了?”

    蔺遇白的心高高悬了起来:“这些内容不准发。”

    “这些你都不喜欢吃吗?”

    “也不是啦……”

    “既然都喜欢吃,那我发给罗岚去准备,有什么不对吗?”

    蔺遇白该怎么解释呢?

    他字斟句酌着,认认真真道:“我们一起跟伯父伯母吃饭,菜品总是要兼顾到大家的口味吧,不能都光是我一个人喜欢吃的,不是吗?”

    裴知凛闻罢,笑出了声来。

    蔺遇白不懂裴知凛在笑什么,他捏住对方的嘴唇,虎着一张脸道:“你笑什么?”

    裴知凛被捏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说得抑扬顿挫。

    偏偏蔺遇白听懂了这些“唔唔唔”,裴知凛是在笑他可爱。

    蔺遇白道:“我是很认真地在跟你说话诶,你还笑!”

    一想到明天要跟裴知凛的父母一起吃饭,他就非常紧张。这一份紧张的心情,比ICPC区域比赛还要紧张许多。

    似乎洞察出了蔺遇白紧张局促的心情,裴知凛也就渐缓收住了笑意,捉住了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明天你只负责填饱肚子,其他一切都交给我,我来应付。”

    少年的话音天然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就像是一个蘸染温水的小刷子,在蔺遇白的心尖上刷来刷去,逐渐刷平了他心间上的褶皱,一片暖融融的痒意沿着心脏瓣膜漾了开去,不出多时便淌遍肺腑。

    蔺遇白枕在裴知凛的臂弯里,轻声否认道:“若是一直吃吃吃,那岂不是成了小猪了?”

    “当我的小猪不好吗?”裴知凛弯了弯,笑道。

    蔺遇白想象着自己变成小猪的样子,就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他素来是一个很自律的人,除了每天在实验室学习、勤工俭学,他还会去锻炼拉练一个小时,让自己的体态变好,身体线条变得流畅柔美。他喜欢吃,但吃入了多少热量,就意味着要锻炼多长时间。

    最近跟裴知凛同居之后,他上称时,发现自己的体重多了整整一公斤——这很显然是裴知凛日常投喂的功劳。

    在这样纵容下去,蔺遇白觉得自己真的会变成一只小猪,他觉得自己最近需要克制饮食了,需要尽快将体重减下去。

    这也是他看到裴知凛给罗岚报那八道菜名时,反应这么大的缘故,

    时下,蔺遇白从裴知凛的臂弯里抬起头来,毫不客气地捏住了他的面颊,一阵揉搓捏掐,看到少年皮肤上泛起了一阵淡淡的粉意,才堪堪松了手。

    蔺遇白道:“不好,当小猪一点儿都不好,我最近要减肥。”

    听到“减肥”这个词,裴知凛有些不可思议。

    他掀起蔺遇白的睡衣,在那一截劲瘦纤细的腰侧捏了一捏,只捏到了一阵结实的肉。他把蔺遇白打横抱了起来,煞有介事地掂了一掂,“减什么肥,我倒是还希望宝宝多长一点肉,你太瘦了。”

    “我哪里瘦了,我最近上称时还发现自己胖了。”

    “胖了?”

    蔺遇白比了一个数,正色道:“胖了一公斤呢!”

    他捻起小拳头,不客气地捶打了一下裴知凛的胸口:“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最近做了那么多好吃给我,我都被你给养胖了。”

    蔺遇白掐着腰,严肃道:“最近都不许喂我吃好吃的了,我要粗茶淡饭、清汤寡水,听到了吗?”

    裴知凛仰头看了蔺遇白一眼,心中不是很赞同他的话。

    他的宝宝哪里瘦了,他恨不得天天把美食喂饱他,把他养得白白胖胖才好。

    但在目下的光景之中,蔺遇白很坚持接下来的每天要粗茶淡饭的决定,裴知凛也不想惹他不高兴,把人儿搂到怀里,细细亲吻,温声细语地安抚道:“好好好,都依宝宝。”

    “那我现在哄宝宝睡觉好不好,明天我们还要早起。”

    蔺遇白这才安安分分地把脑袋枕在裴知凛的臂弯里:“这还差不多。”

    蔺遇白乖驯地枕在裴知凛的臂弯里,静静阖上了双眸。

    裴知凛轻轻摸着蔺遇白的头发,像是抚摸婴孩的脑袋一般

    渐渐地,蔺遇白就发出了均匀的吐息声。

    裴知凛把人儿抱在怀里,也阖眸入睡。

    ——

    翌日上午,蔺遇白特地打扮了一番,他换上了一套米黄色深棕色条纹格子衬衣,打了个适配的领带,再搭配一套跟西裤差不多风格的深色亚麻长裤,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正式。

    裴知凛正在厨房里煲粥——昨天蔺遇白明确告诉他要粗茶淡饭,所以他取消了早上做金枪鱼三明治的计划,临时改成煲皮蛋瘦肉粥,放点麦豆和切碎的油豆腐。他记得蔺遇白很爱吃麦豆和油豆腐。

    “裴知凛,我这身怎么样?”

    裴知凛刚想喊蔺遇白下楼喝粥,身后刚好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裴知凛回身一看,看到了穿着米黄色条纹衬衫和西裤的蔺遇白。

    只一眼,他稍稍怔住。

    在他的印象当中,蔺遇白的日常穿搭里,很少有纽扣衬衣与西裤,他一般穿宽松随性的T恤和棉裤。蔺遇白在服装上并不是非常讲究,但每一种平平无奇的普通搭配,他都穿得非常好看,他身量修长,骨骼纤细,是天生的衣架子。

    当然了,他穿女装也非常漂亮,漂亮得教人挪不开眼。

    不过,女装版本的蔺遇白只有裴知凛能看,任何人都不准觊觎。

    “这种穿搭正式不正式?”

    蔺遇白的声音将裴知凛游荡在外的思绪一举拽了回来。

    他重新看向蔺遇白,然后放下锅铲,阔步走了过去。

    没等蔺遇白反应过来,裴知凛忽然把他抱了起来,抱到了餐桌上,屈起一条膝盖,顶开了他的腿。

    待蔺遇白回过神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双腿之间埋了一颗脑袋。

    蔺遇白:“……起来!”

    裴知凛轻轻吸着蔺遇白大腿内侧的软肉,吸了好一会儿,适才慢慢抬起头,日光灯打落在他极为硬挺的鼻梁上,嗓音显得很喑哑:“宝宝,你这身好正式。真好看。”

    “好看归好看,你倒是把头抬起来啊!”蔺遇白竭力克制住踹人一脚的冲动。

    “不好……宝宝好香,再让我埋一会儿……”

    一言不合就开吸,真是过分!

    如果这是一个ABO世界,蔺遇白真怀疑裴知凛是一个已经到了易感期的alpha,浑身上下都是发|情的绮靡味道。

    蔺遇白揪住裴知凛的一截头发,想把人扯上来。

    奈何他又不敢扯太大力,生怕把人扯疼了,只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想将裴知凛的脑袋从自己的双腿之间拔出来。

    但不知裴知凛对他的腿部做了什么,蔺遇白只觉一阵麻麻酥酥的感觉如电流般蹿上了腰肌,并沿着脊椎骨一路蔓延而去。

    蔺遇白情不自禁地仰起了脖颈,轻吟了一声。

    这声轻吟仿佛成了催化剂,促进裴知凛拱蹭得愈发厉害了……

    不知过了多久,负责煲粥的电压锅响起了滴滴滴的提示音,裴知凛才勉勉强强地松开了蔺遇白。

    “我去盛粥,你去餐桌上等我。”

    因是埋在腿间太久,裴知凛的面颊上蒸起了一片不太寻常的绯色,嘴唇上也变得濡湿润红,仿佛涂上了大地色的口脂般鲜艳。

    蔺遇白觉得这样的裴知凛,太过于秀色可餐了,凭什么每次被动的人都是自己。

    他也想主动一回!

    于是乎,等裴知凛把粥端好放在餐桌上,他想吩咐蔺遇白喝粥,蔺遇白忽然捧掬住裴知凛的脸,在他嚣艳的嘴唇上狠狠亲了一口。

    啵的一声,在偌大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响亮。

    裴知凛被亲得怔住,甚至,他的嘴唇被蔺遇白的舌头轻轻□□了一下,就像是猫儿对主人恶作剧一般。

    等他真正回神的时候,蔺遇白已经松开了他,自顾自地去喝粥了。

    这个吻,如雁过无痕般,很快烟消云散,但所留下的温热甜香触感,却始终挥之不退。

    裴知凛或多或少有一些食髓知味,他想要再吻回蔺遇白,蔺遇白却是不再让他亲了。

    蔺遇白用脚趾扫了扫他的足踝,道:“别折腾啦,待会儿还要出门呢。”

    青年的足趾在裴知凛的脚踝上留下了一连串痒腻腻的触感,继而掀起了一阵绵长的颤栗。

    这让裴知凛食髓知味。

    他薄唇崩抿成了一条细线,抻出大掌,在蔺遇白的脑袋上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好,先去跟爸妈吃饭,晚上再回来收拾你。”

    蔺遇白:“……”

    他眼角抽搐了一下,居然还要等晚上!

    他可以预想到晚上自己的屁股会有多痛了。

    ——

    吃过早餐后,两人去了山庄别墅。

    裴昀荣还在书房,没有下楼。罗岚很热情地欢迎他们。

    裴识澜刚好这时候回来了,看到蔺遇白之后,像一只大狗狗似的飞奔而来,“嫂夫!你来啦!”

    蔺遇白:“……”

    裴知凛:“……”

    罗岚:“……”

    气氛有一瞬的静默。

    偏偏裴识澜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一晌放下书包,一晌揩了揩鼻梁:“怎么气氛这么安静呀?”

    还是蔺遇白最先反应过来,他以上课的名义,急忙拉着裴识澜上了楼。

    裴知凛看着那一道落荒而逃的身影,寥寥然地扯了扯唇角。

    ——

    蔺遇白把裴识澜带到了楼上房间里。

    裴识澜一直还没从状况里脱出身来,道:“小蔺老师,你怎么这么急匆匆地拉我上课呀?”

    若不是师德在提醒着自己,蔺遇白真想一掌招呼在裴识澜的脑袋上。

    蔺遇白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裴识澜的脸:“昨天不是提醒过你吗,在众人面前,不要叫我嫂夫!”

    “啊……我忘记了,小蔺老师!”裴识澜露出了愧怍之色,“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所以很高兴,一高兴,我就激动了,一激动就喊出了你的名字……”

    裴识澜两只手相互戳了一戳,小声说道:“对不起啊,小蔺老师。”

    蔺遇白看到裴识澜的愧怍之后,也就没有再责咎他了。

    蔺遇白知道现在还要给裴识澜补课,遂是严肃说道:“现在上课。”

    “好!”裴识澜非常识趣地收敛起开玩笑的姿态,开始认认真真地上起课来。

    下午的课上的很顺利,念在裴识澜的学习进度很快的情况之下,蔺遇白就提前给裴识澜下课了。

    裴识澜抻了抻懒腰,说了一声“好耶”:“多谢嫂夫!”

    蔺遇白没好气地乜斜了裴识澜一眼,“忘了我提醒过什么了,嗯?”

    裴识澜马上自掌了一下嘴巴,咧着嘴,笑盈盈道:“我哥这一会儿应该在厨房做饭了,我下去帮忙。”

    一抹凝色浮掠过蔺遇白的眉庭,裴知凛亲自下厨做饭?

    其实听来也不稀奇,平常蔺遇白在裴家辅导裴知凛的时候,也经常会吃到裴知凛做的美味饭菜。

    自己一直经常吃人嘴软,如今是不是也该主动做些什么?

    蔺遇白拦住裴识澜,道:“还是我下去帮你哥吧。”

    ——

    裴知凛正在厨房料理一条大鱼,他把鱼头切开,准备做剁椒鱼头。

    蔺遇白来到厨房后,看到少年忙活的峻挺身影,他没有率先叨扰,而是挽着胳膊,静静倚靠在门廊之下,好整以暇地欣赏起来。

    厨房内开了驱散油烟的冷气,裴知凛褪下大衣,现在身上穿着的是一件浅白色的衬衣,袖口折叠挽至手肘处,露出了一截精壮匀实的小臂,握刀的时候,小臂之上青筋隐隐凸显,俨同虬结的丘峦山壑,随着肌肉牵拉与动作的变化,在温黄色的灯盏之下显现出了性感的肌肉线条。

    不论远观,还是近观,少年都像是从一幅画报里走出来的人儿。从前的他,是没啥烟火气的,但现在,经常下庖厨,一行一止,都充满了人妻的气息。

    蔺遇白很为此着迷。他最喜欢有反差感的人了。

    裴知凛正在煲鱼汤,隐隐觉察到身后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自己。

    看也不看就知道是谁了。

    裴知凛头也不回道:“上完课了吗,宝宝?”

    “嗯,刚刚上完。”蔺遇白收拢住太过于“垂涎”的目光,掩唇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需要帮忙吗?我可以打打下手呀。”

    裴知凛嗯了一声,“去冰箱拿两个洋葱来,帮我切一下洋葱,好不好?”

    “当然可以。”

    蔺遇白很听话地打开冰箱,拿了两颗洋葱到灶台上,他越过裴知凛在刀架背后取出了一个小型砧板和切刀,开始切洋葱。

    裴知凛就站在蔺遇白旁边,用余光看着青年切洋葱的样子。

    蔺遇白切洋葱很专注,端的是心无旁骛。

    忽然,他偏首,作势要亲蔺遇白。

    蔺遇白见状,急急避让退后:“你、你……做什么?”

    这里是裴家的厨房诶,大庭广众之下,裴知凛怎么能够亲他……

    蔺遇白瞪大了眼睛,道:“不准亲我!”

    裴知凛寥寥然地扯唇笑了一下,道:“我可没亲到啊。”

    蔺遇白:“……”

    裴知凛何时变得这般狡猾了?

    蔺遇白有些气不过,这般被裴知凛捉弄,也显得自己太没气焰了,他信手在裴知凛的眼睑上抹了一下。

    裴知凛一下子就中招了,闭着眼儿道:“好辣。”

    蔺遇白刚刚切过洋葱,双手或多或少蘸染了洋葱的气息,他趁着自己还未濯手,就趁机报复裴知凛,果真是报复成功了。

    看着裴知凛被熏出眼泪的模样,蔺遇白心中感到了一阵快感。他扬了扬下颔,道:“谁叫你刚刚捉弄我的?可知晓错了?”

    裴知凛被拉过了好一阵子,变老实了许多,安分守己地继续做菜。

    两人合作得很是默契,并不知晓,罗岚女士带着一众女佣悄悄躲在厨房门外,看得正过瘾。

    裴识澜正在打算去厨房帮忙,看到厨房门外蛰伏着一群人,吓了一跳,“……妈,你们在做什么?唔!”

    罗岚捂住了裴识澜的嘴,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别吵着你哥和小蔺老师。”

    裴识澜被自家妈妈捂着嘴,没办法说话。

    他点了点头后,罗岚适才松开了他。

    裴识澜道:“我哥遣退了其他女佣,一个人应该忙不过来,我想过去帮忙。”

    “咋那么没有眼力见呢儿子,小蔺老师不是正在厨房里帮忙么?”

    “就算加上小蔺老师,也只有两个人而已,哪忙得过来呢?”

    说着,作势要进去帮忙。

    罗岚亟亟拦住了自家儿子,作势要给儿子的脑门上赏个竹笋炒栗子。

    裴识澜连忙护住了自己的头,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罗岚道:“你看你哥与小蔺老师,相处得多好,你干嘛还叫搅扰他们?这气氛那么好,你甭进去添乱啊。”

    裴识澜:“……”

    好吧,是他没有眼力见了。

    ——

    一个小时后,午饭就准备好了。

    裴昀荣这时候也结束会议下楼了。

    四人一起在饭桌上吃饭。

    气氛还算是比较融洽的,至少没有起什么纷争或是抵牾。

    裴知凛道:“这一盘糖醋里脊是遇白做的,你们尝尝。”

    他执起公筷,分别给裴昀荣和罗岚各夹了一些糖醋里脊。

    二老都有些意外,相互看了一眼。

    罗岚给裴昀荣递了个眼色,裴昀荣这才勉强赏脸吃下了。

    罗岚也尝了几口,弯了弯眼睛,笑道:“很好吃,甜而不腻,酥而不肥,小蔺这手艺真不错。”

    这句话夸得蔺遇白很有几分心虚。

    其实,这一道菜是他与裴知凛一起做的,裴知凛占据大头,他占小头,帮忙翻个锅罢了,裴知凛就将所有功劳归于他了。

    蔺遇白以为裴昀荣会向自己发难,他也做好了迎接的准备,哪成想,裴昀荣在餐桌上变得还算和气,并没有刁难他,也没有挂脸,裴识澜在一旁一边吃饭一边玩蛋仔派对,他也没有出声呵斥。

    饭后,气氛融洽,

    裴识澜拉着蔺遇白一起在客厅里玩《超级玛丽》。

    裴知凛没有跟他们俩在一起玩,但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嘴角轻轻地勾了起来。

    裴昀荣忽然喊住了他,“小蔺老师。”

    蔺遇白站住,看向他。

    蔺遇白以为裴昀荣会喊自己的全名,但在此情此景当中,裴昀荣对自己的态度居然还算不错,会跟其他人一样喊自己小蔺老师。

    蔺遇白从沙发上徐徐起来,把游戏手柄递给了裴知凛:“你先替我玩吧。”

    裴知凛并未接过手柄,看了裴昀荣一眼。

    裴昀荣若有所感,掩唇轻咳一声:“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小蔺老师如何。”

    裴知凛绷紧的唇角适才松动了些许,终算是接过了手柄。

    裴昀荣看着蔺遇白: “请跟我来一趟书房。”

    蔺遇白心道,看来,裴昀荣有话要对他说了。

    ——

    蔺遇白从未来过裴昀荣的书房,一进门,便嗅到了一阵清清淡淡的艾草香气。

    绕开香气先,他是看到一处博古架,博古架上摆放着很多名贵的古玩。蔺遇白的视线错开博古架,落在了屋内其他陈设上。

    一张紫檀木质地的、堆满齐齐整整的文件的办公桌,办公桌旁摆放有一个透明圆形方桌,方桌上的东南角蹲伏着一尊金漆的衔钱赑屃,北面是一面绕墙而筑的书架,书架上放有许多家庭照片。

    “不必拘束,可以看看这些照片。”

    裴昀荣负手而立,招呼道。

    蔺遇白本就对家庭照片感兴趣,既然裴昀荣开了口,那他也就不客气了。

    蔺遇白开始浏览书架上的照片。

    这些家庭照片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照片的四个角泛着一层薄薄的浅黄色。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蔺遇白看到了一家三口的照片。

    一个染着棕栗色如海藻般的大波□□人抱着一个男童,依偎在裴昀荣的肩侧,冲着镜头笑。

    男童生着一张圆脸盘儿,黑白分明的眼睛,眼尾轻轻敛着,嘴唇不自在地勾抿着,冲着镜头比剪刀手,模样显得有几分憨掬可爱。

    “这个女人是知凛的母亲,在他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就离开了。她妈妈离开之前,裴知凛是很擅长笑的,离开之后,这孩子也就不大笑了。”

    裴昀荣苦笑道:“我知晓的,我以前一时糊涂,对知凛做过很多不能原谅的错事,致使他高中时落下了不可逆的病根……”

    裴昀荣抬头看向蔺遇白:“是你治好了他的心病,我很感谢你,也为之前对你说过的话道歉。”

    面对长辈的道歉,搁放在以往,蔺遇白可能会好心推脱,说对方不需要道歉,但在如今的光景之中,他已经成为了一个配得感很高的一个人。

    蔺遇白点了点头,大大方方道:“我接受您的道歉。”

    他沿着书架的方向走,继续细细浏览着裴知凛的照片。

    他对小时候的裴知凛很感兴趣。

    幼稚园时期的他,小学时期的他,中学时期的他……

    蔺遇白一张照片一张照片的陆陆续续看过去。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感觉以前的他完全就是一个腼腆爱笑又活泼开朗的小可爱嘛!

    看到最后,蔺遇白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道:“这一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

    裴昀荣很好说话,当下就点了点头,取下这一张照片并连着相框装裱起来,递给了蔺遇白。

    蔺遇白小心翼翼地收下,放在大衣口袋里,道了声谢。

    裴昀荣问:“还有其他照片想要的吗?”

    蔺遇白不是一个很贪心的人,他如今已经大饱眼福,不需要其他照片了。

    蔺遇白作势离开裴昀荣的书房。

    离开之前,他又听到裴昀荣郑重其事地道了一声谢。

    “小蔺老师,谢谢你,没有你的话,知凛也不会恢复得那么好。”

    蔺遇白知晓裴昀荣说得是什么。

    裴昀荣口中的“恢复”,指得是裴知凛的病情。

    蔺遇白知晓裴知凛之前看过很长一段心理医生,他有不轻的抑郁倾向,但从来没有跟谁提及过。

    裴知凛也没有跟蔺遇白提过,但蔺遇白能够觉察到出一丝端倪。

    几个月前骆槐把裴知凛的心理日记给过他,他一字不漏地看完了,就像是亲眼看到了月亮的背面。

    看到了月亮的背面之后,他看到了裴知凛鲜为人知的一面,不仅没有让蔺遇白感到恐惧,他反而更爱他了。

    他爱裴知凛。

    他喜欢他的一切。

    不论缺点还是优点,他都喜欢。

    爱一个人,就需要平等且均匀地包容他的一切,不是吗?

    ——

    从书房出来,蔺遇白刚想下来,却发现裴知凛在不远处的廊道上等自己。

    也不知等了多久。

    裴知凛慢条斯理地走到蔺遇白面前。

    蔺遇白嗯哼了一声,环着胳膊,道:“你不是在跟识澜一切打游戏吗?”

    “全部都通关了,火龙关卡太容易了,没什么挑战性。”

    蔺遇白:“……”

    他记得自己打最后的火龙关卡,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没想到裴知凛居然一个下午就通关了。

    这就是游戏智力的差距吗?

    蔺遇白双手背在身后,徐徐走到裴知凛面前,歪着脑袋瞅了他一眼,煞有介事地道:“裴知凛。”

    “嗯?”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裴知凛想了想,也觉得自己没有忘记做什么事,他笑了一下,道:“你点拨我一下,好不好?”

    蔺遇白淡哼了一声,也就不卖关子了:“你还没邀请我进过你的房间呢。”

    裴知凛:“之前不是邀请你进过吗?”

    蔺遇白道:“那是去你的房间,你都关着灯,一进去就只顾着做那些事,我稀里糊涂的,哪有空闲去参观你的房间呀?”

    裴知凛唇畔笑意愈深,主动牵起了蔺遇白的手:“也是。跟我上来。”

    裴知凛的房间在三楼。

    上了楼,走到走廊的最尽头,开门。

    之前蔺遇白来过好几回,但从没有想今天这般认认真真地参观过。

    裴知凛的房间比较简约,没有那么多布置,色调以黑、白、灰为主。

    黑色的床,白色的衣柜,灰色的窗帘。

    一切都布置得很齐整。

    同样,他房间也有书架,放着计算机专业相关的书目,也有几本文学作品,蔺遇白看到是台北文学的同志作品,甚至还看到了白先勇的《孽子》,《孽子》已经很旧了,可见被翻读了许多次。

    真的是很巧,蔺遇白自己家里的书架上也摆放着几本台北文学的同志作品。

    蔺遇白忍不住问:“台北的同人文学作品,是你的启蒙读物吗?”

    裴知凛点了点头:“第一次读是在初中,初读的时候,便惊为天人,也是在那样的时刻,我发现自己的性向。”

    说着,裴知凛看向蔺遇白:“你呢?你是何时发现自己自己的性向的?”

    “我也是很早就发现了,细算起来,也是在初中。”

    蔺遇白看过《孽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孽子》里的情节差不多已经淡忘了,但对一些描写仍然印象深刻。

    ——“在我们这个王国里,我们没有尊卑,没有贵贱,不分老少,不分强弱。我们共同有的,是一具具论欲望焚练得痛不可当的躯体。一颗颗寂寞得发疯发狂的心。这一颗颗寂寞得疯狂的心,到了午夜,如同一群冲破了牢笼的猛兽,张牙舞爪……”

    ——“我要离开他了,我再不离开他,我要活活地给他烧死了。我问他,你到底要我什么?他说,我要你那颗心。我说我生下来就没有那颗东西。他说:你没有,我这颗给你。真的,我真的害怕有一天他把他那颗东西挖出来。”

    白先勇的文字就是一团潦烈的火,烧灼着蔺遇白的眼,一并把他少年时代内心的羞耻和谵妄都烧得寸草不生。

    他很诚恳地面对自己的性与欲,他就是喜欢男人。

    他非常认同某个绿色阅读软件上一句评价:

    “如果所有小说都这样好看,我就再也不上网了。”

    如今,蔺遇白和裴知凛站在了同一个句子里,他们都是同一个王国里的人。

    共同拥有着同一种信仰。

    正思忖之间,裴知凛把蔺遇白抱了起来。

    蔺遇白低呼一声,伸出手搂住了裴知凛的脖颈。

    裴知凛将他托举抱起,蔺遇白的后背抵在了冰凉的书架之上。

    他俯瞰着裴知凛,裴知凛也是在抬眸一错不错地望着他。

    蔺遇白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艰涩地吞咽了一口唾沫,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裴知凛的后颈肌肤。

    裴知凛受到了感召似的,看着青年姣美的面庞,那天鹅颈一般修长白皙的脖颈,他情难自抑似的,吻吮住了蔺遇白的脖颈。

    少年时代的火,穿过漫长的岁月和颠沛流离的光阴,抵达了此间。

    蔺遇白被吻得脚趾蜷缩了起来,将裴知凛搂得更紧。

    他揉着裴知凛的脑袋,道:“抱我去床上。”

    青年的嗓音软糯,如蘸了水似的,湿漉漉,充满了致命蛊惑。

    裴知凛哑声道了一声:“好。”

    他抱起蔺遇白,阔步朝着床上走去——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狗头叼玫瑰]

    推一推接档预收《请问,室友之间这样算正常吗?》,预计年底会开~

    第55章 【掉马第三十三天】

    【掉马第三十三天】

    朝暾时分, 蔺遇白被暴雨发出的闷雷惊醒。

    他一晌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晌徐缓地起身。窗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嘈嘈切切错杂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

    最近入了深夏,帝都的雨水肉眼可见地变多了,不论是校园,抑或着是别墅附近的植被,皆被雨水浇绿了, 蔺遇白很钟意这种绿,它代表着生机盎然、朝气蓬勃。

    蔺遇白原本打算起身揭开窗帘,去欣赏窗外野蛮生长的雨水绿, 但有一只劲韧结实的胳膊从身后环着他的腰。蔺遇白仅仅动弹了一下, 就很快被拽入一片火热的胸膛之中。

    恍惚之间,蔺遇白才想了起来, 昨日与裴知凛在卧房里欢爱了一宿,实在是太累了, 裴知凛让他留宿,蔺遇白终究拗不过他,才睡在了他的卧室里。

    被拽入温暖的被窝里, 倚靠在男人暖烘烘的怀里时, 蔺遇白其实又渐渐蘸染了一些困意的,他真的很想睡一个舒舒服服的回笼觉。但想到今天是星期一, 他需要回学校上课。

    生平头一遭,蔺遇白产生了一种“君王不愿意早朝”的冲动。

    古人所写的那些诗是没有错的,美人果真误人!

    裴知凛的手机闹钟响了起来。

    裴知凛还没醒,蔺遇白越过他,把闹钟划掉了。

    现在才六点钟左右, 天色尚早,蔺遇白轻轻拉开了窗帘,外端的天穹是昏沉沉的绛蓝色的雨色,雨势很厚,勉强可以看到几点稀疏的星星高高悬在西边的山脉之间,星子下坠之时牵拉出一条条银色丝线,远观而去,仿佛是众神正盘踞于天际慵懒地垂钓。

    至于东边,则是冉冉升起的太阳,俨同一锅准备开蒸的溏心蛋,但此时此刻,这一枚溏心蛋被掩盖在了暴雨背后,不复出焉。

    蔺遇白还是起床了,他没有吵醒裴知凛,离去之前,端详了好一会儿少年的睡颜。

    裴知凛的墨发稍显几分凌乱,像是风吹麦浪,层层叠叠的,显出了潦烈但柔软的质感。下方是一张清峻隽永的面庞,眼眸浅浅地阖着,眼褶撑得很均细,从眼角一路蜿蜒到了眼尾,弧度柔软,不如平素那般淡漠锐冷,反而独添了一份柔软的模样。

    蔺遇白越看越喜欢,分别在他的额心、左颊和右颊亲吻了一口。

    最后目光又定格在裴知凛眼尾那一颗浅红色的泪痣上。

    床头灯微弱的灯光徐徐地覆落而下,在泪痣上浅浅地镀上一层暖光。蔺遇白静静注视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一枚泪痣颇为可口,像是樱桃,又似是琥珀,他忍不住伸舌头小口小口地舔了一下。

    蔺遇白极少有主动的时候,这是他难得主动的一回,

    裴知凛被舔醒之前,睁开惺忪的邃眸,眸色黯沉沉的,一举抓握住了蔺遇白的手腕,自然而然地把人儿往怀里带:“醒得这么早?”

    “嗯,我待会儿还要去上课。”今天要上早八呢!

    “我陪你去上课。”

    裴知凛作势要起身,却被蔺遇白摁住,“不用啦,之前你每次陪我去上课,大家的目光都在我们身上,来看你上课的女生也只多不少,有些影响到了我,我现在只想自己去。”

    蔺遇白非常坚持,裴知凛拗不过他,退让一步道:“那我送你去学校,外面下大雨了。”

    蔺遇白点了点头说好。

    十五分钟后,两人一起下了楼。

    罗岚正在厨房叮叮当当筹备早餐,看到蔺遇白和裴知凛都要出门,她顶着一张敷着芦荟面膜的脸,穿着真丝法兰绒睡衣小步追了出来:“小蔺老师,等等!”

    蔺遇白单肩挎着书包,适时止步。裴知凛也停了下来。

    罗岚道:“我做了一些卤味早餐,你们要不要吃了再走?”

    蔺遇白的眼睛亮了一下:“卤味?”

    他很喜欢卤味。

    裴知凛看了一眼腕表,“还有一个小时左右,一起吃吧,好不好?”

    蔺遇白舔了舔嘴唇,哪怕站得里厨房有些遥远,但他已经嗅到了卤肉的香气了。对卤味的馋欲到底战胜了对学习的热爱,他点了点头,说了声“可以呀”。

    裴知凛让蔺遇白在餐桌上等,他去帮他端出来。

    裴知凛进了厨房,罗岚正在拿了一个陶瓷碟子正在夹卤味。

    看到母亲夹了其中一样沾满了青椒的卤肉,裴知凛道:“这个他不敢吃,不要夹。”

    “噢噢,好。”

    罗岚开始夹豆腐泡。

    裴知凛道:“他不喜欢整块的,要用剪刀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罗岚连忙拿剪刀剪豆腐泡,剪成一小块一小块的,放进碗碟里。

    裴知凛又指了指旁边:“卤蛋也不要整一块的,要切成像沙拉粒,那种碎碎的,圆圆的,一片一片的。”

    罗岚了悟,按照要求做。

    裴知凛道:“最后再加点菜心和猪肉丸好了,要蘸点酱油,但也不能太多。”

    “对了,鸡腿不要剁,他觉得整颗吃下去会比较过瘾。”

    “不要加猪大肠,味道涩涩的,他可能不会很喜欢。”

    其他女佣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碍于自家大少爷清冽峻素的气场,连大气也都不敢出。

    罗岚忙活着,忙得额心都沁出了一声冷汗,笑着说了声:“小蔺老师的口味,你还记得真清楚。”

    她把搭配好了的卤味递给裴知凛,裴知凛温然地言了一声谢,就将卤味端走了。

    然而,未过三分钟,他踅而复返,擅自夹走了一大块猪颈肉,那动作真叫一个冠冕堂皇,裴知凛说声“谢谢”就离开。

    罗岚有些欲言又止,但看到餐桌上两人一起吃的很开心,她也就释怀了。

    这一份猪颈肉本来是留给裴识澜的,裴识澜非常喜欢吃猪颈肉,几乎每餐必吃,现在猪颈肉被夹走了,看来裴识澜今早没有口福了。

    果然,一个小时后,睡到日上三竿的裴识澜才懒洋洋地下了楼来,到厨房觅食,结果一无所获:“妈,我的猪颈肉呢?”

    罗岚大言不惭地扯谎:“你起不来,就被狗狗们叼走吃掉了。”

    裴识澜:“……?”

    呃,这么离谱的吗?

    ——

    时间回拨至半个小时以前。

    蔺、裴二人用完早餐,就出了门。

    裴知凛去地下车库提车,蔺遇白就待在廊檐下等他。雨有些大,蔺遇白往廊檐内走近了一些。等人有些无聊,蔺遇白就打开手机刷起了C++的慕课。

    刷着刷着,在一片瓢泼的雨声里,蔺遇白觉得有一道毛毵毵的目光在不远处直勾勾地注视着自己。

    蔺遇白忍不住抬眸望去。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出错。

    在数十米开外的喷泉花坛边,伫立着一个穿着深蓝色雨衣的人,雨太大了,蔺遇白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他能感受到对方注视而来的目光,阴冷潮湿,如毒蛇一般,甚至是一丝微不可察的敌意。

    蔺遇白不记得自己得罪过谁,所以他不曾害怕,继续看慕课。

    起初,蔺遇白以为此人是裴家的园丁,所以没有放在心上,但过了约莫有十多分钟,蔺遇白发现此人还维持着站在雨中的姿态,继续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看,模样既诡谲又古怪。

    这不得不引起蔺遇白的注意了。

    此处是裴家的地盘,守卫森严,想必是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出现的。

    那么,这个人是谁?

    又为何一直盯着自己看?

    正思忖之间,一辆黑色迈巴赫由远及近地行驶了过来,裴知凛下车撑伞,来到蔺遇白身边,护送他上车。

    蔺遇白没急着上车:“裴知凛。”

    “嗯?”

    “我刚刚看到花坛那边有一个人,他一直在盯着我看。”

    一抹凝色浮掠过裴知凛的眉庭,他循着蔺遇白的手势望了过去,却是除了雪白的雨幕,什么也看不到。

    蔺遇白也愣怔住了。

    穿着深蓝色雨衣的人居然不见了。

    他低声喃喃道:“分明刚刚还在那里,你把车开过来,他就不见了。”

    难道是他看错了吗?

    裴知凛看出了蔺遇白的担忧,他先把人护送进副驾驶座,再徐徐坐进驾驶座。

    当裴知凛覆在蔺遇白的手上时,他发现青年的手很冷,可能是被冷风浸染所致,也可能是被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

    裴知凛哈了一口气,搓了搓手,随后紧紧捂在蔺遇白的两只手背上。

    渐渐地,蔺遇白的手也就热了起来。

    蔺遇白觉得自己刚刚一席话可能让裴知凛担心了,他反握住对方的手,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道:“没事的啦。”

    裴知凛问:“你可有看到那个人的样子?”

    蔺遇白很仔细地去回忆,但也只是茫然地摇头:“雨太大了,看不清。”

    “没有关系,我回去会查监控。”

    这件事并没有给蔺遇白什么心理阴影,不论是江墅山庄,还是在C大,两处地方都守卫森严,纵使是有人要对他图谋不轨,也没有伸展的余地。

    蔺遇白很快将那个穿雨衣的黑色影子抛诸脑后,投入到紧锣密鼓的学习当中。

    然而,接下来事态的发展,到底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今天下午刚下课,他回宿舍取一些教材,结果在宿舍楼下遇到了送快递的智能猫猫机器人。

    猫猫机器人道:“蔺遇白同学,有你的快递噢!请在主屏幕输入取件码~”

    蔺遇白挑了挑眉,他最近没有网购啊,怎么会有快递。

    结果,手机屏幕新弹出了一个取件码。

    再三确认过是正规快递公司寄送而来的快递,蔺遇白秉持着将信将疑的态度,输入了取件码。

    快递很快就取出来了,还挺沉,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蔺遇白晃了晃快递盒子,没听到里面的声音,一时半会儿猜不到里面是什么。

    他把快递带回了宿舍,拿了一柄美工刀开始拆快递。

    随着快递拆开,一堆照片如暴雪般倾洒了出来。

    只一眼,蔺遇白愣怔住了。

    这些都是手的照片。

    有抓着被单的,有戴着拷链的,有拈着花儿的,有浸泡在泡沫里的……千般娇艳姿态,凡所应有,无所不有。

    这些手的主人都是同一个人,手的轮廓很像蔺遇白,却不是真正的蔺遇白。

    因为他观察到这一双手的食指处有一颗小小的痣,蔺遇白的手是没有痣的。

    照片的背面左下角统一打印了一行字:「20xx年x月x日裴知凛摄」。

    照片是裴知凛拍摄的。

    那么,手的主人是谁?

    他为什么在拍这个人的手?

    这个人跟裴知凛是什么关系?

    种种疑窦掠上心头,思绪如毛线一般,剪不断理还乱。

    蔺遇白看了一眼时间,照片是在两三年前拍摄的,那一阵子,裴知凛还在读高中。

    也就是说,这些照片是他在高中拍摄的。

    蔺遇白清点了一下照片数量,拢共三百多张。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所有照片的内容。

    手,都是手,无穷无尽的手,什么样的姿势都有。

    看到最后一张的时候,蔺遇白已经有点反胃、犯恶心了。

    除了照片,他还看到有一张纸条,纸上写有一连串的数字,十一位,应该是电话号码。

    应该是寄照片的人的联系方式?还是手的主人的联系方式?

    总之,直觉告诉蔺遇白,有人希望他去加这个人的联系方式。

    这时,宿舍门外传来了一阵扭钥匙的声音,室友们回来了。

    赶在他们发现以前,蔺遇白快速把照片和纸条收拾起来,囫囵塞进衣柜里。

    孟清石和文峄一回来就看到蔺遇白,本来想愉快地打一声招呼,但看到蔺遇白的脸色后,纷纷吓了一跳,道:“白白,你怎么回事,脸色这样白?”

    “我没事。”

    蔺遇白摇摇头,没事人似的,淡然一笑。

    外面还在下着毛毛细雨,蔺遇白打算把晾在阳台的衣服收了,但刚拿起晾衣杆才知晓,他已经很久没有在宿舍住过了,自己的衣服大都放在了他与裴知凛共住的别墅里,也有一小部分衣物放在衣柜里。

    蔺遇白心情非常乱,他完全不知道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裴知凛。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着。

    所以,当裴知凛发来信息说他在宿舍楼下等他时,蔺遇白深吸一口冷气,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编辑道:“我今天上完课有点累了,先回宿舍睡觉。”

    蔺遇白本来想多打一个「啦」,但自己现在的心情,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

    他放下手机,没有心思再去看裴知凛是怎么回复的。

    他想要把那些不好的、糟糕的感受从脑海里剔除,但根据墨菲定律,他越不想什么感受出现,这种感受往往会以一种强烈的方式如浪潮般汹涌而至。

    那些构图奇诡的照片,被摆弄成千百般姿态的手,冷蓝色的曝光光影、写在空白纸条上的联系方式……此间种种,如一张张光怪陆离的幻灯片,在脑海里闪现。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只手伸进蔺遇白的脑海里,翻云覆雨,搅得他难以安枕。

    他感觉自己莫名在意那个人的存在。

    裴知凛为何高中的时候,会拍摄下那么多这个人的手照,用意何在?

    两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裴知凛为何从未跟他提过他高中时代的经历?

    蔺遇白当初在裴昀荣的书房看照片时,

    无数的问题接踵而来。

    问题越来越多了。

    就像是一颗颗小雪球,滚着滚着,彼此紧紧粘合在了一起,就逐渐滚成了一个巨大的雪球,雪球在蔺遇白的心尖上造成了无可逆转的雪崩。

    这些照片,会和今日突然出现在雨中的人有关吗?

    还是说,二者之间只是某种巧合罢了?

    蔺遇白脑海里出现了一种强烈的念头,这个念头驱策着他去加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真相很可能在这个寄照片的人身上。

    但蔺遇白最终还是压抑克制住了自己,没有这么做。

    他觉得没有任何必要。

    他是一个永远活在当下的人,关注着当下的力量与感受。

    过去的裴知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喜欢过谁,拍过谁的手照,蔺遇白觉得这些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谁还没有过一段疯狂的时期呢?

    他高中还疯狂地采集过校园里各种植物的标本呢。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交往、磨合和同居,蔺遇白是能够看出裴知凛的为人的,除了性情清冷了一些,其他方面都完美得无可挑剔。

    他也带裴知凛见过自己的母亲、室友和朋友。

    他是一个很好的伴侣。蔺遇白在心中如是评价道。

    等自己醒来,那些糟糕的感受肯定会烟消云散。

    至于那些照片,那些联系方式,等去美国参加完ICPC的比赛后,再来找裴知凛商榷。

    ——

    接下来一周,蔺遇白继续备赛,裴知凛自然也没有闲着,他一边跟蔺遇白备赛,一边暗中调查那日出现在喷泉花坛的、穿雨衣的人下落。

    江墅山庄是帝都最高档的小区之一,防守森严,到处都布置有摄像头,要查找一个出现在小区里的人,并不难。

    裴知凛将这件事交给了坤叔去完成。

    坤叔果真不辱使命,不到两天就将这号人物的行动轨迹扒拉了出来。

    “少爷,这个人最近一直在尾随着蔺遇白,蔺遇白去到哪儿,他都会跟到哪儿。比如,每周六蔺遇白都会来江墅山庄补课,这个人都会尾随而至,蛰伏在附近。”

    此话俨同一块沉重的巨石,轰然砸入沉寂的氛围之中。

    裴知凛微微蹙眉。

    他食指与拇指轻微摩挲着左腕上的银质袖口,“能不能看清他的脸?”

    “少爷,他每次都穿着雨衣,或是连帽深色卫衣,戴着棒球帽,把脸遮挡得严严实实,看得有些不大清楚。”

    裴知凛道:“我应该认识他。坤叔,你把他的脸再放大一点。”

    “好。”

    坤叔依言照做,将此人的脸放大了一些。

    好在江墅山庄的摄像头是比较高清的,哪怕放大了许多倍,人脸仍然是清晰无比。

    只一眼,裴知凛就认出了此人。

    “怎么会是他?”

    裴知凛神态凝重了起来,沉黯的眸底积聚着一层深深的霾意,掩藏在袖裾之下的手紧了一紧。

    ——

    距离ICPC比赛还剩下三天,蔺遇白需要准备去往美国的行李。

    这日,阴雨纷纷,天气不是很好,穹顶之上墨云浓密,不知在包藏着什么祸心。

    裴知凛送蔺遇白回市三环那边的别墅。

    裴知凛本来想帮蔺遇白一起收拾行李,但这时大衣的手机响了起来。

    蔺遇白先下了车,快步跑到廊檐之下,温声说道:“你先接电话吧,行李我可以自己收拾。”

    裴知凛深深看了蔺遇白一眼,他没有接电话,“没事的,我先陪你上去收拾行李。”

    “没事的,我收拾完行李很快下来。”蔺遇白说着,走近前去,亲吻了裴知凛的面颊一下,让他安心。“接电话吧。”

    说完,蔺遇白兀自进门上楼收拾行李。

    蔺遇白上了二楼。

    他列出了一张详细的物品清单,按照清单开始收检行李。

    他的衣物都整整齐齐码放在衣柜里,私人物品和生活用品都放在固定的位置,裴知凛一并都帮他摆放好了,蔺遇白直接拿就可以。

    收拾行李的时间比预期要短一些,只用了三十分钟左右。

    收拾完行李,蔺遇白下了楼。

    有些渴了,他遂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

    好不容易解渴,蔺遇白正想拉着行李箱出门,哪成想,下一息,他重新感受到了一道阴郁的目光死死定格自己的身上。

    蔺遇白骤然转身,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直伫在客厅的窗帘前,像个鬼魅似的,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蔺遇白吓了一跳,不知道此人是何时出现在家里的。

    事发突然,他心律猝然加快了。

    哪怕是在白天,但客厅的光线十分昏暗,这个通身黑衣的人,站在明暗两界的交汇之处,黑色棒球帽之下,是一双阴鸷冷漠的眼睛。

    哪怕两人站得十分远,大概隔着十多米的距离,蔺遇白仍然能够感受到对方强烈的敌意。

    对方居然闯入私宅。

    不排除对方身上可能携带凶器的可能性。

    直觉告诉蔺遇白,这一位不速之客就是那日出现在喷泉花坛的人。

    也很可能是给他寄一堆手照的人。

    当然,也可能是照片里的当事人。

    蔺遇白遇事不惊,缓缓向对方走近了一步,温和道:“你是来找裴知凛的吗?他就在楼下。”

    黑衣男生摇了摇头,从身上掏出了一柄匕首,刀尖指向蔺遇白:“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更精彩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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