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林烬是入赘的,所以于舟眠无需盖着盖头从家出门,而是林烬自个儿骑着高头大马入宅,两人行完成亲礼后,于舟眠也无需进入洞房内乖乖等着,而是可以与林烬一道儿在外头喜迎宾客。
卯时初,天还未亮,黑压压的天空中闪烁着繁星点点,林烬就在这个最好入睡的时候,被人叫醒起来梳妆换衣裳。
虽说林烬这十几日都住在于宅,但“出嫁”总不能从正门出来再入正门,面上形式还是得有的,于家便让林烬从如意衣肆出发。
上回于舟眠救的小狗被取了个名儿,名唤黄宝,于舟眠说名字简单好养活,于舟眠便没取其它的名儿,总归让他来取,他也只能取个小黄、大黄、黑鼻、狗蛋这样的寻常狗名字。
于舟眠的病好了后,他便来了如意衣肆,一方面是为了查账,一方面也是为了看看狗,林烬跟他来过两回,黄宝也识得他,瞧着他来便一条尾巴摇得飞起。
黄宝也是命大,上回的伤都不是致命伤,也没咬着什么关节、神经,皮外伤养好后,除了有些疤以外,没其它的问题。不过狗毕竟是狗,除了于舟眠对它有感情以外,店里的人都只当它是条狗,怕它乱跑出去吓着客人,便做了条狗链拴在后院,每日黄宝的活动范围不过方圆十米,可叫于舟眠一阵心疼。
当日于舟眠回去便与林烬说,他要找个由头将黄宝带回于宅,养在他们的院子里。
今日是于舟眠的大喜日子,黄宝连拴着也无,直接被关进了柴房,索性它不闹不叫,店里人便没将它锁起来。
“林公子,这边坐。”于宅请来的化妆姑娘说道。
林烬换好了一身喜服,喜服繁重,穿在身上束手束脚,被这身衣服压着,林烬都快不会走路了,没想着穿喜服之后还有化妆的环节等着他,林烬皱了下眉,终究是一句话未说,乖乖坐到梳妆台面前。
大老爷们上妆头一遭,有人在他面上跟刷漆似的这边涂涂那边抹抹,让林烬忍不住想眨眼、动脸。
因着林烬不配合,还被化妆姑娘训了两句。
等林烬的妆画完,天已大亮,林烬瞧着铜镜中的自己,铜镜微微泛黄,让他瞧不出自己与上妆前有甚么区别,只是听着化妆姑娘直夸他俊,他便只能信了。
天亮得彻底,鸟儿纷叫,于宅唤来的媒婆到了如意衣肆。
林烬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听媒婆说着等会成亲的注意事项,成个亲当真麻烦,这儿不行那儿不行的。
“林公子也别不耐烦,今儿可是大喜日子,有个好开头,后头的路才会越走越顺。”媒婆道。
听着媒婆这般说,林烬便压下了性子,有些地方媒婆未提到,他还反而会出声问着,既要做,便做最好,就算是假成亲,他也不会给于舟眠丢面儿。
媒婆瞧着时辰,巳时中才唤林烬出门。
门口迎亲队伍已然等着,为首的高头大马胸前扎了个大红绸花,这马匹比寻常马匹还大上不少,是真正的高头大马。
“这新郎官能上马吗?这马儿这么高。”
“就是呀,这于家找了个这么大的马,面子是有了,那新郎官得叫人扶着上马吗?多招笑。”
“等会坐马上落下了可咋整。”
成亲这般喜事,多有百姓前来看热闹,保不齐有人发喜钱还能跟着捡着些。
边上百姓们的交谈声全都落入林烬的耳中,以林烬对于宅的了解,于夫人找来这么大匹马,定是想要他出丑,如今他与于舟眠已是一条船上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林公子,上马吧。”媒婆站在高头大马边上,说道:“这马很温驯的,不会乱甩人。”
她嘴上说着话,却没叫人来给林烬搭把手。
林烬心中冷笑,想瞧他出丑,还是下辈子吧。
“这没人上来搭把手能行吗......?”
“可不是?人从马上摔下来可不是个小事儿。”
百姓们正议论着,便见林烬利落地撩开下袍,一脚踩在马镫上,一个爽快翻身,长腿一跨,借着踩马镫的劲儿,稳坐在高头大马之上。
若不是众人皆知这是迎亲队的马匹,真要以为是这新郎官养的马,不然他怎的坐得如此稳当,还能腰背挺直,一丝害怕也无。
上马动作如此爽快,上马以后单手拎缰绳,两脚一夹,马匹便悠悠往前走,连叫人站在边上拉着缰绳都不用,让不少站在边上围观的哥儿和姑娘春心萌动。
试问谁不想找个俊男当自己夫君呢。
有训过马儿的人混与百姓之中,瞧着林烬的动作,便道:“哟,这可是个练家子,身手了得。”
“哪儿了得,可有甚么门道?”周遭百姓只看了个帅气,竟不知里头还有些技巧在内。
那人便细细说来,叫听过的百姓们恍然大悟。
林烬拎着缰绳,目视前方,这马跟他在北边作战时骑的马匹差不太多,倒叫他想起些往日回忆,不知他的爱马现在由谁领着,可有乖乖听话。
如意衣肆离于宅不远,一路向着鞭炮,一刻钟便到了。
于舟眠身边站着于老爷和于夫人,于婉清则站与三人身后,她今日穿得艳丽,甚至不逊色于于舟眠。
“快瞧,新郎官来了。”忽而有人唤了一声,大家纷纷转头看去。
于舟眠随着人声转眸,一眼便定在那个红色人影身上,挪不开眼。
林烬今日一身红色喜袍,远远一瞧便极为亮眼,再离得近些,才瞧着他乌黑的剑眉下一双凤眼比以往更加深邃,瞧着便能将人灵魂吸去似的。
于舟眠知道林烬长得俊,但今日的林烬实在是俊得有些过头。
“这新郎官也忒俊了,跟之前那捡绣球的人可是一人?别是偷换了人吧?”
“人是剃了胡须,那日胡须遮得严严实实,谁能瞧清?”
“于哥儿这下可是运气好,抛个绣球抛到了上等夫君。”
“空有一副皮囊有甚么用,男子还需看内涵。”
听着周边邻居对林烬的评价,于舟眠只听得进夸他的,这人当真英俊,叫他面上风光了一把。
于舟眠瞧着林烬,林烬自也在看他,成亲之日与以往是有不同,今天于舟眠脑袋上带了个可大的凤冠,凤冠下头一张鹅蛋脸化了瞧得上眼的妆容,化妆之人手艺当真了得,把于舟眠的双眼衬得明亮,一张红唇丰满可人。
瞧着林烬来了,于舟眠的唇角微微上扬,既然抛绣球定夫婿这事必有,那那人是林烬便是他的幸运。
林烬跟着面肌微动,他就喜欢于舟眠由心笑起的模样。
“林公子,停在这儿就是。”到了地儿,媒婆让林公子停下。
林烬将马儿稳稳停住,而后翻身下马,双脚落地时毫无虚晃,像是御马多年。
这一套动作又惹得些哥儿、姑娘小声惊呼。
林烬走到于舟眠面前,一手环着他的肩,一手穿过他的膝盖,直直将人搂入怀中。
就算是入赘夫君,也得抱着夫郞跨火盆,直到拜堂时才能将人放下来。
于舟眠还担心林烬头回抱自己,会腿软,抱不稳之类的,没想着自己背下的手臂有力非常,他稳抱着自己,呼吸正常,跨出的每一步又稳又有劲。
“我会不会太沉?”于舟眠双手放在胸前,小声与林烬说着。
林烬低头瞥了他一眼,随后一边嘴角上扬几分,给了他一个不屑的笑容,而后说道:“我抓只鸡都比你沉。”
“胡说,我可顶得上十几只鸡。”于舟眠不满地小声嘟囔。
听到于舟眠头回小孩子气的顶嘴,林烬觉着还挺新奇的,没想着温润如玉的于舟眠也有使小性子的时候。
抱着于舟眠入了正厅,林烬才把他稳稳放下。
林家已经没了长辈,他将林泽唤来,林泽坐不了主位,只能跟其他亲戚一般站在正厅两边见证,林泽个子矮,但身在身子灵活,抢了个前头的位置,就近看着林烬和于舟眠。
他哥哥可俊,哥嫂可美,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吉时到——”媒婆高声喊着。
“一拜天地——”
林烬与于舟眠一齐往门外弯腰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又转过身来,对着于老爷和于夫人鞠躬一拜。
“夫妻对拜——”
两人转至面对面,林烬瞧着于舟眠,于舟眠也看着林烬,深深一眼后,两人鞠躬、行礼。
靠得最近时,林烬都能听着于舟眠脑袋上凤冠的宝石在他头前响动。
“礼成——”媒婆高喊着,院内放起鞭炮,鞭炮噼里啪啦响着,耳边都是亲戚朋友的祝福声,可是热闹。
只有于婉清躲在人群之中,觉着于舟眠真是好运,抛绣球不是抛了个流浪汉,而是抛了个会骑马的俊男,如此一来有一技在身,自有谋生的手段,出门在外也不会饿死,与她心中设想的软饭男、无用男相去甚远。
于舟眠,你不会回回好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