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和于舟眠未在林泽家久待,待到日头微落,他们便跟着去蕉城的牛车走了。
“作何不唤你弟弟与我们一块儿上蕉城。”坐于牛车之中,于舟眠还是问了句。
刚刚在村中他就提了可以带林泽回蕉城里住,家里还有些空房间,住个人不碍事。只这个提议不止被林泽否了,也被林烬否了,两兄弟在这时达成了一致。
“我尚且用了个上门夫君的名头,他用什么理由?”林烬道:“就算是我,等成婚后,也是要找个由头与你一道儿搬出来住的。”
两个男子赖在别人家生活那算怎么个事儿,或许真有那种好吃懒做的男子,但绝对不会是林烬。
等着成婚的事儿一过,他便想着与于舟眠一道儿搬离于宅,如果因着上门的身份于家人不让,那他也会经营一番自己的事业,断做不出当小白脸的软弱行径。
“搬出去住?”于舟眠小声念叨着,自他亲娘去世,于夫人嫁进于宅以后,他在家中的日子一日不如一日,只是要搬出去这事他是从未想过,现下林烬提出了这个念头,倒叫于舟眠一阵心动。
不过他在家中如温室花朵养了二十四年,搬出去就只能靠着亲娘留给他的铺子存活......
“你不愿意也无妨。”林烬再应一声,两人的话题便告一段落。
回到于宅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于舟眠进了宅子,第一件事便是寻红雀。
于舟眠在自己的院子里寻着红雀,开口便是一句,“狗儿呢?”
“狗儿、狗儿......”红雀扭捏着,说不出话来。
瞧红雀这样子便是有事。
林烬站在边上,与于舟眠一道儿瞧着红雀。
红雀在两人的注视下,才将今日下午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红雀坐着驴车回于宅时,正遇着于婉清,于婉清眉头皱着,说于舟眠要成亲家中有喜,不可有这般脏东西入宅,便叫人把狗丢了。红雀记着于舟眠的嘱咐,出来寻了狗儿,没敢再带回宅子,把狗儿带去了于舟眠母亲的成衣铺子暂放。
“于婉清。”于舟眠念叨着于婉清的名字。
这便是他在家中的处境。
“先把晚饭摆上吧,明日我再去看它。”于舟眠说完话便往厅里去了,今日发生了太多事,他已精疲力尽。
于舟眠到底还是食言了,他自夜里便发起高烧来,整个人置于火炉之中,烧得人头昏脑涨难受得不行。
声音也被烧了去,他连唤了几声红雀,却因着声音太小,红雀又睡在耳房中隔了层墙,唤不来红雀。
红雀没唤来,却把林烬唤来了。
林烬正起夜,路过于舟眠窗户时,听着里头传来如蚊子般的呼唤声,若非他耳朵好使,这声音都会被风吹着消散了去。
林烬起夜着急,先去解决了自己的事儿,才重回到于舟眠的房间外头,只是他一个男子,不便随意打开哥儿寝房的窗户,他将窗户开了条小缝,而后背对着窗户,问:“于哥儿,你怎么了?”
于舟眠没回他,只说着水。
于舟眠的声音听起来无力、虚弱,林烬到耳房敲门把睡着的红雀敲了起来,红雀一听林烬说于舟眠状态不好,忙清醒起来,赶到于舟眠屋内。
林烬守在门口,等着红雀。
红雀进去半炷香的时间,出来时可是着急,“林公子,我家公子发热了!”
虽说于舟眠发烧的次数不少,但夜里发热是头一回,这个时候夜深人静大家都在熟睡着,上哪儿去找大夫呀!
红雀急坏了,发热烧坏脑子的事儿他时有听闻,就怕耽搁上一阵,他家哥儿就被烧成傻子了。
“药在哪里。”林烬问。
战场上什么情况没发生过,林烬见得多了,也多少知道寻常病用什么药。
红雀听了林烬的话,立即跑回耳房将药箱拿出来,他家哥儿胃不好,药箱里多放的胃药,他识得胃药却不识得其它药。
林烬瞧了两眼,将一个个瓷瓶打开来闻了气味,还好这里头放了退烧的药,虽然只剩下一颗了,但聊胜于无。
“将这个拿去给于哥儿喂下。”林烬将装有退烧药的瓷瓶放到红雀手中。
红雀攥着手里的瓷瓶,有些迟疑,这药可不能乱吃,若吃错了药反而并且严重了那可怎么办。
“不信?”林烬说。
红雀看了一眼林烬,见他眼中自信,他深吸了口气,此时也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不止吃药,你还要拿冷毛巾给你家哥儿擦手降温。”林烬说。
哥儿比战友娇嫩不止一星半点,往日在战场时大伙儿都是吃了药自己歇着,出出汗过个半天也就好了,哥儿体质不同,得小心伺候着。
“是。”红雀应声。
交代完事情,林烬便回了偏房睡觉,按他说的处理下去,熬过一晚上应是没有问题。
翌日,林烬起了个大早,虽说他本身醒得就早,但今日比以往还早了半个时辰,外头只是一抹清晨光亮,现下不过卯时中。
索性醒也醒了,林烬记着于舟眠昨夜发了高热,便从床上起来,梳洗干净以后往于舟眠那儿去。
房内已经安静下来,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
林烬就在院子里等着,等也不是白白站着等,他随意拾了根木棍,边练武边等。
从战场上学来的武技,可不能因着离了战场便卸了去。
辰时中,红雀从于舟眠房内出来,熬了一夜他眼眶下乌黑一片,瞧着林烬在院中练武,他道:“林公子,你怎起得如此之早?”
林烬将木棍往身后一收,带着一阵风过,他不答反问:“于哥儿如何?”
“没那么热了,但我还是要去寻大夫给哥儿看病。”红雀答。
昨日他按着林烬的交代,给于舟眠喂了药,又在他额头上铺了冷水毛巾,这才把于舟眠的发热控制下来。
不过就算病情控制住了,也得出去寻大夫来看看,红雀才能安心。
“大夫在哪?”林烬问。
“林公子你要出去寻吗?”红雀反问。
林烬点头。
于舟眠还在病中需要人照顾,比起他这个大男子,还是红雀比较合适一些。
红雀正愁他出去以后没人照看于舟眠,这下听着林烬这么说,他可高兴,与林烬说了李大夫的医馆位置。
李大夫是于家长久定着的大夫,寻他来看病最是合适。
林烬记着地点,叫红雀小心看着于舟眠,便出了于宅。
虽说林烬不是蕉城人,但红雀说得地址准确,随意找些个百姓问问,很快便寻到李大夫的医馆处。
李大夫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他一听于舟眠发了热,赶忙领上药箱,随林烬回了于宅。
“李大夫,我家哥儿如何?”红雀问。
现下有李大夫一起,林烬也进了于舟眠的屋子。
昨夜一直没瞧着,如今进了于舟眠的卧房,才发现躺在床上的人一张小脸儿惨白,本就瘦的脸颊两侧又凹进去一些,更显瘦弱了。
哥儿就是这般,生病遭罪,一病过后不管大病小病,都得好生养回来。
李大夫垫了块丝巾给于舟眠把脉,他细细感受一番,道:“惊惧导致的发热,我开个药方,喝个两日就好了。”李大夫把丝巾收好,在房内的桌上写着药方,“还好你们昨日便给于哥儿喂了退烧药,还降了温,不然没这般好处理。”李大夫絮絮叨叨说着,手上功夫不停,嘴皮子也不停,“病后得好好养着,短时间不可再受惊。”
竟是惊惧导致的发热,看来于舟眠真的很怕狗,昨日望溪村那三只大狗将他吓得够呛。
林烬站于一侧想着,早知那三只狗会引得于舟眠如此,他便都杀了才是。
“是,多谢李大夫。”红雀毕恭毕敬答道,拿下药方,红雀就打算送李大夫回去,只是没想着在院子门口遇上了于婉清。
“李大夫。”于婉清见着李大夫先行一礼,随后才问,“你怎会在这儿?可是哥哥他出了什么事?”
“二小姐。”李大夫与于婉清回了声招呼,“大哥儿发了热,没什么事。”
“什么,哥哥竟然发了热,我可得看看去。”于婉清捂嘴惊讶,话毕就往于舟眠的房里去,于舟眠房门大开,她也没打声招呼就进了屋。
于婉清一进屋就瞧着林烬双手环胸站在于舟眠床边,这人果然高大帅气,只是侧面瞧着,都瞧出了几分英俊来。
于婉清拢了下自己的发丝,确定自己发型还好,随后脚步轻轻走到于舟眠床边,“林公子,我哥哥如何了?”
于婉清身上香粉不少,只是靠近就闻得他想打喷嚏,林烬抹了下鼻头,说:“你问红雀,他清楚。”
昨夜听红雀说于婉清命人把狗儿丢了出去,他便对这人的好感更降几分,人长得漂亮又如何,一颗心半点儿怜悯也无,颇有一副皮囊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