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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我会爱着师尊

    没先前再宗里提前打典过的友情分,黛旸在引霄宗上下看来,也不过是个天分过于好,值得注意的弟子。


    有特殊,但不多。


    而想要拜在嬴未夜门下,黛旸自然不能缺考任何一峰的试炼。


    五峰考核是从排末的拢灵峰开始,让乘云峰压轴。


    拢灵峰的考题是需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安抚灵兽。


    灵兽再启些灵智便是妖,所以对妖修来说,这是最简单的考题。


    而黛旸的运气也是好得离谱,随机抽到的灵兽是素来温和好脾气的角兔。


    云萝衣捧着茶还没喝两口,他已经顺利抢先于几个驭兽世家出来的修士以及其他妖修,头个将角兔抱在怀里。


    “好厉害。”云萝衣睁大了眼睛。


    “人族修士安抚灵兽,居然也能这般快!”


    “再这般下去,不会真让他拿第一吧?”


    鱼嘉悄悄和秦有昼传音。


    秦有昼微微摇了摇头,也不知是赞同还是反对。


    这角兔这般乖顺,怕是让狐给吓住了。


    拔得头筹的黛旸意气风发,有意无意地朝着秦有昼落座的地方看。


    秦有昼却没看他。


    他正在低头研究药方。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大致找出了几种黛旸疑似服用的丹药。


    这几种丹配方相差极大,可此类丹药有通病,长期服用都会导致在动用灵力时心脉紊乱。


    那在考核之中,黛旸就极可能露出马脚。


    而他吃的另种丹药在原书中未曾被提及,或许是用于抑制灵力紊乱,也可能是增加黛旸的修为...


    见秦有昼不理睬他,黛旸赌气一般转过身,心不在焉地小跑着走了。


    “他好像刚刚在看师弟。”鱼嘉小声和秦有昼道,“难道是记仇上了?”


    “我看着不像。”云萝衣摸着怀里趴成一团的猫。


    “...倒像是要引起秦师兄的注意。”


    鱼嘉大惊:“引起注意作甚,难道是想和师弟打架?”


    云萝衣无奈:“鱼师兄,你真是瞧不懂一点人家的脸色。”


    她怀里胖乎乎的猫也跟着咪了声。


    “嗯...罢了,希望是我多想。”


    .....


    “你想做一次义诊?”


    吕却尘诧异地看着秦有昼:“可五年前你才下山做过,而且如今宗内还有要事。”


    “这次不同,我想为上山来的散修诊病。”


    “我听说其他宗门混进了入魔的修士,就是身份核查出了错,到宗内也没查出来灵力有异,才酿成大祸。”


    秦有昼像是写八股一样有理有据:“左右药庐里还有修士空闲,和我一道去诊一轮,也就花几日,耽搁不了其他事。”


    和魔有关的事,向来是仙家的敏感话题。


    稍微费点宗里的低阶灵药,便能买个好名声和安心。


    所以秦有昼几乎没费劲,便让吕却尘同意了他的提议。而他和药庐的同门关系本就好,所以义诊的安排下去,推得也很顺利。


    黛旸敢吃丹药,说明那药是不怕他诊脉的。但吃了药的人,到底还是会心虚。


    多数修士只当这是药庐考核之前的筛查,虽偶有不愿,但也不会显在脸上。


    可站在人群里的黛旸明显比之前心不在焉了许多,也没再搭理吹捧他的修士,甚至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


    也没人和他说过,拜入引霄宗需要检查身体。


    那万一查出来....


    轮到黛旸,秦有昼难得给了他个和煦的脸色,冲他笑了笑:“别紧张。”


    黛旸僵硬地扯起嘴角。


    秦有昼的手搭在他的脉上,引出他的灵力,脸色逐渐凝重。


    灵力看似平静,实则混乱无章。


    看来,黛旸吃的另种药不是压制灵力紊乱的,应当是增加修为,方便他渡过考核的。


    如此,倒是方便他走下一步。


    他半晌没说话,只是看了一旁记录的医修一眼,学着师尊平日的态度装模作样。


    黛旸手指发颤,汗流浃背。


    他们这般很像是在传音,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医修:?


    秦师弟不说话,看他做甚。


    他小心冲着秦有昼点点头,更坐实了黛旸的想法。


    秦有昼神色复杂地看了眼黛旸:“有灵力紊乱逆流之症,不知是心神不宁所致,还是修道的方法不当所致。”


    他说的句句属实,旁边复核的医修也跟着追问:“最近是遇到何事了?”


    黛旸脑中嗡的一声,嗫嚅了半晌,只道:“不知,一切都好着。”


    一直以来他遇到事,都有人挡在前面替他说话,导致他现在孤身一人,竟然接不上茬。


    “我给你开些稳固灵力的丹药,你回去要按时吃了。”


    秦有昼利落地写着方子,像是随口道:“要是继续下去,没办法参加术修的考核。”


    丹药是真的,可所谓稳固灵力,本来就是解掉灵脉之中干扰灵力流向的因素。


    也包括其他药的药性。


    而为方便让癫狂的修士尽快稳定,这类丹药的药效都很强,只要黛旸取了药,哪怕疑心病犯不吃,闻过药香都能解一部分的其他丹药丹性。


    但这些原理,黛旸自然不知。


    “多谢仙长。”黛旸这才松了口气。


    “我定万分注意。”


    秦有昼收回视线:“下一位。”


    “前辈。”


    渡宵坐在他跟前,面上笑嘻嘻,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秦有昼:.....


    他不着痕迹压了下突突跳的额角:“手给我。”


    渡宵配合地伸出手,视线却始终落在他身上。


    秦有昼对这个突然蹦出来要当他师弟的散修感情复杂,但对于每个病人,他都报以严谨的态度。


    “灵力紊乱。”秦有昼搭了会,眉头没松开过。


    寻常人这般早都走火入魔了,可兴许是妖身体强悍的缘故,渡宵一点事都没有。


    “我最近没修炼,也没吃过奇怪的丹药。”


    渡宵的声音不小,听得还没走远的黛旸肩膀一哆嗦。


    他无辜地看着秦有昼:“兴许是太想家了,我不在家,家中幼弟便无人会细心照料。”


    秦有昼低头写着方子:“你若是有意拜入仙门,往后必然经历和家人的分离。


    话说完,他后悔于自己的多嘴。


    和年轻的妖说这些,未免有有些太残忍。


    “多谢仙长提醒。”渡宵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但我和他自小相依为命,暂且还不习惯,也不希望同他分开。”


    相依为命。


    他和师尊也是如此。


    秦有昼微微触动,真心实意道:“祝你得偿所愿。”


    其实还没正经出来几日,可他有些想回家了。


    一通忙活,秦有昼办事认真,还真让他揪出来个魔修。


    “真多亏有昼,这魔修炼了人的生魂便想蒙混过关,要是真让他进来,怕是真要闹成笑话。”吕却尘这回是觉劫后余生,长吁短叹。


    “悬杏峰立了大功。”


    莫名其妙挨宗主一顿夸,还被塞了一堆法宝,秦有昼借机提出要回峰修养一日,吕却尘也爽快的答应了。


    “小昼。”


    迎接秦有昼的依旧是条小蛇。


    蛇仰起头看他,半晌道:“气色不好,是没睡踏实?”


    “是有些不踏实。”


    在医修跟前撒谎显然不合适,秦有昼只能认下。


    “兴许是认床的缘故。”


    “也是,你从小就这般。”嬴未夜像是想到什么,很低地轻笑了声。


    “认床又认生。”


    “既然如此,就早些睡下罢。”


    蛇尾灵活地挑出个香炉,轻放在他的手上。


    “安神香。”


    是夜。


    秦有昼将小香炉放在床前,按部就班地上床休息。


    修为到元婴,他三五日中只要能安眠一日就能恢复精力,可最近半月,秦有昼都没安生合眼过。


    无数的麻烦裹挟着他,好像回到那拘束着他的“家”,他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安神香的香气悠长又浅淡,牵引着人进入梦中。


    秦有昼梦到了曾经的事。


    他小时候总爱抱着本拿纸拼的册子,往上面用细小的尖头木棍刺字——他看不见,用墨水总会糊成一团,这样反倒还能歪歪扭扭写出些话出来。


    他已经隐约忘了自己在上面写了什么话,但多数只是些孩童的闲言碎语,和师尊有关。


    那本册子后面不知去了哪,秦有昼找了许多处,也没能找到。


    暖洋洋的光落在他的神色,他趴在桌上思索着自己把它放去了何处。


    不知不觉,进梦乡里。


    恍惚之间似乎有谁悄悄靠近,往他身上覆了层薄毯。


    他往那人的身边依偎了些,听到了很轻的笑声。


    .....


    另一边,黑黢黢的屋内,嬴未夜刚从噩梦里苏醒。


    嬴未夜低头看着鲜血淋漓的手。


    他日日都在做着离奇古怪,充斥着血腥和无序的梦,没有一刻能够安宁。


    “师尊。”


    梦里,年幼的秦有昼抱着他的腿,仰头看他:“只有一个小昼,对吗?”


    他说着,缺乏焦距的瞳孔散大,眼眶淌出血泪来。


    “您说过,您只喜欢一个小昼,只保护一个小昼。”


    “师尊。”


    幼童迅速抽条,直至长成成年模样,声音也变得低沉了些许。


    “师尊。”


    又一声,鲜血从他的胸口处淌下。


    原本完好的胸膛顿时出现了个血洞。


    “救我。”


    秦有昼脸色惨白,平静地看着他。


    “我不喜欢他,我只想和师....”


    那半声终究没出来,秦有昼的身体逐渐破碎、缩小,直至缩小到那一枚小小的本体模样。


    嬴未夜目眦欲裂,跪在地上想捡起他,却只扶住一片虚无的气。


    鲜血糊满了冰凉的地面。


    噩梦结束了,他的心魔却在日复一日里愈演愈烈。


    嬴未夜并未打理披散的长发,随意站起身。


    他不能出去,毕竟在秦有昼眼里,他还在闭关。


    嬴未夜重重擦净手,潦草地治过伤,烦躁地从一旁的木屉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册子。


    这是在秦有昼眼里失踪了七十年的“日记本”。


    他一直是个早熟的孩子。


    从小吃了很多药,扎了很多针,可他没抱怨过苦。


    “师尊,我看不见也没关系。”


    秦有昼总是这么安慰他:“我现在闭着眼睛也能下山去,不会拖累师尊的。”


    “你不是师尊的拖累,是很要紧的宝贝。”


    他捧着他的脸,告诉过他许多次。


    只是下山去还不够。


    外面还有更广阔的地方,盲人是看不见的,他希望他能去看。


    秦有昼看着是听进去了,但也只是像是。


    盲童靠着气味和触觉分辨他的私有物,可两人朝夕相处,身上沾的都是药的苦涩气,且嬴未夜也有本用来记秦有昼病情的册子,样式和秦有昼的一模一样。


    秦有昼拿错了册子,嬴未夜也无意间看到了他日记里记着的话。


    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是拿尖头的木棍刺出的。


    字上蹿下跳,每一笔都很重。


    ——他说的不对。


    秦有昼写不出师尊的尊字,只能用“他”代替。


    ——我是他捡来,不是别人送的。


    捡这个字眼,比嬴未夜开玩笑时说的送尖锐的多。


    被送来的说明还有价值,被捡来的说明他因为无用被丢弃过。


    秦有昼心里都清楚。


    ——所以我不是宝,宝不会被丢掉。


    这一列写到最后,用笔轻了很多,又在下一列变重。


    ——但他说我是,我很高兴。


    ——我爱他。


    “爱”字因为笔画太多太绕,他划了许多遍。


    前面分明漏了很多字的秦有昼,却为写出这个字分外的执着。


    反反复复涂了许多次的错字密密麻麻足足塞满了半列,到最后,才留下一个还算端正的,完美的——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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